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薄宴舟总不可能真等到事情没办法发生转机的时候才知道吧?
可她想想,这家伙连女儿小盏病重的事情都不相信,万一……
她进去了,她病重的女儿可怎么办?
黎眠心焦极了,如坐针毡,却没有丝毫办法。
*
京北第一医院。
病房内,黎知韫刚删除了通话记录,薄宴舟就从外面进来,“谁打的电话?”
黎知韫微笑道:“是诈骗的,这年头,诈骗套路真是层出不穷。”
薄宴舟没多留意,随意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自己瞒不住薄宴舟,可让他迟一些知道,让黎眠那个贱人在里面多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御湖壹号的佣人就给薄宴舟打来电话。
“什么?!”
薄宴舟顿时沉下脸,“什么时候的事?!”
佣人道:“据说是昨天,警方联系不上先生,今早给家里打了电话。”
薄宴舟眸色冷暗,周身气场森冷。
黎知韫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明知故问:“怎么了宴舟?发生什么事了?”
“黎眠被抓去了警局,杨家大少爷被她踹了一脚,至今在医院昏迷不醒,杨家要让她坐牢。”
“啊?”
黎知韫立刻担忧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眠眠和杨大少爷分明不认识……”
薄宴舟瞬间联想到昨天在高尔夫球场的事,手背青筋鼓起,“是黎眠自己去找的他!”
“怎么会这样?眠眠难道不知道杨家大少爷他私生活混乱?怎么会这么大意。”
这话听着莫名刺耳。
薄宴舟下意识道:“黎眠找他有正事,是他想对黎眠动手。”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为黎眠开脱的嫌疑,微微蹙眉。
而一旁的黎知韫则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他竟然还这么偏袒黎眠!!!
但薄宴舟都这么说了,她碍于自己的人设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能状似担忧地点头。
只是在他匆忙离开后,再次用力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贱人!!
秘书张远很快查到杨家大少爷杨宇飞所在的医院。
薄宴舟驱车赶往。
到病房时,杨夫人正神情破碎地守着床上的男人,絮絮叨叨道:“宇飞,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害你没了生育能力的贱人!”
“我一定要让她把牢底坐穿!我会给你报仇宇飞!你是我们杨家的独苗,妈妈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
薄宴舟心脏微沉,敲了敲门。
杨夫人循声看来,皱起眉,“薄总,您来这儿做什么?”
旁边的阿姨凑上来跟她说了什么,她脸上瞬间布满了厌恶,“你是来为那个女人求情的?!”
“薄总,你也是男人,你知道子孙根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你有没有想过等我儿子醒来他会有多痛苦!!我是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她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薄宴舟却神情冷淡:“放黎眠出来,杨家想要的那块地我会送到你们手上。”
“哈!”
杨夫人却彻底激动起来,扑上来想打他,被佣人阿姨拦下,“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儿子大半辈子的幸福就只值一块地?!一块破地就想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你想得美!!”
她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薄宴舟眉头皱得更紧。
不过下一瞬,病房门就被打开,杨家当家的杨总匆匆走进来。
“薄总,让你看笑话了,”他主动朝薄宴舟伸出手。
薄宴舟顿了顿,以杨家的势力,根本不配在他面前提要求。
可黎眠在他们手里。
如果他们用的是非法手段还好处理,他把人抢回来就是,但偏偏他们在这事儿上十分遵纪守法。
薄家的律师很厉害,可以让黎眠少坐几年牢,却不能把已经发生的事抹掉。
他不能让黎眠身上沾上这种污点。
“放黎眠出来,”他意简言赅,“什么要求,你提。”
杨总的眼珠滴溜溜转。
杨夫人激动得又想扑上来,“休想!她伤了我儿子,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啪!”
杨总转过头给了她一巴掌,“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
杨夫人这才骤然噤声,但眼里满是不服。
杨总清了清嗓子,“那个,薄总,你也知道犬子的伤势……”
薄宴舟冷声道,“两块地。”
“这……”
“三块。”
杨总见好就收,“成交!薄总大气!我这就跟警方说,这件事就是个误会,马上放尊夫人自由!”
薄宴舟没跟他多说,转身离开。
杨太太扑到他身上,“你怎么这么糊涂?!那可是伤了你儿子命根子的女人啊!!我们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信,”杨总搂着她,半点没有刚才谄媚的模样,面色阴狠。
“薄宴舟并不喜欢这个老婆,他愿意拿三块地来换,只是因为这件事闹起来对薄家影响不好。”
“等她从里面出来,我们收拾她的机会多的是!”
杨太太怔住,跟着面露喜意,“老公,还是你聪明。”
这时,床上的杨宇飞睫毛微颤:“妈……妈……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杨太太立刻红了眼眶,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宇飞,你感觉怎么样?!”
“都怪黎眠那个贱女人,宇飞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就算她能从警局出来,我也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等等?”
杨宇飞愣住,“妈,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黎眠伤的我,她就是踹了我一下,没伤到我!是有个穿着保洁衣服的老女人!是她害得我——妈,你们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你说什么?”
杨太太和杨总面面相觑。
“这事既然不是黎眠做的,那薄宴舟来找我们做什么?白送三块地?”
杨总脑袋转得飞快,一拍大腿,“闭嘴!”
“谁说这件事不是黎眠做的?它就是她做的!以后别的都不准再提!”
杨宇飞懵懵的:“那那个老女人……”
杨总眸色阴鸷:“敢对你下这种毒手,我也必定不会放过她!!”
