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Giotto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那只有点眼熟的猫咪,微微愣神。他认得这只黑色的猫咪。去年的秋季,他在都灵和沢田纲吉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帮吉普赛女郎吓唬萨伏依公爵拉斐亚编造了那个关于黑猫的谣言。以防万一,自己还瞒着沢田纲吉,特地去多纳特罗那里抓了一只黑猫。
要说为什么那么笃定这只黑猫真是的自己当初抓了又放的那只?
Giotto眯起眼睛,身形一闪。等黑色的披风在月色下扬起又无声落下的时候,他的怀里已经多了一只胡乱挣扎的猫咪了。
“乖,我这次什么都不会做的。”Giotto有意压低声音,避开黑猫袭来的爪子,温柔地安抚着。他一手压下猫咪的前脚,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扒了了几下猫咪额头的毛发。
果然,下一秒,Giotto眼睛一亮,一块不规则秃瘢清晰地倒映蓝色眼眸里,这个伤疤是自己之前抓猫的时候不小心烧到的。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说对这猫咪有些许过意不去,但是,在都灵的自己确实有点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自己当时因为沢田纲吉刻意的避让被惹急了的缘故,那时候的自己真像是急切地想要在心爱之人好好表现的青春期少年。
脑海里不知觉地浮现清晨沢田纲吉那副慵懒的模样,Giotto再也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他想,经过了那么多次的推敲,如今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当的形容词来铭记对方的笑颜了,说是“优雅”却不足以形容它的温暖人心,说是“迷人”也不足以形容的它的永生难忘。
那是他一辈子永远珍藏的笑颜,来自恋人的“摄人心魄”。
“nufufufu~Giotto,你笑得真恶心。”突兀地,耳际响起戴蒙的声音打断了Giotto的思绪。他闻声望去,声源处却空空如也,仿佛刚刚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早已习惯友人的神出鬼没,Giotto笑了笑,当做自己没听到对方调侃一般。他放开怀里的黑猫,看着它逃窜的身影消失在蔷薇花丛之中。Giotto敛了敛心神,继续往花园深处走去。他没想到作为乌托邦始作俑者的法比奥·尼索,这座首相府邸里居然有这么一大片蔷薇花园。
繁密的蔓藤盘桓缠绕着路边的栅栏,翠绿的枝叶之间,各色的花朵如瀑布般争相斗艳:粉嫩如少女脸颊上胭脂,深红如鲜艳的红唇,雪白若丰腴的胸脯,橙黄是明丽的裙摆。偶尔有猫咪的声影在花丛之间穿梭,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可爱的梅花脚印烙在布满结缕草和花瓣碎片的石板小径上,甜腻的香气为这片花海更添一抹梦幻的色彩,仿佛是无数少女为之向往的梦境乐园。
Gitto在青石板小径的尽头看到了那名坐在凉亭下悠闲着喝着红茶品尝甜点的女子。非常典型的贵族小姐装扮,微卷的橘色发丝披散在腰间,纯白的蕾丝衣裙包裹着女子纤瘦的身躯,一只多种颜色拼接而成的僵尸布偶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仿佛觉察到Giotto的目光,女子诧异地抬头,冲着眼前的陌生人嫣然一笑,那张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容和记忆里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女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大概是眼前女子脸上和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疤。即便有那些伤疤,也能让人意识到若是未毁容的她一定是个令人惊艳的大美人。
Giotto注意到女子右手上的戴着羽翼的黄色戒指以及腕处明显有十几个不一样的疤痕。用利刃划开的疤痕纵横错乱的,无声宣告着制造者当时用了多少力道,其中又隐藏了多么深沉的绝望。
“呵啰,你好,你是我哥哥邀请的客人吗?”女子天真地眨了眨眼,微微歪了歪头,澄澈的浅绿色眼眸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好奇。眼见对方不回答,女子呆呆一愣,像是反应出什么似的,懊恼地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啊,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约瑟芬,约瑟芬·尼索。那位一天到晚励志要当上首相的家伙是我的哥哥——法比奥·尼索。”
“……”
“诶!你可别嫌弃我哥哥哦,虽然他看着狂妄自大野心勃勃,可是胆子可小了。明明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还喜欢粘着我,非要每天晚上和我一起睡。你说好笑不好笑?呵啰呵啰……”
“……”
“啊!抱歉。”约瑟芬俏皮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哥哥说这个是一个秘密,谁都不能说。我问他能不能告诉小克希,他还发火了。哥哥那时候看起来好凶啊,抱着我的时候,手臂的力道都快把我的腰给弄断了,可疼了。然后我就开始哭,我一哭哥哥立马就安慰我了,逗得我浑身痒痒的。”
“……”
“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约瑟芬说着,双手迅速地拍掉手里的饼干残渣,抱着僵尸布偶站起身,凑到了Giotto面前。
“怎么?”
