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景和周颖刚离开宋家，周颖就问，“哎，陆队，你刚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要是抓不到犯人，你真的要把这个宋彬直接抓去认罪？”
刚准备发动汽车的陆之景被她这傻乎乎的手下搞得哭笑不得，“你也傻了是不是，罪名是我们刑警想怎么定就怎么定的嘛，证据链不充分，检察院会打回来的。”
周颖被点醒，“对哦！”
“度蜜月都度傻了吧，赶紧给我打起精神，回归到工作里来。”
“好~”
警车刚驶出宋家，宋彬就赶紧给秋潼打了个电话。
他神情紧张，手心微微出汗，电话接通的一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秋潼，刚刚那些警察又来了，他们似乎对我上次提供的线索有些怀疑，又问了好多关于那晚的细节。”
“哦？是陆之景吗？”
“是啊，哎，她不是你那个后妈带过来的妹妹嘛，怎么处处针对我啊？”
秋潼听后在电话那头忍不住轻笑两声，她靠在沙发上，刚洗完还没吹干的头发丝耷拉在胸前的浴袍上，“害，她就这德性。”
“你说这coco怎么就突然死了嘛，你那妹妹说，是被人毒死的，还说毒物是一个叫什么GI的，哎，那GI不是你家新药的成份嘛？！”
“嗯。”
秋潼轻轻应了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抬手拨了拨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GI确实是新药的一种成分，但它是严格管控的，不可能轻易外流。”
“可，可你妹妹她，她说得信誓旦旦的，估计这些警察正往这个方向查呢！”宋彬的声音里满是焦虑，他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麻烦。
“莫名其妙嘛，简直是，好好的聚会变成了凶杀案，我那KTV到现在还封着呢，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开的下去，现在人都怕这些。”
秋潼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陆之景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没有，就问了我和coco的关系，他们现在都认定是我杀了coco，说我和她有不正当恋情，这不搞笑嘛，老子的女人那么多，那合着每一个出事了，都和我有关？”
宋彬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与无奈的笑意，似乎对这种无端指责感到极为反感。“再说了，秋潼你是知道的，我宋彬什么样的女人没睡到过，杀女人这种事，我做不来。”
“嗯。”秋潼轻轻点了点头。
宋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环顾四周，“这欧山怎么还没来，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给我送衣服，这都几点了！”
秋潼听后轻笑，“他怕是被吓破了胆子了吧。”
宋彬跟笑，带着嘲讽的意味，“可不是嘛，这家伙就是个怂比，平日里就窝窝囊囊的，那天居然吓的尿裤子，真不是个男人。”
“他不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吗。”
秋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仿佛对宋彬口中的欧山毫不在意。“不过，你也别太依赖他了，这种时候，说不定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送衣服，跑腿这种事，让司机干不是更好？至少他们可不会偷穿你的衣服，偷开你的车出去泡妹。”
“哼，说到这个就来气，上次让他去服装店里运一批货，跟我说在高速路上丢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是真丢了，还是拿去卖了。”
“所以说啊，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把你当冤大头。”
宋彬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嗯，你说得对，不过，秋潼，你得帮我，那陆之景是你妹，你和她说说，别让她三番两次地来我家找我了，这要是哪天被老头子看到，知道我出了这档子事，我可就完了！”
秋潼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陆之景，性格倔强得很，现在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外人，姐妹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
秋潼还有一句话没说，藏在心里，“恋人……更算不上。”
“好吧，那只能期望她早点破案吧。”
秋潼放下手机，目光望向窗外，车水马龙，而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混沌，她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如果警方真的沿着GI这条线找，那很快就要查到自己这了。
巧的事，今晚秋潼和陆之景居然都回了陆家过夜。
家里的佣人们忙完忙后，他们知道秋潼本性挑剔，稍有不满，就会发大小姐脾气，作为秋潼的继母，秋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白棠，早在秋潼回家的几个小时前就开始吩咐下人忙活了。
