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坐在那里，宽肩窄腰，长手长脚的，偏偏正襟危坐，显得很安分的模样。
他的人中和嘴唇还沾着血迹，被信息素压迫到流血，坐在那里像不会反抗的大型玩偶。
唐雅明注视他嘴唇上的鲜红色，莫名其妙的躁动。
江明冷汗直流，觉得他打量自己好像打量一块猪排，不甘示弱地盯回去，仔细观察唐雅明的长相，试图也把唐雅明当做猪排看待。
唐雅明身形瘦高，嘴唇线条刻薄，Alpha特有的攻击性冲淡了原本清隽的长相，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美则美矣，却太危险了。江明当过十几年的Alpha，他更喜欢柔弱的、能受自己照顾的人，故而没法把唐雅明当做心爱的猪排看待。
为排解郁闷，江明心中抱怨：把他留下来也不说话！药剂吧干嘛？！
沉默让江明苦不堪言，他干脆主动出击，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或许怀着讨好的心思，江明的声音有些许软绵，几乎刻意哄着了。
Omega抿着嘴唇，那双下垂眼透出的除了局促还有微量的谴责，像在指责别人为什么要这样使坏。
被谴责的那个——唐雅明回过神，忽然心情愉快。
但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愉快，更解释不了这种荒谬的感觉从何而来，不受控使得恼怒席卷全身，和愉悦分庭抗礼。
“不是Omega？”唐雅明反问，冷哼一声，“谎话连篇。”
你不是没被我骗到吗？！江明压下质问，本打算道歉，可唐雅明看垃圾的眼神，如同眼睫毛倒插，痛得微弱却十分恶毒。
他抓紧膝盖部位的裤子，避重就轻说：
“可我的身份信息上的性别就是Beta，我这应该、不算说谎吧……”
江明用示弱的语气为自己辩解，好心人一般会选择轻轻放过。
唐雅明虽有一张高洁美丽的脸，却不是好人。他的心就和他的信息素一样是墨水，坏出黑汁。
江明才辩解一句，信息素便重重地压过来，这份沉重像一口气穿上十八件奶奶在冬天寄来的棉袄。
和刚才纯粹的压制不同，在唐雅明好整以暇的目光下，江明整张脸都红透了，弯着腰背，如煮熟的虾子。
“呃——这样、是私刑。”Omega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随意用信息素压迫他人，是违反社交法则的严重不礼貌行为。若是高等级的A对B亦或是O做出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被控告危害人身安全。
这也能算风纪委员？
江明想骂人，质疑唐雅明怎么拿的满分德育，更想哀嚎——舍友推崇的A4之一就是这德性？
但他没力气。
墨水味道浸透鼻腔，每一处和信息素接触的皮肤都在发烫，腺体尤其高热。
高温把理智排汗般蒸发出去。江明只在躁动期感受过腺体发烫的感觉，立刻就明白——自己要当着陌生人的面出丑了！
他想逃，竭尽全力站起来却膝盖发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滑下来，接着干脆地跪倒在地。柔软而厚重的墨绿色地毯给他缓冲。
“别这样，”江明结结巴巴地祈求他，“给、给我抑制剂……呃！”
唐雅明说：“没有。”
“太过分了——”江明压抑着说，有些咬牙切齿。
他心里烧着一团火，恨不得拿唐雅明给灭了。
“这是性别检测的最快方法。”唐雅明极其冷漠地说。“你看，你就是Omega。”
他看不起江明，又被江明干扰。
自视甚高的顶级Alpha不愿承认挫败，但被挫折和不快引导着，让江明进入躁动期。
“你管我、呃——是不是。”江明恼道，但很快就没力气了。
奇怪的躁动从四面八方腾升。他不得不捂住口鼻才能抑制住过分的呼吸，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抱住自己喘息。热气一股接一股，从口鼻涌出。
“我是风纪委员，当然要管。”唐雅明态度简慢，“感谢我吧，帮你节省一笔性别检测的支出。”
是人吗？！
江明怒火中烧，想冲过去给他竖中指，但只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他闻到墨水味道，还掺了点暖洋洋的感觉，像被捕鸟陷阱里的谷物吸引的麻雀，犹犹豫豫地朝唐雅明的方向挪。
哪怕是顶级A的催动，躁动期也爆发太快了。
唐雅明不禁轻笑，似乎很愉快：“这么有感觉？”
理智要烧没了，江明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微弱但断断续续，正好屋里的另一个人能够听见。
那声音听起来和评价的一样不检点。
唐雅明直勾勾地钉住江明露出的后脖颈，腺体上也是痕迹。是周彦留下来的。
他的眼神又冷淡下来，忽然索然无味。
Omega才勉强撑起自己，跪坐在地上，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捂住后脖颈，饱满的胸膛因呼吸而上下起伏。
分明是趴俯在地的狼狈模样，但衣冠楚楚的Alpha却开始躲避他的存在。
——当然，唐雅明称这行径为“不屑一顾”。
和一个出卖身体的Omega计较什么呢，没有风度。
让他走吧。唐雅明这样想。
他自顾自地让江明进入躁动期，现在又要自顾自地让江明离开办公室。
两者的相同点，都是江明没有选择权。
