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脱了鞋,倒在沙发上睡去。
午觉后起来,看了几集无聊的综艺,打开《沧浪之水》翻了几页,
我把早上剩的鲜虾粥热了热,边吃边看,休息了会,洗洗漱漱又睡去。
不知道方乘什么时候回来的。
醒来已是晚上九点。客厅有光,我光脚走过去。灯光下,他专注地在电脑前办公。专业的尺具,几只铅笔装在笔筒里,横电脑显示屏,还有一个竖显示屏,画笔“簌簌簌簌”的在纸上游走。
我没有离开,没有发出声响,看不到他的脸,看着他宽阔如山般可靠的背影,那一刻,我的心和那昏黄的灯一样温柔。
最近几天,阴雨连绵,阴云密布,适合睡懒觉。期中考试刚过,到顶峰的复习热潮下去,学生们恹巴拉几,历史课也没几个积极听。只有班长顾雯,一如既往认真听课,做好班长的事情,替我省心不少。
她在办公室向我报告:“最近A组同学表现欠佳。上英语课睡懒觉多;陈述也是互相抄的;B组还好,作业完成的还可以,就是几个男同学,老对着裴朵儿看来看去;C组最近喜欢抬杠,气得邓老师掉泪花,英语老师打手板;D组表现平平,什么都能完成,效率不高。本周名著共读计划没有完成。”
我发现但凡成绩好的学生,似乎在读书阶段,都会嗜书如命。期中考试,顾雯班级第一,年级第五。
我私人买了《史记》和《古文观止》精装版送给她。她的眼睛登时发出精光,表情失去控制,嘴巴张得老大,笑得合不拢嘴。
“放学前来拿吧。”
她“嗯嗯嗯”点头。
我想起她父母说的话,拍拍她瘦小的肩膀。“顾雯,你什么都好,就是多吃点饭,多锻炼锻炼身体。这样才能看更多的书。”
“看书也需要力气吗?”
“当然啊。身体不好,哪来的力气翻书啊,哪来的精力读啊。看书非常耗费脑力。”
她似有所思。
快下班了,办公室老师就剩我和邓芙。她还在奋笔疾书,备课抑或备战考编。
顾雯来取书。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跟屁虫,裴朵儿。她凑在我的耳边说:“miss陈,我也要和顾雯一样的礼物。”说完她嘻嘻笑。
“顾同学为我班做了许多事,裴同学,你又做什么吖?”
她立刻来到我身后,垂肩敲膀。“我为老师拍拍拍。”
“你还处在一年级的语文水平,给你也看不懂啊。”
“nonono。礼物是心意。”
我无话可说。
我送她的礼物,全套四大名著连环画+《东周列国志》的连环画。今天她要上邓芙的补习课,晚走一个小时。
她说话能力,认字能力,写字水平,在邓芙和顾雯的帮助下,大有进步。快三个月,该闹的笑话也闹完了。
班上同学对她很有耐心,从包容不予置评,到不厌其烦纠正她用错的词语或者成语。美丽的外表,占了一部分;她随和,平易近人,大方,才是大家喜爱她的最主要原因。
裴朵儿看到她的礼物,脸上绽放出夺目迷人的光彩。她雀跃地像只小鸟扑腾两腿,抱住我表示感激。“我想今天就带回去。”
“可以啊。”
“嗯,最近都是爸爸来接我。”
“他也可以带走啊。”
她摇摇头。“我从来没看过他搬东西呢。”她抿嘴笑。
“···先带几本回去。”
“yes,madam!”
“看完了,要选几个故事来讲哦。”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去邓芙那恶补语文。我拎起包,匆匆赶往停车场,开车回家。
方乘工作忙,工作日只有中午抽出时间打电话聊聊天。
最近又被父母小姨拖着去忙装修,更是忙上加忙。等他回来,都快十点。他去浴室非拖着我再洗一次。玩着玩着,不到11点不会上床睡觉。
我们很默契不聊装修。他会说单位好笑的事情。我也会说一说班上好玩的八卦,谁又早恋了,哪些人气坏老师,和同事打赌学生家长的职业。
“珺珺想考你那个学校。”
“好啊。”
“她想打听一下工资啊,绩效啊,上班啊,同事啊,领导啊。”
“现在的年轻人好聪明。不像我们,只要有编制,万事大吉,从来没有考虑过金钱待遇方面。”
“长江···”他还没说完就被我瞪了一眼。
“你小姨不是在教育局上班吗?这些信息有的是人向她提供。”
当时大闹评委,被列入黑名单,方乘带着我上门拜访。她倒是笑嘻嘻,诚恳的倾听,热烈的欢迎,痛斥评委不公,说一定会帮我想办法。
我以为做到区教育局领导的她,怎么也会帮我缩短黑名单时限。毕竟她亲外甥求她,带了贵重的礼物上门。
临出门,她还握住我的手:“泠然,放心回去教书。这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后来才醒悟,她的话是讲给她外甥听的。
他后来问他小姨。她假模假样买了礼物送回去,回话:“哎哟,不是我不帮忙,领导说了,评委得罪不起。说句话都不愿意,请吃饭请不出来。”他就信了。
我是不信。杜时祺有意无意透露讯息,让我更加对他小姨郑楚讨厌。“哪里是不愿意啊。就她那个职位,评委请她吃饭都来不及。”
“小姨说,到时候叫我们一起吃饭。”
“算了。我可高攀不上。”她表妹我见过,表面功夫做足。对于比自己低阶的人,总有股克制不住的瞧不起。
按照她母亲安排的路子进了京城一所师范大学。思想政治教育专业,成绩平平。大学几年,但求无功无过。毕业,但求一举进编制。
她母亲手里每年经手好些编制名额,怎么都会为宝贝独女留着最好的。
“你在为以前那事生气吗?”
