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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游鱼醉春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神婆文连翘这里的供香散发出来的香气一如既往的令鬼垂涎。


    这次, 神婆还在准备给宁施晴的供香旁边多准备了一个小香炉,点燃了烧给小宝的香。


    小宝平常跟在宁施晴身边,闻这种香的次数多了,但今天还算第一次吃到。他只顾着吃,都无心做别的了。


    神婆则看着供香香雾中的宁施晴,叹气说:“鬼差大人,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我都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给人看过这些东西了,没想到现在还要重操旧业。”


    宁施晴微笑反问:“你难道不乐意吗?如果你真不想做, 我可以找别人帮忙。”


    文连翘算自己有真本事,就算没有宁施晴,她独自一人也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就算是7一个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背后要有宁施晴这样的鬼差帮助,那也同样可以解决很多与鬼怪有关的事。


    神婆轻叹。


    “我老咯。再加上现在的环境和以前的环境不同。我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怀疑我是不是骗人的。一两次还好说,次数一旦多了啊,可就真不想再试,还不如过点简单日子。不过现在看来,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如果我们不做,另一些人,就不知道要将这世界变成什么模样了。”


    往往走邪道的人, 比走正道的人更无所顾忌。


    香还没有完全燃尽。


    神婆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神婆慢悠悠道:“朱琦是吧?门没有关,你直接进来吧。”


    站在外面等待的确实是朱琦。


    神婆一开口,就将朱琦镇住了。


    朱琦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神婆竟能一口道破自己名字。


    她甚至抬头,看了看门上方有没有摄像头。


    要不,怎么她只是敲门,都还没开口呢,神婆就知道她是谁了?


    但门上什么都没有。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正常。


    朱琦定了定神。


    她对这还没见面的神婆更有信心了。


    这一定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她手上略一使劲,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香炉中染着的香飘出的香味钻进朱琦鼻子里,让朱琦觉得整个人都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的自己一直都处于精神混沌的状态。


    细细想来,还是从封高行往家里带回盆栽后开始的。


    她的精神状态就变得很微妙。


    她看似一直都睡了足够的时间,也和平常差不多,但只有现在,她真正清醒过来,她才能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如何的浑浑噩噩,连思考能力都受到了极大限制。


    “你好。”文连翘看着坐在香炉前的慈眉善目老人,“请问你就是文连翘老太太吗?”


    老太太含笑点头。


    “对。邵立恒和我说过你的事了。你先坐着吧。”


    神婆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别急,慢慢说。你将你能想起来的事都告诉我。你不用考虑哪些有用哪些没用,你只要告诉我就行。”


    朱琦点了点头。


    她昨晚就在回想封高行是怎么性情大变的。


    她尽可能地将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全部说出。


    不过因为她没有怎么掺和到封高行的生意,而封高行在吃了一次亏,又想着要用捷径更快地将亏损的钱赚回来后,又和她起了很多矛盾,她就更没了什么机会从封高行口中了解更多情况。


    她不知道封高行认识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个人。


    朱琦说完这些事后,心中还很是忐忑,生怕神婆只凭自己给出来的这部分信息,无法顺利找到要找的人,然后借麻烦一次性解决掉。


    神婆则表现得格外淡定。


    “你回家的时候,就千万不要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平日里是怎么和你老公相处的,你现在继续怎么和他相处就行。你原本准备怎么做,你现在就继续怎么做。但我这里有三张符,你拿着。你自己往手机后面放一张,你再将另两张给你那方姐,让她和老公也放在手机后面,随身携带。”


    神婆说着,就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已经折好的符。


    朱琦自来到神婆这里后,被震惊到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变得麻木,都不想再去思考为何神婆还知道方姐的事,更知道方姐和方姐老公的事。


    昨晚封高行还没回家前,方姐躲在厕所里给她打过了电话。


    之后,她就一直都没有收到方姐的信息。


    但听方姐之前说的话,她也觉得,方姐那边当真有危险。


    现在好了,有神婆给的符,她可以安心很多。


    朱琦怀着感激之情走出神婆家门。


    她打电话给方姐,准备先快点将符给方姐,好让方姐一家别收到封高行的影响。


    宁施晴和小宝跟着飘了出去。


    不过宁施晴这次准备找的是封高行。


    朱琦只要维持着现在的精神状态,就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神婆现在画的符,其最大的用处就是避免精神被干扰。


    人遇到鬼祟之事时,只要自己立心够正,不会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干扰,以至于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如朱琦本身并没有那么多贪念,哪怕赚钱速度慢一些,只要一家人还能过得平安健康,她就会心满意足,她就不会因为别人说如何如何就能赚快钱而心动。


    封高行终究是先亏了一大笔钱,自己的心已经乱了,才让外来鬼祟有可乘之机。


    但鬼怪害人,往往还会让人长期处于一个不理智的状态,活像一个长期睡眠不足,站着都可能睡着的人,连外界的事情都无法正确分辨,那当然很容易被蛊惑。


    朱琦家中有散发着鬼气的盆栽,又有封高行平日里带回家的鬼气,她家中的磁场环境已经乱了,朱琦长期在这种环境里待着,自己的精神状况就会变差。等差到一定程度后,她也会跟着难以区分正邪,也可能受到影响,跟着封高行一起作出不理智的事。


    她现在拿到了可以清心凝神的符,人的状态变好了,就肯定能撑过这段时间。而只要等宁施晴将源头解决掉,她自然就不会再受到干扰。


    在朱琦前往方姐家中时,封高行就奔向城郊的一家花店。


    宁施晴昨夜就在封高行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她现在追踪着这印记,一直来到城市近郊的为止。


    这里其实已经出了城市边界,已经属于郊区了。


    城隍庙中的鬼差日常巡逻范围并没有囊括这部分区域。这应该是底下的其他土地,或者低一级的城隍管辖的。城隍和城隍之间,也有级别区分。


    按照古代的划分,第一级是京城里的城隍,第二级则是省城里的城隍,这些城隍也能被封为“王”,再回旋就是府城、州、县的城隍。


    到了现代,城隍依旧有着级别划分。只不过有很多地方连城隍庙都没了,有一些地方的阴司就名存实亡。


    宁施晴所在的这城市,市区中的城隍庙被保护开发得好,还成了一个知名旅游景点,这才香火旺盛,里面的鬼差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也比较容易招收更多鬼差,更好处理这些事物。


    市区之外的地方,按理说应该要有次一级的城隍的。但现代实在缺乏这样的条件,这部分区域的管理就差了一些。


    市区中偶尔会有一些作乱的邪修,又或者有一些路过的恶鬼,但类似的东西在进入市区后,要么根本不敢闹事,要么只准备偷偷干一笔就跑,根本没谁敢长期留下来与城隍庙对抗。


    郊区这里则明显乱多了。


    宁施晴一飘到这边,就立刻感觉到四周的气息变化。


    封高行进入的花店,其气场更明显令鬼不适。


    那绝对是一个恶鬼盘踞的地方。


    宁施晴身上的令牌自动隐藏起了宁施晴和小宝的气息。


    不过宁施晴才是令牌持有者,她才能得到最多的令牌加持。小宝虽然也能得到的令牌辅助,但他的气息无法隐藏得那么好。


    宁施晴举起令牌,用拍照功能将小宝收入令牌中。


    她这才继续靠近花店。


    她试着自己往花店里看。


    还行,没什么自己被里面的东西反盯着的感觉。


    她现在这样做,应该还算安全。


    她再看花店中售卖的花。


    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目光看,这些花应该都称得上娇艳欲滴。


    花店中还有一些已经包装好的花,其包装也明显很是精美。花店中的工作人员绝对称得上审美在线。


    可宁施晴却只略微靠近一些,就感觉到了从这些花中释放出的阴森气息。


    这些花,明显都不是用正经手法培育出来的。


    花上沾染着鬼气。这鬼气并不浓,可同样会像朱琦家中的盆栽一样,降低人的运气。


    只偶尔买一点花还行,要是买多了,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倒霉。


    宁施晴仔细地看了会儿,确定这些花不至于一下子对买花的人产生很大影响,她才放心地往里面飘。


    封高行就在里面。


    郊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地方特别大。


    像这花店,后面就是花田。


    对买花的人来说,在这里买花,还是很放心的。除了少部分感应能力特别强的人,或许能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外,但其他人能看到的,就只有这里的花的质量如何如何高。


    花店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宁施晴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看到在花田旁边的封高行,还有另一个男人了。


    那男人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岁,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


    宁施晴正是在这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令牌同样是感知到了男人的气息,判断这男人对她有威胁,才及时地将她的气息隐藏起来。


    在宁施晴打量男人时,男人也往宁施晴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只是又没有真的看到有什么出现。


    他的表情变化,他身边的封高行就惶恐不安。


    “陈大师,您这是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那一直缠着我的东西还没有放过我?”封高行问话的同时,还警惕地盯着四周。封高行眼里透着明显的恨意与杀机。 “大师,要是那东西真的来了,您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是吧!”


    第72章


    陈大师听了封高行的话, 再仔细看了看宁施晴所在方位。


    他依旧没发现什么,便呵呵一笑,对封高行说:“无事。刚才确实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但已经被我赶跑。你今天不是来我这里拿盆栽的吗?你再和我说说你那朋友的情况,我给他好好挑选一盆合适他的盆栽。”


    封高行跟着笑起来。


    “那是,陈大师您的本事高,有您出手,哪有什么玩意敢来闹事?我那朋友……”


    封高行很细致地说起了自己所了解到的方姐老公的情况。


    朱琦和方姐的关系确实要好,连带着封高行平日里和方姐老公的接触不算多,也就昨天晚上去找方姐老公时再多一起聊了一些,他现在都可以与陈大师说出不少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陈大师就带着他在花田中行走,一边走一边选着花。


    原本陈大师都已经选定了一盆类似封高行家中的绿树植物了,但后来再听到封高行说方姐老公家里如何有钱,陈大师就将那拿起的多肉放下,继续往前走。


    “高行啊,这次我可真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这样认真帮忙挑选盆栽的。你也知道,我外面那花店卖的花都只是一些次品,压根比不得我这花田里的植物。还有我说的那些赚钱路数,哎,我以前那是看着和你投缘,才肯特意提点着你。换做起团费,你看我究竟肯不肯搭理他们?”


    陈大师说, 封高行附和。


    两人聊得还挺多。


    陈大师忽然停了下来。


    他这次走到了多肉田旁边,从中捧出一盆叶子也呈现着淡淡暗红色的多肉植物。


    他仔细看了看, 点点头。


    “行,就它了,你带过去。还有专用的植物营养液,我都给你准备着,你到时候一起带着。”


    封高行自己经历过这些流程,现在听陈大师说,立刻点头称是。


    宁施晴则看着那盆暗红叶子的多肉。


    隐隐地,她从那多肉内部看出了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紧接着,又有一张新的人脸,从旧那张人脸旁边冒出。


    人脸相互吞噬。


    后出现那张人脸将前面出现那张人脸吞下大半,旋即隐没。变小了很多的那张人脸也慢慢地躲到了叶片靠近叶尖的位置,将自己蜷缩起来。


    宁施晴看得心头发紧。


    这是用类似养蛊的方式养鬼。


    有些擅长养蛊的,会将蛊虫放一起,任由蛊虫相互吞噬,那最后存活的蛊虫,就肯定比其他蛊虫更强,毒性也大。


    这位陈大师养鬼,同样要让这些鬼相互吞噬。


    能活下来的,其凶性和战斗力都比别的蛊虫强。鬼魂相互吞噬,吃掉其他鬼身上的阴气,还能增强自身实力,这就让这鬼实力更胜一筹,愈发难缠了。


    陈大师现在养着的这鬼,起码吃了不下十只其他鬼。为此,这鬼身上透出的都是吃鬼吃多了之后的阴煞气。


    封高行捧着盆栽,如同捧着什么极其重要的宝物。


    他拿了陈大师再给他准备的植物营养液等,就直奔市区。


    他要去找方姐老公了。


    宁施晴刚准备跟上去。


    但她就在这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曾见过的人。


    她的目光微变。


    这是陈达坚口中的刘先生。


    这位刘先生自称是看风水的,而且还似乎真有一些本事,只不过本事不算大,连陈达坚身旁跟着另一些鬼都看不出来,只能按照风水书上提到的一些格局来看风水。


    现在,这位刘先生竟然来找陈大师了?而且看两人的样子,还算熟悉。


    宁施晴心中的警觉程度不断上升。


    之前en酒吧中就出了一位堪称过江龙的邪术大师,现在又来一位郊区的陈大师,还有这刘先生?


