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界最近大乱。
王城的侍官只好唤醒沉睡了数年的凡尘界君王。
厚重的房门被推开，里面一片漆黑。
侍官长琼霜抬脚往里走，一步踏进去，原本漆黑的寝宫无声无息地亮起了两盏墙灯。
再一步，又亮起了两盏墙灯。
亮的灯越来越多，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寝宫里面放着一张大床。
床上躺着凡尘界的君王。
琼霜踩过铺在地上的软毛毯，站在床边弯腰轻声说：“王，您该醒过来了。”
身上盖着薄被的盘殊呼吸很轻很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也不知是否因为墙上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的缘故，她双眸内似有金光一闪而隐。
“王，”琼霜仍然弯着腰，“凡尘界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盘殊又闭上了眼睛，声音懒洋洋的。
琼霜轻声说：“您的臣民已大量偷跑去了人间没回来。”
盘殊躺着没动，闭着眼睛问：“守阵官呢？”
“守阵官也一起去了，”琼霜的声音略有怒意，“您的臣官也一起去了。”
“都去了？”盘殊这才又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们想做什么？”
人间又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跑过去不回来……
那凡尘界的混沌之气岂不是会失衡？
“我出去看看，”一直躺着的盘殊这才掀开被子起床。
她在床上坐起来，琼霜连忙伸出手扶她，但下一瞬琼霜的动作却顿住了。
她盯着盘殊的一头黑长发，眼神中满是惊讶和担忧：“您的神力还没恢复吗？”
盘殊那头乌黑的长发铺在澄白的床单上，原是全黑的头发，这时却有一束似银蛇般的白发在游走。
那如银蛇的白发在盘殊的头发上随意地游走着，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刻都不停歇。
盘殊侧头看了看，那银蛇般的白发像是在和她玩藏猫猫，嗖一下就游蹿到了头顶上。
盘殊抬手把自己的一束头发握在手里，原是黑色的头发，被她这么一碰，瞬间就变白了，而刚刚躲上头顶的白发刹那变黑。
她的神力如果有伤耗，会在头发上有所提示，一般从人间回到凡尘界之前就会恢复。而如果回到凡尘界后头发还是白的，极有可能是神力缺损。
就像现在这样。
神力缺损……难道她的神力留在人间没带回来？
“琼霜，我上次在人间发生什么事了？”盘殊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白发，她这还是首次出现神力缺损。
“……您在人间的记忆是您在回来之前自己亲手抹去的，”琼霜无奈地说，“您自己不愿意记住的事情，我们不可能会知道。”
“那算了，”盘殊把手里的白发松开，那似银蛇的白发嗖一下又游走了。
盘殊反手从颈后理了一下头发，刚刚还铺满床的长发瞬间变成了垂腰，而那随意游走似银蛇的白发则被横圈着定在了发尾。
盘殊身上穿着一套荷叶边的睡衣，只心念一动，睡衣瞬间变成了休闲家居服。
而琼霜安静地候在一旁。
她头上盘着发髻，套着一身红边深青色的坠地长袍。
“琼霜，你身上穿的这是？”侍官长总喜欢穿各种朝代的衫裙，盘殊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朝代的。
“王，我穿的是战国直裾袍，”琼霜右手半举，左手捏着右手宽大的袍袖，摆出了一个如同古画图中的仕女动作，“您觉得好看吗？”
“好看，”盘殊点头。
“我给您也准备了一套墨色的，”琼霜高兴地说，“您现在要穿吗？”
“谢谢，你暂时替我收着，”盘殊向外走，“我先去看看混沌之气。”
俩人往外走，另一个侍官还守在门外。
“王，”琥凝和盘殊的穿衣风格相似，身上是一套浅灰色的休闲家居服。