“是的。”
“她的确找了评委求情,别人不买帐。”
“你看到的?”
“我小姨说的。她没必要骗我。从小到大,我和她感情很好,把我当亲儿子。我父母有一段时间忙于工作,我在她家住了近两年。她是我的小姨,也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说这些有意义吗?她是他的家人。她和她亲姐姐感情好。她丧夫,无意再找,姐姐怜惜她,经常叫她去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掺和,插一脚,提一嘴。
我这个彻底的,纯粹的外人,说不中听的话都是挑衅,挑拨他们一家的感情。
方乘对我很好。我们感情也很好,好到随时领结婚证。日子是我和他过,但是他的人情往来不可避免。我再不悦,和他这个人比起来,粗枝末节算不得什么。
想通了这些,我说:“好。应该是我们请你小姨吃饭。她什么时候回咖市?”
“等郡郡毕业答辩完。还有一个月。”郡郡是她表妹的小名。大名何雅筠。
“好。”
又是下雨的工作日。我沉重叹气,一到下雨天,必然严重堵车。每家每户至少2辆汽车。有些个男司机,见缝就钻。红绿灯不管不顾,有也是罔顾存在。想开就开,想停就停,不打双向灯,想超车就超车,想转弯就转弯。
下班堵得一条接一条的长龙。这些车像打完的麻将,乱七八歪,有气无力地散落在湿漉漉的街上。
□□叫我指点一个新手历史老师的公开课,这次参加市里教学比武。
说不好吧,能够录下作为标准课;说好吧,平庸无甚特色,个人特质接近于无。没有个人思考,模仿前人公开课的教学模板。
我避重就轻地从服装,头发,手势上说需要改进。
我以为加班个把小时,堵车不会这么严重。低估有车一族的数量。
我最遵守交通规则,老实等候前进的机会。平常从学校开一两分钟就到的十字路口,今天已经用时10分钟。
前面一辆车起步往前开,我准备跟上去,一辆黑色越野车轰隆隆插进来。我气不过,踩上加油。越野车和我的车就这么碰撞。
越野车主人按喇叭。我按三下。
我怒气冲冲推开车门下车走到车子的前方,不重不轻地拍拍车盖,示意车主下车。
车主推门下车。是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我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瞪着他。气势上不能输。
他走过来。比我以为的还要高大。我看清他的脸,愣住了。是个三四十的中年男子。
“真抱歉,因为赶时间,所以急着转弯。”
我没有再瞪着他。显得太不礼貌,咄咄逼人。“那也必须遵守交通规则。人人像你这么自私,这个城市还能通行吗。”
他轻笑一声。“好。我的全责。”
“是不是你的全责,等交警来判定。”
“我的确赶时间。要修理的钱你告诉我,我的车号也记下。反正有摄像头。”
他越急,我才越松弛。我双手交叉。“等交警。”我不看他,拿出手机就开始拨交警的通用号码。
好家伙!
“记得我的车号。”抛下这句话,他坐回自己的车,引擎发出的声音比雷声还响,溜得比闪电还快。
气得我直跺脚。
雨下个不停。谁来解我的怒气。
这辆日产车,虽不名贵,是我凭双手挣得的大件。不是男人把车当作女朋友的隐喻 ,我把她当成知己。开车有一种畅快的掌控感,自由奔向远方。
就这么被越野撞瘪,刮了几条线,我心疼不已。
都怪那个气势汹汹的车和不讲武德无视交通规则的家伙。只长年龄不增智商。我脑中闪过了他那双剑眉星目,更加生气。
我一晚上都跟方乘抱怨。
“车开了一年多,九成九新,就这么被人撞了还不当一回事。”
“哪里有这么嚣张,不讲素质的人。明明自己逆行。那条路根本不可以左转。当是他的私家车道。”
“留下车号就跑了,谁找得到。开豪车了不起吗?”
“你快叫你的交警队同学帮我查。一定要让他扣12分。我想想,说不定他还喝酒!”
“下雨开这么快,不知是没长眼睛,还是多长了几只眼睛。”
“你不知道我多气,后面开车的人,不停按喇叭,催我快点走。”
“我真是被气死了。气死了。我找到他,一定一定骂个够。”
······
······
·····
他提出几个方案都被我否决,又说全部交给他。我还是不满意,絮絮叨叨说啊说,骂啊骂。方乘双眼放空,直打哈欠。我一脚踢他下床,命令他去客房。他不肯。
我跳下床,气冲冲走到客房锁上门。我倒在床上,倒计时。
五分钟过去。还是静悄悄的。
我打开门,回到主卧。他已经睡着了。枕头“啪”的一下丢他脸上。他惊醒。
“啊。哦,我本来要去找你的,拖鞋没找到,,睡着了。”他拖住我的手。“睡了,然宝,12点。明天还要上班。睡好才有力气骂人。”他声音软糯绵稠。
“你怎么替我教训他。”
“罚他三年不准开车上路。只能坐公共交通工具。”
我噗嗤一笑。“你真有这么大本事?”
“梦里面,我今天做梦,惩罚他这个老恶棍。”
听他这样说,我才消气,亲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