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待在林中小屋内已有四日,可床上人未有任何转醒迹象。
薇斯珀如前几日一样,用温热的手帕轻轻擦去楚怜月额上冒出的汗水,紧盯着这睡觉时也会紧蹙眉头的女子。
本是安稳躺在床上的楚怜月此刻忽然开始翻来覆去着身子,眼角也溢出了泪珠。
紧接着,她迅速坐起身,两眼圆睁目视前方,同时不断做着深呼吸,仿若刚被噩梦般惊醒。
待楚怜月回过神来,她转头,与那双注视自己已久的异瞳对视,又似不好意思般低下头,默默说道:“这是第几天了?”
“第四天,还好那帮人有干粮可以吃,不然我还要出去打猎。”薇斯珀将手帕放在床头柜上,起身走到窗边。
“......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的。”楚怜月抿了抿唇,伸手抚摸起手臂处的纱布。
“那就行。”薇斯珀边说,边看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
“你想要什么?回家?”楚怜月回想着记忆中那些对话。
“没错,不过我现在也不着急回去,你之后能送我回去就行。”
楚怜月仔细观察起抱着双臂、依靠在窗户边的薇斯珀。
她仔细观察这人的全身——头上一对灰白色的山羊角,一红一紫的异瞳,额上与腿部,甚至是露出的腰部都有深蓝色花纹覆盖,尾椎骨处还有一条形似龙尾的尾巴。
说她是山羊妖,这龙尾又不像,说是龙,这角又像山羊的角,她所说的家是指妖魔界吗?
楚怜月不解地思考着,遂开口问道:“你所说的家,是指妖魔界?”
“嗯?我还听不懂你们这很多术语,反正我家在地狱就是了,希望你之后能送我回去呢。”薇斯珀无聊似的打起了哈欠。
“地狱?那不是书中所说的,惩罚有罪之人的地方吗?那里真能住人?”
自幼博览群书的楚怜月闻言很是疑惑,书中所记载的三界之物根本没有像薇斯珀这样外形独特的存在,地狱更不是能住的地方。
“最好别把我当你们这个世界的生物看待,我俩的世界在能量层次上就差了不少,更别提你们这种东方文化是归东方的创世神管,我又是归西方那边管。”
“......如此吗?”楚怜月显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对,先聊这么多吧,该带我去吃饭了吧?我已经有点饿了。”
"可以,但你的样子很容易让别人误会成是魔物修炼成人,我先给你施个法术。"
说完,楚怜月对着薇斯珀掐诀、念咒。
咒语一毕,一团白雾立即显现而出包裹住薇斯珀,顷刻间雾又散去,但雾中人已然变成一个戴着面纱的青衣剑修。
薇斯珀缓步走到房内的试衣镜前,转着圈打量自己这副新模样,满意地笑了笑:“有趣,早就听说东方也能使这些能蛊惑人的魔法。”
“我们这叫它道法,”楚怜月披上外衣、戴上面纱说,“走吧,我还有一些事要问问你。”
二人行至附近的小镇,转入了拥挤的小巷内。
薇斯珀紧紧跟在楚怜月身后,见前方人忽放缓脚步,朝右侧的一个半关着店帘的空摊位递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紧接着摊位处探出一手迅速拿过布袋,另一手迅速递给楚怜月又一个布袋。
薇斯珀挑了挑眉,有样学样起来,她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一并放在桌上。
只见里头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用手揽下所有铜钱,然后递出一本略厚的旧书。
她惊喜地接过这本连书名都没有的书,以手卷起书,插入布袋中,这心情不亚于开了一个新世界的盲盒。
待离开人群,楚怜月才放缓步伐与薇斯珀并肩而行,用着仅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帮你打探消息了,过几日有进展了他们会告诉我,现在先跟我回后山。”
“你家?”薇斯珀眨了眨眼。
“差不多,我一直住那,除了有我的许可,一般人都无法进入我的秘境。”楚怜月语调平静。
“那我们要走多久?”
“有卷轴,即刻传送就好。”
楚怜月伸手拉住薇斯珀的手腕,带她脚下一转,拐入另一个更为清静的小巷内,她拿出布袋中的传送卷轴,右手手心运转功法。
倏然间,传送卷轴自动飞向空中自行燃烧起来,同时二人的身影随之燃烧速度逐渐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不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之声被飞鸟路过时所发出的一阵渐行渐远的鸟啼声替代,眼前狭窄的巷道也猝然开阔起来,映入薇斯珀眼帘的唯有那云雾缭绕之下的宫殿、一处石头围成的温泉,以及敞开着大门的花园,她借着栅栏间的空隙还能窥见其中的繁花、茂草。
楚怜月见薇斯珀如此痴迷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暗多了一丝自豪意味,嘴角也微微上扬,但眉宇间仍是冷若冰山。
可下一瞬,薇斯珀突然向前狂奔起来,嘴里还大喊起来。
“泡温泉!!”
