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晗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明明是个极致温柔的人,说起话来却句句致命。只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否定掉一个人,抹杀掉他这些年来的所有努力。
如果言语能杀人,那康轶就是个天生残忍的刽子手。
隐忍许久,林清晗的双眼微微泛着红。半晌后,她抬手,揩去即将落下的泪珠,“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她心里明白,经年已过,物是人非,她与周暮深绝无复合的可能。这一点,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见她双目通红,康轶眼中透露出些许不忍,轻声唤了声她的小名:“好好,即便你不选择我,我也希望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能够实实在在给你幸福的人。”
他抬手,从左侧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轻轻拭去她眼睑处的泪痕,“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厌恶我,我愿意放手,但前提是,你得找个真正适合你的人。”
帕子上沾着浓郁的紫檀木气息,是康家老宅里每天燃着的熏香味道。这熟悉的味道钻入鼻间,只叫她觉得森然恐惧。
她挥开康轶的手,拼命压制着涌上喉头的恶心,“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
“康轶,即便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我也一直把你当做亲人,我希望你过得好。”林清晗放缓语气,几乎一字一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仰头看他,眸色黯淡:“别再逼我了。”
说完这句话,林清晗逃似的进了单元楼,电梯门开,她快速摁下楼层。
所幸,康轶没有再跟上来。
回到家,林清晗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却被泡沫迷了眼睛,一瞬间双眼火辣辣的疼。
内心压抑到透不过气。
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很久很久。却没想到,再次流泪,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忽然觉得很无力,这种感觉和六年前极为相似。不能为自己做主,不能争取想要的未来,也得不到最亲近的人的理解和支持。
为什么?作为法官,她可以帮助到那么多无助的人,带给人们公平正义的审判;而作为尘世间的一个普通人,她却帮不了自己。
明明厌恶眼前的生活,却要将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延续下去,看不见光亮,也看不到未来……
却始终没有推翻一切,重新来过的勇气。
洗完澡出来,林清晗整个人如同被泡发一般,皮肤泛着一层淡淡粉色,眼睛也肿成核桃。
打开手机,微信弹出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是周暮深发来的:【早睡,好梦。】
另一条是康轶发来的:【早点休息,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林清晗把手机关机,谁也没有回复。阖上眼,脑中的画面凌乱纷杂。
入梦前,她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年没有遇见周暮深,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
……
从凌乱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林清晗睡意全无。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她索性吞了半片安眠药,闭上眼,困意渐渐袭来,这一夜勉强睡得安稳。
这段时间林清晗依旧很忙,百忙之中,她还要兼顾着法院和医院的友好交流项目,抽出时间去懿德医院进行法律常识讲解。
这期间,她虽不再负责周暮深的案子,但时不时会去找韩倾扬打听打听情况,韩倾扬也很乐意告诉她案件进展。让人感道欣慰的是,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周暮深最终胜诉了,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林清晗依旧为他高兴。
某日在食堂遇到,林清晗破天荒地主动与韩倾扬搭了话:“韩法官,周医生的案子终于结案了,谢谢你。”
“嗐,不客气,应该做的。”韩倾扬笑,“不过啊,接手这个案子后,我才明白之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是心里有人了。”
林清晗蒙圈:“啊,不是……”
“不过几次接触下来,那个周医生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有礼貌心又细。唉,不多说了,总之我祝福你们。”
林清晗怕越描越黑,便没再解释,礼貌地道了声谢。
…
很快到了去懿德医院进行法律讲解的日子,这天天空难得放晴,微风轻柔,万里无云,倒是个好天气。
早上八点,中巴车准时停在法院门口,江副院长和各审判庭的庭长率先上车。
林清晗早上起晚了,一路狂奔,几乎是踩着点到了法院大楼,匆忙打了卡,换上工装便往集合点跑。
车内,汪若兰和刑事庭庭长赵嘉钰坐在一排,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余光瞥见林清晗披头散发地上了车,汪若兰摇了摇头:“唉,这丫头,没一刻让我省心……”
赵嘉钰随即笑道:“小女孩嘛,偶尔暴露出天性,挺可爱的。”
看见两位庭长,林清晗礼貌颔了颔首,侧身走向后排,姜真瑶已经给她留好座位。
到了医院,陈副院长先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随后去会议室进行设备调试以及一系列准备工作。
在路过血液科时,一行人做短暂停留,与血液科的值班医生打了招呼。
林清晗站在人群最外侧,下意识踮脚往里看,发现诊室里与领导交涉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恰好一个护士推着小推车经过,林清晗礼貌问道:“你好,方便问一下,血液科的周医生今天不看诊吗?”
小护士抬眼看了过去,发现门口乌泱泱一群人,清一色的黑西装红领带,左领一枚红底烫金徽章,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滨城区法院来的人。
“哦,你找周医生啊。”护士笑笑说,“他已经不在血液科了,几天前被借调到急诊了。”
“急诊?”林清晗有些愣神,等回过神来,小护士已经不见人影。
林清晗跟着队伍下到一楼的时候,正好路过急诊大厅,原本没想着能够遇上他,不想还是在行廊转角处瞥见那个身影。
周暮深拿着一本病例,正和病人家属沟通着什么,病患家属神情恍惚,而周暮深语气温和,耐心细致地与对方讲了许多,还时不时安抚家属的紧张情绪。
一番交流后,病人家属道了谢离开,周暮深转过身,恰好与法院的一行人打上照面。他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在队列中搜寻着某个身影。
林清晗这才看清楚,周暮深眼下挂着两片极重的青黛色,面容略显疲惫,想来急诊科确实比其他门诊要辛苦不少。
这时,领队的陈副院长注意到了一旁的周暮深,笑着与他打招呼:“小周啊,在查房呢?”
