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盯着床上那个小孩。
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救错人。
小孩麻布的衣服破出口子,鲜血即刻浸染了床单,像洇开的血莲。
她脑子混乱,像一坨理不清的麻线,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都怪系统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让她来拯救反派。
她整整在收徒仪式上等了两个时辰,虽不确定,但还是不忍心将这个小孩先行救了回来。
小孩发出呜咽声,声音如此可怜让她心里一紧,怜惜地看过去,只见伤口处洇出更多鲜血。
她急忙在房间内搜寻着药物,可惜这里应该是客房,房间干净得异常,像是没有人住一般一点人气都没有。
更不要提会找到灵丹妙药。
衣柜底部薄薄地置放着两件白色的长衫,夏梨盯着疑惑了半秒,谁会把衣服放在客房里?
这时门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在门口的时候,夏梨心揪了起来,瞅了眼衣服心想不会吧?
两声笃笃敲门声响起,她有些拿不准,咽了口口水她缓缓开口:“请进。”
门打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伸头进来。
见到来人她舒了口气,男孩名叫阿南,是她被不靠谱的系统匆忙传送来后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
系统只说了会将她传送到反派上山拜师这天,却忘了说一件更重要的事。
到底谁是反派?!
夏梨只能拽着阿南陪他在山头上趴着等到日落,才等来疑似反派的小孩。
也许是因为和阿南有了趴到脚麻的吃苦经历,夏梨心中倍感亲切,像见到了救命恩人,小孩的伤也有着落了。
阿南脸上的表情却与夏梨截然不同,眼神不停在一片狼籍的房间中转着,最后定睛在夏梨脸上时露出的是疑惑、惊恐夹杂的复杂情绪。
夏梨:“阿南,正好你来了,你快看看这小孩的伤。”
阿南纹丝不动,张了张嘴,才说出话来:“师姐,谢师兄快回来了。”
“谁?”夏梨不紧不慢地继续翻找着药。
阿南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梨,“谢师兄,谢苍啊,这暮云居可是他的房间。”
无鸠峰是君行仙者和他两弟子的居所,君行仙者闭关多年,
现如今居住在这无鸠峰的只有大师兄谢苍和师姐夏梨。
夏梨闻言看了眼阿南又看了眼手上的白衫,脑子里一片白光闪过,反应过来为啥这柜子里会放着衣服了。
合着这是有主人的。
她小心折叠好衣服放回柜子,转头一看才顿觉不妙,太阳穴突突地跳。
地面上泥土混着血水的痕迹像一副杂乱混沌的山水画。
任谁回到自己房间见到这满地狼藉都会发火的吧。
夏梨叹了口气,催促着阿南帮她搀着小孩回到他的院子里,两人气喘吁吁地刚放下小孩,夏梨嘱托道:“你帮我给他瞧下伤。”
随即转身往外跑,阿南叫住她:“师姐,你去哪儿啊?”
夏梨一手攥起抹布,一手提着扫帚,严阵以待的样子。
“我去打扫房间。”
得赶在人回来之前把房间恢复原样才行。
夏梨穿越到修仙世界不过几个时辰,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树敌,给她本不轻松的拯救反派之旅再添点阻碍。
房间太过于简朴,不怪她认错,只能说这房间主人过得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怎么会连一点人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但这也方便了她收拾,只是将这血迹和床单换掉,一切便如进来时一样。
只是空气里似乎弥漫着血气,始终未散去。
夏梨试着用手扇了扇,不见好转,血腥味反而更浓了,像打来的浪一般扑面而来笼罩住了她。
“你在干嘛?”
夏梨心里一紧,陌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阴侧侧的还伴着血腥味让人头皮发麻。
她忍住害怕缓缓转身后退一步,才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她抬头看向说话那人,却被他浑身散发的森然气息怔住了。
那人乌黑的长发垂在乳白长袍上,明明是仙气凛然的装扮却给人一种从地狱爬上来的鬼魅气息,逆向的光打在他身上,只看清他身量颇高压迫感极强,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能从这人满身藏都藏不住的怒气知道,这人应该就是谢师兄了,也是这个院落的主人。
他背着手,视线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夏梨身上,迈步朝她走来。
脚步声又沉又缓,听得夏梨心慌。
越来越近,
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几乎要将她窒息了。
就在谢苍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
她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师兄?”
知道自己不占理,干了错事,所以说话声音也小了不少,像淹没在尘嚣里的鸟鸣声。
语调颤成了细长的枝桠一般,显得她心虚得不行。
谢苍脚步停住,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她的嘴唇似乎都还在刚才吐出两字后颤抖。
平时那张嘴里吐出的总是尖酸刻薄的讽刺,或者是阴阳怪气的师兄两字。
但今天,怎么回事?
那双总是算计着的眼睛里竟然有一种全然的惊慌和不安,
他疑惑夏梨竟也有慌张的时候。
谢苍本以为她是趁着自己受刑后专门来挑衅的,
既然有胆来挑衅又在心虚什么?
