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温阳手腕上的军用通讯器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蜂鸣,红光急促闪烁,打破了角落里这短暂升温的暖意。
温阳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钢铁般的冷峻。他立刻抬手接通通讯,动作快如闪电。
“军团长!紧急军情!”
德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感,如同拉满的弓弦,穿透通讯器在安静的角落里炸开,“‘血镰’主力突然放弃‘断牙’锚点!高速扑向‘守望者’殖民星!重复,‘守望者’殖民星遭遇大规模突袭!轨道防御平台被瘫痪!地面有大量平民!”
“什么?!”温阳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柄瞬间出鞘的利剑,巨大的蝶翼在他身后猛地张开一个充满力量感的锐角,带起一股微弱的气流。
琥珀色的眼眸中寒光爆射,刚才的温和暖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杀伐决断。整个军官俱乐部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所有目光都惊愕地投向这个角落。
艾尔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如同被冰封,瞬间凝固、碎裂。巨大的惊恐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双刚刚还盛满星光的紫眸。他看着温阳瞬间绷紧如岩石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只有责任和铁血的光芒,看着那双刚刚还对自己流露出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星图与战火……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尾钩瞬间僵硬如铁,尖端那点幽紫的光芒仿佛被冻结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仿佛被温阳身上骤然爆发的、属于铁血军团长的凛冽气息灼伤。周围的喧嚣、音乐、暖光……一切都在飞速褪色、远离。
他感觉自己被遗弃在一个冰冷孤寂的角落,而那颗刚刚为他短暂亮起的恒星,已然毫不犹豫地、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更遥远的、需要它光芒的黑暗深空。
温阳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通讯中的紧急军情占据,他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着指令,声音冷硬如铁:“通知‘利爪’突击舰队立刻改变航向,目标‘守望者’!全速!要塞所有能动用的远程火力,给我覆盖‘守望者’外围轨道,压制叛军登陆舰!启动最高级别平民疏散预案!让德桑接要塞指挥权,我立刻去机库!” 指令清晰、快速、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
下达完命令,温阳才猛地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艾尔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惊惶和巨大失落的脸。
温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无法捕捉。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抱歉,艾尔侯爵。”温阳的声音带着军令般的简洁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甚至来不及带上惯常的温和,只有纯粹的、属于军团长的铁血意志,“军务紧急。”
他朝艾尔微微颔首,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话音未落,温阳已大步流星地转身,朝着俱乐部通往要塞核心区域的通道疾步而去。深色的军团长制服下摆在他迅捷的步伐下猎猎翻飞,如同战旗。他背后那双巨大的蝶翼随着他的动作有力地收束,边缘流淌过一层蓄势待发的能量光晕,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踏碎一切阻碍的气势,瞬间融入了外面通道冰冷的光线里。
艾尔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弃在暖光中的苍白石像。温阳最后那句“军务紧急”和那毫无留恋的、决绝离去的背影,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他刚才因为旧书邀约而构筑起的、脆弱如肥皂泡的短暂欢欣。
俱乐部里短暂的死寂被打破,议论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起,带着惊疑和紧张,迅速淹没了这个角落。
“……‘守望者’?那不是新开发的农业星吗?怎么会被盯上?”
“完了,上面至少有几十万平民!”
“军团长亲自去了?动作真快!”
“废话!温阳阁下什么时候犹豫过?……”
那些声音钻进艾尔的耳朵,却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他只感到一股冰冷的洪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将刚才因温阳笑容而升腾起的最后一丝暖意彻底浇灭。温阳毫不犹豫奔向战火的身影,和他毫不犹豫抛下自己的背影,在眼前重叠、放大。他明白了。清晰地、残酷地明白了。
在温阳·星翼的世界里,有些东西是刻在骨血里的秩序,是高于一切的本能。帝国的疆土,平民的安危,军团长的职责……这些是构成他生命基石的恒星,光芒万丈,不容撼动。
而他艾尔·塞弗里斯,连同他那份隐秘的、带着阴湿土壤气息的迷恋,连同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递出的、沾着体温的旧书……都不过是环绕在这颗恒星轨道上,一颗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引力抛开的冰冷星尘。
尾钩在身后无力地垂下,尖端那点幽紫的光芒彻底黯淡,仿佛燃尽的余烬。艾尔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冰凉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因为惊喜而扬起的弧度。
他空洞地望着温阳消失的通道口,那里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反光和要塞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循环风。
俱乐部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却再也无法渗透进那层骤然凝结的、名为“现实”的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