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通往内环的国贸桥。
赶上车流高峰,桥上的路段近乎凝滞。
车载香薰的味型是应季的忍冬和雪松,气味幽微,闻久了,难免觉得头晕。
在电台主播用亲切的嗓音预报京市明日仍有小范围的降雪时,顾意浓偏过头,撩开眼皮,看向窗外的夜景,脸色透出几分焦躁。
大概过了十分钟。
路况好转,下了国贸桥,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加快驶向市区的心脏地带。
还有两天才到圣诞节,绿化带的冷衫已经挂上节日气息浓郁的灯饰,四处的布景透着股纸醉金迷的浮华感。
豪华的加长轿车拐了个弯,即将驶入某个僻静的辅路,沿途倒逆的金色光影明明灭灭,衬得女人的侧颜轮廓愈发美艳无双。
顾意浓似有心事,略微垂睫。
等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消息停留在十五分钟前——
李湉:【无语了。】
李湉:【英和娱乐那个太子爷刘思呈把导演和几个主演都支走了,唯独把我扣下,说是要跟我“探讨探讨几处剧本情节的处理方式”】
李湉:【本来就是个挺平常的酒席,例行舔舔投资方也就算了……可导演在酒桌上多嘴,聊起你和我是关系特别好的大学同学,刘思呈听完表情明显就变了!】
李湉:【说是你不来,就不让我走……】
李湉:【我明天六点就得爬起来跟组!】
李湉:【搞什么极限一换一啊!】
将手机屏幕熄灭后。
顾意浓蹙起眉,对司机催促道:“陈叔,再开快点儿。”
-
到了田湉发过来的会所地址。
引擎熄灭,格栅上方的欢庆女神雕像缓缓缩进保护舱内,车厢的星空顶内饰也变得黯淡无光。
劳斯莱斯的车门是全自动的,陈叔走到车后方后,象征性地抬起手,帮自家的千金小姐挡护住容易被磕破到的边缘区域。
伴随着清脆的“喀哒”声响,6cm的尖头高跟鞋随之踩在地面。
车门关上后,陈叔不放心地劝道:“小姐,不然还是报警吧,这就是个鸿门宴。”
“现在报警没用。”顾意浓摇头,看向私人会所门前那两座考究的石狮子,“就算告他非法监禁李湉,也要超过12h才能立案。”
陈叔无奈道:“可您这单枪匹马进去,我实在不放心。”
陈叔是顾家的老人了。
顾意浓的哥哥顾砚卿在十年前被顾老爷子调到京市的分部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顾氏的某个高端住宅项目刚刚竣工。
陈叔在那个时候,是顾砚卿的司机。
后来顾意浓来京影读大学,顾老爷子又把陈叔调来,留给她差遣。
达官显贵的司机们都是通晓情报的。
顾砚卿留京时,在那辆商务豪车上,谈成过很多生意,也接通过无数的私人电话。
所以陈叔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却能算作顾砚卿的亲信。
但顾意浓总觉得,顾老爷子和哥哥行保护之名,实则是派了个人监视她。
想搞点儿事情,都束手束脚的。
“没那个必要。”顾意浓抬手,将被夜风拂乱的碎发拨到耳后,又抱起双臂,“英和娱乐的刘思呈今晚只是想找回个面子,我进去,就当给他个台阶下,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这……”
陈叔叹气,犹豫着说:“不然,我还是打个电话给顾总…或者给沈总打个电话,其实这件事,让沈总出面解决一下更好。”
顾意浓抿起唇角:“这事儿真没必要惊动我哥或者我爸。”
“先在车里等我。”她叮嘱道,“如果十点前,我还没带李湉从里面出来,你再打电话吧。”
说完,不顾陈叔关切的目光,在雪势即将转大前,只身进了会所大门。
这会所有英和娱乐的注资,私密性强,是刘思呈在京泡妞的据点之一,内部拥有几百平方米的地下酒窖,藏酒万瓶,后院还有座面积颇大的私家园林,据说在某个角落,还等比例复刻了故宫的钟楼。
专做顶级的官府谭家菜,每桌光鱼翅或燕窝的食材成本,就要几万块。
如果想入会,要被专员进行资产审核,等正式成为会员后,每年还要交近百万的会费。
顾意浓本以为里面的装潢,会是那种典型的新中式暴发户风格,不懂留白,但凡淘弄来什么昂贵的古董或者艺术品,就往转角旮旯处堆,没成想,刘思承请来的设计团队还算有品味。
不过她是来捞人的。
没心思多打量这里的布置。
这时。
顾意浓又收到李湉发来的数条消息。
说是刘思呈虽然把她扣在了酒桌上,但跟她也没什么话说,等顾意浓到的这半个多小时,对方也闲不住,还叫来今年势头猛劲的某二线小花当陪酒挂件。
