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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良缘佳配

作者:蜀南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与琅琊王家联姻一事,虽未赐下旨意,暗地里早已传遍,见秦知观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必也知晓。


    云阳县主面见罗天师不能,气怒之下,想必骂了好些上不台得面的话,秦知观自是不便向他明言。


    方思齐惨死一事,本就令他心烦意乱,一回玉清宫又来了云阳县主闹事,心头滔天的怒气立时就按捺不住。


    “观中龙威卫无数,道长无数,就不能派人将她,”他话头一顿,将“轰”字咽下,“将她请出去?”


    秦知观脸色艰了一艰,低声道:“县主拿着、拿着刀子,若是强行上前,便要抹颈自戗。”


    “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把戏可是真多!”他霍地起身,挑帘跃下辂车,“你们不敢,那本王亲自‘请’她出去。”


    带着怒气携着煞风,李槿年龙行虎步疾行,龙威卫撵在身后,不多时就近了浮香殿,隐闻了泣闹声。


    开阔的前殿院子里,站满了玉清宫束手无措的道长们,还有琅琊王府的侍丛、侍女,以及数位女官。


    几十号人,无一人敢踏上宫门前的玉阶,尽都站在玉阶下柔声又哄又劝,可哪里抵得过,云阳县主自顾自的嘶声哭骂。


    “是,我是俗尘,你是神仙,可你就不能将我沾在衣角、捎在袖袂,带我一起上天吗?”


    王裕英云鬓散乱,杏眸红肿,哽泣不绝。


    她萎坐于紧闭的宫门之下,一手横刀于项,一手频频抓挠着厚重的宫门,在门上抓挠出乱纷纷的血痕。


    握刀的手淌着血,颈间有三两道浅显血痕。挠门的手,指甲翻折,亦是鲜血淋漓。


    “你说,‘人之皮囊乃天公傀儡,来此世间演三万朝暮悲欢,皆是戏尔’,可就便是戏,你也不肯陪我演上两场吗?”


    虽未言说与天师的秘辛详情,话却句句露骨,听得李槿年刀眉紧蹙。


    毕竟是他内定的未婚妻,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无形无相痴缠一位玄门中人,他除了颇感面上无光,亦觉其形可怜。


    窦旭见汉中王杵在人群后面,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偎在宫门下的县主,立即高声:“快都让开,汉中王回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果见素袍素冠、魁伟英朗的汉中王,不知何时进了殿来。


    道长们纷纷施礼让道,琅琊王府的人却都慌了。


    侍奉县主驾前的姚女官,见势不妙,赶紧迎上来叉手揖礼,低眉顺眼,强作镇静解释:“参见大王。县主是旧疾犯了,说的尽是胡言乱言,大王万万不可当真。”


    “真不真的另说,本王可不能一直让她在此胡言万语。”李槿年吁出一口郁气,提袍上阶。


    姚女官吓得朝他伸手抖声:“不要,大王不要逼她……”


    不要?不要也得要。


    他必须夺刀制人,否则,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立足泣求不绝的云阳县主身边,他将目光定在她握刀的手上,朝她弯腰伸手,嗓音寒凉:“莫闹了,天师不在玉清宫,快给我起来。”


    “在的,他在的,只是不肯见我,”云阳县主将泪眼恍恍惚惚一抬,冲他抽泣乞求,“好人,你求求他打开门,与我见上一面,一面就好!”


    好人?望着王裕英迷离的眼眸,他将头一偏,神色微诧。


    竟然认不出他,果真犯病?


    “你将刀子给我,我就让他给你开门,来……”他眼眸一敛,将手缓缓伸向她抵颈的刀子。


    “不要!”王裕英泪眼霍然一惊,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嘶声泣吼,“出来见他一回不易,不要抢我刀子。若他不肯出来见我,我就死在这里,我不要回去。”


    “你手里拿着刀子,他害怕,所以不肯出来,快给我。”他腔调放柔声,弯腰俯近她,手朝刀更近一尺。


    “好臭,好臭!”王裕英忽地抬起手肘乱嗅,满眼惊慌色,口中胡乱念叨,“李泰平的臭气飘出来了,它又从我身体里飘出来了,它又来出了……”


    “李泰平?”李槿年长伸的手一僵,抬肘自嗅……是他身上带回来的尸臭气。


    “对对对!那日,李泰平将我按在榻上,如何也不肯放过我,糊了我一身臭气,”王裕英怔怔站起身,手举刀子茫然四顾,“可是我明明洗了啊,怎么就是洗不掉呢?”


