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正文完】 “我在家等你!”……
越兰亭突然出现, 闻枫月微微一顿,意外又不意外,很快就冷静下来。
“师父……”见闻枫月不答, 越兰亭又叫了一声, 他死死盯着眼前人的神色, 想质问为什么,可是闻枫月刚才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是爹爹杀害磷州闻家满门, 他想报仇也无可厚非。
事到如今,他成了最没有资格问为什么的人。
闻枫月垂下眼,终于道:“我不是你师父……你师父已经死了。”
他说完掸了掸衣袖, 提步往外走,却被越兰亭拔剑挡了回来:“不准走。”
闻枫月充耳不闻,越兰亭怒道:“我叫你不准走!”
闻枫月只好停下脚步, 静静等着越兰亭发落, 这种刻意营造的疏离感让越兰亭难以忍受, 他握着剑, 却不知该该把剑对准谁。
直到他听见一声嘶哑的咳嗽, 他终于再难举剑, 把奄奄一息的越非臣扶起来:“爹……”
他与越非臣情浅, 但终归有父子血缘之情,他眼睁睁看着好友变成了他崇敬的长辈, 然后又杀死自己的生父, 又是绝望又是茫然。
他的手碰到越非臣胸口的大洞, 沾到一大片血迹:“爹…我带你去看大夫,楚自怜一定有办法救活你……”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中早有答案, 但还是不服输一般,手忙脚乱去背越非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越非臣都知道无力回天,他轻轻推了推越兰亭的手臂,虚弱道:“不必了……”
从他得知燕孤鸿的死讯到现在,大起大落,他更像是疲惫地接受了真相,也想通了什么,眼见宫无岁和沈奉君立在不远处,他道:“我有一事,还要请稚君和阙主相助。”
这说到底是他人恩怨,宫无岁和沈奉君其实没什么插手的资格,加上来得太晚,做什么都无力回天,故而只能有些不尴不尬地站在边上,不让情势继续恶化。
越非臣忽然相求,宫无岁一时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满口答应,只道:“你先说。”
越非臣已经没有力气维持他那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开门见山道:“我死后,还请两位扶持兰亭……让他名正言顺地继任夜照城主。”
越兰亭眼眶更红了。
沈奉君却道:“你是越凭天义子,他是你亲子,夜照城仍有越家嫡系,他们不会接受非本家弟子继任。”
沈奉君说得委婉,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越非臣杀害越凭天夺取掌门之位,本就来位不正,且越兰亭生母身份不明,如今鸠占鹊巢的越非臣死了,谁会接受他的孩子继任?且越兰亭只有十四岁,谁会扶持仇人的儿子上位?
“他们会接受的……”越非臣伸手,有些生疏地抚了抚越兰亭的头发,父子多年,他从未这样亲近过越兰亭,连后者都一愣,“因为兰亭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越兰亭霎时抬头,身体都僵住了,他难以置信:“……不是?”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听越非臣亲口承认,宫无岁和沈奉君还是难免诧异。
越兰亭显然难以承受:“我不信……我不是你的孩子还会是谁的孩子?我爹娘又是谁……你肯定在骗我!”
越非臣却苦笑一声:“很多年前,我就与这把妖剑订契,它护我性命,代价却是我今生不会有姻缘子嗣,我根本不能有孩子。”
“你的生母法号妙慧,是九鸣山山脚洗尘庵中的佛门弟子,后被越凭天强虏回夜照城结婚生子,十四年前生下了你后就撒手人寰。”
“你是越凭天的独子,越家嫡系……不会有人质疑你的血统。”
宫无岁瞬间想到当年文会宴,越凭天为给刚出生百日的儿子摆酒庆祝,故而派了燕孤鸿来赴宴。
原来越兰亭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更让他震惊的是越兰亭的生母竟是这样的身世,且不知是不是因果报应,越凭天英明一世,威名远扬,但子嗣单薄,不仅老来得子,再越兰亭之后更是无有所出。
乍然听到这样的真相,越兰亭已然无力承受:“不……我不信……我不要信……”
他一直是夜照城小少主,极尽宠爱的天之骄子,要星星不给月亮,而如今却忽然有人告诉他,他以为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而他真正的父亲是个禽兽人渣。
他的父亲不是父亲,师父也不是师父,那么多年的情意最终都只是骗局!
