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木门前,崔嬷嬷恶狠狠盯着那扇门,“你,给我过去把门踹开!”
她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闻言直接慌了神,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求嬷嬷饶奴才一条命!求嬷嬷饶奴才一命!”
门口的人垂下头,惟恐下一个指到的便是自己。
宫里谁不知道,三皇子的寝宫去不得,每一个进去的人都会被放在宫门口,当然,是尸体。
死状不一,从不重复。
因而,宫里人不约而同形成一个规矩,凡是有谢池月的地方,待不得。
崔嬷嬷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站在角落里的小太监刚入宫,迈步自荐道,“崔嬷嬷,奴才愿意为您效劳。”
说着,他淬着恨意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废物东西!”
叮铃铃的铃铛声传来,闻声的人全都僵住,崔嬷嬷肥硕的身子停滞。
宋书意垂头跟在谢池月身后,走着走着,额头抵上了一个冰硬的背脊,突出的骨节与额头碰撞,疼得宋书意呲牙咧嘴。
她正欲说些什么,抬头便看见一行人站在宫殿门口,为首的人便是崔嬷嬷,漆黑的木门前有一个小太监,扭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后,自顾自地推门。
还没弄清楚现下的状况,侧脸一阵风吹起她的碎发,下一瞬,嵌着蓝宝石的匕首擦着宋书意的脸颊而过。
与匕首一同钉在木门上的,是那个小太监的手掌。
四下里,慌乱的脚步声与惊悚的尖叫声齐来,望着那把费尽心思要藏起来的匕首,宋书意狠狠闭了闭眼。
这个谢池月,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你们在干什么?”他歪着头,有些好奇。
谢池月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他们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声,在他耳中快要炸开,心中的烦闷弥漫,可惜只有一把匕首。
想着想着,他摸上了腰间的蛇皮鞭,正要甩出去痛痛快快玩一场游戏,袖口却被紧紧抓住。
温热的指尖抵住他脉搏的血管,谢池月颤了颤眸子,耳边是放大的急促的呼吸,还有一声小小的惊呼,即使被她极力压住,却还是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你怎么了?”
他垂下头,疑惑地“看”向她。
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明白宋书意为什么突然惊呼,会明白她突然紧绷的神经是因为什么。
可惜,谢池月本就是不正常的,所以他不清楚宋书意为什么突然害怕,就像宋书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将匕首甩出去。
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一个疯子,更不能用常人的思维与他对话。
宋书意看着被钉在门上血肉模糊的手,抿了抿唇,拍了拍谢池月的肩膀,开口道,“你刀法好准。”
显然,他很是受用,发自内心的笑在脸上绽开,谢池月点了点头,“多谢夸奖。”
······
崔嬷嬷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箭步上前,不顾小太监的惊呼,拔出那把匕首,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随后便匆匆离去,矫健的步伐用逃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剩下的人便如鸟兽散,唯有地上的血迹提醒着宋书意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那群丫鬟太监惊讶的眼神中,她跟着谢池月进入寝宫,随后关上了大门。
宋书意脑子里乱作一团,物证被崔嬷嬷带走了,接下来就是定罪。
“竟都跑了,无趣。”
望着意犹未尽的小疯子,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在给谢池月匆匆定罪之后,她从没问过,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人。
“谢池月!”想明白这点后,她匆匆叫住欲要进屋的少年。
谢池月顿住,随后便仿佛听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的声音,喉咙涌上痒意,指尖又止不住轻颤。
他抖着指尖摸向自己发痒的喉咙,这到底是什么毒?
看到他僵硬的背脊后,宋书意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在原书中,几乎没人喊过他的名字,连他亲娘都是喊他小疯子。
“你到底有没有杀皇后的表侄?”
她紧紧攥住谢池月的衣袖,满眼期待地抬头盯着他看。
“我很喜欢你那样唤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
毒药吃的多了,他便不再惧怕这种毒药。
虽然与谢池月相处时间很短,但她也清楚了他是个什么人,每一句话都是他的真心话,像这样直接表露自己的情绪,也实属常见。
“什么?”
她下意识反问。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你忘记了?”
宋书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喊的他的名字,于是试探地唤道,“谢···池月?”
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脖颈间的铃铛碰撞,这让他很兴奋,兴奋地想杀人,“望着”眼前的少女。
可惜,现在不能杀她,他还要看看她会怎样让他怕,况且,杀了她,谁给他下毒?
真是好奇,这是什么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池月已经转过了头自顾自向前走,“什么问题?”
宋书意小步跟着,“你杀没杀皇后表侄?”
见他不答,复又补充,“就是最近死了的一个男子。”
“我最近杀的人很多,你在说哪一个?”