    石破天惊的一通话,砸得满院死寂,玉清宫道士垂眸屏息,龙威卫们面面相觑。


    姚女官脸上血色瞬间尽褪,带着哭腔咬牙喝止:“县主,住嘴!莫再胡言乱语,快住嘴……”


    李槿年无暇顾及,唯伸手向刀:“你是香的,我才是臭的。县主乖了,快把刀子给我。”


    就快触及时握手的刀,王裕英却冷不丁起身朝台阶下奔去:“我知道了,原是我身子臭气熏天,所以天师不肯见,我去洗洗,我去洗洗……”


    阶下,琅琊王府的人立时朝县主涌去,劝的劝,拦的拦。


    云阳县主眼神散乱,疯狂冲人挥刀,嘶声吼叫:“让开,让开,砍死你们,让开……”


    李槿年黯然将眼眸一阖,手撑住膝头,他恨极了王家人,也厌极这位三许的县主。


    曾以为,王裕英如她姑姑王蔷那般野心勃勃,也觊觎着皇后之位。


    是以,她不甘嫁予金吾卫大将军褚建业之子,色引故太子李泰平做下淫事,方得以与王家解除婚约,被皇帝赐婚给李泰平,擢封县主,册封为太子妃……


    原来,传闻是真的,她是被李泰平强占!


    今见她犯病后胡言乱语的架势,难怪王腾和王蔷,会将她远送益州,避人耳目。


    满心的厌……他直起腰身,望向突出包围,疯癫跑出殿门的王裕英……化作了痛心和怜悯!


    “县主,县主——”姚女官提着裙子,跑得花冠歪斜,喊得声嘶力竭,“求你醒醒,醒醒……”


    满院龙威卫与道士们,将所有秘辛听了个遍,个个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唯窦旭朝他拱手:“大王,我等可要追去?”


    他寒着一张脸,目扫满院道士和龙威卫,凛然威声:“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跟来。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若敢将县主今日之言行传扬出去,杀无赦!”


    撂下话,他提袍步下台阶,将咬一牙,拔腿朝王家人追去。


    琅琊王府二三十号人,撵在王裕英身后,将她团在中心,随她挥着刀子移动,一点点挪近月湖。


    “我知道,天师搬去了何处,”李槿年冲人群中高声,“王裕英,你若回来,并将刀子给我,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


    王裕英停止挥刀,瞪大眼睛望向他,惊恐冲他吼:“他们都是坏人,我不过去。你过来,你过来告诉我。”


    琅琊王府的人闪开道,李槿年举步朝王裕英靠近,朝她伸手:“好,我过来。你将刀子给我,我就告诉你。”


    湖风乍过,拂乱鳞波,拂乱水中菡萏菖蒲,亦拂乱了王裕英的眼眸。


    她定定望着那只越伸越近的手,满脸挣扎之色,犹豫之间,大手突地冒进,一把擒来,快如闪电。


    李槿年手掌甫一攥住她的手腕,她受惊猛地一挣,脚下青苔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猝不及防,被她下坠之势一并带入湖中,“嗵”地一声,两人落水砸起巨大水花,岸上溅起尖叫声一片。


    “县主,县主……”


    “大王,汉中王……”


    五毒之月,湖水非有刺骨之寒,却足以凉得人神魂猛地一惊。


    王裕英哭闹一个多时辰,心痛如焚,身躁似火,被湖水冷不丁一激,散乱的三魂七魄倏地归位,霎时清澈了癫狂的眼眸。


    虽落水中,她却口水未呛,被李槿年揽腰抱着,浮于水面。


    阳光炫丽无比,照得她眼前人沾水的脸,九天神将般金灿灿生辉。


    她满脸满眸皆是湖水,便连她吐出檀口的话,都带着湖水的湿涩之气:“大王,我、我犯病了。”


    李槿年的目光,落在她颈间三道血痕之上,血水被湖水涤尽,唯余白生生的刀痕,他平静着声音道:“我知道。”


    她局促须臾,将双手搭上他的肩头,盯住他的眼睛,紧张追问:“一犯病,我就会胡言乱语,大王听了多少,信了几分?”


