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总算是在关卡限时结束前来到了下一关。余松壬见燕往行在他的手柄上戳戳摁摁，不由得好奇。
“看说明书。”
“？”
余松壬看向自己手柄的屏幕，原来真的有啊，图标看着是一本书。
余松壬打开看了看，他们所处的这个游戏，和他在电脑上玩过的版本没什么区别。
跨越障碍物、躲避机关、背板，还有一些解谜元素，是这个游戏比较基础的玩法。
但是除此之外，竟然还有每过十关可以在旅馆停下，吃饭、睡觉、处理一些个人需求的设定。
看来他们不通关是无法离开这个游戏了——余松壬终于确定的这一点，即使之前他也已经很清楚，但是，有那么一种人，不到万念俱灰都不会放弃一些省事的美好希望，他不巧属此行列。
现在知道没有捷径可走，也就死了心。
不过，燕往行为啥研究这么久呢？
余松壬踮着脚，恨不得身体前倾60度把大脑袋贴在燕往行的屏幕上看，突然发现身体真的如他所愿动了起来，走到燕往行面前之后，余松壬正要看燕往行研究的是说明书的哪部分，却看见他已经退出了说明书，回到游戏界面。
“你在看啥呢？”这么神秘。余松壬转而看向燕往行本人。
Q版燕往行眼睛忒大，睫毛长，像个娃娃。
无怪乎他当时会以为燕往行是个女生。
还没面基时，燕往行知性姐姐般的口吻不提，毒舌傲娇的性格不论，即便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看，余松壬也很难说服自己这是个男人。
“啪。”
余松壬左右脸上各留下一个圆润的手印，很明显是他在心里默默称叹的Q版燕往行的杰作。
余松壬怒了，“打人别打脸啊！”
燕往行又露出那种欠欠的笑，“怎么在发呆？”
“你刚刚看什么呢？”余松壬揉着自己脸，问他。
“我在找这个游戏有没有存档设定。”
“！”余松壬被提醒了。
对啊，如果每关都可以存档的话，中途死了就不用回到起点，而是在最近的存档点重生就好。
能够在离开一些恶心的耐久关卡后存档，对命很缺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外挂一样的buff啊。
但是，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
“很遗憾，就这个说明书而言，这游戏是没有存档的。”
余松壬顿时垮脸，确实啊，他们能想到的，人家穿越局局长能想不到吗？
那两个充满恶趣味的选择，摆明了在整蛊他们，自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燕往行补充道，“不代表没有隐藏的存档点，一边玩一边找就行。”
余松壬眼神顿时又亮了，“嗯！”
说完他就被操控着转过身去，错过了燕往行的注视，看起来远不如语气里透露的那般轻松。
“这里的尖牙是多了一点，但是你这样这样这样就能过来了。”
燕往行从屏幕上抬头，看见对面一脸懵的余松壬。
他们面前是一排密集的牙阵，中间高两边低，与下一排牙阵之间只空着一个身位，天花板是对称的牙阵，跳得太低会被下面的牙扎死，跳得太高会被上面的牙扎死，落点选得不够远就会被落地杀。
简单来说，如果不能一次性跳过一整排牙阵，就会葬身其中。
刚刚燕往行来到牙阵前，手指中间没有间断地操作，余松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来到了牙阵与牙阵中隔开的，那仅有一个身位的空间。
卡得刚刚好，余松壬一次都没死。
余松壬张大嘴巴惊叹着，一段非常激动的溢美之辞还没机会成形，就听见恶魔低语：“到你了，快点，限时。”
余松壬闭上了嘴巴。
他连就在燕往行面前的这个天花板上的三角尖牙都在想怎么过去呢，更别说一口气大跳小跳小跳下落同时向右滑铲了。
为什么他这么熟练地说出了燕往行把他弄过来的完整步骤啊。
燕往行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你听懂了吗？”
哦，原来是燕往行刚刚说的。
余松壬对燕往行的声音很敏感。
很久以前，余松壬还会直播玩这款游戏时，因为他不是技术型主播，或者说，因为他在业余爱好者里拔尖，在职业级高手里头属于查无此人，而这款游戏又以坑多出名，当时余松壬卡关十几甚至几十分钟都是常事，弹幕比他还暴躁。
【主播不会玩别玩了，浪费时间，换个游戏吧】
【这不是有手就能行吗】
【算是知道你的实况速通怎么来的了，几个小时咔擦一剪摇身一变十分钟】
【一剪梅啊】
……
当时余松壬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实况主，诸如此类的弹幕数不胜数，他一般都是笑笑，看过就算，继续打他的。
