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件能被你虔诚相待的事情是什么？”
“厨艺。”
“错了。”
蒋醉余掩住下半张脸打了个呵欠。
哪怕已经快要正午了，他依然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困倦。
昨天夜里，他的室友兼队友们又在精力旺盛地收拾东西，叮叮咣咣好不热闹，惹得蒋醉余也不得不跟着熬夜。
短短的睡眠时间里还塞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大梦。
梦境没到尾声他就被闹铃惊醒，早上六点起床来快餐店打工。
蒋醉余对着店里的镜面装饰看看眼下青黑，颇感自己怨气深重。
餐厅暂时没顾客，他在桌上趴下准备休息一会，顺便回味早晨格外真实的美梦。
要是他真的如梦中所说是什么国宴菜名厨的关门弟子就好了。
要是那些娱乐圈记忆都是过往云烟就好了。
眼睛还没半阖，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
“兄弟，我昨天打电话预订了今天中午十二点要一份炸鸡汉堡套餐，你们当时连声答应，可是你看看你给我的东西！
“这可是公共假期的星期六啊，明天就是复活节了！你毁了我的节日！”
是方才的客人。
蒋醉余抬起头，眼前怼来一个打开包装的汉堡和空荡荡的牛皮纸袋。
汉堡上盖的面包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令人不忍直视的内容物显露在两人眼前。
蒋醉余下意识地评判起来。
面包看起来算是松软，但明显已经被压瘪了。
腌黄瓜拌紫甘蓝裹了过多蛋黄酱，把酱料染成了奇怪的粉红色，还会破坏原本清爽的口感。
至于作为主角的鸡肉类……
顾客两根手指拎起微凉的鸡排：“没有薯条！没有可乐！炸鸡的外皮都被熏软了！”
话音未落，脆弱软烂的面糊支撑不住鸡肉的重量，鸡排“断尾求生”，整个掉落下来。
青年捏着手里仅存的那一点面衣，一时怔住。
蒋醉余微微叹了口气，熟练地递给他两张纸擦手。
好一幕似曾相识的尴尬场面。
他终于回想起来，梦也不完全是个美梦。
在梦的开端，他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甚至为此丧了命才“有幸”穿越。
他张开口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受影响……做出那些事情的人确实是他。
可如果不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最不理想的发展前进。
“发生什么事了？”
餐厅老板听到争执声，从后厨走过来。
青年语速飞快地给他描述了一遍，又说：“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月，这位先生至少给我记错或拿错过三次点单。”
“确实，”老板看了一眼蒋醉余，“醉余，这不是我第一次接到对于你的投诉了。”
“等这周结算完工资，你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他又转向客人，承诺要赠送一份巧克力曲奇作为赔偿，把对方送回座位上。
蒋醉余欲言又止地看着青年的背影。
那位客人明显已经很不满了，但店主待他不薄。
如果因为自己导致快餐店声誉受损，未免太令人愧疚。
他对店主轻声道：“斯蒂芬先生，我想自费为那位客人改成双层炸鸡汉堡……由我亲自制作。”
“我是认真的，”他看着老板困惑的眼神，“炸完了您可以尝一尝，如果满意我再端给他。
“我很擅长做饭的。”
他始终对自己的梦念念不忘。
如果那真的是一个预知梦，记忆中让他跃跃欲试的理论和技法，会不会也能够被复刻呢？
……但老板依然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如果不满意，我就自己花钱买下来。”他妥协道。
蒋醉余终于被允许进了厨房。
早上在中超买的一整袋生咸蛋黄还没开封，他从中取出两颗放进烤箱。
金灿灿的蛋黄在高温的烘烤下滋滋冒油，他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准备配菜。
紫甘蓝切丝，只加一点盐和胡椒进行基础调味。
酸黄瓜用清水冲洗后切成小粒，和蛋黄酱一起拌匀。
等到咸蛋黄烤好，放在干净的小碗里碾碎，混入没有调味的裹粉。
他从冰箱里找出提前腌制的原味鸡腿肉，腌料只有最基础的盐、白胡椒和原味酸奶。
鸡腿肉上轻轻拍一层面粉，防止炸制过程中鸡肉出水，导致面衣与肉分离。
然后裹上一层蛋液，两块鸡排分别粘上放了基础调味或咸蛋黄的裹粉，塑造出好看的鳞片，放进预热好的锅里油炸。
起酥油激发碳水与蛋白质的香气，蛋黄浓郁的鲜香不甘示弱，外皮逐渐由奶白变成金黄色。
将温度探测针插进鸡排的中心位置，精确的数据表明它们已经到达了熟透的温度。
蒋醉余把用边角料做的小块炸鸡递给老板。
老板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取出刀叉切开炸鸡。
鸡肉如果没做熟是有可能导致细菌感染的。虽然这幅不信任的姿态可能不甚礼貌，但他更想保住自己和客人的命。