“我才不信!”他陡然站起来,转身往外跑,那些恨海纠葛让他恶心想吐,人和人之间只有阴谋算计,他多呆一刻,多听一句都觉得反胃至极。
“诶——别走!”宫无岁眼疾手快,连忙把人拦下,越兰亭已然泪流满面,像只发狠的兽类,他在宫无岁的怀里挣扎着,那种无助和崩溃犹如实质,眼见他心智已有溃败枯竭之象,宫无岁再不犹豫,一手刀劈在越兰亭后颈上。
越兰亭身体一僵,随即软绵绵地滑下来,宫无岁有些心疼地把人接住,惹得洞中另两个罪魁祸首也直直松了口气。
“多谢……”越非臣惨然一笑,身体却再难支撑,他神智昏聩,视线模糊,却下意识望向闻枫月,后者假装燕孤鸿太久,仪态举止已然和那个人有半分相像:“二弟……”
闻枫月身体一僵,宫无岁抱着昏迷的越兰亭,诧异地转过头来。
“这七年……你从来只叫我城主,不叫我大哥……现在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句?一句就好。”
他仿佛已经分不清闻枫月和燕孤鸿,或许是人之将死,他也懒得再分清,闻枫月在他身边七年,他爱屋及乌,开始期待一个穿着壳子的冒牌货。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登上高位,成为夜照城主,就不会有人继续把我们当罪奴踩踏,所以才要不择手段向上爬……终究,你我不同路。”
越非臣注定不是池中之物,而燕孤鸿注定为不肯为人刀俎而死。
他这幅模样落进闻枫月眼中却只剩嫌恶,他恶狠狠道:“越非臣,逝者已逝,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越非臣恢复了半丝清明,忽道:“你说话的口气和他真像……”
他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按着伤口的手无力跌落下来,闭着眼,慢慢失去了声息。
洞中寂静一片,唯有洞外暴雨如注,良久,沈奉君才弯腰探向越非臣,片刻后摇了摇头。
越非臣死了。
那个施恩重利,两面三刀,恨不得爬到权势最高处的越非臣,就这样狼狈地死在了这个漆□□仄的山洞中。
这场在修真界蓄谋已久的腥风血雨终于彻底落下帷幕,却不知会平静多久。
他下意识看向闻枫月,后者的神情却很难说畅快,反而带着无尽的茫然和疲惫。
他看着越非臣的尸身,目光却藏着悲意:“这些年利用你……多谢你。”
他说完,拖着羸弱的身体往外走,也不顾外头风雨如注,然而刚走进雨中,就再难支撑,慢慢倒进雨中,他慢慢闭上眼,余光只见红白两道人影,口中却喃喃:“师父……你在天上看着,会不会怪我呢?”
……
这是修真界近年来最混乱的一年。
先是死去多年的稚君复生,连同天命教一起重出,惹得各大门派提心吊胆,人心惶惶;没多久,夜照城十万百姓差点被献祭,而天武台慕慈心身份暴露,不仅成为新任天命教主,还逼得避世多年的命相都不得不出山抗魔。
好不容易保住夜照城十万百姓,慕慈心却狗急跳墙,带一群傀尸捣毁桃花渡,差点与仙陵同归于尽。
好在正道同仇敌忾,湘君宁死不屈,带队迎敌,阙主和稚君更是舍己为人,最终让那蛰伏在正道阴影之中的罪魁祸首伏诛!
可随之而来,却是夜照城主身死的消息,还有他当年杀害义父,夺位夺子,助纣为虐,致使磷州闻家灭门的丑闻……一时之间,夜照城又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声讨唾骂。
“掌门师尊,夜照城几位长老求见,说来讨要他们的小少主。”
柳恨剑笔一顿:“不见。”
“可是他们已经在山门外求了三次……这次说什么都要见越小公子。”
柳恨剑皱起眉,烦躁道:“越兰亭是宫无岁带回来的,他惹的麻烦让他自己去解决!”
“是。”小弟子领命去找宫无岁,又过不久,另一人又进来通报。
“掌门师叔,天武台弟子已经尽数控制,正等着我们去排查哪些是天命教徒,不过……”他微微迟疑,柳恨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顺利。
“不过什么?”
