乐水离开平山镇一天后,彭九叹着气走出项罔的房间。屋外后院,端木赐正晾晒着老师昨日换下的衣物,见彭九出来,立刻上前问道:“老师,项罔怎么样了?”
彭九摇头道:“外伤都好了,可就是不醒,难……项善和魏玲呢?”
端木赐抱着宽大的道袍说道:“小善在厨房准备晚饭,小玲儿一早就去平山了。”
“平山?去做什么?一个人去的?”
“嗯,小玲儿说项罔的竹笛坏了,她想去平山上伐根玄竹给他重新做笛子。弟子就把您的飞符给她了。”
“砍玄竹?做竹笛?不是,你小子难道不知道玄竹只有阴阳之气才能斩断吗?”彭九鄙夷地望着自己的二徒弟,怀疑他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当朝廷还没有垄断玄材的开采时,许多贵族诸侯便常常私下开采。他们雇用的是自己的家仆奴隶,普通人虽然无法运用阴阳之气,但体内与生俱来就有少量的阴阳之气。这些阴阳之气蕴藏在每个人的血液之中,不断产生,不断循环,当一个人受伤时,就会随之流出,同时很快消散。如果用新鲜血液去侵蚀玄竹,即便是微量的阴阳之气,只要源源不断地积累,最终也能腐蚀玄竹。因此在那个年代有大量的奴隶死于玄材的开采。
“非灵修之气,唯有血肉之刃,方能断之,弟子都告诉小玲儿了,老师放心,我把您的爆破符也给她了。”
“爆……爆破符,你个败家子。等等!”彭九望着端木赐手中抱着的那件道袍问道:“你的爆破符哪来的?”
“老师的衣服口袋里啊,就是这件。”
端木赐刚洗的道袍正是昨日赤水泛滥时彭九穿的那件,然而因为救人心切,水势湍急,红色的赤水曾经浸染了他的道袍,连袖袍里的爆破符也打湿了。符箓上的玄墨晕染开去,早已失去了作用,沦为一张废纸。
“笨蛋!”彭九扔下两个字便乘上飞符往平山掠去。
赤水肆虐后,巨大的山石散落在玄竹林里,原本的竹海折断了不少,剩余的歪七扭八地倒伏着,只有零星的几根竹子凭借惊人的韧性依旧屹立不倒。魏玲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盯着不远处一根细细挺立的玄竹。爆破符用弹弓打出去许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等了一会,魏玲从地上拾起一根长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靠近玄竹根部的爆破符。缓缓半蹲,伸长胳膊试探着地上的爆破符,刚戳了一下便立马跳开,向后跑出几丈远。微风吹过东倒西歪的空心竹竿,发出奇怪的声响。地上的爆破符依旧安静地平躺着,假装自己是一张被玄墨和丹砂描摹出来的美人像。魏玲气呼呼地回到玄竹前,用树枝对着这张画花了的“美人脸”东戳戳西刺刺,一番试探后,终于确认了这只是一张没有用的大花脸。她抬起头望着眼前这根不过拇指粗的玄竹,又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两两对比之后,用尽全力毅然挥出一拳。只见这根最为细弱的玄竹,在魏玲气势如虹的拳头下不堪地向后倒去,然而还不待魏玲反应过来,它又急速回弹,咚的一声,正中魏玲脑门。魏玲被玄竹打得往后连退几步,眉心一片红光,火辣辣地疼。小姑娘捂着脑门,眼里泛起了莹莹泪光。但她很快抹干净眼眶,扔掉手里的树枝,撸起袖子,上去对着玄竹就是一脚。闷哼一声后,又大张着嘴,两颗虎牙发出森寒的光芒,两手抓住玄竹,埋头就咬。可没想到自己最坚硬的牙齿在竹竿上连个牙印都没能留下。最后她揉着自己的牙,来到了百米之外,摆出一个百米撑杆跳的姿势,一鼓作气冲向细长的玄竹,连跑带跳,双手抓住玄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整根玄竹都被她弯弯地压向地面,可是在她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玄竹又再度弹起,将魏玲整个人抛向空中。脱手而出的魏玲在空中转着圈儿,意识翻滚间想起了临走前端木赐的话“血肉之刃,方能断之”。
