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头。
长生道果的锁链在身后发出悠长的嗡鸣。
像是叹息。
又像是嘲笑。
……
界门的光晕散去时。
三人已站在一片赤红色的砂砾滩上。
远处天际悬浮着七轮残月。
月光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泽。
陈景深吸一口气。
真虚界特有的“玄煞灵气”涌入肺腑。
带着久违的刺痛感。
“收好气息。”他低声道。
袖中星砂涌出。
在三人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混沌雾霭。
赵寒光——或者说那具融合体——左臂的青铜纹路立刻黯淡下去。
右手指间的青焰也被强行压回体内。
柳千机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这是第七天域的‘赤荒原’？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陈景没有回答。
他弯腰抓起一把红砂。
砂粒在掌心自动排列成微型星图。
图中某处闪烁着微弱蓝光。
正是阴阳逆乱海的方向。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星图边缘，那里密集分布着数十个猩红光点。
每个光点都带着天刑阁特有的肃杀之气。
“他们在布阵。”赵寒光的声音压得极低。
左眼星芒急促闪烁，“三百里外就有巡查使。”
陈景碾碎星图。
红砂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望向最近的那个猩红光点。
突然勾起嘴角：“熟人。”
三人借着地形掩护向东北方移动。
赤荒原的红砂会吞噬神识探查。
这对逃亡者而言反倒是好事。
途中经过一处崩塌的祭坛。
残垣上还留着当年大战的痕迹。
一道横贯整座祭坛的剑痕。
边缘处至今萦绕着混沌气息。
赵寒光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盯着那道剑痕。
双重嗓音有些发颤：“这是……你砍的？”
陈景伸手抚过剑痕。
指尖沾上一点仍未熄灭的混沌火苗。
“嗯，”他轻声道，“应该是。”
柳千机突然控制右手按在祭坛残碑上。
青焰渗入碑文。
显现出被刻意掩盖的后半段文字：“……天刑阁主于此立誓，凡混沌道胎气息再现……”
后面的字迹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抹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
陈景一把拽过赵寒光隐入祭坛阴影。
三道银甲身影从头顶掠过。
为首的巡查使腰间悬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正对着祭坛方向微微发亮。
“晦气！”赵寒光在神识中骂道，“是‘照骨镜’，专克隐匿术！”
陈景左眼的混沌旋涡突然逆旋。
一缕灰雾从瞳孔溢出。
悄无声息地缠上那面铜镜。
镜面顿时蒙上阴翳。
巡察使疑惑地拍了拍镜面。
最终带着队伍转向西方。
直到银甲身影消失在天际。
陈景才松开按在赵寒光肩上的手。
他的左眼暂时失去了焦距。
混沌气息微弱了许多。
“走，”他声音沙哑，“子时前要到泣血谷。”
数个时辰后。
暮色降临。
赤荒原的红砂开始泛起磷光。
三人潜行至一处裂谷边缘。
谷底流淌的不是水。
而是粘稠的暗红色雾气。
陈景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玺抛向雾中。
雾气立刻分开一条狭窄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颠倒的海，海水在上，礁石在下。
浪花如雨滴般向上飞溅。
更诡异的是。
某些浪花中分明映出不同时空的碎片。
“阴阳逆乱海……”柳千机的声音带着敬畏，“传说能照见前世今生的地方。”
赵寒光突然闷哼一声跪地。
他左半身的青铜纹路与右半身的青焰再次开始互相侵蚀。
皮肤下鼓起可怕的肿块。
陈景迅速在他周身要穴点下七颗星砂。
暂时稳住暴走的力量。
“进去后别碰映着你倒影的水。”陈景架起痛苦的同伴，“那里的‘你’，未必是现在的你。”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通道时。
谷顶突然传来青铜镜的嗡鸣。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彻裂谷：“混沌道胎，天刑阁恭候多时了。”
陈景头也不回地挥袖。
最后三粒星砂化作流光射向声源处！
爆炸声中，他带着赵寒光纵身跃入逆乱海的通道。
暗红雾气在身后闭合的刹那。
照骨镜的青铜光芒如利剑般刺入。
却只斩下一截锁链虚影。
……
天刑阁总坛的青铜古钟无风自动。
盘坐在钟下的银发老者猛然睁眼。
面前悬浮的照骨镜剧烈震颤。
镜中浮现的并非人影。
而是一道横贯虚空的混沌轨迹！
就像有人用蘸满墨汁的笔，在天地法则上狠狠划了一刀。
“来了。”老者指尖轻叩镜面。
十二道银甲身影立即在殿外跪成两列。
最前排的巡查使捧着一盏青铜灯。
灯芯处跳动着诡异的青色火苗。
若是陈景在此。
定会认出这火苗与柳千机的本命火同源。
“阁主，赤荒原的‘砂眼’有异动。”巡查使双手奉上铜灯，“三刻前捕捉到混沌气息，还有……”
他迟疑片刻，“星枢经的波动。”
银发老者，天刑阁现任阁主墨陵，突然伸手抓向灯焰。
青色火苗被他生生扯出，在掌心凝成微型人形。
那人形左半身覆满星纹。
右半身燃着青焰。
赫然是赵寒光与柳千机融合体的模样。
殿内温度骤降！
墨陵捏碎人形，碎焰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
“阴阳逆乱海。”他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他们想去轮回池。”
一名年轻巡查使忍不住开口：“阁主，既然知道目的地，为何不直接封锁……”
话未说完。
他腰间的青铜镜突然炸裂。
碎片划破脸颊的瞬间。
年轻巡察使整个人由内而外泛起青铜色泽。
眨眼间化作一尊人俑。
墨陵拂袖扫开人俑崩落的铜锈，淡淡道：“多年前，九域老祖就是因为他们而被斩了道基。”
他起身走向殿外。
夜空中的七轮残月不知何时变成了八轮。
多出来的那轮月色泽混沌。
边缘还缠绕着长生锁链的虚影。
“调‘葬星卫’去赤荒原。”墨陵的银发在混沌月光下泛起金属光泽，“再请第七天域主开启‘九幽照神阵’。”
“阁主，”老巡察使低声问，“要通知其他天域吗？”
墨陵望向泣血谷方向。
那里的夜空正泛起不正常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