“风诏其他十二府想接手这些人,不让我们把人带回来。”
“他们想接手?凭什么?”柳恨剑嗤笑一声,“告诉他们,天命教有关的一应事务都由仙陵负责,谁都不准浑水摸鱼,谁敢在这件事上触我柳恨剑的霉头,当心我翻脸不认人。”
“拨派弟子过去,顺便让沈奉君看着,他要是办不好,我就砸了他的流风阙。”
他安排完,那弟子又道:“如此仙陵人手恐怕不足,桃花渡需重新修葺,房屋被损毁的百姓无家可归,不能再拖。”
柳恨剑停下办公的狼毫笔,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如今神花府覆灭,慕家堡倒台,夜照城内乱,所有重担都压在仙陵身上,更确切地说是压在仙陵掌门身上。
经此一役,仙陵地位已然今非昔比,他自然喜闻乐见,可是忙成这样也完全是他意料之外。
柳恨剑收拾了一下情绪,却发现怎么都收拾不好,正要骂人,却听一道讨人嫌的声音:“仙陵人手不够,就让夜照城来帮忙呗,他们的长老不是还在山门外吗?”
“告诉他们,越兰亭在我们手里,他们夜照城要是不帮忙,这辈子都别想见他们的少城主。”
柳恨剑转头,就连那两个碍眼的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宫无岁笑眯眯地出损招,那通报的弟子听完,似有踌躇,柳恨剑微一摆手,同意了这个做法。
等那小弟子领命退出去,柳恨剑才道:“你们来干什么?很闲?”
宫无岁表情欠欠的:“我们这不是知道湘君焦头烂额才来帮你吗?”
“帮我?”柳恨剑不知被戳中那点,瞬间又要发作。
沈奉君连忙把宫无岁拉到身后,谦卑道:“这些都是仙陵弟子应尽之责,师兄吩咐,我们即刻去办。”
柳恨剑脸色终于好了些,宫无岁刚把人家恨剑阁砸个洞,也克制着没和他斗嘴,三人认认真真商量完事宜,宫无岁和沈奉君才结伴离开书房。
“你师兄脾气真的越发大了……我还什么都没呢说他就要训我。”宫无岁抱着剑,很有些不服气。
沈奉君走在他身侧,闻言转过头来:“他诸事繁忙,难免烦躁抱怨几句。”
又补充:“有我在,他不会欺负你。”
宫无岁不过随口抱怨两句,也没别的意思,况且柳恨剑最多就是看不惯他刻薄几句,远远不会到“欺负”的地步,天底下敢欺负他宫无岁的人寥寥无几。
只是沈奉君如此护短,他忍不住笑起来:“那当然,我是你的人,只有你能欺负。”
沈奉君不解于他对自己品性的质疑,反驳道:“我也不欺负你。”
“哦?”宫无岁喉咙里发出一个狡诈的音节,然后笑眯眯歪过头,上下打量起沈奉君,“真的吗?那昨晚在床上你怎么……”
沈奉君神色一僵,似乎没想到他青天白日就把这些事拿出来说,连忙打断他:“……不可孟浪。”
“好了好了我不说,我就是想着接下来好几天都见不上面,所以才逗逗你嘛,”没办法,柳恨剑已经忙疯了,到处抓壮丁,现在沈奉君要去天武台处理事务,宫无岁要留在桃花渡主持,接下来几天是见不上面的。
他说话总这样轻浮,沈奉君又较真,经常分不清他是故意撩拨人还是真委屈,但只要宫无岁稍微有点不高兴的苗头,沈奉君的心就软下来。
譬如此刻,他刚才还觉得青天白日说那些事不好,下一刻手已经抚上了宫无岁的脸颊。
他用指腹轻轻贴了贴宫无岁的脸颊,认真道:“没关系,我很快就回来。”
短短一句,那些狡黠的氛围就不见了,光天化日,宫无岁耳根微烫,心说怎么搞得像新妇送丈夫远行一样,沈奉君明明比他更不知羞。
可气氛都到这儿了,他不配合一下反而显得不解风情,反正周围也为什么人,他单手一勾,就着这个姿势吻上了沈奉君的唇,把人亲得浑身都僵住了,他顿感愉悦,心中一动,于是又费力地踮起脚,亲了亲沈奉君眉心那一点红:“那你快点回来。”
谁知他亲完松手,转眼却对上一双诧异非常的眼,宫无岁微微一顿:“闻枫月?你不在房中养病,在这儿干什么?”
