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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 43 章

作者:琉西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德善行宫的厢房里。


    棠惊雨抱着药枕缩在炕床上一角哭泣。


    她忽然觉得自己此生就是三个字:求不得。


    人生世事,千件万件都是“求不得”。


    如今连一个小小的策马比赛,她都无法做主。


    件件不如意。


    事事不如愿。


    她哭得快要死掉。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沉,屋里点着几座十五连盏铜灯,满室莹亮。


    吃饱喝足,洗净换衣。


    再裹着棉被坐回炕床时,沉闷的心情意外地好了不少。


    谢庭钰还没有回来。


    尽管没有再踏出屋外一步,但四处弥漫的紧张气氛与时起时伏的喧闹声,让她明显地感觉到外面出了大事情。


    最明显的,要属被谢庭钰留守在此处的章平洲。


    棠惊雨此人,要喜欢一个人很难很难很难,要不喜欢这个喜欢的人也很难很难很难。


    因为章平洲,她有一点点点点原谅谢庭钰。


    “莲生,我觉得我简直是这个世间心地最最善良的姑娘。你说是吧?”


    “嗯!我也觉得你就是这个世间心地最最善良的姑娘!”坐在一旁守着她的莲生如是说。


    “是吧?实在便宜了谢庭钰这个王八蛋。”


    “是啊。实在便宜了我家主人。”


    棠惊雨心情大好地拥被入睡。


    半夜。


    火光,人群,喧闹,哭喊……各种纷杂的响动吵醒熟睡的棠惊雨。


    朦胧起身时,她披着一件裘衣,睡眼惺忪地问莲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里间没有点灯,暗暗的,莲生的脸都不甚真切。


    “姑娘……出事了。”莲生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惊惶过。


    棠惊雨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急忙穿好裘衣,踩上靸鞋,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主人他……”


    “他怎么了?”


    绕过楠木山水雕画大座屏,撩开透着微光的三层薄纱帘幔,一副惊骇的场景映入眼帘——


    穿着常服的、轻甲的、官服的各种人鱼贯而入。


    或年轻或年老的人提着药箱一个接一个地进来。


    柳世宗下令吩咐无关人等通通出去。


    披着一件斗篷,鬓发凌乱,满脸污泥的贾文萱,瘫坐在圈椅上抱着她的侍女桑桃不停地哭。


    冷山燕沉着冷静地系好襻膊,拿起木托上的剪刀小心剪下床上之人破损的衣物。


    赵英祯面容冷肃地立在一旁。


    姜子良有条不紊地安排四周的布防。


    小小的隔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盆盆清水端进来。


    一盆盆血水端出去。


    谢庭钰周身是伤,脸色灰败,如同刚咽气不久的尸体,死寂沉沉地躺在炕床上。


    接着屋外端进三座高过一人的杏黄色团花纹行障,牢牢遮住炕床周围的视野,只留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出。


    贾文萱要追进去,被姜子良拦在外面,她只好又退了回去。


    棠惊雨站在明暗交接的帘幔处,怔怔地看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切。


    她骤然摔下帘幔,转过身去面对昏沉沉的黑暗。


    她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事情,虚幻得就像一场水墨墨痕沾水后团团洇开的噩梦。


    可是身后起伏的喧闹太真切,四处弥漫的不安气息太浓重。


    教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谢庭钰身受重伤,而且好像快死了。


    明明下午的怨怼还没有解决,到了半夜,他就要死了?


    凭什么?为什么?他是不是故意的?


    荒唐。荒谬。荒诞。


    她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


    眼眶酸涩肿胀,流不出一滴泪。


    恐惧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溢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刺骨的冷意从背脊蔓延至周身的每一处。


    任凭薄纱帘幔后方喧嚣多么汹涌,她都不要回头,也不要靠近。


    她坐回炕床,用暖被裹紧自己。


    她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谢庭钰真的死了,那她在这个满是天潢贵胄的行宫里要怎么办?


    隔间纷乱之际,贾夫人前来厢房,哭喊着将贾文萱带了回去。


    回到院落,贾夫人立即屏退所有下人,脸上的泪水都来不及擦,悄声问贾文萱:“萱萱,你看见掳走你的人是谁了吗?”


    “援兵赶到时,就着火把上的光,我看见了,那人……是贾年丰。”


    “他被活抓了?”


