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完晚膳,沈时抱着钱来在花园里消食。小猫趴在手掌上,水灵灵的眼睛四处打探,鼻子偶尔微微耸动,闻着空气里面种种气味,像是要把这里记住。
转了一圈走累了,沈时就在亭子里休息。他把小猫轻轻放在窝里,指尖点点它的小鼻子。正闭目养神中,就听到亭子后面传来对话声。
“四夷坊最近新来了个表演班子。”
另一个赶紧附和:“嗯嗯,听说了。说里面有超级大的蛇,站起来比三个人还要高。”
“听说还有鼍,嘴巴张得老大,两排牙齿又尖又粗,表演的那人居然还把自己脑袋伸进去,吓死人了。”
“那真是不怕死啊!”
“谁说不是呢!”
沈时一听,这不是马戏团嘛!顿时来了兴趣,走到后面,看见两个粗衣打扮的下人蹲在那里说话。
脸生,可能是新进的粗使仆人。
沈时一脸兴致勃勃:“你们说的表演在哪里?”
“沈美人安。”两人赶紧给沈时行礼,低着头回:“回沈美人,就在四夷坊。”
“四夷坊?”沈时回头看看小福子。
小福子立马解释道:“是外邦聚集的地方,所有外邦都在那里。异族表演外邦货物买卖还有特色美食。”
“听起来很好玩儿。”沈时眼睛亮了亮:“谢谢你们俩,先下去吧。”
抱着钱来就往房间跑,他要赶紧给魏闻寒写信,问下自己能不能出去玩儿。天天待在王府里面都要闷死了!
隔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回信:“可以,需多安排侍卫跟随。”
沈时立马提笔写了封洋洋洒洒的感谢信,表达他对魏闻寒善解人意聪明大方等等美好品格的赞美。
午膳都没用,就带着小福子还有四个随行侍卫出门了。宋管家本来安排十个侍卫,沈时看着这么大阵仗,一阵讨价还价,终于砍成四个。
“宋管家,人太多了,太显眼啦。”
“可是——?”
沈时伸出四个手指,晃了晃,态度坚决:“四个,四个怎么样?不能再多了。”
妈耶!就是出去吃个饭玩下子,带这么多人,不把人吓死呀!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去打劫呢!魏闻寒自己出去也没这么大阵仗呀!
宋管家拗不过沈时,只好妥协,但还是再三交代,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开,一定要有人跟着,注意安全唠唠叨叨一大堆。
等沈时他们出门后,宋管家还是不放心。让剩下的几个侍卫暗中跟着,小心保护,不能有一丝差错。
沈时还沉浸在能出府门的喜悦中,小福子就在马车外提醒道:“主子,四夷坊到了。”
沈时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就见一个大大的牌匾高高挂在门柱上,上面三个烫金大字“四夷坊”。进了这门,就是另外一派天地。每个商铺或者小摊都装饰得极具异域风情,颜色鲜艳的彩带和丝络装饰着门头。身着色彩艳丽款式独特的外族在自己摊位售卖货物,带着自己家乡口音的官话和人讨价还价,也有在大声吆喝招揽顾客。
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食材摆在桌面上,蝎子、蚕蛹等等好多都没见过。小二热情往里揽客,驻足的客人看着这些食材,脸上都是想吃又不敢吃的纠结。
沈时指着一家酒楼,酒楼外还拴着两只骆驼,问:“小福子,那是什么?”