那天之后,越兰亭,闻枫月并一个楚自怜都被“请”上了仙陵暂避,经年恩怨,就算是柳恨剑这个仙陵掌门也难裁断,故而只是收留他们,待伤好后他们自行解决。
闻枫月显然没料到会打扰到别人的好事,更没料到打扰的是阙主和稚君的好事,歉意地笑了笑:“既然师父留下的遗物已经交到稚君手里,慕慈心也已伏诛,我也不必留在仙陵了。”
他说的是喻平安留下的那个布袋,里面装着能够指认慕慈心身份的线索,燕孤鸿临死前曾经把此物托付,嘱咐他有机会就交给宫无岁,或有帮助。
他害怕自己命不久矣,故而早早将东西送给越兰亭保管,只待来日,毕竟除了宫无岁,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个布袋里曾经有什么,又多出了什么。
文会宴相识一场,多年后却助力他良多,如果没有燕孤鸿临死前一善念,闻枫月又重诺,如今局势如何还真不好说,宫无岁心中复杂,只能道:“多谢你们。”
闻枫月却道:“不必言谢,我也曾欺瞒二位,愧不敢受。”
他与楚自怜是否有交易,又交易过什么,宫无岁也不想刨根问底,只是有一件事他心中困惑:“我有一事不明。”
闻枫月道:“稚君请说。”
宫无岁:“当初在磷州客栈中,镇鬼符被改做引鬼符,十几名夜照弟子被杀,是你的手笔吧?”
“不错,”闻枫月承认地很干脆,“夜照城那位李督事和他的手下,当年也曾参与过围杀闻家。”
宫无岁心说果然,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也算血债血偿:“还有一件事……当初越兰亭会闯进鬼山城,是因为他的‘师父’写信告诉他自己在磷州,那封信当真是你写的?”
如果真是闻枫月故意把越兰亭引到磷州,闻枫月又怎么会火急火燎赶来,把差点被鬼山城拆吃入腹的越兰亭带了出来?
闻枫月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不过是想借两位的声望,为我闻家满门申冤,并没打算让越兰亭牵扯进来。”
即便楚自怜三番五次提及应该将越兰亭当做棋子,他也不曾答应。
而那个时候,慕慈心在谋划弃颅池围杀一事,应该也抽不开身给越兰亭写信。
宫无岁越想越想不通:“这倒怪了,不是你也不是楚自怜,甚至连慕慈心都不是,那还会是谁?”
闻枫月更不知道是谁,他频频回头,已然如坐针毡,顾不上写信不写信,神色急切道:“抱歉,我还有事,不能在仙陵久留,告辞了。”
他脸色苍白,左臂严严实实绑着绷带,宫无岁和沈奉君亲热都是在犄角旮旯里,在这而遇见闻枫月,宫无岁立时就有了猜测,这人大概是想偷溜:“你才刚醒就要走……不和越兰亭告别吗?他可是守了你整整半个月。”
听见这个名字,闻枫月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踌躇半晌,一手按住太阳穴,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还是算了,我实在不知怎么面对他……”
他说着,却听远处传来人声:“闻枫月——闻枫月你出来!”
一听就是越兰亭,且声音越来越近,闻枫月脸色一变,登时如临大敌:“若他问起,你们就说没见过我。”
说完转身逃得无影无踪,没多久,一道湖绿人影就出现在不远处,一见二人,登时瞪大眼睛:“稚君!阙主!你没有没有看见我师……看见闻枫月?”
宫无岁和沈奉君对视一眼。
宫无岁道:“稍等,我先问你,当初你说你师父给你传信,让你到磷州,你还记得信上写的什么吗?”
越兰亭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宫无岁道:“你先别管做什么,先回答我。”
“我也记不清写的是什么了……不过信件我随身带着,你们要看吗?”
宫无岁大喜:“要要要!快拿出来!”