“唔——”约瑟芬装模作样地绕着Giotto走了一圈,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故作深沉地思虑片刻,才慎重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比小克希还好看。哦,小克希你知道是谁吗?是我捡到的一个小帅哥,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酷酷的,戴着眼镜,说是高度近视。我可喜欢小克希啊,他会陪我玩,还会给我编好多好看的花环。呀,不对,好像小克希好像不是近视,是什么来着?我忘了。啊啊,我不记得了,我给忘了。”
约瑟芬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何神情慢慢地着急起来了。她不安地用手指大力地揪着怀里的布偶,眼神飘忽着四处乱晃,好似在寻找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我给忘了,我给忘了,我给忘了。大哥哥,大哥哥,你知道我忘记什么了吗?”
Giotto沉默地摇了摇头,眼底有些于心不忍。他放轻声音,试探性地询问:“你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什么?”约瑟芬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脑袋僵直地歪斜了四十五度,表情呆愣,绿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Giotto,如同是个坏掉的木偶一动不动。
“你……”Giotto的话刚开了个头就没有后续。他抿了抿唇,微微蹙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点什么,或者者做点什么。饶是在来之前有过心里准备,也没想到遇到的是这么一个光景。
早上离开帕拉迪索别墅的时候,沢田纲吉曾经提醒过他,传言首相的妹妹心智有点问题,明明是成年人,智力却只有十一二岁左右。
而Giotto没意料到的是,玛雷的晴之戒指在约瑟芬身上。
这样回想起来,据说在圣吉米尼亚诺打伤沢田纲吉的确实也是眼前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Giotto眼神一暗,一抹苦笑悬在唇角上。怎么说呢?从各种方面而言,还真是“冤家路窄”呢。也不知道他家那位后来只提了“赫拉”这个名字,丝毫不提对方和夏洛特长得像是不是顾及到自己的情绪。他就觉得那时沢田纲吉的眼神有些微妙。
没等Giotto暗自揣度出自家恋人那微妙的眼神中暗含着什么深意,约瑟芬的脑袋一动一顿地从左边歪到了右边,翘密的睫羽扑嗒扑嗒地眨了两下。犹如纯真的孩童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点愉悦的光芒在约瑟芬的绿眸里点亮,优美的双唇兴奋地裂开,狂喜的声音一字一顿的:“我、想、起、来、了!”
什么?
Giotto一惊,多年的战斗经验与猝然报警的超直感让他本能地往后一躲,眼前什么东西飞速甩在地上,激起一阵剧烈的尘土。
“咳咳——”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嘴灰尘的Giotto狼狈的咳嗽两声。等他在抬眼,就看见一条粗壮的黑色藤蔓在地上扭动着,几步之外,点燃戒指的约瑟芬正冲着自己甜甜一笑:“我想起来了,小克希让我等他拉接我。嘘,大哥哥,这个是要保密的,不要告诉哥哥,你们也不可以阻拦我们哦!”
“你们?”
“哦呀!真是奇特!她居然发现我了。”戴蒙的身影消无声息地复现在Giotto身份,戏谑的笑容显然已经在暗处看戏了许久,“对了,Giotto,你发现了吧,这女人和那个被你干掉的未婚妻长得一模一样呢,真让人意外。”
“戴蒙,”Giotto无奈道,“你倒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我向来如此。这次要不是艾琳娜,我可没兴趣参和你那点事情。”戴蒙的话语一顿,嘴角的笑意满是不怀好意,“只是,你不解释一下吗?”
眼见自家雾守眼里只写着“八卦”两个字,Giotto无奈苦笑道:“约瑟芬·尼索是夏洛特的亲生母亲。”
戴蒙的表情猛地一怔,一点儿也不相信Giotto的话语:“你要是说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的话,可信度可能还比较强一些。”毕竟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很是年轻,实在不像是曾经有过二十多岁孩子的样子。
“她家里人比较特殊。”其余的,Giotto不再多说,关于那个诡秘的悲剧,也许将它埋葬在时间里是最好的。他不用自主地回忆起夏洛特临死前的哂笑和语气冷淡的请求——
“呐,Giotto,你要是见到给予我生命的那个疯子,帮我给她一个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