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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杀疯了

作者:原来是三天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见到万松年的地方是在书院后山竹林。


    小亭内,两名老者端坐在一张石桌两侧,石桌上放着棋盘,看起来正在对弈。


    在万松年身后,站着一名身穿文士袍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来岁,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书卷气。


    而万松年对面坐着的是一名老者,身材魁梧,精神矍铄,虽然已经满头白发,但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威武之气。


    这老者身后站着的是一名白衣女子,面容清秀,眉目如画。


    张和平还没走近,两名年轻人就注意到了他。


    张和平只是微微拱手行礼,也没说话打扰,只是走进凉亭,站在边上安静地看着两人对弈。


    只是看了一眼,张和平就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怎么说呢,这棋局就很……很……很没意思。


    因为完全是一边倒,魁梧老者持白子,一条大龙正被万松年的黑子绞杀,眼看着就没救了。


    “呵呵,古老头,你这是要输了。”万松年呵呵笑道。


    这被称为古老头的老人冷哼一声,道:“纸上谈兵而已,要真是领兵作战,你这白子早被老夫的将士杀了个干净!”


    “这是围棋,不是打仗,你要打仗去北面,有的你打的。”万松年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顶了回去。


    “不下了,不下了!没意思!”


    古老头抓起两枚黑子扔到了棋盘上。


    万松年哈哈大笑,两人身后的年轻男女也是莞尔。


    古老头这才抬头,目光投向张和平。


    “这小子是谁?”


    他虽然是看着张和平,但问的却是万松年。


    万松年倒是没理会那老者,只是看向张和平,露出温和笑容:“和平来啦。”


    “见过万学正。”张和平拱手行礼。


    “和平?可是那位张梅花?”在古老头身后的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张和平脸一黑,他就觉得,自己回去得好好打听一下,是哪个大聪明给他取的这外号。


    必须得好好地感谢他全家!


    “在下张和平,这位姑娘有礼了。”张和平无奈道。


    女子美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真的是你?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梅花兄,你是如何想到如此绝妙的词句,当真令人佩服!”


    当对方用一副崇拜的神色,说着某种含义特殊的称呼的时候,张和平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好气还是该好笑。


    他只能无奈道:“正是在下所作……不过,还请姑娘以后不要叫我张梅花了。”


    “为何?”少女好奇道。


    张和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梅花只是小道,我之文采,岂是只在梅花二字?若是我愿意,我可以是张洛河、张边关、张高山。”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擅长的可不止是梅花。


    态度可谓是说相当的狂妄。


    然而少女却是偏着头,仔细思索了片刻,这才点头道:“是我浅薄了,听人这么称呼,觉得蛮好听的,也就跟着叫了。倒是没注意,这是把张兄看低了。”


    “你就是张和平?”


    威武老者古老头,见万松年不理他,张和平不理他,连自己的孙女都不理他,顿时有些吃味了,跟张和平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有些不爽利。


    “见过老先生,在下正是张和平。”


    张和平可不敢对老者无礼,这老者能跟万松年平坐对弈,就说明对方身份至少不会低于万松年。


    万松年身为江陵县学正,便等于是江陵县所有学子的半师,地位可谓清贵至极。


    “哼,小小年纪不学好!”老人却是一点都不给张和平面子,冷哼一声满脸不悦。


    张和平暗暗皱眉,心说自己没得罪过这位啊,难不成刚才众人不答他话,就让他记恨上了?


    俗话说面由心生,这位看面相,不像是这么刻薄的人才是。


    “在下不知老先生何出此言。”张和平神色淡然,微微行礼道。


    “何出此言?呵呵,你的事我听说了,两诗一词一赋,名动整个江陵。要说文采,是有些许,但你一读书人,不关心国家大事,只知狎享乐,这成何体统?”


    张和平都被气笑了,他就去过两次青楼,一次还被赶出来了。昨晚算是去成了,但也什么都没干,被掩月那小娘皮调戏了一通,最后还睡了一晚地板。


    这五月天气虽然升温,但夜里依然寒冷,要不是如此,他岂会在早上扶墙而出?


    “在下不懂老丈的意思。”


    张和平心头有些不爽利,称呼自然也变化了。


    老人顿时瞪眼大喝道:“还要狡辩?你四首作品,三首都是为青楼妓子所作,还敢说不是只知狎妓享乐?”


    “……”


    张和平一时间竟然是无言以对,老人家,您说的真是好有道理!


    挨打要立正,张和平无奈行了一礼,道:“老丈教训的是。”


    见张和平还是不服气的样子,这古老头也被气乐了,抬手指着张和平的鼻子,对一旁的万松年道:“万老头你看你看,这小子还不服气,这就是你江陵县的学风?”


    万松年也是砸吧了下嘴,他开始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听到古老头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也没好气地瞪了张和平一眼。


    心说你小子就不能换个地方写诗,偏生要跟那花魁掩月扯上关系?


    两诗一词,每一篇都堪称绝品,偏生全都给了那花魁掩月。


    她是镶金嵌玉的不成?!


    “也不为难你,你说你不是只会眠花宿柳,那老夫就出一题,你要答得好,那此事就此作罢。若是答得不好,说不得老夫要动用自己的权力,取了你的科考名额!”


    古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双眸精芒闪烁,身周仿佛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势。


    并非是那种所谓的武林高手的威势,而是常年身居高位,甚至是身居战场,所养成的气势。


    所谓形势比人强,这时候自然也由不得张和平不答应。


    人家就是要用强权压你,还能这么着?


    躺平,闭眼,享受……


    再说了,如果真能让这古老头满意,也并非是表面看起来的一无所获。


    这古老头的身份不简单。


    取缔科考名额?