    宁施晴取出令牌。


    她快速拍下这两人的样子。


    到这会儿,她可不准备继续自己一个人莽了。


    该摇人就摇人。


    问一问群里的其他鬼差,有没有认识这两个人的,看看这两个人以前有没有翻下过什么事,被记录在案。


    她之前见过刘先生,但也没过多留意刘先生情况。


    至于陈大师,明显有问题,只不知道以前有没有闹出过事来。如果陈大师只对孤魂野鬼下手,还真不容易被人找出问题。


    哪怕有人发现了陈大师对鬼动手,只要陈大师能摆出证据,证明他杀的都是伤人的厉鬼,那陈大师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助一方的英雄。


    群里很快变得活跃了。


    但大多数鬼差认识的都只是刘先生,而没谁认识陈大师。


    宁施晴看了会儿群聊,也没看到有用信息。


    刘先生则和陈大师一起照顾花草。


    宁施晴注意到,陈大师浇花用的所谓营养液都是从尸体身上炼出来的。


    而这些东西中,还混杂着某些陈大师专门用植物调配出来的植物汁液。植物汁液中有特殊的芬香,将尸体中提炼出来的东西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都给遮盖住了。


    大多数人的嗅觉并不够敏锐,无法嗅出那些味道中的细微区别。


    不过像宁施晴这样的鬼,就可以很轻松地闻到那些味道有多不对劲了。


    陈大师让刘先生往哪里浇营养液,刘先生就往哪里浇。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刘先生看起来都是一个实际上对各种各样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听着陈大师吩咐行事。


    而且,刘先生也没有和陈大师说什么话。


    但宁施晴刚刚准备暂时将这边的事放开,转而去追封高行时,宁施晴忽地听到了刘先生说话。


    “老大,你刚才选择的那个人,真的不会坏了我们的事吗?”


    宁施晴精神一震。


    她立刻竖起了耳朵。


    陈大师选择的人?


    这指的究竟是谁?


    宁施晴在这边一路看过来,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封高行了。


    陈大师还是慢条斯理地指挥着刘先生给植物浇水。


    在水流不断地洒落的声音中,陈大师悠然自得道:“他能坏什么事?他一心就惦记着赚钱,现在整个人除了赚钱,还能想什么东西?没事的。就算他今天说的哪个朋友的家里有什么问题,只要他真的将我送给他的盆栽拿过去了,到时候他那朋友一家人还是得继续听我的话,不可能起什么心思。”


    刘先生一边继续给植物浇水一边点头。


    不过刘先生的表情中多了一些无法散去的顾虑。


    他似乎并没有真的安心。


    陈大师有人指挥,就基本很少自己亲自去碰那些还要用来浇水的东西。


    他打量了一下刘先生的表情,再问:“倒是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帮你一个还算关系不错的朋友的忙吗?我怎么听说你那次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你朋友赶了出来,还连钱都没有收到?你要不要我去帮你做点什么?”


    刘先生一度露出心动的表情。


    但很快,刘先生就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那次我只是走了一趟,也没再帮他们做什么调整,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吧,不做那么多事了。说起来那家人还是陈大师您同宗,就算看在这面子上,我也不好怎样。”


    陈大师呵呵笑了两声,明显不怎么将刘先生这话放心上。


    陈大师自顾自地往下说:“依我看啊,你还是应该让他们家受到教训,别让什么人都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随随便便就欺负过来了。你都过去走一趟了,还什么都没有拿到……”


    刘先生赶紧说:“不是的,他们家就那个陈达坚不懂事,我认识的那个陈达正还是不错的,他后来给我封了个红包,没让我完全白跑。”


    刘先生本意还要再替陈达正一家说话,但陈大师眼睛一扫,刘先生就再不敢说别的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帮忙浇花。


    陈大师苦口婆心道:“你啊,好好想想,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做出了些什么名头?你是算有一点名气,但你那点名气算什么?名气有时候啊……”


    陈大师故作神秘地摇头笑着。


    “你说是你在这地儿的名气大,还是我在这地儿的名气大?你说真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会优先想到你,还是优先想到我?但你再想想,你努力这么多,都收获啥了?你赚到的钱和我赚到的比,算什么?”


    刘先生沉默着。


    陈大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啊,也别想那么多了。你会找上我,主动和我合作,就代表你是想赚钱的。我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想着赚钱,你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你就该准备好改变。就从对陈达坚……不,陈达正动手开始吧。他们不尊重你,将你请了过去又不相信你,你怎么都该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是吗?”


    陈大师最后的反问充满蛊惑。


    刘先生神色快速变幻几下,最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陈大师,您说得对。我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该去做。陈大师,您想我怎么去对陈达正一家动手?布什么局?”


    陈大师呵呵笑了两声。


    他再拍了一下刘先生肩膀。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自己要真下不了决心,我说让你怎么做,你难道就真能怎么做不成?还得你自己决定怎么做,再去做,你才能真的做啊。”


    陈大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蛊惑人了。


    刘先生终于下定决心。


    “我知道了。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明白了,宁施晴就跟着看他身上的气息发生变化。


    之前的刘先生只能算夸大自己的本事,再用夸大后的说法去赚取高额报酬。那总归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刘先生本人更倾向于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


    现在的刘先生,则真要踩入黑色地带了。


    宁施晴有些迟疑。


    她还不确定该如何对待刘先生。


    趁刘先生还没顺利完成对陈达正一家的布局就动手?还是等刘先生做了什么再说?


    正在这时,邵芷青给她发消息了。


    第73章


    【邵芷青:施晴, 你还在那位陈大师那里吗? 】


    现在是白天,是宁施晴当值的时间,邵芷青则该下班了。


    为此之前群里都在热烈地讨论刘先生和陈大师的事时,邵芷青根本没有出现,一直到现在,邵芷青才看过了群里的消息。


    【宁施晴:对, 我还在。你知道这位大师的事吗? 】


    【邵芷青:不大了解。我以前曾从那附近经过,大约了解过一些事。起初这花店和花田都不是这位陈大师的,而属于另两家人。后来不知道陈大师做了什么,那两家人就老老实实将自家资产低价转让给了陈大师。 】


    宁施晴眉头一挑。


    邵芷青说的这事让她想到陈大师让刘先生对付陈达正。


    陈家家业不大,真要送,恐怕砸锅卖铁也送不起店铺田地。但如果刘先生发了狠,真要用自己那身本事对付不怎么懂这些的人,那还真能让陈家损失惨重,最后为求活路,也当真有可能将自家拥有的一切东西拱手相送。


    说是送,实际上人人都知道,那就是被逼无奈, 不得不如此。


    【邵芷青:我之前听说过这件事后,立刻去看了一下。我当时就觉得有古怪了,不过那会儿实在看不出别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没多做什么,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你的消息。 】


    宁施晴和邵芷青用令牌聊着天时,刘先生也和陈大师说好了,自己现在就去准备对付陈达正一家。


    他出了陈大师的花田,陈大师则凝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冰冷的表情。


    陈大师手中多了两颗花种。


    宁施晴不认得这是什么花的种子,只看得出那花种大小和葵花籽差不多,但表皮是光亮的褐色。


    陈大师就像别人玩文玩核桃一样捻动花种。


    他如此玩了一会,才随意地将两颗种子往稍远处的地面一抛。


    刘先生没在这了,他花田中也没别的花农,许多活就得他亲自做。


    他开始给两颗花种浇水。


    那两颗花种不过是刚被种下的,之前也没有发芽迹象,可随着他特制的营养液撒入土地中,无需多时,就有两颗幼芽长出。


    幼芽上泛着暗红的颜色。


    其中一颗幼芽往上略微长了一两厘米后就停了下来,不再长高。另一颗幼芽却往上长了足足五六厘米,才放缓了生长速度,但还在往上长高着。


    宁施晴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幼芽看。


    她从长得比较高的那颗幼芽上感知到了封高行的气息。


    至于那颗长得比较矮的幼苗,同样透出某一个人的气息。


    不过那个人现在应该和这幼苗还没有产生多深的联系,气息还是隐隐约约的。


    陈大师显然也知道这点。


    他停止了浇水,俯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那只有一两厘米高的幼苗。


    花田中没有别的人,他也明显没有那么警惕。


    宁施晴还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还没有结果么?算算时间,都到这会儿了,他应该已经将之前的盆栽送出去才对。那个人……应该比封高行更有价值。不过这联系怎么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宁施晴想到神婆文连翘准备的符。


    想来是朱琦拿到了符之后,已经再将准备给方姐夫妻俩的那份符给了方姐,而且方姐也成功说服老公将符带上了。


    文连翘到底有一些本事。


    宁施晴也准备好了去找文连翘,好问问文连翘是否认识陈大师,之前又是否听过刘先生的名号。


    他们这一行偏向于灰色地带,不过他们这行同样有圈子。


    诚然,文连翘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频繁接业务,只帮一些特别熟悉的亲朋好友化煞避灾,而不会再怎么接不熟的人的业务,可文连翘在这行中怎么都算老子里,肯定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陈大师来到这里的时间比较短,可能还和当地的人没多少来往。连陈大师自己都自称自己的名气一般,但这刘先生应该算有一些能查的地方。


    宁施晴如此想着,也计划着现在先去方姐那边看看。


    陈达正一家的事急不来。


    而且陈达正一家在陈达坚的事上称得上助纣为虐了,他们身上也带有恶业,让他们略微经历一些事,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过去的错,以后还可能再去影响陈达坚母子的行为,不让他母子俩再肆无忌惮地对其他人撒泼耍无赖。


    这就比较像宁施晴的奢想了。


    人本性难移,纵然像宗族之类的传统联系能让人有所收敛,如果连家族中的人都不支持,还会主动出面拦住耍横的人,可能会让耍横的人不得不有所改变,但究竟能改变多少?又究竟能有多大效果?终究只能算未知数。


    宁施晴刚准备动身离开,就看到了邵芷青最新发过来的消息。


    【邵芷青:你先在那边等一等我,我过去找你商量一下。这位陈大师的花田应该问题很大吧?你自己在那边,可能还比较危险。 】


    宁施晴收到消息后,就看到陈大师抬手,掐了一下那颗一两厘米的幼苗。


    恰完之后,陈大师再冷哼一声。


    “看来还是要让他们都收到一点教训,他们才知道好歹,晓得尊重一下我们这些人啊……”


