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莱阳侯夫人朝着虞妃行跪拜礼。
虞妃一身绯色宫服,端坐主位。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含情,唇若点樱,肌肤胜雪。
“舅母请起,赐座。”
“谢娘娘。”莱阳侯夫人缓缓起身,由宫女搀扶入座。
“舅父身体可有好转?”
“回娘娘话,每日汤药不断,未曾有起色。”说着莱阳侯夫人便落下泪来。
“舅母不要伤心,舅父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说罢也掩面轻泣。
莱阳侯夫人将脸上残泪拂去:“你看看,都怪我。惹娘娘落泪。”
“舅母切勿自责。本宫只是一时感伤。舅父待我如亲父,却遭病痛如此折磨,真是——。”说罢泪又流下来。
“多谢娘娘记挂忧心,我代侯爷谢过。”说罢,站起身来又行谢礼。
“舅母无需客气。我看舅母气色,是过于劳累了吗?”虞妃用手帕轻拂去脸上泪珠。
“唉!”莱阳侯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是舅父——?”
“是旸儿。”
“旸儿怎么了?”
听到虞妃发问,莱阳侯夫人掩面痛苦,都顾不上回答虞妃问题。
“舅母,旸儿怎么了?你快说呀。”虞妃一脸着急神色,又要掉下泪来。
“旸儿,旸儿,被人打断手脚,扔到侯府门前。”莱阳侯夫人说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旸儿,痛得日夜都不得安眠,一个劲儿的叫娘。我都要心痛死,恨不能自己代替他。”
“怎么会这样,是谁?如此残忍?”虞妃面露愠色:“太过分了。”
“娘娘,我就只有一个儿子。旸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调皮了些,可也不至于要遭受如此待遇呀。求娘娘做主呀。”
“舅母快说,到底是谁?”
“是,是”莱阳侯夫人抬眼看了看虞妃:“是闻亲王。”
“闻亲王?舅母确定?”
“闻亲王,怎么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虞妃一众人听到,赶紧下跪参拜。
“拜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皇上一把扶起虞妃,见她泪眼婆娑,神色郁郁:“爱妃,这是?”
“回陛下,臣妾听闻舅父抱恙,有点感伤。”说罢用帕子拂去脸上残泪,眼眸微红,更显楚楚动人。
“莱阳侯为社稷尽心尽力,朕都记得。如今他身体有恙,该多多调理,赐莱阳侯千年雪参、鹿茸。”
“谢皇上赏赐。”莱阳侯夫人跪拜谢恩。
“刚听到闻亲王,是何事?”魏则域端起茶杯,轻吹了吹。
“回陛下,舅母说旸儿被闻亲王打断手脚,扔到侯府门前。”虞妃眼圈又红了,含泪抬头看着魏则域。
“确有此事?”魏则域抬眼看着莱阳侯夫人,语气不悦。
莱阳侯夫人摸不准他心思,但还是跪拜在地,哆哆嗦嗦回答:“回陛下,确有此事。灯会那天,我儿在聚福楼会客,遭闻亲王硬闯,还打断了所有人的手脚。”
“陛下,老身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查。还我儿一个公道。”
“陛下,我舅父老来得子,旸儿虽调皮但本质纯良。如今遭此大难,臣妾,臣妾——。”虞妃跪倒在地,拿着帕子掩嘴哭泣,声音哽塞,楚楚可怜看着魏则域。
魏则域抬手将她扶起:“爱妃不要伤心,朕自会给莱阳侯一个交代。”
“谢陛下。”
“王爷,皇上让您明日进宫见驾。”
“说了什么事吗?”魏闻寒翻过手中的书页,头也没抬。
“传旨的公公未曾明言,只是说莱阳侯夫人进宫拜见虞妃娘娘。”
“知道了,下去吧。”
“要回去了吗?”沈时停下笔,看着魏闻寒。
“沈美人,字练好了?”
沈时摸了摸鼻子:“还没。”
“今日的字不练完,就没有温泉泡。”
“知道啦。”沈时皱了皱鼻子。哼!泡温泉本来就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事情,现在为了能泡温泉还要练字,果然是个大魔王!!就知道欺负自己!坏人!
“沈美人又不专心了,本王来看看沈美人练习怎么样了?”说罢,放下书站起身,朝沈时走去。
沈时赶紧阻止:“我自己练就好啦,不劳烦王爷。”他可不想又被圈在魏闻寒怀里,大手包着小手,嘴巴贴着耳朵,练字!