    这不是万学正的权力吗,古老头能直接放这话,至少证明他所拥有的权力,还在万松年之上。


    张和平把各种可能想了一遍,这才道:“还请老丈出题。”


    “老夫是粗人,不懂你们那些读书人的弯弯道道。我就只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叫读书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色古怪。


    万松年和他身后的少年,似乎是没想到这古老头会出这么个古怪题目,原以为古老头会考究什么兵书战策呢。


    唯有古老头身后的女子,她是古老头的孙女,自然知道这题目是从何处而来。


    当日里,那满堂的才子文人,愣是没有一人写出让那位满意的答案。


    看来爷爷对这张和平是真的看重。


    女子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递到张和平面前,道:“张公子不急,慢慢想便是。”


    见孙女给张和平奉茶,古老头撇了撇嘴。


    张和平深吸一口气,之后忽然走到石桌旁。


    石桌本就有四个石凳,不过无论是古老头身后的女子,还是万松年身后的年轻人,都是晚辈,自然不能跟长辈同坐,因此都站着。


    但张和平却是忽然坐了下去,看了眼棋盘,之后抬手一挥,就将所有棋子扫到了边上。


    “你……”


    那年轻人又惊又怒,没想到张和平竟然这么大胆。


    刚才那女子对张和平表现出极有兴趣,他就已经有些不喜,之后更是亲手奉茶,这更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


    两家老人带着自家男女小辈,在这么一个优雅亭子里相聚,其意思自然不用言表。


    在这年轻人心里,那古家少女,早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了!


    “张和平,你好大的胆子!”年轻人怒喝一声。


    古老头和万松年都是人老成精,年轻人忽然暴怒,虽然让他们略微一怔,但转瞬就明白了原因。


    万松年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古老头却是微微挑眉,略有不满地看了万松年一眼。


    “羲和,不可无礼。”万松年沉声道。


    “叔父,这张和平……”


    “住嘴!”万松年眉头微蹙,低喝了声。


    万羲和不敢再说话,朝着万松年微微行礼后,目光就投向方和平,颇为不善。


    张和平却没理会他,只是微笑道:“可有纸笔?”


    古家的清秀少女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很快就有人送来了文房四宝。


    张和平将宣纸平铺在桌上,之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精致的“镇纸”,轻轻将宣纸碾平后就放在手边。


    然后才看向那清秀少女,笑道:“有劳姑娘研磨。”


    少女愣了下,转而便是失笑,好像喃喃低语了声有趣,就坐到了张和平对面的位置,然后真的为他研磨。


    古老头气得牙痒痒,自家这孙女虽然表面知书达理,但却是心高气傲。


    现在竟然被这小子叫来研磨?


    “小子,你要写纸笔给你纸笔,要老夫孙女研磨,也给你研磨,你要写不出让老夫满意的东西,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古老头咬牙切齿道。


    张和平微笑不语。


    片刻后,一方墨汁研好,少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和平提笔,顿了顿,看向古老头,道:“敢问老丈名讳?”


    几人都是一愣,这是要做甚?


    古老头也被这问题给弄懵了,半晌才道:“问这做甚,你不是叫我老丈吗?就这么叫就是!”


    他心头冷笑,问老夫名讳?


    可是想溜须拍马?


    老夫能给你这个机会?


    “老丈,切勿后悔啊!”


    张和平无奈一笑,之后提笔便开始写。


    古老头还在面露不屑,兀自冷笑道:“后悔,我后悔……个什……什、什么……慢着,小子,老夫叫你慢着!”


    就见张和平提笔写道:


    “张生江陵县访学正万松年,巧遇一老丈与之对弈。”


    “老丈投子,见张生,不喜,遂立题目,何为读书人。”


    “张生答曰:所谓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渠四句,杀疯了!


    那万松年目瞪口呆,整个人被震得七晕八素,脑袋都在嗡嗡响。


    那清秀女子发出低呼,双手掩嘴,满脸的震撼之色。


    那年轻人面无人色,苍白无比,身形微微颤抖。


    那古老头……伸手就要去抓张和平握笔的手,却被万松年手疾眼快一把给按住。


    “万松年,你要做甚?!”古老头怒喝道。


    万松年面红耳赤,以更大的声音怒喝回去:“老夫还想问你要做甚?!”


    “我让这小子慢着,写什么老丈,老夫没名字的吗?”


    “滚蛋!打扰了和平贤侄的思路,你负得起这责任吗?!”


    “都住嘴!”


    古家的清秀女子娇喝了声。


    张和平却没有被他们打断,依然在奋笔疾抄。


    “今之天下,为天子与读书人共治之天下。然天子远眺,力极于朝堂,读书人远眺,力极于何?故今日之失,在天子,在朝堂,更在读书人。然归根结底,全在我读书人……”


    看到这一段,万松年和古老头都露出沉思之色。


    大周事实上也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却没有这个说法,或者说,这就像一个潜规则,没有人将其点明。


    张和平偷换概念,将士大夫改为读书人,一来是没那么尖锐,二来也是为了不至于太过偏题。


    “读书人应如朝阳,如乳虎,如戏文,如大洋海之珊瑚岛,如春前之草……”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写到这里,张和平停笔。


    大概看了眼,颇为满意。


    横渠四句开篇,少年中国说删删改改接续。


    要说文采如何,谈不上。


    但要谈立意高远……


    张和平觉得,目前的大周,无出其左右!


    他想了想,就要在最上方提名。


    看到他这动作,古老头再也忍不住了,万松年一把拉住他,却见古老头手腕一阵,顿时将万松年的手掌震开。


    之后,抬手稳稳抓住了张和平的手。


    “贤侄,给老夫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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