    他说完,走回到花田边的一个水龙头旁,洗干净手,再发信息。


    宁施晴不大敢凑太近。


    陈大师的感觉还是比较敏锐的,她要一下子凑得太近,那就即便有着令牌的保护,她都有可能会被陈大师发现。


    不过她还是尽量地透过陈大师和手机之间的缝隙,看陈大师发的信息内容。


    变成鬼之后,宁施晴的视力什么都变好了。


    离得远一些,她看得模糊一点,但还是能大概看出陈大师发了什么。


    【封高行,你和你那朋友说,他最近受到了女性小人的影响,气运有些不佳,他得多注意一些,别让小意外闹成了大灾难。那女性小人是妒忌他们家还能往上走的人。 】


    宁施晴看完消息,再看那颗一两厘米的小苗。


    这小苗看起来还是没有多少的气息,但仔细感应之下,宁施晴还是能感觉到,联系着这小苗的那个人的生命气场变弱了一些。


    而小苗生长的那片土地下潜藏的阴气则变弱了一点。


    陈大师就通过这联系,将他特制的营养液中的阴气传送到了另一边,让另一边的人都受到了损伤。


    宁施晴再用令牌拍下小苗的照片。


    她发送给邵芷青,再简单地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给邵芷青知道。


    不过这次她没有收到邵芷青的回复。


    她没等多久,就看到了邵芷青来到她身边。


    邵芷青轻轻晃一晃自己手中令牌,向她示意自己在来的路上就已看过宁施晴发来的信息,只考虑到已经离得这边不远,才没回复,而是等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再和宁施晴说。


    她盯着宁施晴之前拍下的小苗。


    “果然,他用了这种法术,影响这些人。你值的是白班,夜里要做事都大多只看你白天还没有完成的那些事,而我值夜班,我最近发现的异常情况更多了。”


    她的语气极冷。


    宁施晴一惊。


    邵芷青再挽了宁施晴的手,带着宁施晴在花田中不断走动。


    不过片刻功夫,邵芷青已和宁施晴指了好几株花苗。


    那几株花都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在枝叶之间藏着几朵花骨朵。


    花田中的阴邪气息实际上被压制得很好,没有怎么随意扩散。


    只有陈大师要用特制营养液浇花,那些营养液刚刚被渗入到泥土中,表层泥土还湿润得随手一摸就能摸出明显的水迹时,才会有较浓的阴气扩散。


    大多数时候,宁施晴都需要比较专心地感应从花田中散发出的气息,才能确定其中真有阴邪气。


    邵芷青指出的那几株花,正是花田中阴气较浓的。


    宁施晴仔细打量着那几株花。


    她总觉得花骨朵中还藏有好几张脸。


    每一株花代表着的,绝非区区一个人,而更应该是好几个人。


    一如陈大师送给封高行,让封高行在家里养的绿植,那里面就有好几只鬼,其中最强的一只鬼不断地吞噬其他鬼,再孕育出最强的那只,也让那只鬼的凶性变得更强。


    “前段时间夜里,大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城南那边那条隧道出了连环车祸。那段时间应该比较少车行驶的,结果同方向的两车道上的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后面再有其他车开过来,也没及时停住,最后就酿成了特大车祸,连救护车都极其艰难才开了进去。”


    宁施晴默默点头。


    邵芷青说前段时间,这件事还真是挺久之前的。她死前几天就在手机上看过这信息,她当时还感慨,怎么大半夜都能发生这样惨烈的车祸。


    现在她听邵芷青特意提起这事,她才意识到,这可能没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我就在那附近值班。”邵芷青的表情依旧偏冷,“我感知到那边出现异常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我感觉到了,车祸刚发生时,那边爆发出了强烈的阴气。一定是有鬼怪作祟,才会有司机直接撞向了旁边车道的另一辆车。”


    “至于后续的车祸,也是阴气作祟,才会惨烈成这样。但那时候的阴气,全是从刚开始出事的那辆车上散出来的。最开始那辆车上的阴气,也和开车的司机关系极为密切。我当时只觉得是一个养小鬼想靠邪门办法赚钱的人被反噬了,才惹来这种惨案。”


    说到这,邵芷青顿了顿。


    她指着前方一盆满天星。


    “这上面就残留着那次车祸上死去的人的气息。我当时真没有查出什么。哪怕后来再出了别的事,我都没想过,原来罪魁祸首离我们这么近。他竟然就这样藏着,都能算藏在我眼皮底下了。”


    第74章


    邵芷青在宁施晴面前已经尽可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但宁施晴还是听出了她的咬牙切齿。


    “车祸之后, 又发生了一些事。这次发生的事同样不算小。城西那边,都已经靠近郊区的位置了,有一户人家, 他们家里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儿。平日里这女儿待在家里,都算乖巧懂事的。


    “我不懂那究竟算什么病,只是听她家周围的邻居议论,知道她平日里只是反应很迟钝,理解能力差,有时候还会默默哭泣,会想自杀。但她不会表现出对其他人的攻击性。


    “结果就是那天夜里,她在家里人都睡着了之后,竟然还将一家人都杀了。用绳子勒、用刀砍……最后,她自己也自杀了。她在自杀之前,还点燃了家里的窗帘。火光惊动了邻居,大家才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全家惨死的事。”


    这件事发生在宁施晴死亡后。


    宁施晴没有听说过。


    如今听邵芷青提及, 她的心就又狠狠颤了一下。


    就因为动手的人有精神疾病,所有异常都被人用精神病解释掉了。


    可就像那些邻居说的那样,平日里都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的人,怎么就会突然在半夜里发狂呢?


    “我当时距离那家人比较远,只是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跟着消防车过去,才发现问题的。其实那家的火势不大,旁边邻居有人家里备有灭火器,都抢在消防车到来之前就给灭火了。


    “”我去到后,就在窗台中看到了一个被打翻的花盆。泥土都洒了出来,还有一些被烧过的痕迹。本该在里面的植物,被烧得差不多了,我认不出原本应该是什么。 ”


    邵芷青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就在前面的一盆芦荟。


    “来到这里后,我才看到,这应该是这一盆芦荟。也未必。可我就是觉得,那时候在哪花盆中种着的,就该是芦荟。而他们一家的气息,就被收在了我现在指给你看的这芦荟中。”


    在这些事中死去的人的灵魂正常进入了阴司。


    鬼差顺利勾到了他们的魂魄。


    亦因此,哪怕最近出现了不少异常,这些异常都还没到让人特别在意的程度。


    宁施晴打量着花田中大量的花。


    变成鬼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寒意了。


    那种冰冷的感觉,冷到她颤抖。


    如果每一盆花都能对应一桩惨案,那这位陈大师这些年来究竟害了多少人? !


    邵芷青勉强地冲宁施晴笑了笑。


    她有心要安抚宁施晴,可她这会儿的笑容,只让宁施晴觉得,她的情绪还更压抑了。


    邵芷青放慢了语速。


    “我来到这里后,看过这里的花了。大多的花都只是用比较特殊的手段培养,才会藏有较浓的阴邪气息。如果全部都是这种危险的花,那他也应该无法逍遥自在到现在。”


    宁施晴忽然抽动一下鼻翼。


    她刚才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让自己觉得略微熟悉的气味。


    她应该什么时候闻过那味道,而且还是闻的灵魂散发出来的气息,为此她才留有相关的记忆。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闻到过?


    而那味道又究竟曾在哪里出现?


    她又记得不大清楚了。


    她当前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是在某个夜晚闻到这味道的。


    那个夜晚应该还发生了不算少的事,才让她留有部分记忆,可同样因为那一夜发生的事多,她需要记忆的东西多,她才没能那么快想起,自己是怎么闻到那味道。


    花田中有风吹拂。


    风将更多的味道带到了她身旁。


    她再使劲抽动一下鼻翼。


    终于,她闻清楚了。


    那是动物的味道!


    那是她曾在404的阳台外,遇到那些感谢她的小动物的灵魂时闻到的味道!


    那会儿,新搬到顶层的人在一个小的地下直播平台中直播虐待猫狗之类的动物,还会根据观众的要求,有针对性地虐待这些动物。


    那人深夜在楼顶天台虐猫被发现被抓住,那直播平台也被封掉了,但那些观众没有全被抓住。


    宁施晴不大了解这件事的后续。她更多知道的只是,那平台中有很多人,是根据自己的榜一大哥榜二大哥什么的要求,专门拍摄一些视频,再连同被虐待死的动物尸体,一起交给榜上大哥,满足这些人变态的爱好。


    整个交易流程还算隐秘,往往都只说要将东西放在哪里放在哪里。


    还有一些主播会根据榜上大哥的要求,将自己录制的视频都刻成dvd ,再一起放置到指定地点,等榜上大哥去拿。


    宁施晴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也有和人进行这方面的交易。


    现在宁施晴又在陈大师这里感受到那些小动物的气息,她终于再想起了这些事。


    邵芷青听她说了这些,点点头。


    “那些被虐待的动物的魂体应该有很大一部分都化作了他饲养的鬼魂的养分。至于肉身,就该被炼制成他特制的这些营养液了。”


    死人身上的尸油,有可能通过某些特殊手段拿到。但数量不会太多,难以支撑起这么大的花田的消耗。


    动物的虽然也没那么容易一下子弄到太多,但相对来说,也算容易一些。而被虐待死的动物身上的怨气十足,也能让这些特殊营养液的效果更好。


    忽然,陈大师咦了一声。


    他这一声的音量很低,但足以将宁施晴和邵芷青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两鬼看向他。


    不知何时,陈大师已又走到那两棵新长出来的幼苗旁边。


    他看着的,正是与方姐老公的气息紧密联系的那棵幼苗。


    之前他在那幼芽上掐了一把,让幼芽受了伤。


    幼芽刚被掐时,看起来已经萎靡不振,仿佛随时可能死掉。至于被他掐过的地方,更没有任何好转迹象,连发黑都没有,还流着新鲜的植物汁液。


    可现在,幼芽上的伤口已经在一点点愈合,现在仅仅留下少许能证明它真的受过伤的痕迹。


    陈大师的脸色不断变幻。


    他整个人看起来越来越阴沉。


    好半晌,他才狞笑道:“好,好!看来当真是我小瞧这里了,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这样的人,还懂这些东西?哼!我倒想要看看,是你的术法厉害,还是我的术法厉害!”


    他说着,就匆匆走向了花田旁边的一间小屋。


    那看起来是存放各种工具用的。


    邵芷青蹙眉。


    “施晴,你是让你和我提过的那位神婆帮忙的吧?看来这位陈大师现在已经发现那位神婆了,你赶紧过去帮忙。也不知道那位神婆和这陈大师斗法会斗出什么结果。”


    邵芷青的语气充满忧心。


    宁施晴也担心神婆文连翘的安全。


    虽然文连翘一开始就知道封高行身后有一位擅长邪术的人,文连翘应该不至于全无准备,但面对这等事,宁施晴还是忧心,就怕文连翘上了年纪,斗法的时候会受伤。


    邵芷青看着已经拿了不少开坛做法专用的东西出来的陈大师。


    “我留下来,在这边看看这位陈大师究竟算什么派系的,也找找机会,看能不能阴他一把,起码让他这段时间都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宁施晴听邵芷青口吻,已知邵芷青对上陈大师时,也没多大底气。


    她暗暗心惊,当下更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往文连翘家中赶。


    她去到时,文连翘也已在家里做好了开坛的准备。


    这还是宁施晴第一次见文连翘摆出这么正经的架势。


    甚至文连翘穿的衣服都换了一身宽袖大袍的传统服饰。


    桌面上有黄纸、朱砂、令旗等各色物品。


    最少不了的还得是香炉,还有在香炉中已经被点燃的香。


    这些香同样是文连翘特制的,在外面根本不可能买来。


    宁施晴进来,都不敢离法坛太近。


    她怕自己身上的鬼气会干扰到文连翘施法。


    倒是文连翘注意到了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再专心控制桌上的东西了。


    桌面没有其他能用来插令旗的东西,令旗的旗杆也只是很细的一支,按常理揣测,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立起来的。


    但这会儿,文连翘施法期间,不时就会有令旗立起,旗帜无风自动,又不时就会有令旗摔下。


    桌面上还有一些纸人。


    起初纸人躺着一动不动,渐渐地,纸人像是活了过来,拥有了超凡的灵性,已然不断挥舞着胳膊和腿,就像在和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打架。


    宁施晴也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了这里,然后被纸人暴揍着。


    纸人的战斗力强悍,可香炉中被点燃的香燃烧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几乎是眨眼间就会多出两三寸上的弯曲香灰。


    那代表着香正点燃着的位置的一小点,更是快速往下滑,眼看就要滑落到香梗的位置了。


    之前一直都在忙着打看不到的敌人的纸人倒下。


    桌面上的令旗全部立起。


    香燃尽。


    令旗才跟着如同失去了力气般,全部倒了下来。


    文连翘朝宁施晴所在的方向露出微笑。


    她颤着手,想再点燃香。


    这次她如果要点,就该是要将香点给宁施晴了。


    不过宁施晴阻止了她。


    神婆现在消耗太大了。


    神婆有阴阳眼,可以看到鬼魂,不需要弄那么多复杂的仪式都可以与她交流。


    真要弄多一些仪式,也只是让她受益。


    现在情况特殊,自是没有这等必要。


    文连翘却还是点燃了平日烧给宁施晴的那些香,再呵呵笑道:“鬼差大人,你放心吧,我这老骨头可没这么容易出事。”


    她看起来疲倦,不过眉眼间都透着神气。


    那是在斗法中获胜的人才该有的神气。


    宁施晴心头大定。


    她和文连翘说了说自己在花田那边的经历。


    文连翘冷冷冷:“我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学来了一些本事,就想着用这些本事肆意敛财。那位陈大师是负责蛊惑人的,那个刘先生……他是看风水的?我想想,我应该见过他,不过我和他平日里没什么来往。”


    文连翘没回忆多久。


    她气得拍起了桌子。


    “好哇!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是在我们当地一个交流会上见过他的。我那会儿还觉得他年纪轻,为人浮躁,但也算有一些这方面的天赋,如果肯好好努力,将来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要和那些邪道混一起了?!”


