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一名小厮走到苏崇文面前恭敬行礼,“小人查过了,谢府的管家不停地往府里购置做白事需要的东西,甚至请过几个法师进府做法事,做的还是向天借命的法事——看来谢少卿时日无多了。”
苏崇文正在给金丝笼里的鹦鹉添食,听小厮继续往下说:“谢府如今谢绝探访,又有重兵把守,我们的人只能守在谢府附近,目前只知道那位棠姑娘随行回府后,就没有再出来了。”
“继续守着,有任何消息再来禀报我。”苏崇文说道。
小厮得令离开后,正在一旁煮茶的侍妾,好奇地抬头,看向正在逗鸟的少爷,调笑道:“爷是打算收了那位姑娘?”
苏崇文闻言,关好鸟笼,走到榻前,脱了靸鞋,懒散地躺在靠枕上,拿脚去拨弄侍妾的腰臀,说:“真儿吃味了?”
真儿被他弄得咯咯直笑。“这是哪儿的话?妾自然希望爷能将好姑娘都收进府里,好好伺候您。”
真儿说着,轻盈盈地抬手往后拨开那只作乱的脚,然后将沸茶倒进六瓣葵口杯里。
苏崇文低头轻笑一声:“不敞亮。日后真收进来,怕是要受你一番磋磨。”
“妾哪儿敢呀?”真儿将苏崇文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把斟上茶的六瓣葵口杯递过去,“爷心尖儿上的人儿,妾当然也要好好疼着。”
苏崇文只是笑,端起葵口杯闻一闻,小抿一口,赞叹道:“你这手茶艺,这么些年,还是无人能及。”
真儿满意地笑:“那爷看上她什么呀?”
“她呀……”
苏崇文忽地想起那个深秋的午后,暮色浓郁,棠惊雨站在谢庭钰身后,哭得好不伤心,也哭得实在漂亮。
红通通水涟涟的一双眼,山风里轻颤的杨柳身姿,呜咽啜泣,微微娇啼,令人心疼又心醉。
那时,他真是嫉恨谢庭钰,居然得了这么一位美娇娥。
“……哭起来漂亮。”苏崇文略带痴迷地说道。
真儿从他这句隐晦的话里,品出了旖旎的味道。
“那,妾祝爷心想事成。”
“好说。”
苏崇文抿了一口热茶,看向窗外簌簌而下的白雪,盼着谢庭钰能早点死。
梨花似的雪纷纷落下。
陆佑丰从角门进入谢府。
进屋后,仆人上前接过他取下来的斗笠和披风。
李达将其引到温暖的东厢房,示意其坐到一架宝相绣纹黑缎行障旁。
彼时陆佑丰并未多想,掀袍落座,自顾自地拿起温好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畅快饮完一杯后,问道:“庭钰呢?”
“这儿呢。”谢庭钰懒散的声音从行障一侧传来。
“为何要隔着行障说话?”
“我是为你好。”
“何解?”
“说说贾年丰吧。”
谢庭钰将话题扯到案子上。
二人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酒都换了两壶。
“哦对了,还有一个事情——”陆佑丰特地强调道,“这是大人专门交待我安排你做的。”
“鬼扯。”谢庭钰一听就知道有问题,“我这儿都快‘躺棺材’了,能给我安排什么事儿?分明是你自作主张。”
“嗐——毕竟能干成这件事的,非你莫属。”
严肃谨慎的案件聊完,难得放松说些寻常事,陆佑丰这才觉得眼前的行障过分碍眼。
两个大男人说话,如此避讳像个什么样。诡异得很。
陆佑丰站起身,绕过行障往里走去,边说:“我说你出什么事儿了?非要隔着——”
刚过行障,他顿时停下脚步,被眼前之景愕然怔住——
罗汉床前摆着一张长案,长案前坐着棠惊雨,她低着头,提笔在册子上书写,神态审慎,估摸是在记录方才二人关于案件的讨论。
而谢庭钰,坐在她的身后,双臂抱着她的腰,下巴轻轻搭着她的左肩,像一块巨大的糍粑黏在她的身上。
陆佑丰:“……”
约有两息,陆佑丰才反应过来。
救命。陆佑丰一板一眼地说:“打扰了。”
转身,阔步回到原来的位子里,陆佑丰连喝三杯温酒压惊。
——男人,一旦痴迷风月,那行径简直没眼看。
“你瞧。都说了是为你好。”谢庭钰的话里甚至带着一点调侃的腔调,“叫你好奇。”
陆佑丰:“呵。谁能想到谢大人也会跟十五岁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样,荒唐。”
谢庭钰不过一声笑。如今他美玉在怀,并不介意他人笑话。
还是说回正事。陆佑丰接着前边没说完的事情往下说:“大人要跟太常寺、鸿胪寺、翰林院这三家抢人。你想想,跟这三家比起来,大理寺能是舒服的地儿?我可没你会忽悠人,这封请愿书你来写最合适。”
“是谁?能让大人费如此心思?”