“喂!”
楚怜月刚抬起手想要制止这突然冲向温泉的女人,可转眼间就瞅见这人已安安稳稳地坐在温泉里,石头上还搭着她身上的衣物。
......这么快?
她不得不在心里惊叹起这强得让人畏惧的女人,同时庆幸这女人现在站在自己这边——
不然王术早就带着她的项上人头去找他的雇主要奖励了。
不去管那沉浸于享受温泉的家伙,楚怜月先径直走去了花园内,顺便反手关了大门。
一进花园,地上低矮的花朵丛内忽然有一株花快速窜至□□寸高,撑着那硕大无比的花瓣,有意识般调整了下花柄,以此面向楚怜月。
此时她的神识中传来一道与往日语气完全不同的声音,那言语之间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惊讶——
“小楚,你打算处女人也就处吧,怎么看上个修妖魔道的,你根本拿捏不住吧。”
“......别误会,她来自三界之外的世界,”楚怜月的嘴角抽了抽说,“而且我何时变成你眼中那种会有磨镜之好的人了?她与我做了交易,会暂住一段时间,我留她也有用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帮我看着就好。”
“这样啊,我以为是你主动给那人买的书,想叫她学习学习?”
“什么书?她哪来的书?”
“喏,她不是正在看书吗?”
楚怜月看着神识中传来的画面——薇斯珀边泡着温泉,手中边拿着本旧书。
画面再放大,对准了书上的一句话:长相出众者,如何讨女人欢心?
楚怜月困惑地想往其他地方看剩下的内容,但看书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镜子先照了照自己的脸,边照,还边低头看着书上所说的样貌标准,似在确认自己是否符合。
做这种事那么认真是干什么......
她莫名有种替人尴尬的感受。
“那她才有磨镜之好是吧?头一回见这种类型又有磨镜之好的女子。”
花灵以枝叶为手,托起了最下方的花瓣,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以后她干私事的时候还是别......算了,当我没说,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楚怜月纠结了一下,又迅速下了决定。
“这书或许也只是误会,街上有人趁我不注意塞给她一两本民间杂记也正常——”
话音刚落,神识中突然传来薇斯珀的惊呼声。
“这不就是楚怜月那小家伙吗?哈哈哈哈哈——”
“什么!?她到底从书里看到了什么?”楚怜月说,“我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不是王术那帮人说话的时候,恰好提到了我的名字。”
“这角度,她刚好挡住了书里的内容,我的花探测不到,之后偷偷拿来书看看就是,现在先谈谈正事吧。”
花灵语气认真起来,继续问道。
“王术那帮人什么情况?”
楚怜月以神识之语缓缓道来。
“说是需要我协助他们试试看猎会的场地是否会给仙门弟子造成太大的威胁,实则一进去,他们就放了专门针对我的体质的毒雾。”
“我虽尽可能挡下所有攻击,但中毒后一个不慎就被弩箭打穿了手臂,无法再挥剑,只能尽可能往我们原先约定的地方跑。”
“可毒效太快,半路我就倒下了。”
花灵思索起来,总结道。
“一,王术的雇主是谁还不清楚,但他十分看重家族发展,为了自家发展而与其他觊觎楚家法器的家族共同联手,暗中除掉你,也并非不可能。”
“二,人人都知你天赋异禀,有仙骨加持,可以万毒不侵,他们却还是找出来一种可针对你的毒,暗地里花在你身上的心思也多。”
“我这段时间先为你查查毒源情况,日后要多加小心。三日之后就是正式的猎会,你作为楚家长女,又作为剑霄派掌门人的亲传弟子,不可能以病推托,这只会引来他们的趁虚而入。”
楚怜月用食指卷起搭在胸口的一缕发丝,两眼发愣,仍在思考着什么。
花灵见状,问道:“所以她救下你了是吧,那王术那些人呢?”
“我从她口中全部问清楚了,王术那些人都被她解决掉了,死前的宝物法器也都被她抢光了。”
“这人是有点意思,那他们后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楚怜月瞥了眼那笑得还很起劲的花灵,平淡地回道:“她眨眨眼,那些人就爆体而亡了,无人能发现。”
“那你小心点待她吧,她突然喜欢上你了,你还是别拒绝了......”
“别管人家的私事,而且可能还是误会。”
说到这里,楚怜月又回想起薇斯珀所说的那句话,心中多了一个念头。
那本书究竟是什么?有机会要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