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膳,沈时跟着小福子准备去学堂。一出门,就被一个长相明艳,有点异域风情的美人瞪了一眼。这人五官立体但又不失去柔和,眼眸微微泛着绿,右耳挂着一副玛瑙绿镶嵌的银质耳坠。
沈时被瞪得满脑子问号,回头看了看小福子。
小福子心领神会,贴在沈时耳朵边轻声说:“这个就是柳梦之,您之前落水就他一个人在场。所有人都说是他把您推下去的,但是他不承认。不过,王爷还是惩罚了他。主子放心。现在王爷最心疼的就是您,他不敢怎么样。”
沈时:“那到底是不是他推的呀。”
小福子很肯定的答:“当时就是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来人,有人落水了。大家赶过去看到您就在水里飘着。”
“飘这个词?”
“就是飘着呀,两只手摊在水面上,脸朝下。”小福子还特意演示了一遍:“就是这样。”
沈时摆摆手:“我能想象,你不用演示。”他撇了眼柳梦之,朝着他那个方向努努嘴:“那怎么就证明是他呢?”
“当时您在水里,他在岸上,没有第三个人。那绝对就是他呀!”
“额!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仔细想想又没有那么有道理。”
“不要再想啦,快走吧,迟到了先生要骂人的。”
小福子赶紧带着沈时往学堂走,生怕慢了一秒板子就落他身上。板子不能打在美人身上,但是会打在下人身上呀。
一路上,假山奇石,雕龙画柱,奇花异草。无不显现出两个字:有钱!!
奇石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人工雕刻的痕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房屋柱子上盘着的金龙,闪着莹莹金光,是金箔裁剪再镶嵌上去的。屋檐底下挂着的四角铃铛,都是黄金玉石浇筑成型。园中花卉四时变换,每每都是应景应时进行精心栽种。
一步一景致,一景一梦幻!
沈时看着散发着金钱味道的景致,脚程不自觉就慢了下去。好在赶到的时候,先生还没到,不至于第一天上课就挨骂。
房间内正中间三张书桌并列一排,中间稍稍隔开。
前方正位是先生的书桌,桌面上就一根长且窄的竹板子,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干什么的。
柳梦之已经端端正正坐着位子上,旁边端坐的应该就是楚美钰了吧。沈时看了一眼,果然和小福子说的一样,一副病娇美人样儿,眼神怯怯的,眼角还微微泛着红。
旁边的小童正在给他们研磨洗笔。
小福子扶着沈时坐下,就开始上课要做的准备。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小童们窸窸窣窣研磨洗笔的声音。沈时眼珠子四处转悠,房间里一面墙上都是名家大师的佳作,虽然他不是很懂美术画画这些,但看得出来这些作品下笔传神,笔墨讲究。
“我没有把你推下去。”柳梦之打破这有些诡异的安静。
沈时微微偏头看向他,心里暗想:这么直白的吗?
“我敢作敢当,不屑于那些腌臜手段。”柳梦之回头掰着楚美钰死死拉住他的手:“美钰你别拉我。我才不怕他。王爷护着怎么啦,我没害他,我不认。”柳梦之脸气得微微发红,声音也有些尖锐,但坐的笔直,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架势。
沈时淡淡回了句:“我不记得了。”
“你——。”柳梦之气得直接站起身来,涨红了脸,拳头握得紧紧的,狠狠地瞪着沈时。一旁的楚美钰一边拉着他,一边招呼身边的小童,给他们俩换了个位置,免得他们真动手打起来。
此沈时非彼沈时,现在的沈时不能替原主沈时做决定。事情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当时的两人能说清楚。该原谅谁不该原谅谁,都不是现在的沈时决定的。就算是原主沈时自己掉下去的,也应该是原主自己说,外人没有资格。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先生背着手,缓步而来。
房间瞬间恢复安静!
端正笔直站着画了一上午,沈时感觉都要虚脱了。这可比站一上午军姿还要难受。腰不能塌,手不能撑在桌子上,还要半尺远,不然衣服会被弄脏,有失体统。
“今天就先到这儿,明天继续练习。”教书先生手一背,走出了学堂。沈时悄悄往旁边看了眼,学着柳梦之他们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教导。”
眼看着先生消失在楼道外,沈时招呼着小福子,赶紧回去:“小福子,我们走吧,饿死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沈时提起衣摆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就撞到了一堵墙上,还是一堵有温度的肉墙,质地坚硬且形状规整。摸着被撞得有点疼的脑门,沈时抬头往上看了眼,就撞进一汪深邃眼眸中,眼神的主人似笑非笑,嘴角微翘,但是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
身后的几个人看见来人,赶紧行礼:“参见王爷。”
沈时嘴巴张了张,呆了下:“王爷?”