“琥凝，今天是你和琼霜在啊，”盘殊看看她。
琥凝笑眯眯地点头：“是的。”
凡尘界的王城立于大山之巅，参天大树与宫墙碧瓦，雕梁画栋和曲廊池鱼，奢华而又庄严。
而内殿正中央有一座古老的高塔，盘殊的寝宫就在这塔端之中。
古塔里和盘殊的寝宫一样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人，不见物，只见门窗外石柱横栏的的天空，和呼啸着的风声。
盘殊赤着双足一脚踏出室外，立即就被混沌之气糊了一脸。
“呸呸呸。”
狂风吹不动她的发梢和衣摆，混沌之气却如沙尘暴般将她裹在灰扑扑的浑浊之中。
琼霜和琥凝俩人安静地站在盘殊的身后，灰扑扑的混沌之气肉眼可见地没入她们的身体。
凡尘界是由混沌之气所成，凡尘界除了王之外的所有人，都可以吸收混沌之气。
吸收混沌之气的人越多，凡尘界的混沌之气则越稳定。
反之，混沌之气若吞灭王城，那凡尘界将重回混沌，凡尘界的一切将化为灰烬归于混沌。
“这些人难道是想要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按照眼前所看到的，盘殊只能想到这种结果。
她右手轻轻一挥，包裹着王城那灰扑扑的混沌之气在顷刻间消失。于山巅之上的王城刹那光芒乍显，先前王城外黄不拉几的天空眨眼间就亮了。
不过也只限于王城所在的区域。
再往外看去，仍是黄不拉几的。且距离王城越远，混沌之气越明显。
先是黄不拉几，再由棕至褐，然后是灰，最外围则是翻滚着的漆黑混沌之气。
“看来还真是出去了不少人啊，”盘殊抹了一把脸，侧头问琼霜，“他们出去之前有说什么吗？”
琼霜摇头：“没有。”
这是要闷声干坏事？
盘殊表情淡淡：“琼霜你觉着他们是不是想让凡尘界重回混沌？”
“应该不是，”琼霜冷静地分析，“天地间只有您的神力来自上古大神，这混沌之气也只受您控制，他们要是想让凡尘界重回混沌，先别说他们自己没有再生的能力，单就是您也还能重新撕裂混沌再造凡尘界，他们这么白忙活一场完全是无用之功，傻子才会这样做。”
盘殊笑了笑：“这么说来……他们的目的如果不是凡尘界，那就是我。”
一直站在旁边的琥凝一脸茫然：“他们难道是想弑君？那不是更蠢吗？”
凡尘界的人原就衍于混沌，重回混沌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死亡。
但凡尘界内的一切，皆由盘殊的神力所创。
盘殊的神力可撕裂混沌，并于混沌之中衍创出王城。
混沌内没有日月，全靠神力所造的王城发着光。光与混沌之气融合，才衍化出人。
盘殊若死了，凡尘界绝不会再现。
“可您是杀不死的啊，”琥凝抬着下巴，“只要人间存在，您就存在。”
上古大神化作了人间的自然万物，天地有灵气，日月有精华，人间不灭，盘殊长生。
盘殊思索了一下说：“或许是找到了能杀死我的办法？”
“那更不可能！”琥凝眼中有着不屑，“除非他们把人间毁灭。”
毁灭人间确实是杀死盘殊的唯一办法。
所以琼霜觉得那些跑去人间的人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并不认为是要杀盘殊。
要是真有谁拥有毁灭人间的能力，那想要杀死盘殊应该也不难，又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让凡尘界的人跑去人间，那太麻烦了，直接杀了盘殊就能事了。
琥凝也认同琼霜说的话：“王，我觉得侍官长说得没错。”
盘殊也猜不透这件事发生的原因。
要是不为了杀她，那是为了什么？
还是别想这些了，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若不想凡尘界重回混沌，唯有把离开凡尘界的人从人间全部带回来，才能阻止混沌之气继续相糅重合。
盘殊看向浑浊的空气：“臣官都跑了？那谁去把大家带回来？我现在没人可用啊。”
“王，您可以找那位！”提到人手，琥凝立即指着远处某个方向说，“王，他就在那座岛屿里！”
盘殊顺着她指着方向看过去。
在王城的四周悬浮着无数座岛屿，这些岛屿飘浮在凡尘界的半空之中，正无规律地环绕着王城转圈。