如果实在是很难的障碍就集中精力不说话，如果还有余力就继续一边打一边解说，偶尔会回应两句“没关系，主播打得确实不好，咱们看个乐就完事了”“找技术向的话可不能来看我，可以去看燕大的视频”。
但让他换游戏的建议，一次也没采纳过。
因为哪怕要死个成百上千次，他知道，只要他肯花时间，只要他愿意给自己机会尝试，无论如何，他都会来到通关页面。
事实也是如此。
弹幕闹大了，朋友也会来劝他，“你这么倔干吗呢？这游戏恶心你你就换一个嘛，又没人会来给你颁吉尼斯忍者奖，你当你养比格的啊？”
“什么比格，我家狗是金毛。
“我做实况呢，怎么能说换就换？而且谁说我不喜欢这游戏，我老喜欢了。”
“……”
就是这样，余松壬对弹幕指导一笑而过，朋友建议也挑着听，但是对燕往行的声音却很敏感，听了就忍不住听进去，听进去就忍不住听话。
余松壬摸摸耳朵，“知道了。”
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背板，一遍又一遍模拟。
脑内就好像那些水时长的长篇改编连载动画一样，开始放起回忆杀。
刚认识的时候，燕往行还不是这种毒舌傲娇抖S，看见余松壬卡关发帖求助，会客气但礼貌地说自己很想看到他的实况更新，所以如果他能描述出来是哪里过不了，燕往行表示可以打的时候录给他看。
被想象中的温柔姐姐迷得晕头转向，余松壬一愣一愣地跟他讲自己是哪里过不了，最后总算是反应过来，才补充说虽然希望得到帮助，但“还是想先自己打打看，实在过不了再麻烦你”。
后来还是收到了燕往行录制的通关视频。
也许是因为当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余松壬分明一路发视频一路结交新朋友，却只会事无巨细地跟燕往行分享他在国外旅行的日常。
而后来逐渐嫌麻烦把比赛组织之类游戏宣传方面的事情交给了余松壬的燕往行，八百年不见更新一次的燕往行，那个时候也会在余松壬每一条日常博文下面留言。
已经习惯了每天中午刷新燕往行上午给他早上发博的评论，习惯了一有空就会互相约竞技，习惯了在各种平台捕捉摸鱼的对方。
可是，他们却变成了这样说熟悉太早，说陌生又太迟的关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都不玩这个游戏了。
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这样回想起来都觉得梦一般不真实的关系。
“笨，时间快没了。”
被燕往行的声音猛然敲醒，余松壬看看那边的燕往行，看看屏幕右上角十秒的倒计时，又看看右边杵在那冒出锋利光芒的尖牙，心一横，投入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小手操作燕往行惊险但顺利地直接来到身边。
非但如此，一改之前谨慎地让燕往行这个高手开路的风格，他三下五除二地帮燕往行把右边的尖牙也过了。
“风口上的猪起飞了，”燕往行后面操作他来到身边，并评价道。
明明成功在倒计时结束前通关，可余松壬差点又操作手柄把他给送回去。
还好被理智拉住，他想，不然真成猪了。
等待下一关加载的间歇，余松壬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他和燕往行再见，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今天之前，他们已经半年没说话了。
半——年——哎——！
余松壬想象中，两人再见，或者再在网上聊天，慢热的燕往行热了一段时间没被热，应该会回到刚认识那种礼貌归礼貌却不爱搭理人的生疏态度，而他也做好了需要从头热起的决心，可是？！
他们怎么又互损起来了啊啊啊……
等等，说到底他们为什么会再见面？
因为他们都选择留在游戏里。
意识到这个大前提，余松壬浑身一僵。
余松壬选择留在游戏，是因为不想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后，被燕往行忘记。
那么，燕往行出现在游戏里，不仅是作为他操控的游戏角色，手上也确实拿着操控他的手柄，又是——因为什么呢？
之前余松壬一直没死，所以一直没对这件事有太大反应，可是不得了，他原来竟然是在燕往行的操控之下操控燕往行的！
他选择了不会被燕往行忘记的那一条路！
而燕往行……做出了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