餐桌上摆满了秋潼爱吃的佳肴，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白棠坐在秋潼对面，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潼潼啊，这段时间你瘦了，得多吃点。”白棠边说边往秋潼碗里夹菜，动作亲昵而自然。
“嗯。”
秋正义也跟着附和，对于这个出国多年，许久不见的女儿，他也甚是想念，“是啊，多吃点，人家都是岁数越大越胖，你怎么反而越来越瘦了？”
“那是因为我代谢好。”
他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他拿起筷子，亲自为秋潼挑选了一块看起来最为鲜嫩的鱼肉，细心地剔除掉鱼刺，才放到秋潼的碗里。
“你白阿姨知道你一直爱吃鱼，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秋正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秋潼低头看着碗里的鱼肉，心中五味杂陈。她夹起鱼肉，轻轻咬了一口，鲜美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还没来得及点评，就听到门外有佣人喊着，“小姐回来啦？”
小姐？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还能有其他什么小姐，秋潼一听就知道是她，陆之景。
看见陆之景，白棠开心地直接站了起来，“阿景，你怎么回来了？”
陆之景脱了外套递给身后跟进来的佣人，随手将拎着的纸袋搁在玄关柜上，那是她特地绕去南街买的秋潼最爱的杏仁酥。
“妈，叔叔。”
陆之景的声音淡淡的，她坐到白棠的旁边，佣人为她添了一副碗筷，“今天查完案子正好可以顺路回来，就没回去，在这里借住一晚。”
“什么借住啊，你也是这个家的女儿，你想住多久都行。”秋正义说。
“是啊，阿景，你应该常回来的，平日里就我和你叔叔两人在家，怪寂寞的。”
白棠和秋正义像一对恩爱夫妻，相视一笑，坐在一旁的秋潼用筷子抵着盘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陆之景听到后，看了她一眼，缓和气氛道，"我住局里宿舍更方便些。"
秋潼用瓷勺搅动着乳白的汤，青瓷碗沿与银匙相碰发出细碎声响。她抬眼时正对上陆之景来不及收回的视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慌张。
“最近警局里有大案啊？”白棠关心道。
“嗯。”
“有眉目了吗？”
“快了。”
白棠点了点头，也夹了块剔净刺的鱼腩放进她碗里，翡翠镯子磕在转盘上叮铃一响："总熬夜办案怎么行？总归是个女孩子家家的，你看你这黑眼圈。"
陆之景只是笑笑，没有言语。
“对了，阿景，你回来刚好，你秋叔叔前两天给你看了个男孩子挺不错的，是学医的，我看了照片，一表人才，你有空去见见？”
“咳咳……”
秋潼的银匙"当啷"摔进汤碗里，溅起的热汤在红木桌上落下。
她喉间的浓汤突然变得粘稠如胶，吞咽时牵扯着胸腔隐隐作痛，“当医生的有什么好，急诊科每天要经手那么多病人，外科亦要一天做好几台手术，这种男人，能顾家吗？”
白棠语塞……
陆之景却偷偷扬起嘴角，“我也忙啊，如果家里多个医生还能多照应家里，是吧。”
“是啊，是啊。”白棠附和着。
秋潼攥着餐巾的手指节发白，红木桌面的汤珠倒映着水晶吊灯细碎的光，她向前俯身道，“医院很乱的，这些医生，都乱来的，你懂不懂啊？”
陆之景轻笑嘲讽，“谢谢姐姐，替我着想。”（说到姐姐二字时，她特地加强了语气。）
秋正义突然插话，“哎，小潼啊，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
“对啊，陆斯昂呀，你陆伯伯家的儿子。”
秋潼顿感无奈，是谁不好，偏偏是陆斯昂。
她眯起眼睛坏笑，“陆斯昂啊，那就更不行了。”
“怎么了？”
“因为他不一定喜欢女人啊。”
听到这话，秋正义嘴里的白米饭差点喷出来，“小潼，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我和陆斯昂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陆之景心里早就猜到秋潼在撒谎，这家伙，就是不想自己去相亲罢了。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秋潼演戏，胡言乱语，忍住不笑，“哦，是嘛。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啊，人呀，最重要的是人品，再说了性向这种东西都是流动性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喜欢女人呢？”
呵—
听了这番话，秋潼的嘴都要气歪了。
他喜欢女人了，那你能喜欢男人啊！？
“行，我呢，也只是猜测，毕竟去年的圣诞节舞会，他带的男伴是美院雕塑系的学长。上个月我在城北撞见他拎着两盒马卡龙，那家甜品店楼上好像就是同志酒吧。”
纸巾在秋潼掌心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她恨不得把陆之景握在手心里揉碎了再展开再揉碎。
而这一切被陆之景看在眼里，她低头喝汤掩住笑意。
“今天这汤，真挺不错的。”
夜深，整个秋宅安静又冷清，秋潼穿着睡裙独自站在房间的阳台上赏月，月光透过雕花栏杆在她睡裙上投下枝桠状的阴影。
夜风卷起垂落的蕾丝边，让在隔壁房间的陆之景屏住了呼吸。
她在屋内隔着玻璃门就那么看着，脑海里满是秋潼最后一次对她的怒言，“陆之景，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对不对！好让你那个妈嫁进我们秋家，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