“主子,那是吃驼峰肉的。据说肉质细腻,外脆里嫩,肥而不腻呢。”
“那我们中午就吃它了。”沈时听着描述口水都要下来了。
塞满一肚子焦溜驼峰、烤驼峰、清炒驼峰丝、拔丝驼峰后。沈时打着饱嗝出了门,马车也不坐了,正好边走边消食。
没走几步,就看见卖酥山的店子,一进去温度就降了两度,甚是舒爽。
酥山最底层是冰,上面覆盖着奶油、酥油,还插着朵花。
沈时买了六个,正好一人一个。沈时和小福子捧着酥山,边吃边逛。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就凑过去看,这看看那摸摸。四个侍卫分两组,一组吃酥山,一组警戒。吃完换班。
逛了个把时辰,人也累了,脚也乏了,就想着找个地方歇息下。
“那个新来表演在哪里呀?”沈时四处张望了下,问小福子。
“好像是在那边,主子,您稍等,我去问问。”小福子麻溜钻出人群,找了个店家打听。
不一会儿,小福子就回了:“主子,在那边。现在刚好有演出。”
“我们走吧。”
五个人把沈时围在中间,一点一点往前挪。现在比刚来时人多了很多,有点走不动道。估计都是来看表演的。
随着人流往前走,就看见前面一栋三层高楼。一条巨大蟒蛇从三楼垂下到一楼,蛇头支在楼顶,竖直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往来人群,长长的分叉信子从满是獠牙的嘴巴里伸出来。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小福子抖了下,抱着自己的手臂,说:“这怪吓人的,还好是个假的。”
沈时心里也发憷,但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害怕:“进去吧。”
外面虽然看着吓人,但里面却很热闹。
一进门,就看见中间一个大大的舞台,四周用两指粗的铁棒围住,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子。舞台周边是观众座位,饶着舞台围了一圈。二楼是包厢,一格子一格子分开。
舞姬绕着舞台翩翩起舞,乐手在角落激情奏乐。店小二来回穿梭在各个观众座位间,为他们送酒摆吃食。
沈时要了个最好的观景位置,二楼正对舞台。一行人上了二楼,包厢正中间桌子上已经摆好酒水吃食。其中一个侍卫立马对桌上的东西验了下毒,发现没问题就对着小福子点了点头。
坐在椅子上,从上往下看舞台一览无余。
乐声渐渐轻缓,舞姬也纷纷退到舞台后。舞台被一层厚厚布料缓缓挡住,再拉开时。一条巨蟒缠绕趴卧其中,那巨蟒足足有成年男性身量那么粗,趴在舞台上都有马车那么高。在场一众哗然,纷纷倒吸口冷气。
驯兽师从笼顶缓缓下降,两只裸足踩在巨蟒身上。手放开笼顶的绳索,一脚一脚踩在巨蟒背上,爬上巨蟒的头。巨蟒双眼一睁,一双绿色眼睛射出冷意。
巨蟒缓缓抬头,驯兽师稳稳站在头顶翩翩起舞。脸覆薄纱,眉眼间尽是挑逗的风情。手腕和脚腕带着嵌有铃铛的手环,一抬手一伸脚,伴着曼妙的舞姿,清脆铃铛声在楼内回响。
这平衡力,这肢体协调能力!!!沈时不由感慨。
一曲舞完,幕帘又将舞台围住。再次拉开时,巨蟒已经不见,换成了鼍,也就是现在的鳄鱼。巨鳄首先来了个死亡翻滚,这次的驯兽师是个男的。只见他摆好巨鳄姿势,扒开它的深渊巨口,露出里面两排尖锐粗壮的牙齿。驯兽师在张大的嘴巴前侧身躺下,就见他把自己的脑袋慢慢伸进鳄鱼的嘴。
众人屏住呼吸,气氛甚是安静。
“啊——。”一声尖叫突起。一楼靠近后台的观众纷纷手脚并用慌忙起身,神色惊恐往外跑。
尖叫声、呼救声、重物倒地声响彻楼层。
二楼观众纷纷外下看,一只巨蟒从舞台后面爬了出来。看见惊慌失措到处乱跑的人,似是被吵到了直接立了起来,信子一颤一颤。众人一看,吓得更是六神无主,一股脑往门外冲。
二楼楼梯在另一头,左右都有。但是距离沈时所在的包厢最远。
包厢门是向外开的,所有包厢门都被打开,过道小了一半,人群更拥挤,加上恐惧,更加混乱。
小福子赶紧拉着沈时,在侍卫的包围下,挤进人群。
人太多了,沈时被人群冲散,四周也没看见小福子他们。沈时大声喊小福子,但是被尖叫声盖住,只能随着人流方向跑。
下到一楼,沈时感觉背后有人拉住他,还没回头,口鼻就被一张满是异香的手帕给捂住了。还没来得及挣扎,眼前一黑,身子无力倒了下去。
那人直接抱起沈时,就往后门跑。门外一辆马车等候多时。把沈时丢上马车,他自己也上去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和黑布。用绳子绑住沈时的手脚,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最后还在他的嘴巴里塞上一团布团。
马车在安静偏僻巷道,越走越远。
小福子随着人流被挤出了楼,四处找寻都没看见沈时。随行的侍卫也没看见。众人脸都白了,冷意爬上脊背。一行人凑到一起商量,一个人回去报信,剩余的人继续找,找不到可能命就没了。
巨蟒已经被驯兽师关进了笼子,楼内一片狼藉。
小福子一行人把三层楼挨个找了个遍,还是没看见沈时一片衣角。
宋管家到时,看见小福子抓着班主衣领子,眼角赤红:“说,把我主子弄到哪里去了?”