“你听了准觉得奇。是太常寺正卿严大人之独女——严飞凝。”
“啊——”
“你之前不在玉京,不晓得此女,且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刚好是谢庭钰去凉州的那三年发生的事情。
严大人老来得女,对严飞凝十分爱护,且此女自小知书能文,十四岁就成了女学士,形貌更是出挑。当爹的誓要为乖女儿寻一个有才有貌的佳婿。
吴御史有一个儿子名吴善芳,年二十,尚未娶妻,人物还算周正,但是文章学问普普通通,会试连考不中,走了后门才得以寻个官来做,现在边做官边读书。
吴御史得知严大人有位佳女,便要为自己的儿子说媒,与严大人做亲家。
严大人哪里同意,百般拒绝。
吴御史怀恨在心,借机在前往西辽讲和的使团请愿名录里,加上了严大人的名字。
去西辽讲和,路途遥远不说,还可能命丧于此,是一门极危险的差事。
然而圣旨颁下来,年迈的严大人只好启程前往西辽。
严大人担心吴御史会对女儿不利,临行前要将她交由其表舅照顾,哪知严飞凝决意随父前往西辽,与使团众人一同承担讲和重任。
严大人说不过她,百般思量下,答应她一道同行。
如今西辽与大奕两国之间的讲和书已经戳章签字,一份送回西辽,一份上呈大奕。使团不日就要启程返京。
皇上听闻严飞凝在西辽的事迹,大为赞叹,书信严大人,问其除了各种赏赐外,还想为女儿求一门好亲事还是一个好官职。
严大人为女儿求一个好官职。
人物虽少,但本国确有女子入朝为官的案例。
因此,有了太常寺、鸿胪寺、翰林院与大理寺抢人的事情发生。
谢庭钰听完,感慨道:“巾帼不让须眉。——写是能写,但人家能不能看上大理寺,我可管不着。”
“得嘞。”
事情一说完,陆佑丰立刻起身告辞。
实在受不了这个肉麻至极的地方。
行至长廊时,巧遇前来寻谢庭钰的柳世宗。
陆佑丰即刻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与柳世宗互行一礼后,说:“柳侍郎,你赶紧去看看庭钰罢。他……哎!”
柳世宗当下还以为谢庭钰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急匆匆进屋,绕过宝相绣纹黑缎行障径直走进去。
“庭钰,陆大人说你出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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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世宗眉宇间的担忧瞬间变成冷漠鄙视——
这时的谢庭钰是左手揽着棠惊雨的腰,右手点在她方才记录的册子上,指正补充上面的内容。棠惊雨一边听着,一边按他所说用朱笔在册子上批注修改。
见了柳世宗,谢庭钰冷嗤一声:“这个陆佑丰,方才还说我能忽悠人,我看他这忽悠人的功力也不低。”
柳世宗比陆佑丰强一些,还能此地滞留片刻。
他扫了一眼低头提笔的棠惊雨,再看向姿态慵懒的好友,摇摇头,说:“实在没眼看。”
谢庭钰飞来得意的一眼。
柳世宗闲然转身,绕过行障,走到行障一侧的桌前坐下。
桌面已经重新收拾过,李达知道这位柳侍郎不爱喝温酒,故此给他奉上的是一坛冷凉的玉潭春。
这次前来,柳世宗是来跟他说先太子一案已经被圣上翻上台面,要彻查玉京各大世家。
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康复”了。
说完后,柳世宗端着一杯玉潭春,望向屋外淅淅沥沥的玉沙雪,叹道:“这玉京,怕是要翻天了。”
谢庭钰比他乐观些:“也说明,润文的机会来了。”
柳世宗低头一笑,饮尽手中的凉酒:“有理。”
*
据闻谢府来了一位云游圣医,短短时日就治好了谢少卿身上的伤,他不日便可回到大理寺继续任职。
这下,玉京城里是炸开了锅,对此事议论纷纷——
“一脚踏进鬼门关都能救回来,这谢大人真是命不该绝啊!”
“云游圣医呢?谁知道圣医如今去哪儿了?”
“能起死回生的圣医,应该很贵吧?”
“欸——所以谢大人那件丢失的宝贝找回来没?”
…………
在民间,还能将谢庭钰一事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在官场里,一切与先太子一案的有关人等,几欲吓破胆。
甚至有几个实在怕死的,已经在深夜里悄悄拜会谢庭钰要投案自首了。
贾府。
贾文藏背着手站在格扇门前,看向庭院里的簌簌雪景。
贾文萱因谢庭钰“起死回生”一事欣喜异常,完全忽略了府中数位长辈忧愁沉闷的情绪,兴冲冲地跑到大哥房里,寻到亭廊前沉默看雪的贾文藏。
“哥哥!”贾文萱飞到大哥身边,“之前娘亲答应过我,如果谢庭钰平安无事,就让我嫁给他。”
贾文藏的目光从庭院中的雪景转到妹妹脸上。
一张多么明媚妍秀的脸。
贾文藏抬手,轻抚她的脸,流连地看着。
贾文萱见大哥许久不回应,还以为他会不同意,讨好似的抱住他的腰,拿脸蹭他的胸膛,央求道:“哥哥,求求你了。若是你能答应,贾家没人敢反对。如果不是谢庭钰舍命相救,我现在哪儿还能这么抱着你撒娇呀。”
半晌,贾文藏终于出口:“好罢。谁让他救了我妹妹的命呢。”
“哥哥!”贾文萱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看他。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呀?”
“你亲自去谢府拜访他,亲口跟他说这件事。”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
“急什么?等明日雪停了,再去罢。”
“不行不行。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那你路上小心。看着点儿,要是摔进雪里,就不好看了。”
“我才不会呢!我走啦——”
望着贾文萱如春日喜鹊般欢快的身影,贾文藏原先温和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萱萱,这个家,属你最天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