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声有些低沉,声音冷冽,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程世英没认出那声音,愣了一愣,蹙起眉:“请问是哪一位?”
声筒里有一瞬的空档。
接着,那声音再次传来:“你没存我的号码。”
这次的声音更低了些,尾音飘眇,语气似乎是轻柔的,但态度却有些冷。
程世英无端地觉得这个说话的方式很熟悉,他拿开手机,低头一看,几乎是立刻认出了那串数字。
是楚何的电话号码。
程世英又是一愣。
自中学毕业后,他换过一个手机号,身边的好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换号之后他重新存了好友的号码,却刻意没有存楚何的。
没想到他用的还是中学时期的号码。
程世英想起对方的第一个智能手机还是他买的,抿了抿唇,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时,听筒内再次传来男声:“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程世英重新拿起手机:“楚何。”
对面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些许声响,程世英听了,发觉是几声模糊的抵笑。
怪异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腾,程世英垂下眼,五指略微发紧。
楚何跟十年前太不一样了,从外貌到声音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惊讶之外,程世英有点尴尬,又感到些许陌生。
“你要去哪?” 电话另一边问。
程世英回过神,捏了捏眉心,没有回答他:“这么晚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用冷静的口吻道。礼貌地提醒了一下对面时间很晚了,比对待朋友疏远,冷淡但不至于冷漠。
对面顿了一刻,再开口时,声音中的熟稔淡了下去:
“想问问后天你父亲出殡,我能不能来观礼。”
“当年我受贵司资助才能够完成学业,你父亲下葬,我也想来送一送。”
他说得真诚,程世英一愣,接着略垂下眼。
程家基金会每年资助的孤儿和贫困儿童不少于千个,但程宏裕葬礼上送来花圈的只有寥寥数人,亲自到场的只有楚何一人。
他的声音不禁放缓了些许:“当然欢迎。”
遂道:“我等会儿让助手把地址和时间安排发给你。”
楚何抛出两个字:“不用。” 接着道:“后天见。”
程世英没时间反应,下意识的道:“好,后天见。”
对面干脆地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程世英才缓缓回过神,看着屏幕皱了皱眉。
他今天太疲惫,忽然接到楚何的电话又太惊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楚何为什么会有他的号码?
而且他似乎知道后天程宏裕棺椁下葬的地点。
程世英又感到一阵怪异,觉得他似乎错漏了什么,他和现在的这个楚何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有对上。
号码……港华的老同学都有,也许是谁给到他的,墓地的地址也有媒体报道,费点心思也不难查到。
程世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太阳穴有些发疼,不禁揉了揉额侧,决定他状态太差,还是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正好这时,王助理发来消息。
程世英收拾好心情下楼,车停在大厦门口。他绕到驾驶座,示意王助理调下窗户:“我来开吧。”
王助理果然拒绝:“不不不,程先生,您坐吧,这几天您太累了。“
这几天对方怎么没日没夜,他都看在眼里,程世英不是那种会强迫助理跟随工作时间的领导,前几天加班,他今天中午才到公司,程世英已经开了一上午的会了。
况且开宾利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王助理不排斥偶尔做几次司机。
程世英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就没勉强:“好吧,那我先休息一会儿,先开去你家,再叫醒我。”
王助理当然是拒绝的,但程世英一再坚持,拗不过上司,只好乖乖开着车驶向自己家的方向。
到了地方,王助理下了车,在远处朝他挥手,程世英抬了抬手,看着他转过身向居民楼内走去。
他没急着走,而是抬眼向楼房上方看去。
橙黄色的光芒从窗户中透出来,在夜色中闪烁。王助理薪水可观,租住的是新建公寓,其中健身房,泳池等公共设施一样俱全。单间是小一些,但装修和地点都不错。
程世英手肘撑在车窗上,仰着头。
以后说不定他会来和王助理做邻居。程世英有点漫无边际地想。
宣布破产之后就是清算,法院派来的清盘人到场,程家大大小小的财产都会遭到清算,程宅首当其冲。
程世英想了一会儿,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他自认不算是娇生惯养,上大学的时候也坐经济舱,第一学年的时候跟其他学生混在一起住宿舍,楼上的白人同学日夜开派对,在单薄的地板上蹦跳,灰尘和木屑簌簌地落下来。