“嗯,刚查完。”周暮深礼貌地颔了颔首。
“那你接着忙。”陈院长拍了拍他的肩,“也别太累了,注意劳逸结合。”
一行人接着向前走,林清晗却心不在焉,她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险些掉队。
“想找周某人啊?”见林清晗发呆,姜真瑶拍了下她的胳膊,八卦道,“想去就去,汪庭长这边我替你打个掩护,就说你去上厕所了。”
“谁想去了……”林清晗下意识否认,“我就是觉得奇怪,他怎么忽然就被调到急诊了。”
“换做别人,你也不会好奇。”看着林清晗口是心非的模样,姜真瑶摇头笑道:“嘴硬心软。”
时间紧迫,林清晗没扭捏,径直走向那个人。他站在走廊一侧,身姿笔挺,身高优越,路标似的无比显眼。
看见那个缓缓向他走来的身影,周暮深眉头微微挑了挑:“找我?”
“嗯。”林清晗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你很忙吗?”
“还好。”周暮深笑了笑,却显得有些故作轻松。
林清晗点点头,面对心头的疑惑,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周暮深,你不是在血液科吗,怎么调到急诊了?”
对面的人一时无言。他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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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触了触鼻梁,这下意识的举动似在掩饰什么。
林清晗太熟悉周暮深这个小动作了,从前每当他无措时,总会下意识伸手触碰鼻梁。也因此,那时林清晗总是根据他的一些小动作来判断他是否说谎或是心口不一。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
急诊大厅无比嘈杂,在这不起眼的细窄廊道里,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礼貌距离。
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漫长的沉默。
周暮深低垂着眼,脑中回想起上个月姜主任找他谈话时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是比升主治更重要的?”
“你就当是去急诊轮岗一年,后面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急诊是累了点,委屈了点,但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你想想啊,别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你若是去了,岂不是更让院长对你另眼相看吗?”
“总之,陈副院长已经找我谈过了,只要你过去,立马就能升主治。但你留在血液科,保不齐得多熬上一两年,你自己想清楚。”
话已经说到这里,明示暗示都相当明显,周暮深没有理由拒绝。
他点头,应声:“主任,我去。”
思绪回笼,周暮深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再抬眼看向林清晗时,他没有遮掩,而是坦白地将原因告知于她:“急诊刚好缺人,之前院长安排各科室协调,抽调两个医生过来,但基本没人愿意来。”
林清晗不自觉蹙了蹙眉:“那你……”
“之前接连出了那两件事,原本院里不打算让我升主治的。”周暮深微微叹息,“是姜主任帮我争取了这个机会,升了主治,在急诊科锻炼一年,等后面科室轮转的时候再把我抽调回去,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林清晗不自觉蹙眉:“可是急诊事多人又杂,会不会对你学术研究有影响?”
“不会。”周暮深双手插进衣兜,无所谓地笑了笑,“顶多就是忙一点,遇到的病患和病种多一点,对我来说倒是不错的锻炼机会。”
“喔……”结束这个话题,林清晗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抛不出什么话题,一时间手指紧抠着手表表带,局促得不行。
周暮深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注意到她泛白的面色和唇瓣,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你怎么回事?跑步了?”
“啊?”她下意识碰了碰脸颊,“哦,我早上起晚了,一路跑着去打卡的,跑太急了就……”
周暮深低笑:“怎么还像小孩似的。”说着侧过身,抬了抬下巴,“来我办公室,喝口水。”
许是习惯了急诊科匆忙的氛围,周暮深脚步飞快,步子也迈得极大。奈何周暮深腿太长,林清晗跟在他身后得用跑的。
等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等身后的人跟上来。
急诊科的办公室陈设很新,看起来像是重新翻修过。林清晗默数了下,大概十二个工位,虽然每个工位都堆满了文件,却也收拾得整洁,丝毫不显拥挤。
“这会儿没人,你可以随便坐。”周暮深抬手指了指办公室的空位,然后转身去饮水机前接水。
林清晗的目光在办公室内游转一番,最终还是拖了把凳子在周暮深的办公桌旁坐下。一抬眼,忽地瞥见他电脑旁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五个人的合照。
那照片已经泛黄卷边,可见是经常被人放在掌中摩挲。
林清晗揉了揉发涩的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她仿佛在相片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她正要伸手去拿那相框,忽地听见一道低沉嗓音响在头顶:“给你,温热的,多喝点。”
“哦……好。”她匆忙缩回手,接过塑料杯。
周暮深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这边吧,这边靠窗,空气流通。”
“好。”林清晗暗暗撇了撇嘴,起身换了座位。
这个人,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她看见那张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