“不劳烦,本王甚是乐意。”魏闻寒走过去,环抱住沈时。仔细检查他写完的字,一张一张认真翻过,细细打量他写的每个字每一笔每一划。
大手包着小手,一个字一个字圈画写得不好的字。
“这个,起笔太重。”
“这个,结构松散。”
“这个,笔锋过重。”
——
圈圈画画一堆,没一个好字,没一个过关。看着满满当当的圈,沈时泄气道:“好难呀。”
“难就多练,练多了就容易了。”魏闻寒耐心鼓励:“来,我教你。”
“主子,醒醒。我们到了。”小福子推了推睡熟的沈时。
“啊?”沈时睁开眼睛,看着小福子,疑惑问:“怎么是你?王爷呢?”他记得和他上马车,同坐一辆车的是魏闻寒。怎么转眼就成小福子?
“王爷进宫了。进城的时候,王爷就下马车,骑马面圣去了。看您睡的熟,就没叫醒您。”
小福子边解释着边扶起沈时,搀他下马,回自己院子。
“进宫?”沈时张开手,任小福子脱出他的外袍。
“嗯。听说是莱阳侯夫人进宫了。”
“莱阳侯夫人?”沈时疑惑。
“那个被打断腿的莱阳侯世子的娘。”
沈时一脸焦急:“啊?那是不是被告状了?”这可怎么办呀?打断别人的手脚,现在家长去告状了。魏闻寒肯定会被骂呀。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打人了就是打人了,动手就是错的。动手之后,有理也变无理呀。
小福子把他的发簪取了下来,用木梳轻轻梳顺沈时的长发。边梳边说:“主子,别急。我们王爷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谁敢把他怎样!不过,陛下的爱妃,是莱阳侯的外甥女。也没关系啦,王爷想打就打啦。”
这是要遭啊。又是莱阳侯又是外甥女的,还是爱妃!!!
这人数上就不占优势呀!!
双拳难敌四手呀!!
御花园内,魏则域端坐于厅中,手捧一杯清茶。宫女太监垂手而立,站在旁边服侍。侍卫手握刀柄,身姿挺立,五步一个。
四周只有微风轻抚枝条,发出的沙沙声。
“参见皇兄。”魏闻寒行礼。
“来了,坐吧。”挥手,让身边服侍一众人等退下,只留他们兄弟在。
“谢皇兄。”
“你呀,打人就打人,还弄那么大动静。”魏则域抬手给魏闻寒倒了杯茶,说:“尝尝,新进贡的,喜欢的话。等会儿带回去。”
“谢皇兄。”
魏则域戏谑道:“我不叫你进宫,你就不来。这皇宫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皇兄言重了。”
“小时候是个小话痨,现在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魏闻寒没有接话,安静品着茶。
“我知道你素来不爱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但也没必要把他们放心上。”
“我只是不愿听到他人诋毁母后和你。”
魏则域定定看着魏闻寒,这是他唯一的亲弟弟。
从小备受宠爱,父皇和母后总是无限制满足他各种要求,不想学字就不学,不想读书就不读,什么好玩的好看的都优先让他选。那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或者说是嫉妒,父皇母后的目光总是聚集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得到的永远是父皇最严厉的要求,永远指责自己做的不够好。而母后也会在父皇斥责后给最温柔的安慰。
“你父皇待你和闻儿的爱,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
“父皇对你严厉,是希望你将来肩负起这天下重担。”
“可我不想要。”
“你可以不想要,但是要会。”
“自从你生下来,你身上就担负着天下苍生。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身处皇家,总是身不由己。”
“为什么弟弟可以不用担负责任?”
“闻儿是你的礼物。”母后温柔把他揽进怀里,摸着他的脸:“你父皇知道做皇帝的苦,高处不胜寒。所以想要有个人可以一直陪着你。”
“你现在看见父皇母后偏爱着闻儿,凡事都先想着他。但是域儿,我们都是爱你的,只是方式不一样。”
“域儿,我们希望你有撑起这天下的能力。”
“九五之尊向来孤独,人心向来可贵。”
“我们希望闻儿可以让你不那么孤单。”
魏则域轻笑着问:“听说你在府里养了个人。”
“嗯。叫沈时。”
“喜欢就养着。”
魏闻寒抬眼直视魏则域,异常认真“他不是宠物。我喜欢他!”。
魏则域瞪大眼睛看着魏闻寒,手不易察觉抖了下,不可思议道:“你认真的?我知道你以前你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才在府里养些美人。你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对。”
“好吧。”
“谢皇兄成全。”
魏则域打趣:“有空带他进宫,让我看一看。是谁把我们大魏第一美男子的心勾走咯?”