他靠在车窗上吸完一整支香烟提升,然后缓缓将车驶离公寓楼。
程宅坐落于浅水湾,宾利驶上山坡,绕过网球场,缓缓绕到那座白色平房的后方。
犬吠声响起,管家牵着两只黑色格力犬迎出来。
程世英将车泊好,下车顺手摸了摸狗狗尖尖的耳朵。
两只格力犬围着他发出呜咽,管家笑道:“都不肯睡,在等着少爷回来呢。”
程世英抬起脸:“王伯,这么晚了,劳烦你们等我。”
“我们这些人有什么辛苦。” 管家露出个带这些忧虑的微笑:“少爷天天操心外面的事……都瘦了。“
到现在,公司的事情程氏家里的仆人等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为了减损开支,年轻一些的佣人都被提前辞退了,留下来的都是在这个家待了几十年的老人。
进去屋内,王伯立即张罗着要盛出汤来给他喝,程子钰在楼上看到他,叫了声’哥’,一路小跑着下来,张开手臂将他抱住。
程世英接着她,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怎么了?今天这么热情。”
程子钰抬起头,抱怨般地鼓了鼓腮帮:“哥你好几天没回来了。”
程世英笑了笑,上下看了看她,程子钰穿这身白色棉质的睡裙。说是睡裙,其实也不是睡觉的时候穿,裙摆上还有层层叠叠的轻纱。
程世英知道她是在家里憋坏了,以前程子裕早出晚归,不是参加这个舞会,就是在那个同学家里喝下午茶,要不然就是跟朋友去逛街。
现在情形变了,原本的朋友间心照不宣地谈了联系,邀约自然也少了,程子裕只能闷在家里。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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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英垂下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葡语学的怎么样?”
程子钰闻言一僵,视线开始躲闪:“唔——” 她睫毛乱颤,声音轻飘飘的:“还、还可以吧。”
程世英将外套挂在一边,松了松领带,闻言转过眼。
程子钰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心虚,随即小声抱怨:“舅舅他们不是会说英文吗?”
程世英转过身:“舅舅会说,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说。”
程子钰打定注意哥哥不会严厉地对待自己,举起手道:“我发誓明天一定好好学!”
程世英确实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兄妹两个坐下来喝汤,从小照顾程子钰的奶妈跟着出来,将一小块方布放在她膝上,接着小声说:
“少爷,那位今天来过了。”
程世英喝汤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在程家「那一位」专指苏秀霞,曾经她入住过程宅一段时间,没有结婚证,仆人们不会改口,还是称她为「苏小姐」,后来他们母子被赶到别处住,仆人们便用「那一位」来代指她。
“来干什么?” 程世英低下头,喝一口汤。
“当然是怕没地方住。” 奶妈道。
苏秀霞与程泽远住在山脚的一处公寓里,由程宏裕购置,自然也属于会被清算的资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至少本市的房产,有一处算一处都跑不掉。
?程世英敛下眼:“也不至于没地方住吧。”
靠这些年程宏裕断断续续给他们母子二人的钱,虽然不能过上奢侈的生活,但让他们母子下半生衣食无忧还是足够的。
“我也是这么说。” 陈妈道:”但她好像觉得少爷你会有什么别的办法,一直赖着不肯走。“
程子钰闻言皱了皱眉,当即道:“哥哥能有什么办法,连我们自己都——” 她说着,停住话头,抿了抿唇:“总之,下次别让她进来。”
陈妈点了点头,发起牢骚来:“要我说啊,她也该知足了——”
陈妈还在说些什么,程世英已经没在听了。似乎看出他精神不佳,程子钰和陈妈很快停下说话,嘱咐他要早点休息,便回到了楼上。
程世英累到极点,草草洗了个澡便向后倒到床上,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
他穿过一条走廊。
身体上有股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闷热,潮湿的、密不透风地环绕着他。强烈的阳光洒下来,将一切渲染成金黄色,程世英不禁抬起手,拉了拉领口,试图驱散周身的热气。
走廊仿佛看不见尽头,转弯处折过去,还有另一条走廊。
程世英在某处停下脚步,靠近走廊的边界,朝下望去,四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房间,一到地面,呈现出一个「口」字。
这种建筑被称为「公屋」,是本市的廉价房。
热度在铁制的栏杆表面堆积,逐渐有些烫手,程世英放开手,一滴汗顺着鬓角滑下,滴露在地上。
谁都不知道他来了这里,司机停在三条街之外,以为他现在正在图书馆查询某本极其稀有的图书。
程世英回过身,在某扇门上敲了敲。
门后传来低而闷的声音:“门没锁。”
于是他推开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