李湉劝顾意浓:【刘思呈不能图我这种秃头编剧的色,只是单纯想折腾人。】
【等没耐心了就放我走了,你都辞掉场务的工作了,就别过来捞我了。】
顾意浓回了她两个字:【等我。】
其实李湉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但职业使然,没心思打扮,而且通常半夜来灵感,进组后,导演爱改戏,有个主演又好即兴加设定,导致工作量陡赠,发量明显稀薄了许多。
顾意浓也清楚,刘思呈并不会对李湉怎么样,但他这种有闲阶级资本家,又不用第二天起大早当996社畜,保不齐就会扣李湉这个苦逼小编剧到三更半夜。
李湉年初的体检单有多项指标亮了红灯,身体素质远不如公园跳广场舞的大妈,皮挺脆的,受不起这种罪。
无论是为了好友的睡眠,还是为了好友的头发,她自然都要解救李湉于水火之中。
等被侍者引着进了包厢。
顾意浓看见坐在门边,表情惊讶的李湉,也看见了刘思呈叫来的的那个女明星。
真人比镜头前更漂亮些,但瞧着苹果肌有些发僵,可能刚做过什么医美项目。
顾意浓上午还刷到关于她的热搜。
跟切黄瓜的方式有关,屁大点儿事,无聊透顶,还能挂在前排,一看就是团队买的,用来维持没剧播出时的热度。
刘思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后,便挥了挥手,示意李湉可以离开。
李湉表情犹豫,不太放心顾意浓单独留在这里,在出门前,悄悄跟她比了个随时打电话的手势。
女明星也默默打量起顾意浓。
盯她看的眼神穿透力,丝毫不亚于刘思呈。
但在刘思呈没开口讲话前,依旧安安静静,颇有眼力价儿地当着一个美貌的挂件。
包厢里的气氛冷凝了片刻后。
刘思呈示意侍者转桌。
倒满茅台酒的小型酒杯摆了一排,转到了顾意浓的面前。
刘思呈扯唇,抬起手,朝顾意浓的方向甩了甩食指,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 “顾大美女,你可真难约啊。”
顾意浓没说话。
待将皮草大衣交付给侍者后,径直落座。
刘思呈的眼神不宜察觉地转黯,接着说道:“我刚听说,外边下雪了?”
——“顾美人不妨先把这些酒喝了,好暖暖身体。”
暖暖身体这四个字。
咬字有些暧昧。
顾意浓低睫,扫了下眼前的酒。
又微微侧过头,没什么情绪地掀开眼帘,看向刘思呈,随意的一个姿态,就泄出几分桀骜不驯的性格底色。
她语调平静,启唇道:“暖气挺足的,我也不觉得冷,就不喝酒了。”
坐刘思呈身边的女明星表情微变。
没想到顾意浓一个小小的场务,就敢当着她的面,拒绝喝下英和娱乐太子爷递来的酒。
到底是什么给她的底气?
恃靓行凶吗?
但顾意浓确实足够美貌。
刘思呈微微眯起眼眸,扬手,将身边错愕的女明星挥退,又打量起对面的顾意浓。
刚进包厢的时候。
她还穿着某高奢品牌的皮草大衣,昂贵的毛针在灯下泛着柔腻的光泽,直筒状的,恰能露出纤细的脚踝和那双比例极好又修长的腿。
等侍者妥帖地帮忙收好外套后,女人展露出的身段愈发窈窕玲珑,腰臀比绝美。
也不知刚出席了什么场合,里面是一袭平肩的酒红色连衣裙,唇色也是潋滟般的红,再衬上乌黑的卷发,如凝脂般白皙的肌肤,宛若刚才秀场走下来的绝代名伶,连头发丝都浸着个贵字,既风情万种,又不乏冷艳。
顾意浓坐在圆桌对面,双腿交叠,如水葱般白皙的右手搭在椅侧,微微仰着身体,以一种审视的姿态打量着他。
浓密如云雾的黑色波浪卷发自然地垂至肩处,她抿起红唇的时候,颊边会泛起两个小小的梨靥,淡化了过于锋利的气场。
刘思丞神情不虞。
但不得不承认,纵使他见惯了娱乐圈里的美女,眼前五官艳丽的女人,依然让他移不开眼目。
这个年代罕见的浓颜系长相。
透着股经济上行的味道。
但凡亲眼见到这种类型的美人,第一感觉,就是呼吸停滞,等反应过来,心跳也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就像阳光下的钻石,不能直视太久,否则,折射出的火彩足以刺痛观者的瞳孔。
就是性格过于狂妄。
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刘思呈自诩万花丛中过,接触过眼高于顶,性情骄傲的美女或是富家千金,但也没见过顾意浓这样的。
但他还就喜欢这种劲劲儿的感觉。
被她用看垃圾般的眼神扫视之后,也不恼火,反倒觉得心脏痒,想要被什么东西挠几下。
“顾意浓。”等将侍者也挥退后,刘思呈开门见山地说,“你既然肯过来,我也就不跟你多废话了。”
顾意浓抬起细瘦的手腕,将乌发拨弄至耳后,勾起唇角,注视着他,眼底含着淡淡的嘲弄:“还是想追我?”