    第75章


    花田中。


    陈大师哇的一下吐出好大一口血。


    紫黑色的淤血将他面前的东西都染了色。


    他的这血还散发着异常臭味。


    他身旁的泥土微微翻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地下出来,但又不敢出来。


    陈大师手一挥,立刻就有一道乌光落入地下,将地下那些不断翻涌着、似乎想要出来的东西全部击杀。


    但陈大师这么一动,立刻牵扯到了他的伤势。


    他的表情又狰狞几分。


    他忌惮地看向城内方向。


    经过一轮斗法,他还不确定那和自己比拼的人是谁。


    他只是模糊地知道, 那人的一身实力很强,比起他来, 应该还要强一些。


    不过他最擅长的并非这种斗法,而是驱使自己养出来的众多鬼怪攻击敌人。


    而在刚才斗法时, 他能用的就只有自己的能力,而无法让自己饲养的那些鬼怪全部过来帮忙。他就算要借用自己养的鬼的力量, 都只能借用到一部分。


    因此,即便他刚刚已经输了一场,他都没有因此失去信心,觉得自己接下来将会如何危险。


    他只是对这城中的人多了几分警惕。


    地下还有许多因他特制的营养液而诞生的、充满了凶性的小虫子。


    这些虫子原本也和在他身旁的土地下的那些小虫子一样,蠢蠢欲动地想吞噬他吐出来的血液。


    但死了一些虫子后,剩下的虫子就全都安静了, 谁都不敢再乱动。


    就连那些寄身在植物中的鬼怪,这时候都不敢像往常一样彼此吞噬,而是全部都安静地等待着。


    花田中有自然吹拂的风。


    可这时候的花田给人的感觉, 就像一片死寂之地。


    四周的声音再怎么响着,都似乎已经与这片土地中的生灵无关。


    陈大师就在自己布置的法坛旁边休息了一会,才慢慢地将东西全部收回到花田旁的小房间中。


    被他吐出来的血液污染过的东西,则被他另行存放。


    他打量了一下那些东西,最后还是将它们全部放入一个用来沤肥的大桶中。


    他的血,那可同样是好东西。


    而且如果那些鬼怪吞噬了和他的血液有关的东西, 以后就更要听他的吩咐行事了。


    他忙碌期间,邵芷青一直在旁边,冷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他将东西全部放好,走出杂物间,邵芷青就轻飘飘地飘了进去。


    她盯着之前陈大师用过的香炉。


    其上有玄奥的花纹。


    有暗红的光在花纹上流转,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邵芷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猛地往前冲,想直接冲出这杂物间。


    然而她刚一动,杂物间中就有一张特别大的旗飘起,并向她席卷而去。


    那旗几乎要将她彻底卷住。


    她的行动速度已经很快了,旗却离得太近,又飘起得过于突然,等她留意到旗的威胁时,她和旗之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如果她还能维持之前的速度,她倒可以直接冲出去。


    偏偏香炉中也绽放出明显光芒,将她罩住,愣是让她动弹不得。


    暗红色的大旗触碰到她的魂体,立刻发出滋滋声。


    另有一团团白雾飞起。


    邵芷青紧咬牙关,调动自己浑身上下的鬼力,再将鬼力全部灌注到令牌中。


    如闪电的光芒一闪即逝。


    虽说时间短暂,但这一瞬间,已足够让她冲破这一面旗帜,冲向前方。


    眨眼间,邵芷青已真正冲出了杂物间。


    她已进入花田之中。


    不过,就在她的前方,还站着另一名脸色苍白的男人。


    陈大师直勾勾地盯着邵芷青所在的位置。


    有令牌的保护,邵芷青不觉得之前就无法发现自己和宁施晴的陈大师会在这会儿突兀地看到自己。


    但对上了陈大师的目光后,邵芷青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人看出了位置的感觉。


    之前邵芷青正好是胳膊的位置被旗帜碰到了,她现在隐隐感觉到,陈大师盯着的正好也是自己胳膊的位置。


    她偏头看去。


    刚才旗帜灼烧了她的魂体。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受了多重的伤。那旗帜仿佛蕴藏有剧毒,让她只是略微地触碰一下,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现在她这样看过去,除了看到自己魂体伤多了一块暗红色的伤疤外,也没看出其他问题了。


    那种奇异的灼痛感,现在也不怎么明显。


    偏偏陈大师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所在的位置都已经被人彻底看破。


    邵芷青刚才仅仅从杂物间中冲出,就已消耗了自己六成以上的法力。


    现在还是白天,没有相对温和的月华,只有日华。


    邵芷青要用日华来恢复法力的难度较大。


    刚才看陈大师和别人斗法时,她就发现,陈大师有许多无法在斗法中用出的手段。


    她那时候就已开始警惕。


    没想到,她都特意等着陈大师离开杂物间,看清楚杂物间中也没有其他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东西了,她才冲进去,谁知道现在还是变成了这样子?


    邵芷青默默后退一小步。


    她现在更凝神警戒着四周状况,生怕再闹出什么事,导致自己又受伤。


    令牌好用,可也不是万能。要不她靠着令牌直接对上陈大师,和陈大师直接打一场就行。


    她这么一退,陈大师就跟着往前一步。


    陈大师看她时的眼神还比之前更冷了几分,那模样活像在盘算着要如何将她生吞活剥。


    “是你?!”


    陈大师嘴里发出磨牙般的声音。


    他恶狠狠地瞪着邵芷青。


    与此同时,邵芷青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手臂上那块暗红色的伤疤变烫了。


    那种感觉,就像旗帜再度笼罩住了她的身体。


    以她手臂上的伤痕为起点,旗帜中蕴藏的阴毒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体其他部分扩散。


    还有她身后,也不知何时飘起了阵阵阴风。


    本该散发着阳光温暖味道的花田,在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人间地狱般的地方。


    邵芷青咬紧牙关。


    她疯狂调动体内剩余的法力。


    手臂上暗红伤疤散发出的灼痛感越明显,她就越能肯定,陈大师并非真能穿透令牌的影响看到她,而是凭着之前用那恶鬼旗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判断她所在位置。


    陈大师都不知道杀了多少鬼,才能用这些恶鬼临死前的怨念祭炼出这面恶鬼旗。


    邵芷青刚和旗接触时,只知道旗上逸散出来的能量有意。


    到现在,恶鬼临死前体内所有的精华凝聚出来的鬼毒都渗入她体内,在她身体里不住流淌了,她才模糊地意识到,那旗是怎么炼成的。


    她还从陈大师此时看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垂涎。


    她也是鬼,还是道行很深的鬼。


    如果陈大师不是靠着这些不知道传承里多久,凶恶到极点的法器,又靠着这片花田的特殊,陈大师也无法这样阴到她。


    陈大师现在就想将她也炼入那面恶鬼旗中。


    她并非旗中那种只知杀戮的恶鬼。


    但陈大师想用旗中恶鬼的凶气扭曲她的性情,抹去她的理智,让她也变成那种恶鬼。


    花田底下生出许多根须。那些根须就在泥土间不如蠕动。


    细小的、带一点白色的幼小植物根须,活像一条条扭动的小虫子。


    鬼毒就从这些根须中释放。


    邵芷青只觉自己身体都要被什么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她有心挣扎。


    可她仅剩的法力注入令牌后,只能做到刚好护住她的身体,不让她立刻被鬼毒侵蚀。


    邵芷青意识略微模糊。


    她守住最后一分清明,等着救援到来。


    她用着令牌,出了现在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城隍庙那边都该会知情。


    哪怕陈大师弄出来的花田还能暂时阻止令牌往外传信息,还有宁施晴可能知道她这边的异常。


    在陈大师和文连翘斗法结束后,她就立刻给宁施晴发了信息,表示自己准备在这边再盯一下陈大师,看陈大师想做什么,寻找陈大师的弱点。


    她那时候还能收到宁施晴回复。


    如果她有较长时间没和宁施晴通信,宁施晴应该会发现她这里出事。


    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守住清明,别在救援到来前先失去理智,真沦为陈大师那旗帜中一般的、只知疯狂杀戮的恶鬼。那就一切都晚了。哪怕救援赶来,她要成了恶鬼,也只能让救援的人赶在她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前击杀她。


    就在邵芷青快觉得坚持不下去时,轰然一声雷响。


    这声雷鸣炸得邵芷青神台一阵清明。


    她是正道鬼差,不惧天雷。


    这雷声,还能让她精神好转。


    她抬头看向天上。


    还是晴日,阳光明朗。


    这天气本不该打雷的。而刚才的雷声阳刚气重,也不是鬼差可能使用的阴雷。


    她再往花田外看去。


    宁施晴就飘在外面。


    刚才那雷,正是宁施晴弄出来的。


    邵芷青再感觉到手中令牌快速震动。


    现在她终于再收到信息了。


    有一些是宁施晴之前就发给她的信息。


    邵芷青来不及细看。


    她立刻注意到的,只是最新一条消息。


    宁施晴提醒她,等会儿再响起雷声,就立刻往外冲。


    刚才的雷已经粗略地破开了陈大师在这里布置的炼化阵法,让阵法内外不再处于彼此隔绝的状态。


    如果再有一道雷,的确能让邵芷青就此脱困。


    邵芷青其实还有一肚子的疑惑,譬如宁施晴是怎么弄出这样的雷的。


    她认识的宁施晴,可不该有这等本事。


    但此时哪里是她该细问的时候?


    她该做的还是尽快配合宁施晴那边的行动,好先离开这鬼地方!


    轰!


