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人已经到了。”
花团锦簇中,正专注于将书展开放置在木架上的身影停了一瞬,转过身看向云清无,抬手行礼:“参见元君。”
“神君不必——”
云清无上前欲将其扶起,一道剑影抢先闪了过去。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冷离辞!”云清无唤出长枪对准冷离辞的脖颈:“放下。”
带着寒意的枪锋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突兀的血痕,但当事人却好似感受不到,反将手中的剑更靠近了几分,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便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僵持之下,孩子似是感受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手脚不安地开始挣动,无形的压力重新聚集,一时之间,对峙的双方面色都难看了起来,但却无人打破僵局。
反而是被威胁着的凤凰神君面色淡然,好似架在自己脖颈间的不是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玩具,她看了看两人的反应,又看向云清无怀中小脸皱在一起的孩子,一瞬的惊讶闪过:“镇古青灯竟与你们有这样的机缘。”
“怎么说?”云清无看向凤凰神君,神色认真。
“镇古青灯最为众人熟知的能力是将天地灵气和人间香火转化为修炼助力,但它本是天地第一抹云彩所化的灵物,当它吸纳进足够的人间香火之后便会无限接近于凡人的胚胎,但正常情况下,它只能止步于此,但若有不同的识魂赋予它血脉,加之真火炼化,它也并非没有机缘塑为人型。”
冷离辞手中的剑泛起红光,杀戮之意更重了几分:“怎么解除血脉控制?”
凤凰神君无视颈间的剑锋,向着云清无的方向走了几步,她伸手抚向婴孩的丹田位置,淡声道:“他之所以能够影响你们,是因你们的识魂目前还未与这孩子完全融合,等到孩子结丹,成为独立个体,或许对你们的影响也会就此消失。”
两人闻言,神色稍缓。
冷离辞若有所思地看向躺在云清无怀里,消停了一些的活物。
无论如何,他必定要第一时间将内丹取出,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有能助其快速结丹的方法吗?”
云清无神色复杂地看向怀中的婴孩,这个限制一天不解除,他便一天不能亲自降妖除了冷离辞这个恶。
“有。”
凤凰神君迟疑了半晌,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云清无和冷离辞,似是在斟酌话术。
冷离辞面露不耐:“怎么做?”
凤凰神君移开眼神:“这孩子的诞生过于特殊,在结丹之前需要血亲以双修的方式进行能量的供养,一月至少一次,否则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到那时作为共有血脉的父母也会遭受重创,重则危及生命,轻则修为尽废。所以……”
云清无眼底一沉。
冷离辞握紧了手中的剑。
梦中那极尽缠绵的触感,耳边滚烫的喘息仿若咒语,无法自控地席卷而来。
凤凰神君没有察觉到二人的情绪,神色自若继续为这燥意加上了火:“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加速这个过程,或许可以增加一下双修的次数。”
说完她看了一眼二人,终于察觉到这一触即发的气氛,适时地补充道:“这双修之法有二,若是不想身体力行,也可以选择以识魂的方式相交,只是相应的效果也会有所减弱,你们应该——”
“做梦!”
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冷离辞手上方向一转,原本横在凤凰神君脖颈间的软剑,立即朝着云清无的方向围猎而去。
云清无抱着孩子侧身一躲,怒意和耻意混杂在一起,一点就燃烧起了大火,他将长枪向上一抛。
“受死!”
空中长枪搅动着山岭的平静,周围的空气立即如坠冰窖,长枪沾染怒意由上而下向着冷离辞的头顶而去。
“呜哇哇哇哇!”
惨烈啼哭再次响彻天地。
咚!
上一秒剑拔弩张的当事人双双和大地再次来了个亲密接触,二人抬起头愤恨地看向彼此,恨不得对方就此灰飞烟灭。身后却不情愿地放出了尾巴,红与白亲密交缠,将啼哭的孩子裹了起来。
云清无咬牙哄道:“乖,不哭,爹在和你娘闹着玩。”
冷离辞阴鸷地看着云清无,皮笑肉不笑,身后扬起另一条尾巴朝着云清无的脸狠狠甩了过去:“你是她娘?”
云清无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狠狠闭了闭眼。
就属你尾巴多……
被裹在中间的婴孩好奇地一手一条尾巴,咿咿呀呀满意地破涕而笑。
被迫安静躺在地上的剑和枪晃了晃身体,重新拥有了活力,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中。
凤凰神君见两人消停下来,这才走得近了些,她目光落在玩闹的孩子身上,抬眼看向冷离辞和云清无,神色严肃了几分:“你们若想解决问题,需要尽快学会控制情绪。在结丹之前,孩子对你们的情绪十分敏感,只要感知到你们对彼此的杀意,便会强行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介入。”
身上的桎梏消散,冷离辞尾巴一卷,顺势将孩子带了过来,站起身转身就走。
云清无没有阻止,这个孩子虽然有着他的血脉但总归也有一半是妖,他并不能心安理得地跨过内心的那道槛。
“冷离辞。”
前方的脚步没有停留。
“停止你以神为名的杀戮,否则即使同归于尽,我也会立刻杀了你。”
冷离辞脚步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转瞬消失在了原地。
云清无转身看向凤凰神君,目光透着郑重还有一丝犹疑:“神君,此事牵扯复杂,还请您对这件事情保密。”
凤凰神君颔首:“元君放心,今日之事不会从我族透出一丝一毫消息。”
“多谢神君。”
云清无告辞离开。
“神君,您当日是不是预测到会有此事,才放任那狐妖拿走镇古青灯?”一旁的女使走了上来,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痛快之意。
凤凰神君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眸静如深潭,没有回答。
*
“恭迎尊上!尊上平安回来实乃我族大幸!”