那张因愤怒涨红的脸，陆之景至今难忘。
敏感的秋潼好像发现了她，扭头朝身后看去，四目对视之后，陆之景拉上了窗帘，却在没几秒之后，听到了敲门声。
“陆警官，还没睡呢？”
陆之景开了门往屋内走去，头也没回，她一猜就知道是她。
“你来干嘛？”
陆之景的语气冷冰冰的，还不如刚刚在饭桌上时有温度，她好像还在为了当年秋潼的不辞而别而生气。
秋潼倚着门框把玩睡裙上的缎带，陆之景背对着她整理满桌案件卷宗，“你可是犯罪嫌疑人，深更半夜的进我房间，你想干嘛，盗取机密？”
秋潼走近，“你要是想避嫌，今晚你都不该回来，一年才回来一次的陆之景，今天居然会顺路回来吃饭，真把别人是当三岁小孩了。”
呵—
陆之景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卷宗放好，回过身来，“你爸不是说了吗，这也是我家，我想回就可以回。”
"陆警官这是啥意思？"秋潼踩过屋内印着玫瑰花的波斯地毯上，“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是秋家的女儿了？”
“……”
“都说查案黄金七十二小时，我还以为你要睡在警局呢，没想到咱们得陆警官还有空回家吃晚饭。”
陆之景的指尖滑过书桌，她走向前去，“我确实在警局睡过了，不过今天回来，我有事问你。”
她的呼吸带着佛手柑香薰的甜腻，“哟，把审讯室搬家里来了。”
“今天我去过宋彬家了，听他说你和陆斯昂曾经在酒吧包厢内聊过关于GI的话题，你们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陆斯昂的实验所也在开发新药，想要点小样过去做做实验之类的。”
“真的？”陆之景轻挑眉峰。
“怎么，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陆斯昂呀，他拿走的那些小样应该还在他实验室吧，去查查啰。”
陆之景的指节叩击在柚木桌面上发出沉闷回响，落地灯的光晕将她眼尾那抹冷色镀得愈发锋利，"秋小姐倒是把推诿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彼此彼此。"秋潼拈起鎏金书架上倒扣的《毒物化学》，封皮在掌心叩出脆响，"毕竟您都查到了GI了，不如多读读书呢？"
“药这种东西是很有趣的，它可以是救人的，也可以是害人的，就看你怎么用了，以我对陆斯昂的了解呢，他是不会去害人的，再说，我们和那个死者都不熟，她是赵淑儿的闺蜜，宋彬的马子。”
佛手柑的甜香突然被搅动成漩涡，陆之景抽走对方指间的硬壳书“任何人都可能有嫌疑。”
“把你那天晚上遇到的事详细说明一下。”
秋潼的泪痣像颗将坠的星子，“那晚我如约去了宋彬的饭局，本来说好只有他和陆斯昂两个人，我才去的，谁知道去了以后，多了好多无关紧要的人。”
“你说赵淑儿还有欧山？以及刘小玲。”
“不，COCO是后来的，还有几个足球队的，因为宋彬是赞助商，他们私下关系很好就一起来吃饭了吧。”
“后来他们没一起去KTV喝酒？”
“去了的，但是就呆了一会就走了，说俱乐部有事。”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你说你是第一次见coco，那你为什么会在ktv外和她聊了那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就有这么多话聊吗？”
秋潼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当时说在杂志上见过我，知道我家有一个做珠宝的分公司，她想接点代言做做吧。"
“你同意了？”
秋潼苦笑，“阿景，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找代言人是为了借助明星的名气来促进消费的，她？有什么名气，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小野模，接我秋家的代言，是不是太给她脸了呢？”
她讲话很毒舌，一直如此。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在门外聊过天？宋彬说的？”
“不是，是我们队的人拿着死者的照片去走访，附近的一个清洁工说那晚见过她和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在门口聊天，还说死者当时哭哭啼啼的，我一想长相不错的女孩，应该就是你吧？”
秋潼闻言忽然笑出声，“原来在你心里，我算是长相不错。”
陆之景突然转身回来，贴近脸庞问她，“她哭什么？因为你不让给她代言，所以就哭？”
秋潼被她骤然逼近的气息激得向后仰去，后腰抵在冰凉的床边上。
“我哪知道她为什么哭，这种乡下丫头，脆弱的很，没两句就开始哭，还怪上我了？”
陆之景摇摇头，“你呀，你这张嘴，真是没人能说的过你。”
秋潼将头扭过去，从陆之景的气势中挣脱开来，“虽然你做刑警这么久，但是看人的本领，未必厉害，尤其是看女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别人哭哭啼啼你就觉得是弱者了，你看清过谁，你那位母亲，你也看清过？”
陆之景瞳孔骤然紧缩，攥住秋潼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没必要到今天还如此记恨，你爸和我妈现在不过得挺好的，那不就行了，而且，秋潼你以后说话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在家就算了，要是在外面，迟早会吃亏的。”
“挺好的？那……”
“嗯？”
秋潼甩开陆之景的手臂，那句话，她咽了回去。
——那我们呢？
要一辈子只做姐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