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健来电话。我下床走到外面。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没?”
“好多了。”我按压两下肚子,还是有些疼。幸好今天不用上班。
“我在开车,马上到医院。”
“···额,方乘在这里陪我。”
“···哦,我···去学校吧。”
“好···谢谢你啊。”
“没事。回见。”
“好···健哥,你把衣服钱收了。裴朵儿的管家已经转账给我。”
“不用。等你有时间请我吃饭吧。”
想到他至今为了买学校的福利房还在存钱,依然住学校的单人宿舍,我于心不忍。暂时作罢,有机会再把钱给他。
方乘陪我作了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一周后复查;如果没问题,一个月后再来复查一次就没事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场闹剧不到十分钟,就传遍整个教师圈。大部分老师看到我,眼神带着戏谑。
办公室的老师纷纷递来“关怀”的眼神。上课铃一响,都去上课,只剩数学老师俞小蕊和我。
“没什么事吧,陈老师。”
“没有啊。现在的医生都怕担责啊,检查完非要住院观察,还要我在在家休息一天。”
“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无法无天,老师也敢打。”数学老师俞小蕊说。“换做我,把家长先痛骂一顿,还要他们当我面揍一顿小屁孩,医药费工费精神损失费按十倍的算。”
我相信她做得出来。“医药费没几个钱,学校有报;现在的老师,哪里敢骂家长和学生。不被找茬都是万幸。”我说。
“听说,那小孩的家长惹不起,涉嫌涉黑?”
“不知道。”
“赵主任没说吗?他班的学生。”她看着我。
“他说学生回去禁闭三天,写八百字保证书。多的不知道。”
“哦···赵主任现在还单身?”
“不知道。”我翻个白眼。
我不敢跟他单独走在校园里,被人的眼睛看到,流言蜚语满天飞不算啥,家里那个作男吃飞醋,有的烦。
“听说领导给他介绍,一概不去。他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
“想多了。他工作忙。去年又拿了市里几个奖,发了两篇论文。”
她捂嘴笑。 “陈老师蛮了解赵老师的情况。”
“上周校长开大会说的吗,优秀栏贴着他的光辉事迹。”
“那不也是关注嘛?”她笑得讥诮。
这个人。
下课了。杜时祺,邓芙都进来。
“哎哟,陈老师,你可回来了。真是抱歉抱歉。”
“陈老师。”邓芙朝我笑。我回笑点头。
杜时祺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幸好没什么事,我都没心思上课。都是我不好,非拉着你去吹风。焦虑一晚上。”
你咋不打个电话来慰问慰问呢。“幸好没事。不然拖累杜老师和宝宝睡不好,我就更没心思上班。那不成四只熊猫眼。”
“哎呀。”她拍打我一下。“你还开玩笑呢。真没事啦。”
“没事没事。”
“话说,你们班小美人裴朵儿怎么去那里?那边好久没开放。她才来学校多久?”
“听说是一个女孩带她去的。”邓芙说。
我们全都看向邓芙。我向她使个眼色,但愿她能领会。
“哪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一个班的吗?”俞小蕊问。
“我也···不太清楚。”她苦笑。
“邓芙,你没问裴朵儿吗?”
“我一个代课老师,不好问吧。裴朵儿也没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回归座位。
下午上课,学生们都很关心我的情况。一个一个贴着我,不肯回座位。看着一张张天真单纯重情的面孔,我愿意做一辈子的老师,即使教学之外多了很多不必要的琐碎,即使社会不再像以前尊师重道。
裴朵儿穿着那条新裙子,她皮肤白,和厚重眼色相得益彰,真所谓人穿衣。她简单扎个马尾,显得下巴略尖,表情生动略含愁意。
我微笑向她点头。她歪头一笑。
当她望向你时,有如升上云海,以为她爱上你。你晕头转向,乐不思蜀,肝脑涂地,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却只是看了你一眼,与看着一棵树没有区别。
下班,我送邓芙回家。她坐副驾驶说,楼上初二级花男朋友变心喜欢裴朵儿,要和级花分手。她不甘心,要初一的妹妹,故意和裴朵儿接近做朋友,找初三的前男友小霸王李豪宇教训裴朵儿,没想到他也迷上裴朵儿,缠着和她处朋友。
两姐妹都被劝回家写保证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做尽傻事。
回到家,方乘没有回来。
我在厨房忙活晚餐,赵健打来电话。他说:“泠然,周日中午康校长请我们去私人会所。”
我一个激灵。“什么?怎么可能?”