“免礼。本王闲来无事过来看看,”魏闻寒慢悠悠摇着手中的扇子,笑吟吟盯着沈时:“看来沈美人是痊愈了,精神甚好。”
沈时赶紧跪下行礼:“谢王爷关心,身体已大好。”
可恶的封建落后思想,见人还要下跪!沈时心里默默念叨。
“沈美人在想什么,说给本王听听。”
“没,没什么。”沈时赶紧回答:“我在想待会儿吃什么?呵呵——。”
天杀的,这人是有读心术吗?沈时在心里抹了把冷汗。他眼神这么厉害,眼睛是什么x光射线吗?能穿透肉身?这古代权贵心思真不是现代人能比得上的!他这么厉害,会不会知道自己不是原主呀!如果这的被他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咔嚓嚓了。而且他是王爷,王爷呀!一句话就能生杀予夺!不要呀,才吃了一顿饱饭,不想再当饿死鬼了啊!
“沈美人饿了呀,那沈美人就陪本王一道去用午膳吧。”
“啊!?”
沈时慢腾腾跟在魏闻寒的后面,一路景致甚美,但是沈时无心欣赏。一步一趋来到了荷花池边的凉亭内。
“今天就在这用膳吧。”
魏闻寒抬步入内,沈时小心翼翼跟着。
凉亭内已经摆好了膳食,一共两桌。主桌正对荷花池,侧桌在左边。待魏闻寒落座后,沈时小心翼翼站在他旁边。
“坐吧。”魏闻寒指着另一桌,说道。
沈时条件反射就要坐下去,但是脑子里出现了小福子交代的话:主子,和王爷一同进膳,要先服侍好王爷,看准王爷的脸色,王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要摸透!!!
“王爷,我先服侍您用膳。”沈时拿起白玉勺子,给魏闻寒舀了一勺一品豆腐。
“豆腐?”
沈时小心问道:“王爷不喜欢?”
“美人给的,当然喜欢。”魏闻寒笑吟吟的将豆腐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像是在品尝绝世佳肴。
沈时又给他夹了茄鲞、板栗烧野鸡、鸡髓笋、红油素肚丝、鹌子水晶脍、清炖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花香藕、松树猴头菇、柳叶糖酒醉鸭肝、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拌莴笋、冬笋玉兰片、水晶菜心。
魏闻寒都笑眯眯地吃下去,表情始终如一。
小福子,这焊脸上的表情要怎么观察怎么看准啊?天崩了他都是这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沈时心态有点崩,这表情管理,非一日之功。
“咕——。”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气氛。
沈时感觉脸烧了起来,耳朵微微发红。赶紧把头往下低了低,这不是故意的呀,这根本控制不住呀。
是肚子,是他叫的,不是我!!!
魏闻寒还是一脸笑吟吟,脸色没一点变化:“沈美人饿了呀,是本王考虑不周。你去用膳吧。”
“真的?”
“嗯。”
“谢王爷。”
沈时回到自己的座位,微微抬眼看向魏闻寒,见他没有生气以及其他不悦的神色。心里想:先吃饱再说,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拿起筷子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鸡髓笋,刚入口,笋特有清香就在齿尖流转,沈时狐狸眼都亮了:太好吃了。
沈时自顾自地享用着美食,全然没觉察到身边人打量他的目光。
魏闻寒微眯着眼,眼神沉沉。
身旁的铭一见魏闻寒的神色,剑柄微动,就等着他的命令随时准备动手。就见魏闻寒端起酒杯,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沈时将桌上的佳肴消灭大半,才不舍地放下筷子,小小打了个饱嗝。
“沈美人,吃饱了吗?”一句就将沈时拉回了现实。
魏闻寒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捏着一个酒杯,神态慵懒看着沈时。
“吃饱了,谢王爷。”沈时拼命把自己往衣服里面缩,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大意了,忘了还有个阎罗在旁边,暴露了吗?
“沈美人来府上也有月余了吧。学的怎么样?”