视线向下,落在她怀里带血的床单上。
这又是什么阴谋?
夏梨意识到他的视线,将床单往身后一藏:“对不起,我会洗干净的。”
谢苍收回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双眼,“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救了个小孩,没地方去,我就送到你的房间里了,但我已经安顿好他了,你的房间我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夏梨这人不会撒谎,或者说别人的评价是老实过了头,她看着人的眼睛就很难说假话,总觉得说假话对人太不真诚了。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对上谢苍,并不怯场。
夏梨坦然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他并不相信夏梨这番说辞,但也不再追问,他没期望夏梨会说出真的目的。
他撩了撩眼皮,冷冷地错过她,“滚出去。”
错过身的一瞬间,浓郁的血气窜入夏梨的鼻腔里,她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错觉。
夏梨操心的天性在这一刻让她无法袖手旁观,她猛地拽住谢苍手腕:“师兄,你受伤了?”
谢苍回过头眼底骤然变幻得冰冷无比,甚至有一丝杀意潜藏其中。
在他听来,夏梨这句话无疑是挑衅,知道他受刑却还明知顾问,
这账两人还没算清楚呢。
谢苍眼睛眯了起来。
夏梨不知为何感觉呼吸变得极其困难,半晌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空气里确实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身体猛得一沉,仿佛千斤重石压在她身上,膝盖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手没了劲,缓缓地从谢苍手腕脱落。
五指划过谢苍的腕骨,手背,指节。
她却像想抓住唯一地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试图抓牢手指能触碰到的东西。
触碰到手上这种痒意让谢苍越发不耐,黑气从眼底逐渐漫上,灵压又重了三分。
夏梨彻底被压垮,双手撑着地,闻到从肺里而来的血气,她这才有了一丝穿越来的实感。
她心想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也不知道系统给的不死buff有没有用。
但那个要在反派黑化前才有用吧。
反派刚被她救回去,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也不知道他的黑化程度严不严重。
她想起房间里的那个小孩,命悬一线,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若是她死在了这,还有人会管他吗?
谢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团成一团的夏梨,转身走开,却发现衣袍角被紧紧攥住了。
两只手指可怜地攥着他的衣角,颤抖得不成样子。
视线往上,夏梨脸上冷汗津津,打湿了她的碎发,全贴在额头上,那双眼睛也湿湿的,以一种可怜又殷切的眼光看着他。
这是在求饶吗?夏梨。
谢苍盯着夏梨苍白的双唇,真不知谁才是受刑的那一个。
谢苍灵力一放,夏梨便如溺水救起的人一般大口呼吸。
抬头对上谢苍冷冷的眼神,夏梨心有余悸,不等谢苍开口她先跪了,抬手一挡,“我走,我立马走!”
迈着还在哆嗦的大腿,夏梨飞快地跑回了自己院子。
动静之大吓到了阿南,阿南见她衣着散落,像逃难来的,小心翼翼问道:“夏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夏梨恶狠狠将床单砸到地上。
阿南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夏梨今日表现得不似寻常,他差点忘了夏梨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双手在身旁握紧,怕夏师姐发难。
夏梨哼得一声,“这人怎么回事?我是在关心他诶。”
“当然擅自进去,弄脏他的房间也是我的问题,但是也不用置人于死地吧,给他洗干净不就行了。”
夏梨说完默默蹲下身又捡起了床单。
阿南:“……”
夏师姐这是在自我反省?
果然,夏师姐今日特别不寻常。
听她这话,这是跟谢师兄撞上了?
阿南心里猛跳,听说谢苍被罚进鞭刑室还是夏梨去告的状。
两人这不是冤家路窄嘛。
“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阿南竟然有些担心夏梨,他今日见到的夏梨看起来懵懵的,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法术也差差的。
“我没有受伤。”夏梨定睛一想,受伤的是谢苍,甚至好像挺严重的样子。
她视线落到床上躺着的小孩,回过神来,匆忙靠近,“阿南,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孩的脏衣都换掉了,身上缠了绷带,脸色也舒缓了不少,看起来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夏梨舒了口气。
不管他是不是反派,总归是不能看着一个小孩在她面前死去。
她坐到床边,靠到床柱旁,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下来,穿书的第一天就如此兵荒马乱,这下终于得了空可以细细思索拯救反派的任务了。
紧盯着小孩的脸,她朝阿南说道:“阿南,有没有可以测灵根的方法?”
*
照着阿南说的方法,夏梨缓缓地将自己的灵气探入小孩体内,有些紧张。
她穿书来系统也没有讲清楚,她也不太记得那本书的内容。
唯独记得的是反派没有灵根,靠着**凡胎硬是从上山路上的妖兽秘境中活着爬了上来。
系统又说会将她传输到反派上山拜师的那天,等到黄昏也只等到这一个符合条件的小孩。
若不是他,夏梨真找不到反派在哪了。
灵气绕着小孩周身一转,直入丹田。
她心里猛地一紧,
随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卸去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小孩的丹田里空空荡荡,没有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