冷离辞冷眼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有苏迁,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有苏迁身后的众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吗?”
有苏迁见势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语气满是自责:“此次是臣等护卫不利,才让云清无有了可趁之机,请求尊上责罚。”
“嗯,是该罚。”
冷离辞向后一挥,一个华贵的黑色木椅出现在了身后,他随意地向后一坐,将手中的小崽子往身旁一扔,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上炙箱。”
有苏迁闻言,面色有一瞬的扭曲。
“尊上,此事不是司长的错,司长不应承受如此重的刑罚。”一位穿着盔甲的青年走上前,在有苏迁的身旁跪下,但头却固执地昂起,看向冷离辞的眼里满是倨傲。
有苏迁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厉声道:“木里!”
有苏木里乃九尾青狐长老之子,九尾青狐一族历代都是族内军事的负责者,而有苏木里就是里面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因此在族内拥有不低的声望。
其他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见此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还请尊上从轻处罚。”
“司长已经尽力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欺人太甚!”
“是啊是啊,司长不应该受惩罚。”
有苏迁在额头的遮挡下,嘴角得意地扬了扬。
然而下一秒,他的这点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带着玩味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既然如此,有苏木里……”
冷离辞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骨剑:“你来行刑。”
台下的附和声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余有苏木里跪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不想动刑?”冷离辞松开手中的剑柄,方才乖顺的骨剑瞬间飞上半空,剑身拉长弯曲,在有苏迁的上方形成一个圈,红光大盛,火焰聚集为数道利刃蓄势待发,若尽数落下,下方的人瞬间就会被刺成个刺猬。
“那死?”
“你——!”有苏木里唰地站起身,手握上了腰间的刀。
身后的议论声再次大了起来,看向冷离辞的眼里满是忌惮和敌视,相比冷离辞这个半妖,在他们的心里有苏迁才是正统,是尊贵的九尾白狐真正的血脉。
“司长是你舅舅!你怎么能——啊啊啊啊——”
开口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转而被惨叫所替代。
剩下的人敢怒不敢言。
“木里!上刑!”有苏迁狠狠握拳,他知道他这匆忙压下的筹码,在冷离辞眼中不值一提,再僵持下去,冷离辞那个疯子是真的会杀了他,他不能死!
“司长!”有苏木里目眦欲裂。
“上刑!”有苏迁厉声吼道。
冷离辞冷眼看着两人的“情深似海”,破觉乏味,一抹温热抚上他的手指,他一惊,杀招已经起了个头,临到头想起他的身旁还有个小崽子,这才强行收了回去。
小崽子似是也觉得乏味了,嘴里啊啊的叫个不停,双手朝他的方向伸着。
什么意思?
冷离辞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啊啊啊”
他移开视线,不想理。
“呜啊”
冷离辞:“……”
嘭!
一条火红的尾巴送了上去。
终于安静了。
台下原本怒气冲冲的情绪被这一幕给强行塞了回去,除去依旧苦大仇深在准备炙箱的有苏木里和沉浸在屈辱里的有苏迁,其他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盯着躺在冷离辞旁边的那个奶娃娃。
“刚才就想问了,这孩子什么情况,怎么尊上出去一趟回来还多了个孩子?”
“在外面偷偷生的吧,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愿意给这个暴君生孩子?”
“强迫呗,谁能忤逆他。”
“臣谢尊上赏罚!”
叽里咕噜地八卦声中,有苏迁突兀的声音响起,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集聚在他的身上后,他憋在心里的那口气,这才终于舒了出来,他一脸坚毅,好似奔赴战场似的地走进了炙箱。
在箱门关闭的一刹那,烈火瞬间包围了有苏迁。
皮肉绽开的声音和焚烧皮肉的气味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惊肉跳,脆弱者开始忍不住干呕。
刚开始只能听见压抑过的喘息声,到了后来,像是终于无法自控,凄厉的喊叫声从箱中爆发出来。
有苏木里双眼通红,下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方才还兴致缺缺的冷离辞,此时的一双金眸却因兴奋变成了竖瞳,好似那一声声惨叫和熏人的气味是世间最美妙不过的曲调,令他今日所有无法释放的烦躁都得到了暂时的纾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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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