“回王爷,还需继续努力。”
“哦,我听教习先生说,沈美人很有天赋呢。”
“没有,没有,都是先生教得好。”
“前些日子,我在院中听到一曲《出水莲》,甚是动听。教习先生说出自沈美人之手。”
沈时脑中一声惊雷,脸被惊得有点呆滞,上翘的狐狸眼垂了下来。原主不带这么坑人的呀,原主。你十项全能,自己可啥也不会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无数可能以及自己无数悲惨结局,就在他在脑子里上演自己的悲惨电影时。
就听见魏闻寒来了句:“沈美人怕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课呢。”说完起身,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走了,就这么走了?!沈时十分有十分的不可思议,但也没多想,赶紧起身离开凉亭,远离是非之地。
一回到房间,沈时坐着窗边,两手托着腮,一脸苦大仇深地思考:这魏闻寒肯定是知道什么,但是又不说,没有证据就不能定自己的罪。疑罪从无!!但是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他是王爷,他想杀谁就杀谁,一票否决呀。不行,为了自己不被重开,不能再出现到他面前。原主太优秀,自己一下就暴露了。为了小命还是躲着点!以后他出现的地方,自己绝不能出现。看见一丝衣角就隐身,不给他一丝找茬的机会。
小福子看着沈时一会阴天一会晴天的表情,以为沈时病还没好,立马把手中的水盆放下,走到沈时面前,急切问:“怎么了,主子。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啦,我这就去叫大夫。”
“没事儿,不用叫大夫。小福子,我问你,我在这里除了包吃包住,还有什么福利吗?”既然来到这里那就要做好打算。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才好。
“福利?”
“就是钱,会发工钱给我吗?”
“有的,您每月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钱。”
“五十两?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沈时在房间一通翻找,床头床尾,被子翻个底朝天,衣柜角角落落。梳妆台、书桌、椅子、屏风,连门背后都扫了一遍,愣是没见过一个银锭子。
“您说王府用的布料不是淡粉色的,不好看,所以买了淡粉色的布料裁衣服,还买了鞋子水粉啥,花完啦。”
“什么!!”沈时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心里疯狂咆哮:我讨厌淡粉色!!!
沈时接着问:“下次发月钱是什么时候?”
“月末就发了,到时候我给您去领。”
“行,你先去忙吧。”
小福子退了下去,沈时又在脑子里开始盘算。一个月五十两,又包吃包住,能省下不少呢。等下次发布料,赶紧把这淡粉色换了。不知道这里房价物价怎样?如果能出去的话,要靠什么生活呢?力气应该是有的,沈时看了看自己这具小胳臂小腿的小身板,没事儿多练练就好了。虽然现在还不太懂这个世界的生存逻辑,但应该和现代大差不差,反正都是讨生活。大不了去买力气,总能吃到一口饭!
正到头脑风暴到顶峰时,小福子叫他去学堂听课。
学的还是甚是动听的古筝。沈时一脸生无可恋。
沈时感觉自己现在像只老鼠,小心翼翼将半个脑袋探出房门,左看看右看看,生怕看见那一丝让人发怵的衣角。现在他无论去哪里都要事先东张西望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才放心下来。
楚美钰一脸好奇地盯着鬼鬼祟祟的沈时,心里嘀咕这人真怪。
沈时也感觉到了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本能回过头,看到楚美钰一直盯着自己,愣了下,随即回了个善意的微笑。
楚美钰脸微微发红害羞一笑,耳尖发红低下了头。
柳梦之看了几日鬼鬼祟祟的沈时,颇为不爽轻骂出声:“沈时,你是不是被水泡坏了脑子。一天天左顾右盼的,你是老鼠吗?”
“呀,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只穿白衣服吱吱叫的小老鼠。小白鼠——。”沈时冲柳梦之做了个鬼脸,吐着小舌头:“略略略。”
气得柳梦之拿起书就砸了过去,小厮们赶紧去拦,王爷的美人要是擦破点皮,他们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爷,沈美人今天和柳美人起了小冲突。”
“嗯?”
“沈美人最近好像是在躲您,每走一步都三回头。柳美人说他像老鼠。沈美人说现场有只穿白衣服的小老鼠,就叫柳美人小白鼠。因为只有柳美人穿着白衣服。”
“小白鼠?他倒是会取名字。”魏闻寒指尖捏着书页,轻轻翻了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