“宋管家。”众人纷纷行礼。
“废物。”宋千怒斥:“连个人都保护不了,王府白养你们了。现在立刻把四夷坊统统给我搜一遍,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找不到人,你们提头来见。”
“是。”
宋千冷冷看着瘫坐在地的中年男人:“你是班主?”
“小人就是。小人真的不知道呀。大人,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做这事呀。”班主跪地求饶,声音发着抖:“我们只是个戏耍班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你最好是。我告诉你,如果沈美人出了事。你也别活了。”
宋千一甩手,直接命令把表演班子所有人带回王府,等待问询。
四周很安静,马车轮子咕噜咕噜转的声音,分外鲜明。沈时迷迷糊糊醒过来,头晕晕,身子没力,眼睛被蒙住,双手反绑在身后,脚也被绑着。嘴巴里塞着一块布,塞得很紧,试了好几次想用舌头把布推出去,都没有成功,腮帮子被涨得酸酸的。
脑袋很晕,马车又一摇一摇,沈时被晃得有些反胃。只能挣扎想要坐起来,缓解下不适的感觉。胳膊肘慢慢发力,一点点挪到车厢壁,靠着它慢慢坐直身子。沈时刚坐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布料的触感。
帘子!!心里一亮!!
这是靠在窗户这儿了!!
身体往帘子方向又挪了挪,用脑袋蹭了蹭,感受下窗户的位置。他脑袋探了下,碰到了窗棱边边,刚想要把脑袋伸出去呼救,脑门就撞上了块木板。
好嘛。就说这绑匪也不至于这么粗心,留个窗户让自己求救。
燃起一点希望小火苗就这么被浇灭,沈时只能靠着车厢壁养精蓄锐,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被绑架,应该没跑了。但是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原因不得而知,绑匪也不知道是谁。而且与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自己又没钱。想想穿过来的几个月,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最多就是吃的多点,也不至于走绑架这条路,直说不就行了,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嘴巴里布料把里面的水分吸了个干净,嗓子干地生疼,汗也从额头上冒出来,打湿了鬓角。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再等下去还没被救出去,自己就先渴死了。
沈时用头用力顶了顶被封住的窗户,不行,用木板封死了。然后他又像虫子一样一扭一扭,挪到对面的窗户,同样被封死。围着车厢挪移一圈,只剩车门一个出口没被封死,但是被人从外面锁着。
卸力栽了下去。这是惹着谁了啊??绑架就绑架,不知道要优待人质吗?沈时很是艰难咽了下口水,想要滋润下自己干涸的喉咙。
耳边车轮声渐渐慢了下去,终于停了下来。四周很安静,微微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清说什么。沈时赶紧躺了下去,继续装晕。
哒的一声,外面的门栓被取了下去,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门被打开了。
上来一个人直接拉着沈时两只胳膊,拉了出去。另一个人在外面接应。
两个人一个抬手一个抬脚,把沈时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阴冷还有一股霉味,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俩人把沈时放到床上,直接出门,上锁,走了。
沈时翻个身,动了动。
绑匪很谨慎,身上绑着他的东西一样没少,该绑着还绑着,该塞着还塞着。