“······”
这回答,很谢池月。
“就是这两日死的那个。”
谢池月推开门,恍然道,“啊,你说他。”
看着有戏,宋书意忙追问,“是你做的吗?”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是我做的。”
他越是淡定,宋书意就越是无能狂怒。
人是他杀的,证据是他亲手送过去的,这她怎么帮他??
她不禁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
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自己把匕首甩出去?
谢池月听到她崩溃的声音不解,皱着眉顿住。
“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自己把匕首甩出去?”见他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宋书意无奈地补充。
啊,原来是问这个。
“我不喜欢他。”
至于匕首,“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大门。”
毫无逻辑的对话中,宋书意总结出了缘由。
因为不喜欢,所以杀了他。
因为别人碰了大门,所以那人得付出代价。
至于匕首,在手边所以就用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藏起来。
“对了,之前我也不喜欢你。”说到这,他顿了顿,随后眨了眨眼,灰暗的眸子没有聚焦,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但是现在,我喜欢你。”
话毕,他转身进了房间。
徒留宋书意一人站在院中迎着冷风消化这些信息。
她抬头望着谢池月的背影,少年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态,黑袍鼓着风,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杀人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在诺大的宫里,他像一丝游魂飘荡。
他的世界,好像只有喜欢和不喜欢这两种情绪。
喜欢的可以留下,不喜欢的要在他的世界消失。
不管怎么说,她好像阴差阳错被他归到了“喜欢”那一列,暂时不用担心不清不楚就被他抹了脖子。
房间依旧黑暗潮湿,谢池月也没有用蜡烛的习惯,此刻他正依靠在床边闭眼休息。
只是——现在她属于喜欢那一列,明日呢?以后呢?
他的性格捉摸不定,若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感兴趣的玩具,那终有腻烦的那日,她在大脑里不停地搜索,到底是哪一个步骤,让他“喜欢”她?
——“我喜欢你那样唤我。”
这是他明显表露情绪的一句话。
绕是她再感到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想到,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宋书意心脏乱跳,血液涌上大脑,充斥着太阳穴,这让她感到有些眩晕。
想到今日见到的两个血腥场面——被剥皮的尸体,钉在大门上血肉模糊的手。
她舔了舔嘴唇,死死盯着他的反应,试探性开口,“谢池月。”
少年眼睫颤抖,喉结上下滑动,抬眼“望”向她。
“嗯?”他的声音有些抖动,尾音沙哑、拉长。
这个反应,在看到他将那人的手钉在门上,以及将将抽出鞭子肆意杀人时出现过。
无一例外,是他情绪翻涌的表现,杀人时的兴奋,以及——被她唤名字时的激动。
不能试图去理解一个疯子,宋书意也懒得追究他兴奋的点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默默补充,“我饿了。”
少年咧开嘴笑起来,声线抖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手心朝上递了过来。
自见到谢池月后,他好像只吃过馒头,“你只有这个吗?”
连个配菜也没有吗?
谢池月缓缓眨了眨眼,将馒头慢慢收回,“你不喜欢?”
“那倒也不是。”有的吃就不错了,她还挑什么。
宋书意上前一步,接过了馒头坐在谢池月脚边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她咀嚼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很突兀,正愣着神,面前突然横过来一张侧脸。
带着冷气,有些泛红的耳朵不偏不倚放在她嘴巴边。
宋书意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懵,嘴巴停止咀嚼,呆呆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耳朵。
她向后仰了仰脖子,含着馒头呢喃,“你干森么?”
谢池月用手扶住她的脑袋,随后压在耳边,殷红的嘴唇显得有些妖艳,“继续。”
“什么?”
“吃。”
她垂眼看了看两人嘴巴与耳朵的距离,吃东西?
这货突然过来是在听她嚼东西?
罢了罢了,这也是能体现她有价值的,这样也能晚点死。
她咬下一块馒头,望着他的侧脸出神嚼起来。
谢池月长得真好看啊。
记得小说里写他母亲是西域人,他也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高耸的眉骨,挺立的鼻子,侧脸轮廓分明。
看着看着,就看到谢池月眼睛一闭一合,样子困极了。
正好她馒头也吃完了。
“你困了就去睡吧,我也吃完了。”
谢池月侧过头看她,二人鼻尖对碰,他身形一滞,随后站起身。
宋书意呼吸有些错乱,内心默念了十遍他还未成年,才把自己心里蹦出来的那些邪恶想法压制。
回头就看见谢池月已经躺在了床榻最里侧,随后举着一个馒头,另一只手拍了拍床的另一边。
“过来吃。”
“······”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乖巧的邀请她上床,只为了听沉浸式助眠?
不要误解小谢,他的喜欢可不是正常人的喜欢[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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