    又是一声雷响。


    这一声过后,邵芷青立刻找到阵法中已经出现的小小缝隙,快速往外钻。


    出去的瞬间,邵芷青还狠了狠心,强行将自己胳膊上那块暗红的伤疤挖下,再一掌将其拍碎。


    旋即,她拉入宁施晴,快速往城内逃。


    第76章


    宁施晴第二次弄出那雷时, 邵芷青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宁施晴本身确实没学过雷法,哪怕学了,她以现在的鬼魂之神, 也不可能用出这样的阳刚之雷。


    不过宁施晴手中有符。


    宁施晴真正靠的是符箓。


    邵芷青抓住宁施晴,和宁施晴一起往前逃时,她就感觉到有一股能量, 从宁施晴体内传来,快速笼罩住了她。


    宁施晴体内有足够的功德护体。


    虽然宁施晴本身修炼的时间还不算长, 法力值偏低, 但功德的作用比法力还要大。


    有这点功德护身, 邵芷青只觉自己体内胡乱流窜的鬼毒都被压下了不少。


    她俩一起进入城区中,离得陈大师的花田都已经比较远了。


    到得这时, 宁施晴才真正松了口气。


    邵芷青也是一阵后怕。


    刚才宁施晴来的时间要迟了那么一点,她可就危险了。


    幸好宁施晴还算来得及时。


    阳光照在她俩身上。


    日华会带来轻微的灼热感,不如月华舒适, 不过对这时候的邵芷青来说,她最需要的就是日华的霸道力量。


    月华着实温和了一些,难以帮她快速驱散体内鬼毒。


    日光照得邵芷青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上乱爬。


    不过这种感觉比起鬼毒带来的灼痛感,还是要舒服太多。


    邵芷青这才顾得上问宁施晴。


    “施晴,你那符是怎么来的?”


    第一道符时, 邵芷青只听到雷声,没能多仔细地感应到雷中蕴藏的能量。


    到第二道符时, 她就感觉出来了,那分明是茅山五雷正法。


    邵芷青在这城市当鬼差的时间已经比较长了,她自认自己之前从未发现过有会五雷正法的人在这长住,怎么宁施晴突然间就能弄出两张雷符?


    “是文婆婆给我的。”宁施晴说起这事时, 还觉得颇不可思议。


    她问过文连翘是否认识陈大师和刘先生,文连翘就称要去找当地一些同样混迹玄学圈子的人,再去找刘先生。


    文连翘出门前,就找出了两张符。


    她将符给了宁施晴,再三叮嘱宁施晴要小心使用。


    文连翘和陈大师斗法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算很长,不过足够让文连翘略微了解到陈大师的情况,知道陈大师其实还藏有不方便用的手段。


    她特意给宁施晴雷符护身,还和宁施晴说了,她手上也仅仅只有这么两张符,还是她以前和其他来这里一起交流玄学上的东西的朋友送给她的。


    如今过了多年,她虽和那位朋友保持着联系,如果实在有必要时也可能可以联系到她朋友来这里,但终究多有不便。她朋友想来到这里,怎么都要多花时间。在她朋友来到之前,宁施晴能用的,就只有这两张雷符。


    宁施晴原本也以为雷符能在自己手中待更长时间,说不定等文连翘的朋友到来,她还能将雷符还给文连翘。


    没想到文连翘一出门,她接着发现自己联系不上邵芷青了。


    宁施晴仗着自己手中有两张专克鬼祟的雷符,她一边往上汇报此事,一边率先赶了过来,凑巧就在那时候救出邵芷青。


    “文婆婆……”邵芷青也是愣了愣神,“我之前没怎么和她打交道,还真不知道她竟然这么强。”


    不单个人实力强,还有人脉关系。


    像这次,宁施晴才从文连翘这知道,她竟然还有会五雷正法的朋友。


    哪怕彼此间没有时常见面,他们也完全能凭发达的通讯网络交流。


    另有一些鬼差赶了过来。


    那些鬼差所在位置离这边远些,宁施晴和邵芷青又离开花田后一直往远方飘,这就导致了其他鬼差想追上她们,还得再花一些时间。


    邵芷青和那些鬼差说着自己在花田那边的发现,宁施晴就在旁边听着。


    她听到邵芷青说,这位陈大师很可能是一个御鬼门派炼鬼门的传人。像这种门派,虽然传承古老,但一直都游走在边缘地带。他们行事也不敢怎么高调,否则他们随时都可能面对正道围剿。


    邵芷青当鬼差之前,一度听说过这些宗门的事。


    她的家人还一度被炼鬼门的人盯上。


    邵芷青死的时候的年纪和宁施晴差不太多,但她生前的年代和宁施晴活着的年代就差得远了。


    邵芷青活着的年代还有义庄。


    邵芷青的家族中就有人是看义庄的。她的堂爷爷、堂伯、堂兄,三代人传下来,全在义庄里干。


    炼鬼门的人想找恶鬼,甚至想自己设法制造恶鬼。他们找来找去,最后就找上了义庄。


    义庄是存放尸体的地方,其内还有不少无人认领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生前就经历了惨事,一腔怨气无处发泄,随时都有可能尸变。另有一些尸体生前可能过得不算特别倒霉,但久久未能下葬,不得入土为安,久而久之也攒了不少怨气。


    炼鬼门的人就盯上了这些尸体。


    他们就想方设法要混入义庄中,惊扰尸体。


    邵芷青的堂爷爷那时候已经上了年纪,减少了去义庄的次数。义庄中的看守主力已经变成了邵芷青的堂伯,她的堂兄则跟在父亲身边学习。


    那时候看义庄的人或多或少要会一些驱邪的本事,甚至有一些看义庄的本事比正宗拜师学艺那些人还强。毕竟义庄中的人真天天与尸体打交道,随时都有遇上怪事的可能。


    邵芷青堂爷爷一家是祖传的本领,她的堂伯正当壮年,又是自幼就在义庄长大的,都不知道跟着父亲一起处理过多少怪事,该懂的都已经懂得差不多了,要不邵芷青堂爷爷也不舍得让儿子和孙子常留在义庄中,自己则回家去了,偶尔才来义庄转一圈。


    炼鬼门的人之前也和一些义庄打过交道。


    他们遇到的那些义庄中的人虽然也有些本领,但都只能算义庄中的平均水准,比不得炼鬼门这师徒三人。


    为此,炼鬼门的人刚来到邵芷青堂伯父子看管的义庄时,还没太将这里放在心上,只打算用比较常规的方式,引发尸体身上的怨气。


    民间最常担心的是黑猫冲撞尸体,但除黑猫外,还有蜈蚣、乌鸦之类的邪门动物。


    炼鬼门的人要让自己的行动尽可能隐蔽,还想着先将恶鬼弄了出来,等恶鬼击杀更多人,让当地生出更多冤魂,他们再充当好人,来帮当地人抓恶鬼。


    这样恶鬼杀人变强,他们再抓恶鬼,说不定还能多得到一些被恶鬼害死的人的鬼魂,充当日后饲养恶鬼的养分,他们还真不管怎么算都不会怎么亏。


    炼鬼门的人还特别留意过,这一带没什么玄门正宗,只会出一些民间跳大神之类的人,他们不觉得这些人和义庄中负责看守的人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威胁。


    于是,他们就在一个无月的夜晚,将自己特别饲养的蜈蚣毒虫派到了义庄中。


    他们的蜈蚣已经用类似养蛊的法门养过,能听从他们吩咐行事。


    他们在别的义庄用这种办法行事,可以很轻松地造出厉鬼,还可能弄出僵尸。


    不过到了这里,他们的方法失效了。


    蜈蚣只是靠近了这义庄,就被在义庄中的邵芷青堂伯发现。


    再接着,蜈蚣死了。


    炼鬼门精心饲养的蜈蚣毒性大,但邵芷青堂伯同样应对经验丰富,没让蜈蚣伤到自己。


    炼鬼门平白失去了一条好用的毒蜈蚣。


    不过他们也已注意到,这义庄里的人不大好惹。


    他们一向喜欢藏在暗处,当真要在其他人面前露脸时,总要想方设法将自己打造成一心一意为别人考虑的好人。


    这次他们知道自己难以轻松解决对手,就都学聪明了,只打算尽快离开。


    不过他们的运气差了一点。


    也可以说是邵芷青一家的运气差了一点。


    那晚正好邵芷青的堂爷爷打算来义庄这边看看。


    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但腿脚什么的依旧利索,身体强健,不知道比多少年轻小伙子都厉害。


    老人来到义庄时,正好听到邵芷青堂伯父子说今晚有蜈蚣的事,邵芷青堂兄还说要不要去借公鸡来吃蜈蚣,免得这一带还有更多蜈蚣出没,但老人一来,听到这些,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要去找被邵芷青堂伯打死的蜈蚣。


    老人家看出了这蜈蚣是有心人饲养的,还知道今晚义庄中的尸体差点就要被惊扰到。


    老人一辈子嫉恶如仇,怎么都无法坐视不理。


    他要去查谁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准备给那人一点教训,好让那人知道敬重死者。


    炼鬼门师徒三人想着离开这里,但他们三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再怎么提前踩过了点,判断过周边情况,都不可能像在这里土生土长的邵芷青堂爷爷了解情况。


    邵芷青那时候还年轻,不了解斗法的具体情形,她只知道最后自己堂爷爷没了,堂伯受了伤,身体大不如前,她的堂兄相对好一些,但也准备和他们全家族的人一起搬迁到别处,好避开某些灾难。


    邵家搬了家,但没能真正躲开所有倒霉事。


    邵芷青堂兄命硬,活的时间最长,家族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遭遇意外离世。幸运的,一遇到意外立刻就能死,不至于自己受罪,还给家里人添麻烦。不幸的,频频遇到意外,自己天天担惊受怕,最后还要再受苦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死亡。


    邵芷青和自己堂兄关系好。


    她死之前,也遇到过不少倒霉事。


    她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那会儿她的堂兄就经常来和她说对不起,说都是当年他们和那炼鬼门的人斗法,斗到最后还让炼鬼门的人有机会牺牲掉炼鬼门三人多年来养的所有厉鬼,给他们家下了诅咒,才连累得家人全变成这样,就算搬家了都没能完全躲开厄运。


    邵芷青倒没多想这些。


    她更好奇炼鬼门是怎么和自己堂爷爷他们斗法的。


    她堂兄看她那样子,不愿意让她死前留有遗憾,才和她说得详细了些。


    今日邵芷青在陈大师花田中,看到陈大师开坛做法,就想起了堂兄昔日和自己说的话。


    第77章


    邵芷青临死前还听自己堂哥说过,当年想来义庄搞事的炼鬼门三人临死前,有一个说过,就算他们留下的诅咒不起效了,将来夜肯定会有别的人来替他们复仇。


    邵芷青的堂伯检查炼鬼门三人留下的东西时,觉得炼鬼门应该真有另一个流落在外的传人。


    来义庄的这三人,和在外的那人,当初不知道因什么原因分开了,才导致现在只有来了义庄里的这三个做事。


    但邵芷青堂哥很肯定, 炼鬼门还有别的人, 而且那个人但本领不会差。


    这些年来,邵芷青堂哥带着邵家其他人远走他乡,却依旧无法完全避开炼鬼门三人留下的诅咒,他心中压力已经极重。


    再想到炼鬼门竟然还有一个弟子在外,随时都可能再冒出来报复,邵芷青堂哥心中的压力就一下子变得更大了。


    他一直钻研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寻找解诅咒的办法。为此,他还一度频繁地与其他玄门中人交流,提高自己实力。可以说,他将自己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


    可这些年来,他一无所获。


    哪怕他自身实力提高了许多, 他依旧解不了炼鬼门的鬼毒诅咒。


    到邵芷青死的时候, 邵家剩下的人已经更少了。


    邵芷青堂兄就开始考虑,等家族中当真只剩下自己,他就去找那炼鬼门仅剩的弟子。也许等他找到那人时,那人已经再收了徒弟,炼鬼门传人数量又变多了,但都没关系了,他那会儿也将没有其他牵挂,可以尽情报仇,即便报仇失败,他也算让自己的死亡有了意义。


    邵芷青死后,灵魂还飘荡了许久。


    那时候她还能和自家堂哥交流。


    她也试过跟在自家某些受到诅咒影响开始走霉运的人身边,试图帮他们尽可能地避开霉运的影响,但完全无效。她一旦敢离自己家人近一些,还可能让他们受到阴气影响,更容易出事。