魏闻寒:“——。”
用完晚膳,魏闻寒还是没回府。沈时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圈。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挨打了吧?
“主子,坐会儿吧。”小福子将洗好的水果端到桌子上,宽慰道:“肯定是皇上留王爷用膳呢。”
“万一不是呢?”
“主子,没有万一。你相信我。”小福子一把把沈时按在椅子上,拿着剥好的葡萄递到他嘴里。
甘甜味美的葡萄,也没把他皱巴巴的脸熨平。
皱着眉,嚼嚼嚼——
皱着眉,嚼嚼嚼——
等得沈时都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终于听到小福子叫他:“主子,王爷回来了。”
“啊?回来了。”沈时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溜烟跑出来院子。
正好看见魏闻寒往他这儿走。沈时一路小跑到他跟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眼睛像是扫描仪全身扫了一遍,没看到有挨打的痕迹,也没看见脸上有生气的表情。
终是放下了心!
“沈美人这么着急,是对本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魏闻寒看着像兔子一样跑过来的沈时,心情愉悦。
小福子给魏闻寒行礼后,加了句:“王爷,主子等了您一整天,担心的不行。”
沈时脸腾得一下红了:“没有,你别瞎说。”
“这么担心我?”魏闻寒拉着沈时的手,往他的院子走去。
“一点点,怕你被打。”小声解释。
魏闻寒轻轻笑了起来:“一点点是多少?”
“就是一点点。”
“哦,我知道了,沈美人的一点点就是一整天呢。”
“真的没被打?”沈时偏头看了看魏闻寒,满脸不相信。
“没有。我像是被打了吗?”
沈时认真回答:“不像。”
“你呀。”魏闻寒弹了下沈时的脑门,忍笑道:“这里整天在想什么?”
“天晚了,王爷是不是要回去休息?”
“赶我走?”魏闻寒端起杯子,悠哉悠哉喝着茶,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怎么会?我是看着王爷这一天也挺累的,早些休息好。”沈时站起身,走到魏闻寒背后,双手握拳给他捶背,讨好意味十足。
魏闻寒看出他的小九九,毫不留情直接戳破:“今天没练字吧。”
沈时立马反驳,但语气发虚:“没有!!”
妈耶!这人太恐怖了!!自己啥也没说啥也没做,他就发现了!!怎么办!!这么晚了,还要被拉着练字,这也太惨了!!
“真的?”
沈时拍着胸脯:“真的。”
“那行,沈美人早些休息!”魏闻寒起身欲走,但接着又来了句:“皇上赏赐了些新进贡的果点,我叫人明天给你送过来。”
“果点,好吃吗?为什么要明天?”
“现在晚了,你要休息。”
“不晚不晚。”沈时拉着魏闻寒坐下,手又开始捶打,甚是欢快,他狗腿道:“一点都不晚!”
魏闻寒继续享受着沈时的按摩服务,闭眼一脸愉悦,语气揶揄:“刚刚是谁说晚了,要我去休息的。”
“谁呀?没人说呀,王爷听错了。”
“是吗?”
“嗯嗯。”
“还是明天吧。”
沈时憋着嘴,闷声道:“为什么呀?晚上都没吃饱。”
“为什么没吃饱?”
“就是——,就是——。”沈时难以启齿。总不能说是担心他吧,担心的饭都不吃。拿着筷子随便挑了两下,就没吃了。
魏闻寒忍笑看着沈时,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想理由,又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终于大发慈悲:“拿进来吧。”
就见下人端着糖蒸酥酪、墨子酥、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蜜饯哈密、蜜饯葡萄、樱桃煎,一堆吃食进来,整齐摆放在桌子上。
“晚上不宜吃太多,怕积食。”
“谢谢王爷。王爷最好啦。”
“这个月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要乱跑,有事直接找宋管家。”
啥叫乖乖待在府里,他现在不就是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着吗?啥叫不要乱跑,王府这么大,偶然迷路也正常呀?啥叫有时找宋管家??
咦?不对??
“王爷要外出吗?”
“嗯。要去礼佛寺斋戒一个月。”
“啊?为什么?”
“打人了。”
“不是说没事吗?”沈时立马紧张起来:“怎么要被罚?!”
“总得意思意思吧。”魏闻寒满不在乎。
“斋戒?是不是不能吃肉呀?那不是很惨?”想到一个月不能吃肉,沈时脸都绿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只能清水白菜,清汤寡水,清茶淡饭、淡而无味!!
“沈美人这是心疼我?”魏闻寒突然凑近,含笑看着沈时,伸出手擦了擦沾着糕点碎的嘴角。
“一点点。”
“好。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