越兰亭在身上翻找一通,最后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一边忧愁道:“这是师父第一次给我写信……以前他都是直接传音的。”
一提起师父,他就想起闻枫月,神情又耷拉下来,宫无岁接过信纸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看出有用的线索来。
反而是沈奉君一见那字迹,神情微微一动,连宫无岁都察觉出出不对。
“看完了就给我吧……这是他…是师父第一次给我写信,我要好好收起来。”
宫无岁面色如常地把信纸交回:“给你。”
越兰亭心觉古怪:“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宫无岁正待作答,沈奉君却抢先道:“没有问题。”
他微微一愣,很快也道:“没问题没问题。”
越兰亭不疑有他,又追问道:“所以你们看见闻枫月了吗?”
宫无岁沉默片刻,果断选择出卖闻枫月:“那边……现在估计已经出山门了。”
越兰亭“啊”了一声:“不说了我先走了!再见!”
待人走远,宫无岁才道:“你刚才看见那封信时神情怎么怪怪的,你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沈奉君默了默,诚实道:“那是师兄的字迹。”虽然已经极力遮掩,但他还是一眼看出。
宫无岁瞪大眼:“柳恨剑?你确定?”
沈奉君点点头,似有若悟道:“其实……师兄知晓我晕船,按常理并不会安排我们走水路逃跑。”
既然安排了,就一定知道沈奉君会晕船,然后再顺着江水一路漂到磷州。
“而且师兄也是鲜少知晓鬼山城内情,有所怀疑的人。”
“我猜师兄的本意就是想把越兰亭引到磷州,帮我们查清鬼山城的真相。”
宫无岁还是有点不明白:“那查不清呢?而且越兰亭不是对磷州灭门案一无所知吗?他怎么帮我们?”
“这才是重点……师兄知道我们一定会追查越兰亭的下落,护他性命,即便查不清,如果那时夜照城为了你我与仙陵倒戈相向,越兰亭就会成为你我的……”沈奉君顿了顿,还是道,“人质。”
只是谁都没想到柳恨剑这一封信,不仅引来了越兰亭,也引来了闻枫月,让当年的血案和燕孤鸿之死彻底重见天日。
实是阴差阳错。
宫无岁简直叹为观止:“我一直以为你师兄是个刻薄又小气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心这么黑啊。”
一出手就拿夜照城小少主的性命开玩笑。
沈奉君没说话,宫无岁又感慨:“不过你师尊的眼光真毒辣……这事要是换了你,你肯定做不出。”
要想在阴谋诡计里行走,就必须保有手段,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确实不适合当一派之主,即便是性情温柔如宫照临,浑身上下也是八百个心眼。
沈奉君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都不语,宫无岁感慨完,忽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道深紫的人影正直直对着他们。
宫无岁心中一跳:“等等……那个是不是你师兄?”
沈奉君也抬眼,半晌才道:“嗯,他在催我们去办事。”
忽然知晓柳恨剑的惊天大秘密,宫无岁也忍不住心中发怵,连忙拽起沈奉君往山下走:“走走走我们快走,他这样盯着我们怪吓人的。”
两个人逃也似地赶到桃花渡,宫无岁要负责在这里安排仙陵和夜照弟子重建此地,故而只能和沈奉君分道扬镳。
四周都是弟子,他不好再说那些轻浮孟浪的话,只道:“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听到“家”,沈奉君竟微微一顿,宫无岁以为他舍不得,赶忙安慰道:“去吧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尽量不和你师兄吵架。”
他笑眯眯道:“再过半月就是新年,我等你回来过除夕。”
自神花府覆灭之后,他再没期待过年节,除夕之夜是他兄长的祭日,沈奉君自然也心照不宣从不提起。
可现在这个人笑着说等他回来过除夕……沈奉君只觉心中一热,带着一阵难言的隐痛,最后慢慢变成了雀跃的欢欣。
他微微一笑,宫无岁却一瞬失了神,只觉这大雪冰封的桃花渡都化开了似的,胸中也不可抑制地暖热起来。
新岁一到,马上就是春天。
他眉眼刚弯起来,就听沈奉君珍而重之承诺:
“好。”
愿君千万岁,
无岁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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