盘殊一挥手，一座悬浮着的岛屿缓缓向这边飘了过来。
琼霜身为王城侍官长，自然知道这座岛屿的名字——秦。
她立刻就想到了琥凝是要找谁：“……琥凝，一彊不能有二主，王现在是选臣官，你让王用那位……不合适。”
琥凝眨巴眨巴眼睛：“不合适吗？”
她转头去看盘殊，盘殊一挥手，悬立在高塔前的浮岛缓缓地飘走了。
看着飘走的浮岛，琥凝不气馁，又指着远外另外一座浮岛说：“那就用摄政王。”
既然同为君王不可以，那就找比君王略低一级的。
盘殊还没说话，琼霜已经抢先说：“帝幼才需摄政王，咱们的王自凡尘界初现时就已经在了。”
“……是这样吗？”琥凝眨巴眨巴眼睛，又去看盘殊。
王，您说句话啊！
“不用找了，”盘殊转身往回走，“我去人间……”
“您不能去！”琼霜立即出声劝阻，“您的神力还没恢复，我身为您的侍官长，不能让您去冒险。”
盘殊低头看了看垂在腰间的白色发尾：“还有谁在？莹月和柏竭该不会也跑去人间了吧？”
“他们俩还在王城内，”琼霜说，“臣官也不全都是傻子。”
“把莹月找来，”盘殊对她挥挥手。
“是，”琼霜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离开，琥凝立即凑了过来：“王，侍官长刚才为什么不同意您找我提的那俩人？”
她是真不明白。
盘殊想了想才说：“或许琼霜只想找同事，你却找来另外的王，王城里平白无故多出几个君王，她估计不愿意。”
琥凝也摇头：“我也不愿意。”
盘殊没说话。
她其实是愿意的，但现在身边的人有大半跑了，首先得稳住剩下的这些人，万一要是新找来的和老员工起了冲突……
她怕最终会鸡飞蛋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琼霜很快就把人带了过来，但带来的人不是汪莹月，而是柏竭。
柏竭一身长衫配短马褂，礼帽怀表还有皮鞋，就像民国时期的人从荧屏里走了出来。
琼霜走近盘殊身边低声说：“王，汪莹月不在，只找到柏竭。”
“王，您找我？”柏竭站在台阶下。
盘殊立在台阶上，低头看着柏竭：“柏竭，去人间的臣官回来没有？”
柏竭说：“还在人间。”
“你去把他们叫回来，”盘殊坐在王座上。
“是，”柏竭恭敬地说，“但我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他们。”
人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他一个一个去找，确实需要时间。
“明心罗盘交给你，你去把人带回来，”盘殊说着，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凭空出现，手再一扬，罗盘飞向柏竭。
柏竭连忙双手接住，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为难：“王，我们臣官每人只能持一个罗盘，第二个罗盘属于无主，我要是打不过他们，这个罗盘极有可能会被抢走。”
盘殊看着他：“你先去，我会找人去帮你。”
“是，”柏竭带着罗盘离开王城。
盘殊让他去人间把人带回来，所以他来到了通往人间的法阵前。
每个通往人间的法阵都有守阵官守着，乔檀守阵官此时就守在法阵前。
“乔檀，”柏竭先是看看四周，确认附近没人，他这才把刚刚盘殊交给他的罗盘递给乔檀，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去把人间守阵官都给杀了，一个不留。”
乔檀接过他递过来的罗盘，看着他沉默地点点头。
“你记住，只有凡尘界的人先让人间大乱，王才会逗留在人间，到时我们才会有机会，”柏竭眼中闪过阴森，“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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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