    邵芷青渐渐只敢和堂哥交流了。


    如此过去一段时间,邵家终于只剩她堂哥还活着。


    自那之后,邵芷青再也没有见过堂哥。


    她的堂哥悄无声息地离开,去了寻找炼鬼门的其他人报仇。


    再后来,邵芷青当上了鬼差。


    她原本打算慢慢修炼,等修炼有成,可以更自由活动时,再去找炼鬼门的人报仇,也看看能不能再见到堂哥。


    可当她的实力到一定程度后,她就引来了当地城隍庙注意。


    邵芷青再三权衡,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城隍庙当差。


    她发现自己只靠自己摸索,实在太难摸索到合适的修炼法门,她的修行速度会被大大减慢。


    她觉得还是需要先为自己找一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但地方,尽可能地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再去考虑别的。


    于是,她就在城隍庙里当差当到现在。


    她的资历已经算老了,要不是阴司体系都因现世的事情而出现过一段时期的变化,很多地方的阴司体系还没重建完成,邵芷青也不至于是现在的职位。


    亦因此,这次邵芷青出事,才让城隍庙这边的鬼差都大吃一惊,基本能赶过来的都以最快速度赶来了。


    邵芷青说起自己往事时,说得还算详细。


    宁施晴听她语气,已知她此时心情有异。


    好不容易,邵芷青将这些说得差不多了,她快速吸入大量日华,任力量更为霸道的日华在自己体内不断压制鬼毒,再带给她疼痛酸麻的刺激感,她才继续说:“这位陈大师用的香炉上的花纹,还有他炼制的那面旗帜上的花纹,都让我想起我堂哥以前和我描述过的、他和我堂伯、堂爷爷他们看守义庄时遇到的炼鬼门传人用的东西的花纹。”


    说是花纹,实乃符文。


    不同的修行流派用到的符文会有区别。


    如果连这些纹路都一致,那陈大师还真极可能是炼鬼门传人!


    当年的炼鬼门传人已是行事有偏,走入邪道,而非偏向正道的只炼化恶鬼,如今的陈大师行事更甚,他非但打死鬼的主意,还惦记起了活人的东西,他甚至撺掇了一些原本都只游走于灰色区域的玄门中人,和他一起谋财害命。


    等害了命后,惨死的人化鬼,还要被陈大师再害一次。


    邵芷青再偏头,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


    这会的伤痕模样已不是之前那一块伤疤的样子了,而变成了一个小小凹陷。


    邵芷青这样的老鬼,可以只要消耗法力,就可以控制自己魂体快速愈合。


    但她现在手臂上的这个伤痕,却是难以痊愈。


    她试着将自己已经恢复不少的法力灌注过去。


    伤口出现了细微变化,但剜下那一块凹陷并没有被填补起来的迹象。


    邵芷青眉心微蹙。


    她之前都只是从堂哥口中知道炼鬼门的让如何如何,还是今日才真正和炼鬼门的人打交道。


    她细细回想着那面旗扑向自己时,自己产生的奇异感受。


    她的实力确实不算差了即便陈大师有心算计她,也不应该可以如此轻松成功。


    她旁观了陈大师和文连翘的斗法,即便看不出陈大师所有本事,她的判断都不应该会有太大偏差。


    这更像发生过某些意外,让她在自己都没来得及注意时就心神失守,才让那些旗真的碰到了她。


    可这世间,有多少东西会让她如此在意?


    甚至,能让她在意到分神?


    她模糊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的堂哥知道她已经变成了鬼的事。


    如果她的堂哥没有意外离世,那么,哪怕是一直找不到炼鬼门的人,她到堂哥也该回家一次吧?也该回来看一看她吧?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堂哥自始至终都没有消息。


    她多少能猜出,自家堂哥一定是出现了意外。


    邵芷青想过好些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像是重病、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


    她想着,炼鬼门的人以前都比较喜欢去相对偏僻的地方行动,那她的堂哥在寻找炼鬼门的人时,也应该会更倾向于去那些地方活动。如果天气不好,还真有可能就遭遇意外。


    她更害怕的是,一心要报仇的堂哥都惨死在炼鬼门的人手中。


    可如今,她回想自己在那一面恶鬼旗上感受到的气息,那分明是她的堂哥独有的气息波动。


    如果不是堂哥出了意外,那还会是什么情况?


    恐惧感慢慢袭来,一点点地染遍全身。


    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竟还是变成了现实么?


    邵芷青惨然一笑。


    她环顾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鬼差。


    像宁施晴等人,都在担心她。


    她再看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


    她已经有了决定。


    “各位,这位陈大师应该就是我仇人的传人。”


    她当鬼的年头太长了。


    算一算时间,再看看这位陈大师的年纪,她敢肯定,自己堂哥一定不可能死在这位陈大师手中。


    只有陈大师的长辈,才可能做到这种事。


    而陈大师的真实年纪其实不高,应该只有三十出头,陈大师是遭遇了法术反噬,才会看起来如此苍老。


    今日在花田的杂物间中,真正能威胁到邵芷青的,也并非陈大师,而是陈大师掌控着的那些鬼怪,还有法器。


    这些,多半全是陈大师从师门长辈手中得到的东西,而非陈大师自己制造出来的。


    亦因此,陈大师对这些东西的掌控力度有限,他想让这些东西不失控,先将他吃掉,他就必须付出极大代价。


    像现在这样,这些鬼怪也一直在蚕食着陈大师的寿命。


    邵芷青猜测,陈大师行事比炼鬼门的前辈们还要凶狠,已经直接到施法害人再弄恶鬼的程度,多半是陈大师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得不如此。


    一旦陈大师放松一些,他手中的厉鬼数量不足,他没办法及时用厉鬼提高实力,那些前辈们留下的法器,还有厉鬼,就可能立刻杀死他,再分食了。


    邵芷青简单说了说自己的判断。


    她再看向花田的方向。


    “等其他无常大人他们解决了陈大师手中那些厉鬼后,我会用我的功德兑换那面恶鬼旗。”


    她的声音很轻,还藏着浓烈的悲痛。


    又有一名应该和邵芷青比较熟悉的鬼差问:“邵姐,那恶鬼旗都能伤到你,应该不好兑换吧?你之前不是说还准备调动么?你要兑换了它……”


    邵芷青惨然一笑。


    “我之前想调动,只是觉得我修炼了这么多年,多少算有一些实力了,可以试着去一下其他地方,寻找炼鬼门的人的行踪。我如果调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我去上任期间还有一段可以到处闲逛的时间。就算那段时间,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出外活动一番,再去新地方,我也能联系当地鬼,或者和当地的玄门中人交流,试着找一找炼鬼门传人。”


    还有一点。


    她以前留在这里,还能等堂哥回来。


    但到了现在,除非她的堂哥也真的被变成了鬼,还是那种能自由行动的鬼,要不然,她肯定已经没有了和堂哥再见面的机会。


    那她自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以前这边的城隍庙里鬼差数量严重不足,现在也只是略微多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鬼力稀缺,还连周边地区的情况都无法照顾到,她也有了用自己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功劳换取离开机会的可能,她自是更盼着离开。


    可倘若当真她现在猜想这般,她的堂哥都已经被收入了恶鬼旗中,成了无法自由活动的恶鬼,还要被逼着做出一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那她申请调动,又有什么意义?


    花田那边的天色变化。


    别的地方都是晴天,唯独那边,现在看起来都已经黯淡了许多。


    天空中起了云,阴阴沉沉地往下压。


    而这些云,竟然都只漂浮在花田上空。


    如果有一些比较懂这些东西,或者灵性比较充足的人,看了这些云,就可能产生感应,知道云下有人在斗法。


    现在围过来看邵芷青情况的这些鬼差,实力都相对较差。


    那些比较强的,此时还能抽出空的,都已经去了那边对付陈大师。


    区区一个陈大师,其实没那么重要。


    但陈大师手中掌握着的那些恶鬼,需要足够多的鬼差处理。


    第78章


    一般情况下,只要鬼魂肯配合,一两个鬼差,就可以押解大量鬼怪,将这些鬼怪从人间带入阴间。


    如果鬼魂不配合,那就难办了。


    一旦大批量的鬼中出现了那么一两个刺头,要挑事,还能分散鬼差的注意力,让鬼差都觉得为难,而剩下的鬼中,还有人不愿意进入阴司,想着逃跑,那剩下的鬼都可能四散逃命。


    现在陈大师这边的鬼更具凶性,必须得鬼差们将他们都一一打服,让他们都失去行动能力了,他们才可能不再反抗,乖乖被带走。


    邵芷青巴不得自己现在能再去那边,也参与到对陈大师,还有那群恶鬼的战斗中。


    但她胳膊上还隐隐传来疼痛感的伤口,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她只拿出了自己令牌, 在群里发了消息, 再给几个现在就在花田那边的鬼差发了私聊。


    那边的战斗确实激烈,但随着时间流逝,有更多鬼差赶过去,还有一些之前一直都在帮城隍庙办事的善鬼也赶过去帮忙,陈大师等人注定只能负隅顽抗,实力强劲的鬼差完全可以抽空看看聊天。


    邵芷青现在害怕的,也只是鬼差们不清楚情况,打起来手上没个分寸,直接将恶鬼旗打碎了,连恶鬼旗里的全部恶鬼都直接击杀了。


    她就盼着在自己这边的人在取得了优势,不会出现伤亡的情况下,可以帮她留下恶鬼旗。


    哪怕恶鬼都别灭了,只要恶鬼旗还在,旗中就会留有曾经被困在里面的鬼的气息,她就可以据此确定,自己堂哥是否真的已经惨死在炼鬼门的人手中,是否也被炼成了恶鬼。


    邵芷青发消息时,宁施晴也在看着花田那边方向。


    宁施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花田那边的能量波动很奇怪。


    那么多的鬼差联手,按理说,应该无论如何都能将陈大师收拾掉,让陈大师彻底失去害人的能力了。


    但宁施晴怎么都觉得不大安心。


    那感觉很怪。


    忽然间,有一线天光,穿透了花田上空的黑云,干脆利落地洒下。


    邵芷青也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已经收到在花田那边的鬼差的回复。


    陈大师阳寿未尽,鬼差们也不会直接杀了陈大师,他们只是废了陈大师的法力,让陈大师以后都无法再用法术害人。


    还有花田中那些鬼,都被鬼差们抓了起来。一些负隅顽抗的恶鬼被打到魂飞魄散,另有一些仅仅被陈大师当做饲养恶鬼的食材,还没有真正变成恶鬼,也从来没有害过人的鬼,则被鬼差们控制住了,再准备带回阴司处置。


    恶鬼旗中的恶鬼也已被清空。


    恶鬼旗本身也多出了许多细缝。这恶鬼旗已无法再被当做法器使用。


    不过邵芷青给那些鬼差发消息时,只说了要保留恶鬼旗,却不需要恶鬼旗还能用。


    给邵芷青回复消息的鬼差还给邵芷青发了一张恶鬼旗现在的模样的图。


    邵芷青仅仅需要恶鬼旗上残留的气息,确定自家堂哥的结局,像现在这样,她已经觉得足够了。


    花田那边的鬼差要将新抓到的鬼怪都带回城隍庙中,邵芷青和宁施晴也必须回去。


    其他察觉邵芷青往这边跑才追过来查看情况的鬼差没有过多参与到这些事中,还能现在散去,继续完成他们的日常工作,和邵芷青和宁施晴都和陈大师有过接触,她俩得配合调查。


    她们在这边忙碌时,文连翘则与一名老头在一家茶馆中碰了面。


    两人都是真正修行过玄学的人,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变化。


    宁施晴用第一张雷符破开花田那边的阵法,让邵芷青能再和外界通讯时,两人就已留意到异常。


    才刚坐下的两人对望一眼,齐齐再出了茶馆,站在茶馆门边,仰望着远方天空。


    宁施晴很快用了第二张雷符。


    这次两人都有准备。


    他俩更清晰地看到了雷符使用时产生的异象。


    年老得体型都缩了水,背部已然伛偻的老头等异象略微散去,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收藏了这么多年都没用过的符,怎么今天就给全用了呢?”