唐雅明垂着眼眸，正打算收回信息素，旋即发现信息素像是产生自我意志般，紧紧地黏在江明身上，费劲力气，也才收回一点，像是找到新主人一般。
怎么会这样？唐雅明飞快地看回江明。
刚好面色发红的Omega瞪过来，眉心紧皱，那是一种饱含怒气、**和屈辱的表情。
唐雅明一瞬不瞬地看着这样的江明。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
才建立起的自控感仅因一个眼神便土崩瓦解，第一次碰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若不是当事人是自己，唐雅明会当故事一样听，听完再给一个异想天开的评价。
这只是躁动期的信息素诱导……别管他。
唐雅明在心里这样说，但自己清楚不是这样。
因为不止是信息素，他现在连黏在江明身上的目光也收不回来，甚至有种走过去抱住江明的冲动，连心脏也狂跳不止。
唐雅明几乎就没干过这样的赔本买卖，所以拼命地注视江明，想要找出他有值得自己这样做的地方。
没有，一文不值。唐雅明的理智是这样说的。
但是江明也在看着他，露出一张酡红汗湿的脸，不长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于是唐雅明的理智也一文不值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可能才十几秒，最多不超过半分钟。Alpha不受控的信息素使得房间里的检测器发出尖叫，吵闹到足够让死掉一百年的骨头渣子从坟墓里爬出来。
唐雅明勉强清醒，大概是小拇指指甲盖的大小。
他恍惚地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停止江明的躁动期，不然——
不然……？他脑子浮现的是不该有的念头。
在荒谬和难以置信交杂的复杂情绪中，他倏而站起身，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唐雅明朝江明走过去。
周彦从办公室里出来，庆幸自己逃出生天，虽然他把江明留在办公室直面那个大魔王了。
——江明会怎样？会不会生气？
呵呵，他有什么资格和自己生气，为了钱摇尾巴的狗而已，招招手还会回来的。
但万一呢……万一真的生气了？
周彦没见过江明同他闹别扭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像刚才那样。
他实在心神不定，在一楼的学生大厅不停转圈踱步。想起江明伸来安抚的手，心虚得后知后觉，还带着一股被唐雅明压制彻底的羞恼。
“操——烦死了!”周彦骂出声，又瞪眼其他路过的无辜学生，“看什么看!”
虽然唐雅明多半瞧不上江明，但万一呢，江明特别会勾/引人……
周彦脑中浮现江明湿润又含着笑意的垂眼，转而被唐雅明欺负江明的画面覆盖，顿时抓心挠肝，不爽到炸肺。
不行，他怎么着也不能让唐雅明舒服。
办公室，周彦是没胆子再回去了，决定曲线救国。
诺维兰不单单唐雅明势大，虽然能和他抗衡的也就那几个……他摸出手机，打给那个人。
通话被一秒接通，周彦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还没说话，但电话那头已经丢炸弹般抛出一连串的话，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像鞭炮：
“要出去玩还是有事？玩什么？什么事？说啊！”
这人似乎十分无聊。周彦反倒松口气，这样就更有把握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了。他斟酌地问：“你记得我带进来的那个B吗？”
“嗯？咋了。”
“他其实是O！被唐雅明强留了。”
周彦立刻把刚才的事说了，电话那头听完，乐不可支。
“噗——你可真大胆。把O装成B带进诺维兰来……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了。”那人说，“现在火烧眉毛了想起我了？当初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
给你玩了还有我的份吗？周彦说：
“……你帮我这个忙，算欠你一个大人情。”
“行。别忘记我的好处。”
那人又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唐雅明把你弄进来的那个O强行扣下打算动手动脚了——呵，唐雅明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整个通讯都充斥笑声，周彦异常憋屈，“我说真的！”
“多大点事呢，看你急的。”那人笑着，还有些意犹未尽，“我问问唐雅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能怎么一回事，A和O之间就那么回事。
唐雅明办公室，墙上的信息素检测器冒着红光，数值始终维持在过高的水平。
房间里，长相漂亮的Alpha微微俯身，伸手钳住Omega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半扶半拽地拉起，摔回椅子上。
Omega被迫仰头，呼吸几乎喷在他指尖。
还留有一些理智，江明瞪着他，嘟囔着说：“走开。”
光会说大话。唐雅明冷呵一声，觑一眼他鼻端未干的血，抽出手帕，毫不怜惜地按在他鼻梁上，来回碾擦。
“唔、唔！——咳咳。”
要被闷死了！