刘思呈轻笑道:“我拿下女人的方式从来都不用追。”
“抱歉。”顾意浓忍耐着想翻白眼的欲望,“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不感兴趣。”
“别把话说的这么绝。”刘思呈唇边的讽意加深,“可以先听听我给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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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条件。”
其实李湉走后,顾意浓也没必要在这儿多留了,但她实在好奇,眼前的富信男到底能开出什么条件来,便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首先呢,你应该也听过我在圈里的风评,我这种条件的,必然是多偶的。”
“不过,顾意浓,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跟我,我保证会清走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刘思呈竖起食指,比出阿拉伯数字,强调道:“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
顾意浓:“.......”
和着她还得谢谢他呢。
“再就是我知道,你这个小姑娘呢,挺有想法和野心的,长着一张大美女的脸蛋,却想做导演,不想做无脑花瓶。”
“还肯吃苦,能从基层做起,小小的场务工作也不嫌弃,灯光和摄影师都做过,这几年下过不少剧组和片场。”
“但咱没必要没苦硬吃。”
见顾意浓听得还算认真,刘思呈的表情缓和了些,“其实想做导演,都没必要费劲吧啦地去电影学院读那几年书。”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你跟我后,我直接投部电影,让你锻炼,就做总导演,配业内数一数二的摄影师,还有终剪权,你也不用考虑什么成本,或者需要看制片人脸色。”
“所有的投资,就当给你交一笔学费了。”
在听见刘思呈第n次说了“跟我”两个字后,顾意浓还是没忍住,翻了个挺明显的白眼。
当然,刘思呈沉浸在玩养成导演小女友的快乐中,没发现。
“最后,如果你跟我,我会向媒体宣布,你就是我的正牌女友,我会带你出入各种场合,你可以结交你想结交的人脉。”
“我知道你这种女孩想要什么。”刘思呈循循善诱,说道,“我会帮你铺一条平坦的路,让你随便借势。”
——“这可不是沈长海那种算计的老头子,能够承诺给你的条件。”
听见沈长海这个名字后。
顾意浓的脸色不易察觉地转沉,微微坐正了身体,手也从也椅侧收回。
“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顾意浓打断他的话。
刘思呈啧了声:“你不用跟我在这儿装。”
“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
他不顾女人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接着说道:“你进的那几个剧组和电影片场,都是沈长海安排的,可但凡有人想打探你和他的关系,他不是有意遮掩,就是避而不谈。”
“前阵子,沈长海去沪市出席某影视行业的峰会,顺道去车展,提了辆八位数的劳斯莱斯幻影,但没自己开。”
“这车,到底给谁开了,你应该最清楚吧?”
见顾意浓沉默异常,刘思呈以为自己成功击穿了她的伪装,于是添油加醋地说:“没关系,咱们这圈子,被老男人包养的事儿还少吗?”
“你就和他断了吧。“他端着酒杯,走到顾意浓身旁,拉开椅子,坐下后又说,“我再跟你讲句实话。”
“那个老男人,不会对你动真心的。”
“他去世的发妻你应该知道是谁,大名鼎鼎的影后顾楚青,啧,这么一看,你也姓顾,跟她还有几分像……”
顾意浓蹙眉,抬起手,打掉男人伸过来的,妄图碰触她的咸猪手,有些嫌恶地说:“你也配提起这两个人么?”
“装什么装?”刘思呈也恼了,“给你些脸面,你还真给自己立牌坊了?”
“沈长海现在是风光,可当年就是个土掉渣的外地佬,来京圈混的时候,得给我爸爸提鞋当狗,做小伏低够了,我爸爸才肯带他——”
话没说完,就被骤然起身的顾意浓泼了一脸的酒,茅台酒很烈,刘思呈始料未及,辣得双眼刺痛,睁不开。
“你敢泼我酒!”他怒吼道。
顾意浓冷笑着说:“就泼你了,怎么着?”
“你……”
刘思呈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后继承家业,再大牌的明星,都要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就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饶是他对顾意浓再感兴趣,也想给这跋扈的女人一个教训。
“来个人,给我拿块湿毛巾来!快!”
侍者递来湿毛巾后,刘思呈简单擦拭了一番,等睁开眼,四处搜寻着顾意浓的身影。
却听见侍者说道:“刘总,宜信资本的董事长在钟楼附近的松菊苑,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宜信资本的董事长是刘思呈的叔父。
也是英和娱乐的大股东之一。
刘思呈气恼归气恼,却也不敢怠慢自己的叔叔,没心思和顾意浓继续纠缠,打算改日再找她算账,走出包厢后,不无慌忙地奔往侍者提到的松雪苑。
顾意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色仍透着淡淡的愠色,刚要让侍者将大衣拿来,离开这里,却听见对方说:“顾小姐,那边也请您过去一趟。”
“我过去做什么?”
顾意浓脸色狐疑,不解地问。
侍者接下来说出的话,让顾意浓的心脏被很轻微地顶撞了一下,呼吸也不容忽视地停滞了几秒:“华臻集团的原总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