    他目光落向县主搭在他肩头的手。她五指指甲翻折,裸露的甲田犹自流血,血淋淋的五根手指头,光是看着就让人皮肉发紧,她却浑然不察,只一味想将罗天师掩盖。


    遂轻应:“自是,一句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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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眼眸数眨,嗔怨了语气:“我、我今日是来祭奠德妃,亦是为来看你,谁知等你等得犯了病,丑形丑相……尽都被你看了。”


    “谢了,有劳久候。县主芳华绝代,何丑之有?”他双足试探着触及湖底,揽托着她朝湖岸走近,“我带你上岸。”


    落水本就在岸边,未趟几步便抵湖岸。


    他将王裕英托举上岸,王府的人七手八脚将她拉上去,姚女官立时举着罩身长纱帷帽向县主遮来,掩尽她因湿水而玲珑的身线。


    遂后,姚女官一把将湿涝涝的县主紧搂入怀,泣不成声地又疼又骂:“傻姑娘,傻姑娘啊……”


    李槿年浑身淌着水上岸,王府一位侍卫殷勤递来薄毯一张。他接过,缓缓擦拭湿身的湖水。


    王府的马夫,将停在浮香殿外的马车赶来。姚女官将县主扶上马车,又来他面前噙泪一默,双手提裙伏跪。


    “你这是,不必……”他手上一停,欲拒却来不及阻止。


    “大王有所不知,县主往年在益州时,就治于罗天师手下。今日过来本为祭奠德妃,礼毕久等大王未归,又偶闻罗天师宿在玉清宫,便欲登门复诊病情。哪知却突然犯病,惹下这场祸事。”


    “嗯。”李槿年拿薄毯抹着发髻上的水,淡淡应了一声。


    姚女官忽将声音压低:“县主的那些胡言乱语,望大王万莫听入耳、记入心。也恳请大王,严束玉清宫和身边人,万莫外传只言片语。否则,大王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李槿年擦水的手一滞,目光缓缓落下,望向脚边伏首不起的女官。


    姚女官顿了一顿,语气硬了几分:“妾闻,琅琊王已与班师大军接洽,一待抵京,大王与县主的赐婚旨意即会下来。佳婿当前,琅琊王必定鼎立攘助大王。是以,妾恳请大王牢记,县主与大王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嚯,李槿年将刀眉一拧。


    好个厉害的女官,这是对他威逼利诱,外加封口?


    他阖目须臾,一笑,将薄毯往那个侍卫手里一塞,长声道:“女官所言极是。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日子是我与她过关上门来过的,纵使门外闲言碎语满天飞,我是一句也听不入耳、记不进心。”


    姚女官震惊抬头,望着他一呆,眼泪立时又涌了出来,倏地连连叩首。


    “今日给大王增羞添丑,妾惭愧欲死,恨不能以死谢罪。妾偏听偏信日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料大王竟然胸怀磊落,如圭如璋。待大王与县主婚成,妾定碎身粉骨,报大王今日之大义!”


    李槿年自哂一笑,弯腰伸手相扶:“起来吧,快些带县主回府,请郎中过去诊治。”


    姚女官抹着眼泪起身,连连揖谢着后退好一段距离,方才转身上了马车。


    王府的人散尽,李槿年手上整着贴身的湿袍,脑中浮出县主国色天香的娇容,渐又被宋梨花湿涝涝的脸掩过。


    那日在水潭中,他拥温香软玉满怀,那么近地看她。


    她眉眼挂水,红唇泛辉,甜得像只沾了晨露的夏桃,偏冲他连咳带骂:“咳,我怕是早晚要死在你手上……咳咳……定是前世,我杀了你全家,今生你才找我讨债!”


    遂后,就被她连打了好几个巴掌,再一拳打得他鼻血喷溅。


    他摇头无奈一笑,正欲转身去浮香殿,仰眸却见天边浓烟滚滚,冲天直上……


    远去的马车内,王裕英挑帘的手剧烈哆嗦,惨白的脸上堆着夸张的笑,颤抖的手遥遥虚指:“姚姨,你看,汉中王模样多好看啊……”


    王裕英将目光,从湖岸边的魁伟身影,缓缓移去浮香殿。


    “他那两道眉,好似春时的太乙山,浓墨重色;那鼻子,若终南山一般拔地冲天;唇若金弓满张,可射苍狼……姑姑说,他是佳配良缘,果然没有骗我!”


    姚女官目光定在她剧烈颤抖的手指上,流着泪伸过帕子,为她擦拭发络上淋淋漓漓的水:“县主说的是,他是良缘佳配。”


    “我都等不及,”王裕英空洞着眼眸,定定遥望着浮香殿,哆嗦着嘴唇,欣喜着嗓音,“等不及,要与他成亲了呢!”


    “是……我也盼着呢!”姚女官哽咽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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