餐刀切碎脆皮，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鸡肉白里透着微粉，按压时有汁水流出，松开手又缓缓回弹。
一口咬下，咸蛋黄独特的风味与成熟白胡椒的柔和辣味交织，面衣中没有完全碾碎的蛋黄颗粒带来一丝沙沙的口感。
“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醉余。”老板满足地长出一口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做出来，我绝对会以为你奢侈地用蟹黄腌制了鸡腿。
“快给客人送出去吧，我相信他会为了这个改良汉堡而原谅之前的所有事。”
蒋醉余把炸薯条和奶酪酱装盒，加了柠檬片的冰可乐在塑料杯里活跃地吐泡泡。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双层汉堡。
刚组装好的汉堡冒着热气，面包松软、酱料清新。紫甘蓝沙拉调味简单却和谐，蒋醉余特意挤出了其中水分，防止汉堡的颜色发生改变。
两块口味不同的鸡排一上一下挤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先感受到互不相让微辣与咸鲜，又慢慢融合在一起。
当柔和醇厚的调味让你觉得有些无趣了，酱汁的回酸和紫甘蓝独特的清苦又能起到爽口的作用。
滑板青年瞪大了眼睛，三口两口吃完了汉堡，卸了力气一般地全身靠到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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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听说了这道菜的主厨是谁，语无伦次地对着蒋醉余道：“先生，你简直是天才，不要把生命浪在无趣的端盘子中了。”
他挠了挠头：“不过我想请问一下，我好像在这个改良鸡排里吃到了螃蟹的味道。”
“是中餐里的咸蛋黄，一种腌制的鸭蛋蛋黄。”蒋醉余简单解释。
青年点点头：“原来中式风味这么好吃，这个可比外面那些便宜的中餐厅有意思多了——斯蒂芬先生，我以后还有机会吃到这个口味吗？”
“我也很希望你可以。”老板笑呵呵道。
他抱着手机在店外打了半天电话，回来很抱歉地看向蒋醉余：“醉余，我希望可以向你买断这个汉堡的授权。”
他扬起手臂，语气煽动：“我相信，这会让我们在全城掀起中国风味的潮流。”
“那么我的工作呢？”蒋醉余见多了吹捧自己厨艺的人，面不改色问到。
老板顿时萎靡下来。
他像一棵被压弯了的草：“我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连锁店，你的投诉是被提交到全国总部的。总部的人已经收到不止一条投诉，要求我必须解雇你。”
“我刚刚用你的汉堡又联系过他们了，但是没能给你争取到宽限时间。”
他耸了耸肩：“不过他们同意了我想买菜谱的申请，如果到时候反馈良好，会再追加一笔钱作为全国授权。”
总而言之，可以花钱，但不能继续雇佣他。
蒋醉余和老板对视一眼，老先生善解人意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盯着屏幕上的营业额发呆。
兜兜转转，挣扎过后，他又回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他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终究影响不了这个小说世界的运行吗？
是的，小说。
他梦中的师姐爱听有声书，其中有本娱乐圈耽美文，里面炮灰的经历与他一般无二。
他们都是车祸后的遗腹子，都在毕业后为了高额底薪只身闯入偶像圈，又都因为得罪了队长而被转入开拓欧美市场失败遗留下的伦敦分队。
在公司进一步砍掉他的底薪之后，蒋醉余不得不在附近的汉堡店做起了服务员。
按照书中剧情，“炮灰”偶醉余无辜被卷入街头斗殴，横死在3月30日，一个无风无雨的阴天。
死讯隔了一日才传到国内，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个有点过激的愚人节笑话——直到社会新闻刊登了此事。
蒋醉余看着快餐店电子钟上清晰的“3月30日，12:36”字样，打开手机熟练地把刚到账的演出费转给国内一个账户。
也不知道在获得了这样的预言梦之后，他能不能躲过那场夺走自己生命的打斗。
如果一切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么给他造一场梦又有什么意义呢？
比起那些得罪主角攻受的前缘，他现在期待的不过是找到新工作而已啊。
尤其是……一份摆脱无良队友的包吃包住工作。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思考未来，突然被路边的广告牌吸引了注意力。
“火遍西方世界的《美食之王》厨艺竞技综艺第五季火热海选中！
“欢迎各位业余厨师报名参加，冠军更有百万英镑大奖等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