    “看着像死了。我没办法确定,因为前来的禁军立刻将我拉开了。谢庭钰就倒在他的旁边。”


    “他们交谈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娘,我不知道……”


    贾夫人将桑桃叫进来,让她照顾好小姐,接着吩咐现在能调动的暗卫,去探查谢庭钰和贾年丰的情况如何。


    此事并非简单的贾氏族人之间的纷争。


    贾年丰不仅跟怀阳的铁矿矿场有关,还跟当年的军饷贪污案有关,至于他身上是否还牵扯着别的什么要案线索,还有待勘察。


    因此天未亮,谢庭钰就被护送回府,期间能接触他的,都是由姜子良亲自挑选安排的人,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接近。


    谢庭钰回府后,替他治伤的人就由王留青接手。


    岱泽楼里里外外都被围得密不透风。


    外人无法探知谢庭钰到底情况如何,是死是活。


    回府当天,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安排杀手要刺杀谢庭钰。


    如今谢府一律谢绝探访。


    贾文萱在府外闹得再厉害,也没能进去。


    回到贾府后,贾文萱抱着贾夫人啜泣:“娘,谢庭钰是为了救我才会伤得这么重。如果他能挺过去,让我嫁给他,好吗?”


    “那怎么行?这也太便宜他了。”


    “娘!如果不是他,你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呸呸呸。不许胡说。”


    “娘——”


    贾文萱流着泪恳求娘亲。


    贾夫人沉思片刻,说:“他若真能挺过去,娘就为你说说情。”


    见母亲松口,贾文萱顿时破涕为笑,跳起来就往屋外跑,边说:“我现在就去佛堂,求菩萨保护谢庭钰。”


    贾文萱走远后,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


    “夫人。大爷跟二爷正在赶回来,后日就能回到府上。”


    “嗯。”贾夫人稍稍放宽了心,“谢府那边——”


    “我们的人摸不进去。不过这左少卿平日里树敌不少,这才两天,已经有三批不同的刺客前去暗杀了。”


    “嗯。你们注意些,千万不能落人把柄。”


    “是。”


    如今谢府内外都飘荡着有大事要发生的肃杀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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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惊雨暂住芷清苑。


    她大约是这场动乱里最平静,最淡然的人了。


    当所有人想方设法查探谢庭钰的情况时,她一句话都没有过问过。


    因为与她而言,眼下无非就两种情况——


    第一种,他死了。一生爱恨随风去。


    第二种,他没死。舍命救下的贾文萱,必然要以身相许,嫁进谢府当正妻。


    不管哪一种情况,棠惊雨似乎都没有要继续留在谢府的必要。


    这几日,她时常会想起那个秋日的午后,那场她本可以轻松获得头奖的策马比赛,那块本应该属于她的鹿肉。


    不想再陷入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其他人夺走的困境里了。


    果然啊,做人就是会越来越恶心。


    那些怨恨啊,惊惶啊,痛惜啊,快乐啊,甜蜜啊,愤怒啊……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侵蚀她的心。


    再变回草木好了。


    一年不行,就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不对,她的身体还没有养好,至多还有八年的时间,活着的时候变不回去,死了就真的能成草木了。


    她从百宝柜里取出一块上好的桃木无事牌,这是珍艺馆的掌柜听说她喜欢草木——想来是从李达那里得来的消息——特地为她从各地搜寻来的。


    她全神贯注,用刻刀一笔一划地上面刻字。


    离开前,再给谢庭钰留下一个祝愿吧。


    在一个寒雨淋漓的午后,谢庭钰醒来。


    柳世宗、姜子良、陆佑丰和黎堂真四人,这阵子轮流守在岱泽楼。


    谢庭钰醒来的时候,值守的是姜子良。


    他被搀扶着起来,刚喝下两口水润喉,就赶紧将那晚贾年丰对他说的话一一传达,二人简单商议片刻后,姜子良匆匆离开。


    解决完一件心头大事,谢庭钰仰头喝完一壶温水,接着看向一旁候着的李达,说:“惊雨呢?叫她过来见我。”


    李达低头踌躇道:“这个点儿,姑娘在午睡呢。主子刚醒来,再歇一歇吧。”


    谢庭钰摆摆手:“不了。去将她叫醒。我现在就要见她。”


    他拼着一口气要活下来,就是想着自己还没有好好给她道歉。


    他等不了了,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她,要把她抱进怀里,要乞求她的原谅。


    李达支支吾吾地不肯动。


    “为什么还不去?”谢庭钰有些着急,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姑娘她……”


    “她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你们快说啊——”谢庭钰弯腰咳起嗽来。


    李达急忙上前给他递水。


    他推掉那杯水。


    “快说!”


    瓷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与谢庭钰的怒吼交叠在一起。


    李达只好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谢庭钰的面前。


    咳嗽渐渐歇了。


    信封正中央落款“玄之收”三字。


    着急的情绪忽然一下就散了,不可置信与惊慌失措两种不同的情绪交织涌上心口。


    他的动作变慢,变得迟钝。


    拿到信封时,是物件往下坠的重量。


    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木牌。


    取出来一看,是她最喜欢的桃木无事牌。


    牌面上是她亲手刻下的字,字曰: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落款:棠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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