这是一点逃跑的机会也不给呀。但是,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沈时竖起耳朵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很安静,很好。后脑勺不停蹭着床板,终于把蒙着眼睛的布料,蹭掉了。看了看四周,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窗户用门板从外面封死,透进几丝微弱的光线。门也被钉上木板。看着这严防死守的架势,估计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
桌上放了个茶壶。这让沈时看到了希望,终于不要被渴死了。他偏过头使劲蹭着床板,想把塞到嘴巴里的布团蹭掉。但越是着急越是使不上劲,嘴巴和脸颊都被蹭出了血,痛得沈时眼泪都出来了。
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布料蹭出了一角,直接用肩膀抵住,借力将布团扯了出去。被布团塞的太久,嘴巴都有点合不上。沈时动了动下巴,还好还好,没脱臼。
一跳一跳,蹦到桌旁。用嘴巴叼起茶壶盖,往里一看,有水!!沈时眼泪下来了。
又用嘴巴咬着茶嘴,把茶壶拖到桌子边上。慢慢蹲在身子,用嘴巴把茶嘴往下压,清甜甘美的茶水,一下就滋润了沈时的喉咙和嘴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终于是活了过来。
喝够了水,沈时四处打量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下,把绑着自己手脚的绳子割断。环视一周,好像只有茶壶。
沈时叼起把茶壶盖,摔在地上,盖子四分五裂。侧着身蹲在捡起一块大的握在手里,蹦到床边,坐下,开始割断绳子大业。
反绑着的手不受力,只能一点一点磨,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磨到自己的手,疼得沈时直斯哈。
也不知道磨了多久,外面一丝光线都没有,天整个暗了下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
沈时本想着躺下继续装死,但是看着地上打碎的壶盖,想想还是算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谁还能打碎茶杯?
他就坐在床边,盯着房门被打开。借着月光,看到进来的是一个蒙面男子,门边还站着两个,蒙着面。进来的个不高粗衣打扮,不眼熟,手里端着碗饭。男人把饭放到桌上,收拾了下被打碎的壶盖。就朝着沈时走了过来,看见沈时蒙眼布和塞嘴布都掉了,也没有诧异,像是无事发生。
然后就解开了沈时的手,直接出去了。
是的!解开了他的手!让他的手自由了!所以他千辛万苦想要割断绑住手的绳子,还割破了手,意义在哪里?!
沈时有点无法接受。所以这就是无用功!!这就所谓的选择大于努力!!看着自己好几道口子渗着鲜血的手,沈时面无表情弯下腰,解开被绑住的脚。
唉,可是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走到桌前,端起碗,吃起了饭。饭冷了,硬的,上面几根青菜和两片肥肉。匆匆吃了几口,嚼得腮帮子有点酸,沈时放下了筷子。对着茶嘴喝了几口,鼓起腮帮子漱了漱口,把嘴巴里油腻感压了压。
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逃又不能逃,只能待着老实。摸索着回到床上,沈时躺在上面,床板很硬,连个枕头和薄毯子都没有,硌得不舒服。他现在无比想念王府那张柔软温暖的雕花大床,轻薄暖和的被子盖在身上,一个爽字了得。
唉!沈时叹了口气,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不知道大煞星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找自己。可是他现在被关禁闭,不听命令就跑出来,会不会不好呀?!会不会被罚的更重!小福子现在估计在哭鼻子,怪自己没有看好自己!还有钱来,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给它喂吃的,万一饿了,又没有给喂,会不会乱跑呀,它还那么小,又丢了怎么办呀。
脑中念头一个接着一个,想着想着大脑就自动关机,头一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