江明呼吸不上来，突然爆发力气，一把扯掉手帕。
他攥着手帕跌坐回去，心有余悸，清醒了不少，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唐雅明。
没有因为他的不知好歹恼怒，唐雅明垂着眼眸回看，语气轻了不止一点：“你怕什么。”
江明太香了。越靠近江明，他的理智就越远离自己。
“没……”
再一次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江明不自觉地往后靠。
他往后靠，Alpha就靠得更近，最后他被椅背阻挡退路，但唐雅明已经压过来了。
锃光的皮鞋不轻不重地踩在球鞋之间。
为什么？江明的脑子彻底混乱了，他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能闻到唐雅明的信息素？
为什么把他留下？
为什么逼迫他进入躁动期——为什么，又要凑到这么近。
紧紧抓着椅子的边沿，指关节用力泛白。江明看着唐雅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按住自己的脖颈，带来一阵好像要触及灵魂的冰冷感。
他甚至感觉到唐雅明蹭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超有钱的顶级A对我有感觉……这玩意不是只会出现在三流小说里吗？！
江明大脑宕机，晕乎乎地说：“我要回去了。”
“闭嘴。”
唐雅明用尽一生涵养，才阻止自己把脑袋埋入江明颈窝，他克制地闻着那股混合淡淡奶油味的青草气息，愉快到背脊发麻。
——为这份愉快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恼羞成怒。
他忍无可忍说，“你吵死了。”
信息素吵死了，声音吵死了，甚至每个动作每次呼吸都吵得要命，搞得他不得不分神。
唐雅明掐住江明的脸颊，往旁边一折。
泛红的后脖颈裸露在视野中，印着周彦留下的齿痕。
第一次标记一个O——哪怕只是临时的，居然还得咬在别人咬过的腺体上。唐雅明的自尊心在燃烧，理性怒斥本能说没尊严，本能说孩子吃吧这是好吃的。
“咬轻点……”江明嘀咕一句。
他下意识要护住腺体，却被一把攥住手腕，反扭压在椅背。
Alpha咬下来了，牙齿轻松刺破薄薄的皮肤。
“呃！”
江明剧烈一颤，肌肉紧绷，有种被吸血鬼吸食血液的迷醉感。但Alpha和吸血鬼不同，他们对血液没有需求，只渴望把信息素注入O的体内。
唐雅明打算浅尝辄止，没能做到，鼻腔充斥着江明的气息。
很香，简直是一盘完全符合味口的晚餐。
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打算深入享用。但江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有点抖：
“能不能不要处罚我和周彦……？”
听见周彦就恶心，唐雅明捂住他的嘴，江明的呼吸被他的手掌全部截停。
临时标记打好了，才开始没多久的躁动期也会结束，但他还是握住江明的腰，想要更多。
两个人的信息素甚至比他们更亲密，几乎融化在一起。
“呼……”
过近的距离，呼吸和心跳都相当清楚。
江明没有抵抗，脑袋不大清楚地想：吸引力这么强，他和唐雅明的匹配度估计不会低。
他等着唐雅明松嘴，但是不可一世的Alpha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江明的脖子被蹭得发麻，或者说他全身都有种麻痹感，像吃菌子中毒了。
气氛逐渐变味时，手机铃声聒噪地响起，打破旖旎的氛围。
没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江明下意识伸手摸口袋，手指刚碰到布料，就顿住了——他根本没带手机啊。
铃声还在响，他没多想，推了推唐雅明的肩。而唐雅明握地更紧了一点。这人不理会铃声，打算咬得更深，直到完全覆盖周彦的痕迹。
毕竟那真的很碍眼。
谁喜欢食物被别人咬了一口？
唐雅明自然不喜欢，但他没有深入去想，别人咬了一口的食物自己为什么还要吃，为什么要临时标记被周彦咬过的江明。
可通讯相当坚持地打来三次，看那毫不停歇的架势，简直愿意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挥霍到打电话上。
手机铃声第四次响起，江明受不了了，哑着嗓子提醒他：“你的手机响了。”
唐雅明面色阴沉地睁开眼睛。
ww差一点直接那啥，打断一下，有利于吃不到心心念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bushi）
先说一下，江明和攻们都满18了（嗯！）是大学预科（嗯！）
——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①江明是劣等O，无法被标记，无法感知到信息素，信息素也一般不会被其他A闻到（但是只限于不会被闻到……）
②江明喜欢吃猪排。
③唐雅明很爱干净（出现了！小说热门元素之洁癖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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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