*
拿着钥匙的警察穿过冰冷的长廊,“吱呀”一声推开审讯室的门。
“黎眠,你可以走了,你老公来接你了。”
光线瞬间透进来,许久不见光的女人下意识抬手想要遮住光线,可微微一动,手腕上的铁铐就嘻嘻嗦嗦一阵响。
在空旷的房间内,这声音格外刺耳。
黎眠被震得耳朵生疼,等警察已经解开她的镣铐,她才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可以走了?”
警察点头,“是,你老公来接你了。”
薄宴舟……
她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杨家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家族,相反,他们在京北还有些影响力,而且杨总和杨太太宠杨宇飞如命,她伤了杨宇飞,他们没那么容易松口。
就算是薄宴舟亲自出面,应该也花了不少功夫。
她并不意外薄宴舟会救她出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坐了一整夜,黎眠的双腿有些麻,走得很慢。
刚到外面大厅,身形修长的男人就快步上前,两只大手握住了她消瘦的肩膀,“你没事吧?”
黎眠怔怔抬眸,一眼望进了那双幽深丹凤眼。
他的眼瞳依旧是纯黑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丝急切的担忧。
担忧……
薄宴舟是在担忧她吗?
他也会担忧她吗?
黎眠一阵恍惚,还没收拢心神,麻木的双腿就骤然一软,一下栽进薄宴舟的怀里。
男人微怔,却下意识搂紧她。
他身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只有洗衣粉干净的味道,糅杂了他身上独特的热气,被烘烤出独一无二的清香。
很有……安全感。
这一瞬间,黎眠忘记了因为他受的那些委屈,曾经的爱慕像是失去禁锢,骤然决堤。
她眼眶一红,深深闭眼。
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来,薄宴舟蹙眉,将她抱出警察局,带进车里。
女人依旧埋在他怀里,黑发散开,自然露出的瓷白脖颈格外招人,脖颈纤细,也为她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薄宴舟心脏一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消瘦的背脊。
等她再开口,声音潮湿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薄宴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细细疼起来。
他轻声安抚,“没有麻烦。”
黎眠的声音闷闷,“我听人说,杨宇飞能说服治疗骨癌的业界大拿怀特医生回国,我想试试,我想救小盏。”
因为黎知韫的病,薄宴舟当然听说过怀特医生,他没说话。
黎眠突然低低啜泣起来,“薄宴舟,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她还那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我也没有对杨宇飞做什么,我跟他说了来意之后,他说,只要跟他睡一觉,他就帮我……我拒绝了,他就那么对我动手动脚,我才踹了他一脚,可我没有……没有……”
薄宴舟眸色骤沉,一股戾气抑制不住地翻涌而上。
杨宇飞!
果然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黎眠动手,他不会放过他!!
黎眠实在是疲惫到不行,嘀咕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薄宴舟垂眸看着她泪痕犹在的小脸,微叹口气,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他想起刚才黎眠说的话,不知为何,竟然突然想到了昨天黎知韫接的那通诈骗电话。
佣人说,警察联系不上他才给御湖壹号打的电话,可他根本没接到警方的电话……
小盏的病是假的,除了黎眠自己深信不疑,她身边的人都是在陪她演戏,那又是谁告诉的她杨宇飞那个色鬼能联系上怀特医生的?
还有黎眠,说杨宇飞不是她弄成那样的。
虽然没有证据。
但薄宴舟直觉有什么不对。
他点出跟秘书张远的聊天界面,[查查黎眠在高尔夫球场的监控。]
张远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监控视频发过来:[总裁,更衣室除了太太和杨大少,就只有一个保洁进去过。]
[虽然监控没有直接拍到,但外面的监控可能通过玻璃反光看到她进去过。]
薄宴舟手指轻轻点了点膝盖,幽冷的眼眸微眯,[查这个保洁。]
张远:[是。]
收起手机,他的注意力又到了怀里的黎眠身上。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秀气的眉头紧皱,脸色也透着苍白。
不过很乖。
一点没有平时跟他吵架、或者找黎知韫麻烦时嚣张刻薄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身荡了荡,黎眠的脑袋也跟着晃悠,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薄宴舟及时伸手,将她的脑袋放回原处。
收回手时,女人脸颊滑腻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指尖,他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意识到这个动作,身体猛然一僵。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为黎眠有一丝心动,他怎么可能喜欢黎眠?
他绝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口蜜腹剑,满口谎言,心思恶毒的女人。
男人的唇角抿直,想把黎眠的脑袋从自己腿上推下去,但一抬起手,却犹豫了两秒,最终将手放下。
算了。
他只是看在小盏的面子上。
薄宴舟深吸一口气,眸色恢复冷淡。
到御湖壹号。
薄宴舟冷声将怀里的女人叫醒,“到了。”
黎眠一抬起头,就对上仿佛藏匿着冰川的深色眼眸。
她小脸满是茫然,怀疑睡前薄宴舟罕见的温柔是自己在做梦。
就这一点小小的恍惚过去,她就听到男人淡声道:“下车。”
“知韫有事,我过去一趟。”
这简直像是一盆冷水直直从她头上浇下来,黎眠骤然清醒,刚才突兀冒出的眷恋甚至像极了一个笑话。
她在幻想什么?
薄宴舟,将她从警局带出来,只是因为她现在还是薄太太,惹上官司会为薄氏带来负面影响。
他不是为她。
他从不为她。
黎眠的心脏又针扎一般地疼起来,杏眼里不自觉地溢出水雾,表情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好。”
下车后,她身体僵硬,恍若走尸地缓缓走进别墅。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薄宴舟才收回闷痛的心脏。
他皱起眉。
不舒服,哪天该约医生做个检查。
“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薄宴舟垂眸,张远的消息跳出来。
[总裁,保洁远房亲戚卡上确实多了一笔钱,这笔钱经过了很多人的手,但最后查到……]
[它的来源是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