    文连翘微微哼出一声。


    “是啊,我也想知道,李会长,你这是怎么理事的?怎么连我们这里有了这种败类,你都一直没有发现?那个姓陈的就算躲在了城郊,应该没怎么进城,没怎么和你们交流,你也应该不至于完全无法发现他吧?还有那个姓刘的,叫刘正郁是吧?他也是你这交流会的会员?你怎么就没有多留意他?”


    李隆幸唯有苦笑。


    “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我这个会长只是挂名的,我要能拉到谁的赞助,给他们弄一些能有金钱收益或者能结交人脉的活动,他们还肯听我的,愿意过来展现一下实力。我要没拉到赞助,就想让他们也来帮忙做点什么?那可不就是做梦?你看我这几年,弄过多少次交流?”


    文连翘再轻轻哼出一声。


    不过她这次并没有反驳李隆幸。


    她虽然已经很少参与到这些活动中,即便参与,都只会参与只有极少人一起进行的交流,而不会真正参与到什么大规模的交流中,为此,她一直都没有参与过李隆幸所说的那些能拉到赞助的较大规模交流,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清楚李隆幸组织类似交流的频率如何。


    茶馆中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唐装。


    他刚要迎向李隆幸和文连翘,花田那边就再度爆发了明显的能量波动。


    这次,连天上的云彩都发生了变化。


    穿着唐装的茶馆老板不敢多话了。


    李隆幸和文连翘对望一眼。


    两人的脸色都发生了明显变化。


    这次的斗法,比之前宁施晴接连用完两张雷符要厉害得多。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李隆幸才轻轻拍了拍手。


    巴掌声不怎么明显,不过足够让文连翘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要不要现在就通知刘正郁过来?他的靠山没了,他如果还敢再做什么事,他可就更倒大霉了。”


    文连翘冷笑。


    “李会长,你还为刘正郁那种人担心?他既然被蛊惑了,那就不管他将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谁还能理会他现在如何?”


    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要救的,也不单单是刘正郁。我们真正救的,还是刘正郁准备对付的人吧?这也算为我们积攒功德。”


    文连翘扫了中年男子一眼。


    “唐老板,就你多事?”


    她的话不客气,这位唐老板也唯有陪着笑脸。


    李隆幸则已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他的这个电话很是及时。


    刘正郁这时候正好在陈达坚堂哥一家的门前,正准备要在他们家门对面布置点什么。


    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将心中有鬼的刘正郁吓了一跳。


    原本偷偷拿着一根不起眼的钉子,准备要将钉子连同一张符都一起藏到陈家家门对面一棵树靠近树根位置的刘正郁就被吓了一跳。


    钉子没有插入起褶的树皮中,而是擦破了他的手指,擦出一条泛红的血丝。


    疼痛感从指尖袭来。


    刘正郁倒抽一口凉气。


    铃声还在不断响着。


    他整个人都变局促了。


    他的本事不算太高,但也懂一些比较基础的东西,知道自己现在办事,才刚开始办,就如此不顺利,这一定代表他做错了,他当前做的事情并不为天地所容,不为气运加持。


    他要强行再这样做下去,只会给自己招来厄运。


    他手忙脚乱地要拿手机,但他手上还拿着自己刚才准备的钉子和符,伸手拿手机都不方便。


    如此胡乱忙了将近半分钟,他才顺利将钉子和符收好,再将手机拿出来。


    可这时候电话铃声已经停了。


    他只看到未接来电提示。


    其上写着“李会长”三字。


    这下,刘正郁更手抖得将手机摔倒在地。


    手机还正好是角的位置先碰地,再翻了一个侧,手机屏幕朝向下方,砸到了有一些凹凸的地面上。


    等刘正郁再将手机捡起来,他就看到手机的防爆贴膜都碎掉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防爆贴膜撕下,看到连里面的屏幕都出现了少许裂痕。


    刘正郁倒抽一口凉气。


    幸好手机真正屏幕出现的少许裂痕并不影响他使用,他还能给李隆幸回电话。


    等听到李隆幸灾电话那头发出的冰冷声音,再得知李隆幸让他立刻到四时茶馆去,他更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


    加入了当地玄学交流会的人都知道,李隆幸这位会长为人温和,平日里总在为大家调和矛盾,没几个人会看到李隆幸黑脸的样子。


    可这一次,刘正郁听李隆幸的声音,就知道李隆幸气成什么模样。


    四时茶馆也是他们这些玄学圈子的人经常聚会碰面的地方。


    李隆幸要他立刻过去,也没说他不过去就怎样,他反而更不安心,只怕自己要迟了,或者去到那里后的态度不端正,自己就真彻底失去立足之地了。


    花田那边的陈大师是很强,强到他心悸。


    但他以前一直都在当地混,他很清楚当地玄学圈子中也有高人,李隆幸这位会长也有着一身真本事。如果让他在李隆幸和陈大师之间选择,他还是觉得李隆幸更值得信任。


    刘正郁咬了咬牙。


    他本来已经做好其他准备了,只要再将这不起眼的钉子,还有能被钉子刺入树身内的符钉入特定位置,他针对陈家布置的风水杀局就会成形,不出七天,陈家人就会遭遇血光之灾,如果陈家人无法及时化去这风水局,他们一家人都将气运愈发低落,一直到家破人亡。


    可现在,他不敢了。


    他匆匆赶往四时茶馆。


    第79章


    刘正郁赶到四时茶馆时,就看到李隆幸和文连翘喝着茶,茶馆老板唐垣作陪。


    带他来包厢的服务生已经悄悄退下,他站在包厢门边,颤抖着不敢随意进去。


    可他不动,就在包厢里的人更不动。


    刘正郁只在几年前见过文连翘,他已经不大记得文连翘这人了,可他看得出,文连翘和李隆幸的关系很好,李隆幸对文连翘的态度也不一般。


    这让刘正郁更不安。


    只一个李隆幸, 再加上茶馆老板唐垣, 已让他很不安了,再有一个身份不明, 但应该也一点都不弱的老婆子, 那可如何是好?


    刘正郁硬着头皮,敲了敲包厢门,再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他在这里,怎么都不敢再拿出之前在外的傲气。


    如今点头哈腰的人已然变成了他。


    “李会长,您找我有事?”


    李隆幸脸上本来还有少许笑意, 现在却彻底没了。


    “我找你有没有事,你自己才最清楚吧?”


    刘正郁只觉自己双腿更软了。


    他差点摔到在地,也几乎想将自己是怎么遇到陈大师,又被陈大师蛊惑的事全部说出。


    他仅剩的理智让他将这些话都藏了起来。


    他要真说了,可就什么都无法回头了!


    他硬着头皮装不知道。


    可他看到, 李隆幸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浓。


    喝着茶的文连翘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放回桌上。


    “老李,你还和他废话什么?他既然不肯悔改,那就等他自己倒大霉好了。那位姓陈的狗屁大师都倒了,他要还犟着,那就随他呗!”


    刘正郁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实力比文连翘、李隆幸差得多,无法还在室内时,就感知到郊区花田的异常。


    但仅仅是从文连翘口中听到“陈”这个字,就够让他清楚,自己想隐瞒的秘密,多半早已被人知道了。


    那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刘正郁狠了狠心。


    他决定坦白交代了。


    为了让李隆幸和文连翘都相信,他是真的知错能改,现在已经愿意改邪归正,不再帮着陈大师作恶,他甚至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和陈大师有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和陈大师的接触不算很多,总的来说,是他去郊外那边给人看风水时,留意到了陈大师的花店的布局很有特色,他觉得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也比较不凡,他才没忍住,进了花店细看。


    他本以为花店只是请了什么风水先生来调整过店里的风水格局,店铺的生意才会那么好,一看就知道能财源滚滚来,谁知道他在店中看到了从店后面的花田中走出来的陈大师,还知道了店铺的装修等什么都是陈大师弄出来的。


    刘正郁当时就和陈大师聊了比较多,知道陈大师是刚刚搬到这里,住下还没半个月时间。


    刘正郁还知道了陈大师自称自己名为陈金隶。


    一开始,刘正郁一心想着将陈大师介绍到当地的玄学会中,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应该和陈大师的实力差距很大,他再怎么努力都很难凑到陈大师的圈子里,为此,他只想着给自己简单地弄来一个介绍人的身份,以后也能借着陈大师的名义,略微狐假虎威一些。


    但陈金隶拒绝了。


    陈金隶说,他并不想过多地和其他人接触,他也不想怎么研究玄学的东西了,只想安安静静地经营自己的花店。他如果不是看到刘正郁,觉得和刘正郁投缘,他也不可能和刘正郁说那么多话。


    陈金隶还自称,他以前在别的地方时,就挺主动参与这些交流,结果到头来,仅仅是给自己惹来了一堆麻烦,一天到晚都多的是人要找他问各种问题,他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那些人,都碍于自己之前经营起来的、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得不和这些人交际应酬,他现在实在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戳,才会选择来到这里居住。


    刘正郁当时还真相信了陈金隶的话。他还因为陈金隶对自己的特别看重而无比欢喜,连帮着陈金隶浇花施肥什么的,他都做得乐此不彼。


    陈金隶嘴上说着自己并不想再和其他人交流玄学上的东西,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每一次刘正郁去到他那里,他都会或多或少地给予刘正郁一些提点。


    有时候陈金隶说得多一些,有时候陈金隶说得少一些,每一次说,陈金隶都摆出一副自己就是看刘正郁顺眼,才愿意略微指点一番的姿态。


    刘正郁又正好真能从陈金隶这里学到东西,刘正郁就更愿意频繁地来陈金隶这里了,他还愈发觉得,自己在陈金隶严重,一定是特别的,要不,陈金隶怎么偏偏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


    如此过去了一个多月,刘正郁再去陈金隶那里,就听到陈金隶说, en酒吧那边有一些问题,陈金隶警告他,只要可以,都千万不要和那边的人有接触。最好靠近了那边,都要绕着走,绝对不要真沾染上那里的人和事。


    刘正郁那会儿还想不明白,为何陈金隶会有这样的要求。但他从陈金隶这里学到的实用小技巧多了一些,他就觉得陈金隶说的话,一定可信。


    一直到en酒吧那边出了事,鬼差都赶了过去,当地玄学圈子的人都知道,竟然还有人在那酒吧中修习邪术,刘正郁才真正明白,为何陈金隶当初会那样提醒他。


    刘正郁不明白为何陈金隶不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当地玄学会的人,即便陈金隶不愿意和其他玄学圈子的人接触,那也完全可以由他代劳,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在玄学会中混出一些名声,能为自己争取到不少好处。


    刘正郁只能总结为陈金隶的性格确实古怪。


    他之前去陈金隶那里时,就会发现一些人频繁地出入陈金隶的花田,还会在花田中和陈金隶聊天。刘正郁从来都没机会听到陈金隶和那些人聊什么,只知道那些人从陈金隶那离开时,都会带走一些盆栽,或者是一些用来照顾花草用的营养液等东西。


    刘正郁还注意到,只是过去了几个月时间,去陈金隶那里的人开的车,还有身上穿的衣服什么都变好了很多。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样,刘正郁还能将其解释为巧合。人多了,竟然还这样,刘正郁就只能说,是陈金隶帮了那些人的忙,让那些人都有机会过上以前没办法过的好日子了。


    刘正郁就是在观察这些人的生活变化时逐渐心动。


    他本来也爱财,以前不过是知道自己的大概命格如何,清楚自己什么钱可以赚什么钱不可以赚,他才赚得还算克制一些,没有真的过于坑人。但和陈金隶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总看到陈金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上了富贵之路,他还哪里忍得住?