“你刚听到了吧。”他笑我大惊小怪。
“就我们俩?”
“还有康校长。”
“你知道我的意思。”
“泠然,这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对他拍须溜马,我可做不到。”
“你不需要。好吃好喝就行。”
“这我擅长。说话交给你,我光吃美食,不插嘴。”
“你还不伶牙俐齿吗?”
“我啊,只有没用的机灵。”
“你不是说不出来,是说不出口。”
“你是物理老师,不也无师自通啊。”
“我是生活所迫。《鹿鼎记》韦小宝靠着一张嘴飞黄腾达。人人以为拍须溜马简单,其实这是一门比钻研学问更难的课题。”
“高校就是象牙塔了吗?还不是一样你争我夺,谄媚上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跟对导师少一半烦恼。”
“你想回去读书?”
“当年如果去了,就不会认识你。现在嘛,不想读了。读出来一样要找工作。”
“···我宁愿你深造,走学术道路。”
“你真是···无情。”
“······”。无情才动人。
“我周日十一点来接你。方乘不会有意见吧。”
我在想要不要隐瞒。“不会。工作上的安排他理解。你发地址来,我自己开车去”
“···好。”
方乘临近天黑才回。
我们坐在沙发上依偎彼此,边看电视边聊天。
“今天小姨也去看了新房,在一边乱出主意。”
“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房屋设计和装修。你看这个房子,是我见过装修视觉效果最好的了。家具一应俱全,又不占过多地方,颜色搭配很协调。有一种自在闲居,温馨的感觉。”
“还是戴生设计的巧妙。”
“但你监工,把他的意思准确传达给工人。”
“那时你还不停地赶我走。”他语带委屈捏我的脸。“狠心的婆娘。”
“谁是婆娘?”我锤他肩膀一拳。
“我的婆娘。”他在我脸上亲的倍儿响,亲着亲着,手掌在我肚子上,引得我阵阵瑟缩。
“这儿还疼?”
我点头。
“真是学生撞的?”他狐疑地看着我。
“不信自个去打听啊。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在市外生活过的人,不应该人脉遍地都是嘛。”
听了这话他哭笑不得,“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伤,像是被人踹的不是被撞的。我长年打篮球,被撞到肚子也不是这么个疼法。”
我依然嘴硬,“你皮糙肉厚,我细皮嫩肉,怎么好比。”
他笑起来。
我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亲他的脸。“再忍一忍。”
“······”他意图反驳,想了想作罢。“我相信你。你是我女朋友,也是我家人。有什么事你第一个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一起解决。”他说得如此认真郑重,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好,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是一家人。”
他看我一会才说,“你对我们的婚房一点都不积极。好像我一头热。”
“住你父母买的房,我们还有话语权吗?还是个小家庭吗?”
他动作停下来。“我跟他们说,装修的钱我来掏。剩下的不够首付吧。”
“我那里还有钱啊。傻瓜。”
他猛摇头。“让你出钱,我还是男的吗?”
“让我出钱,不让我出钱,你都是男的。”
我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恍惚暧昧的笑容,脸覆盖上我的唇,不让我说话。
方乘把我抱进他暖烘烘的怀里说:“我们结婚,生两个孩子。”
“我们不符合生二胎的要求。”
“啊,我想要一男一女,他们的名字都取好了。”
“都跟你姓?”
“只要是你和我的孩子,跟谁姓都无所谓。”他咯咯笑。
“那就都姓苏吧。”
“什么?为什么?”
“好听。”
“方不好吗?陈不好吗?我叫方乘,方+陈。我们注定是一家人。”
“我不喜欢。我想改姓苏。”
“······苏泠然,好听。”
“我们只能生一胎。如果是女儿,你还想追生儿子吗?”
“······每个男人都想要儿子吧。无关重男轻女。”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好,如果有一儿一女,你怎么分配财产。”
“一人一半?!”
“我不会。我会三七分。”
“?!”他下巴顶在我肩上,一脸疑惑。
“女孩七分,男孩三分。九一分也行。你们男人有这么多人保驾护航,全社会都为你们开绿灯,赚钱的职业默认男人优先。老师是女人,领导几乎都是男人。中上层的圈子默认男人;女人,无论什么年龄段,都爱慕男人心疼男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对我可能的女儿好呢。”说着说着我眼中闪烁的泪花,欲落不落。
他拥我入怀。“好,如果有女儿,我们加倍对她好。三七分,一九分,都行。”
我咬紧他结实的肌肉,咬的我牙齿咯噔疼,他不带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