她翻滚着从地上爬起,努力睁开发黑的双眼,摇摇晃晃地走回玄竹,甩了甩头,一手撑着竹竿,另一手缓缓举至眼前。以手为刃,以血侵之。魏玲合掌为刀,就那样平平无奇地向着竹竿劈去。竹竿还是一如既往地后仰复又回弹,然而这次当它即将击中魏玲的刹那,女孩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的目光,她左手同样以迅疾的速度牢牢地抓住了迎面击来的竹子。在无数次挨打之后,她的小手如同铁钳一般抵住了玄竹的进攻。没有丝毫犹豫,右掌以迅雷之势再度挥出。被钳制的玄竹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然而刺骨的疼痛却降临在魏玲手上,玄竹依旧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魏玲皱着眉,感受右手的刺痛喃喃道:“不够,皮都没破,还远远不够呢!”魏玲好像发了疯一般不停地徒手劈向玄竹,竹林中不断传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嘭嘭声。渐渐地当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时,终于有一丝殷红的血迹从手掌中缓缓渗出。精血内磅礴的阴阳之气交汇而出,接触玄竹的刹那转瞬即逝。那一刻犹如爆炸一般,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将魏玲笔直地向后弹出。
“终于有效果了吗?”魏玲左手撑地,跌跌撞撞地走回玄竹,此时的竹竿竟然被折弯了。魏玲咧着嘴,开心地想举起右手继续,这才发现整条右胳膊都失去知觉抬不起来了。她嘟着嘴,左手合拢,对着折弯处就是一掌,预想中的回弹并没有出现。魏玲盯着折弯的玄竹眨了眨眼,又抬起自己白白嫰嫩的左手呆立片刻,随后一口尖牙咬向手掌外侧。
“好疼!”
虽然疼,却一边说着一边就是一掌再度挥出。魏玲从来没想过有什么是要拼尽全力,哪怕痛苦万分也坚持追寻的,有什么是即便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要牢牢守护的。只是在记忆的深处那个银色头发的孩子会笑着告诉她:“器灵,要加油呀,你一定可以的!”有什么是他即便奉献出自己的心脏也要拼命达成的呢?会是王都里的糖葫芦吗?会是一个要带他走出这天地牢笼的承诺吗?会是一个回护过他的温暖后背吗?所有的答案或许都藏在眼前这根细长的玄竹中。
当她淌着血的左手不断劈向玄竹,阴阳之气就源源不断地从鲜血中涌出,一点点一点点侵蚀着原本刀剑不入的玄竹,犹如水滴石穿。当她的手掌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就改用腿;当腿也站立不住的时候,她便半跪着,重新挥舞愈合的手掌。伤口不断破裂又不断愈合。玄竹在鲜血的浸染下终于缓缓开裂,裂缝逐渐扩大。当她因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的时候,终于看见这根细长的竹竿应声落地。
彭九找到魏玲的那一刻,她还紧紧抓着竹竿,意识模糊地对他说:“玄竹,笛子,项罔。”
前几天有点卡文,就是一个场景明明早就想好了大致情节,结果怎么写都觉得不对,想好了又没有完全想好的样子,哈哈,几段文字来来回回删了写,写了删,段落顺序来回修改,各种调整,总之就是难受,卡了一整个礼拜。今天终于想清楚,一口气写完了。卡文的时候加上各位数的章节点击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写的东西很没劲,一点也不有趣,根本没人看,然后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憋在墙角好几天。急需给自己打上名为“喜欢”的气体,才能重新坐到电脑前,告诉自己那是很有趣的故事,我要去写啦!!!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希望大家都能有所爱,520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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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沉眠(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