    不过他再怎么心动,他都保持有几分理智。


    en酒吧出事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出了事,进了医院,一下子花了好大一笔钱,他儿子的身体还没有真正康复过来,后续治疗还需要花费更多金钱,他才想到了请陈金隶帮忙。


    他以前没想过自己家里也会出事。


    有一些人会讲究不给自家看,但刘正郁从来不会这样想,他每年,甚至每过一段时间,觉得略微有什么不正常了,就会及时给自家做调整。在他看来,自己儿子的病很古怪。


    他问陈金隶,陈金隶就和他说,是他儿子与en酒吧中被抓的那位邪术大师有了牵扯,才会在邪术大师出事之后,也受到牵连。


    陈金隶还说,酒吧里的人多,大家从酒吧出去,就会分散到城市的不同地方,哪怕刘正郁的儿子停了刘正郁的劝告,没主动接触和那酒吧有关的人,也可能不小心就沾染到了。


    刘正郁自觉时间是对得上的。陈金隶说,如果那位大师还在,大师之前布置的邪术阵法没有完全失控,刘正郁的儿子就可能不会受到影响。偏偏阵法被迫的瞬间,力量外泄,他的儿子就倒霉地被影响到了。


    陈金隶为刘正郁提供了两个选择。


    其一,刘正郁可以慢慢给儿子看病。刘正郁这些年来也算积攒了一些身家,也应该能支撑起看病的消耗;其二,则要刘正郁也参与到陈金隶做的一些事中,这样,陈金隶就可以帮刘正郁快速赚钱,还能帮刘正郁提升玄学实力,让刘正郁可以帮儿子更快恢复健康。


    刘正郁最终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那段时间已经看到陈金隶身边出现的人的财富等级又往上提了一级。


    他急着要用钱,还惦记着以后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他就真没撑住了。


    但刘正郁没想到,他才初步了解了陈金隶真正做的是什么事,知道陈金隶其实是怎么用那些人来养恶鬼,让那些一心要求财的人来帮忙承担饲养恶鬼的代价,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交一份投名状,好真正加入陈金隶的阵营,陈金隶就倒了下来。


    文连翘一开始听刘正郁说话,她的脸色就极其冰冷。


    李隆幸起初听到刘正郁愿意坦白,还能稍微给刘正郁一点好脸色看,但越听刘正郁后面说的那些事,李隆幸就跟着摆出了越发冰冷的表情。


    倘若刘正郁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发现陈金隶时,就立刻报告等李隆幸,那陈金隶就根本没机会暗中骗人!


    唯一让李隆幸安心一点的,是刘正郁说,出入陈金隶那边的人的数量还不算太多,陈金隶这些年来应该还没来得及一下子去骗到太多人。


    但李隆幸没忘记刘正郁过来之前,文连翘和他说过的、陈金隶其实还害死过一些人的事。


    能给陈金隶提供金钱的,只是陈金隶准备害的人之一。


    还有更多人,不知道已经如何惨死在陈金隶手中。


    第80章


    刘正郁胆颤心惊地和李隆幸、文连翘汇报着自己以前的经历,还将自己从陈金隶那里学到的一些小技巧都一一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当地知名别墅区的一栋别墅中,正热切地和方姐还有方姐老公介绍着自己从陈金隶那里拿到的盆栽的封高行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本来刚刚捧起那盆盆栽, 想让方姐老公看得更仔细一些,也好更愿意相信这些盆栽拥有特殊能量,可以帮助方姐老公以后赚到更多的钱。


    他偏偏要在这时候打冷颤,他的手就抖了一抖,竟完全没拿住盆栽,任那盆栽摔到了方姐家中的玻璃桌子上,将桌子都砸出了几条裂缝。


    紧接着,盆栽还往下滚,滚落倒了地毯上。


    盆子里的植物倒了, 里面的泥土也倾泻出来。


    盆子内部暗红色的泥土染在地毯上, 让地毯的颜色都显得格外怪异。


    这花盆只是一个普通的塑料花盆,也就里面装着的泥土重一些。


    再则,封高行怎么都不觉得自己刚才手抖,会抖得如此厉害,竟然连花盆都拿不住,只能让这花盆摔倒。


    就算花盆真的倒了,他都觉得花盆只应该会倒在地上,而不该将桌子都砸坏了。


    他和陈金隶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些迷信思想,总觉得出现了这样的事,就代表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心中不安,此时就只能张大着嘴巴看地上的泥土,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姐的老公自从被方姐要了手机,也不知道方姐在他手机壳里弄了什么手脚后,他就觉得自己面对封高行时,比之前理智多了,更不会因为封高行随随便便说的话动心,傻乎乎地觉得封高行说什么,自己就应该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什么。


    此时他看到这怪现象,再看到地上那些颜色诡异的泥土,他没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知道有一些地方有红土,但他生活的城市中并没有这种土。


    再说了,就算是红土,湿了水之后,也不该是这种暗红色吧?


    方姐也注意到了这些泥土的颜色怪异。


    她忍不住握紧了手机。


    按照给她符的朱琦的说法,只要将符放在手机壳里,就能起到宁神的作用。


    现代人基本手机不离身,而且将符放手机壳里,也可以避免符受到损坏,这可以说是一种很实用的放符方式。


    方姐现在真正想握住的,就是自己手机壳里藏着的符。


    她老公的手机壳里也被她偷偷放入了一张符。


    别墅里有住家保姆。


    方姐不安,可这会儿也得打起精神来,先唤保姆来收拾盆栽垃圾,好立刻将这盆栽扔得远远的。


    她可不敢将这样的东西留在家里!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要找朱琦商量,让朱琦帮忙多请一张符回来,单是她和她老公带着符,她还嫌不放心,家里的保姆要接触了这被损坏的盆栽,都不知道会不会再受到影响,她得帮忙也请一张符回来。还有,但凡有机会,她都希望再往家里多请一些符……


    她胡乱想着这些事时,还没有忘记碰一碰老公的胳膊,示意老公赶紧将封高行送走。


    她已经为朱琦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接下来,就该让朱琦家自己解决了。


    至于封高行会不会听朱琦等人的劝,那可不是她能擅自揣测的。一旦最不幸的事发生了,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再给予朱琦一些物质上的支持。


    方姐老公反应很快,几乎是方姐一碰他,他就反应过来了,起身将封高行送到门外。


    封高行摔了盆栽,自己也正心烦意乱着,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再想别的事,方姐老公要让他走,他就老老实实地走了。


    等真正离开别墅区后,封高行才一下子傻了眼。


    他来这里时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马路,竟不知自己该到哪里去。


    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还摆有他之前从家里带出来的房产证之类的东西。


    方姐老公送他出来时,看似客气,但他哪里不知道,自己以后都应该没机会再来了?


    之前说好的合作,现在肯定要泡汤了。他如果还想快些填补上自己之前的亏空,就必须想别的办法。


    他早已想过要抵押房子,乃至直接卖房子,然后强行住入朱琦前夫留下来的空屋子里。那房屋是朱琦留给儿子小杰的,这些年来都没有人住进去,小杰要陪着奶奶不愿意住过去,朱琦也没想着出租赚钱,就怕租户会将房子弄得一团糟。


    他刚和朱琦结婚时,也完全没想过还要从朱琦前夫那边侵夺什么财产,他只想着靠自己的努力,也一定能达成所愿。


    现在……


    他不由得再摸了摸公文包。


    他只摸公文包的外面,根本无法感觉到里面的东西。


    但他却觉得自己手心一阵滚烫。


    他忽然觉得自己公文包里的东西已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好像忽然间清醒了许多。


    他能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事已经错得如何离谱。


    若非是他过于贪婪,总觉得继续稳妥地经营当前的产业,还不足以带来足够的收益,无法让他在自己的社交圈中取得亮眼成绩,换来别人的阿谀奉承,他又怎会在前期赔惨了?他又怎会在赔了之后,都没能及时地纠正错误,而是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当下最庆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真对自家的房产动手脚。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封高行赶紧取出手机。


    但看到来电显示,他就颤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接听了。


    朱琦竟然给他打电话了。


    一开始,他面对朱琦时,还有着满满的信心。


    他还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没错,他可是找到了一位能带领自己发财的大师!那位大师说的话又如此灵验,他只要别乱作主,一切都听大师的,那他一定可以赚大钱,他前期可能出现的亏损,都只是大师所说的、必须的投入。


    再后来,他其实也没那么自信了,可他损失的已经太多,再加上大师的话还不断地蛊惑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是这位大师了,他才愈发不肯听别人的话,愈发要将所有注都押到陈大师身上。


    而现在呢?


    他都不懂自己为何会从方姐家中出来,就清醒了这么多。


    他过去的大脑像蒙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现在则终于没了袋子阻隔,他的真实想法可以被他顺利接收。


    他知道,朱琦才是对的。


    朱琦之前劝他的话,全是为了他好。


    可他,却不止一次地觉得朱琦有错,他甚至想违背自己婚前对朱琦的承诺,打朱琦前夫遗产的主意。


    只是想起这些事,封高行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电话铃声很急,催得他心慌。


    他咬咬牙,终于按下接听。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他早晚都要挨的。


    他听到电话那边的朱琦冷静的声音。


    “阿行,你现在在哪?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就先回家一趟,怎样?小云回了老家,准备将公公婆婆都请过来。他们今天动身,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在他们刀架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先和你单独聊聊。”


    朱琦的音调过于平稳。


    朱琦越是这般表现,封高行就越是不安。


    好歹两人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连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间都已经不短了,他哪里不知道朱琦的性格?倘若现在朱琦要狠狠地骂他一通,或者和他激烈地争吵一回,他反而觉得心里更舒服。


    偏偏现在……


    他比刚出方姐家门的时候还要慌乱。


    那会儿不管他怎么不安,他需要担心的都只是自己的事业。


    他也清楚,有朱琦拦着他,即便他前段时间真的犯了许多错,但他依旧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只要他能狠下心,就当自己前几年都是白做,再重新起步,那凭着他已经积累下来的人脉等,他并不难将自己的事业再发展起来。


    可是,如果朱琦生气了,想要离开他呢?


    朱琦觉得他不靠谱,并非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想要和他离婚呢?


    他慌得眼前发黑,好险没摔倒在地。


    “阿行?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朱琦的声音依旧沉稳。


    封高行的喘息声则变明显了。


    他拼命吸入氧气,但缺氧感还在。


    他如同溺水的人,想抓住什么,却发现那自以为的、能充当自己救生圈的东西已经没了。


    “我……我听到了。”封高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话。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有点湿润,又好像没有。


    封高行吸了一下鼻子,也好像只是吸入了更多的空气。


    “我现在就回家。你在家里等我。对了,家里的……”


    他本来想和朱琦说,让朱琦将他之前带回家里,还不让朱琦帮忙照顾的那盆盆栽给扔了,但回想起他在方姐家中看到的盆栽内部的泥土的怪异颜色,还有他现在生出的古怪感觉后,他又不敢了。


    有些东西,他已经碰触到了,他没办法再摆脱,那就由他一个人来接触好了。


    无论朱琦准备怎样,他都只想尽可能地保护朱琦。


    过去的事,他没办法改变。


    但他总该可以尽可能地少让朱琦现在还受到伤害吧?


    他斟酌了一下,换了说辞。


    “家里有什么东西要买吗?需要我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去吗?”


    “没有。你早点回来就好。”


    封高行刚再应了一声,就只听到嘟嘟的挂断音。


    他苦笑着,迈动沉重的步伐,赶回家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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