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碎成了一块块锋利的陶片。
李时砚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身后跟随的下人早就恐慌到跪倒在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男人周身的耳鸣声逐渐放大,分明没有触碰到锋利的陶片,却仿佛被割到皮肉般痛苦。
李时慕木楞的站在原地,像是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少年干巴巴的说着对不起。
双手交叠小心翼翼的探查着李时砚的表情,像是生怕他发火一般,不敢再言语什么。
李时砚此刻的心仿佛是在滴血,却也不敢大声训斥对方,只能蹲下身来,一片一片的捡着地上的碎片。
“没事…明珠没有受伤便好。”
李时砚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碎片被李时砚捧在掌心中。
就在男人准备将紫檀木的盒子翻过来,将碎片装进去时,便见到盒子里面底层的被摔的有些松动。
李时砚只是轻轻扣动了两下,那道隔层便被扣开,藏在里面的。
是被黄色绸缎包裹完整的兵符!
李时砚猛然抬头看向李时慕,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是二十岁,可那时的李时慕才多大!
他究竟明不明白他送给自己的东西有多么重要!
李时砚无法理解,李时慕是如何信任自己,才会将皇帝交给他的保命符,毫不犹豫的送与自己。
而自己却一直以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那个少年。
明珠佯装出什么也不懂的模样,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好奇。
他问:“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这个东西是什么?”
明珠蹲在李时慕身旁,好奇的看着被黄色绸缎包裹着的东西。
李时砚唇微微颤抖着,眼底满是猩红,男人毫不犹豫的将李时慕抱在怀里,力道越发的紧,李时慕险些呼吸不上来。
“对不起…时慕,真的四哥对不起你!”
少年将所有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送给自己,心底一直记着幼时的承诺,他们表示他们二人要做唯一一对历史上互相扶持,相互爱护的兄弟。
可不知何时,时间做出了抉择,李时砚走错了路不肯回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远,李时慕在身后苦苦追随,李时砚却不曾为那个孩子停留。
他忽视了对他伸出的手,无视了对方渴求关注的眼神,当二人的路途再次相交时,李时砚见到的却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李时慕应该恨他的,他的道歉来的太迟了,他错过了对方的爱,便如同那碎掉的陶瓷人偶,补不回来了,人偶有了裂缝。
哪怕手艺再精巧的工匠师傅,再名贵的材料,恐怕这人偶都补不回来了。
李时慕被抱的背脊生疼,不满的将李时砚推开,板着张小脸有些生气道:“哎呀行了!其他的东西我不要了。”
说完李时慕便转身离开,李时砚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起身欲追却腿脚无力,掌心按在了碎片上。
血逐渐蔓延出来,身后的太监惊慌失措,想要起身为太子殿下止血,却被李时砚一把推开。
他仿佛是自虐般忍受着疼痛,看着李时慕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比手上的伤口还疼。
此时的李时砚有种感觉,李时慕不要他了,彻底不要他了,幼时的承诺被作废,他想挽回,可率先撕破约定的人却是他。
“那时你看着我的背影时,也是这般的痛苦吗…”
李时砚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一句话,将身后的太监面说的面带疑惑。
血滴答滴答掉在地板上,也染脏了黄色的绸缎,众人所哄抢的兵符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他们都被权利二字迷住了眼睛,却忘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
在回宫的路上,李时慕仔细抚摸着从李时砚那里撬来的砚台,眼带欢喜,这东西带给裴缘择他肯定欢喜。
但其实真相是李时慕带什么,裴缘择都是欢喜的。
待李时慕回到寝殿时,裴缘择正坐在树下手执子双棋,自我博弈。
白色的长发坠在身后,像是一片银河,周身散开的衣袍上躺着几片黄色的叶子,岁月静好的画面被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打破。
“哥哥!明珠回来了!”
裴缘择没有抬头,背对着李时慕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略显宠溺的话语响起:“惹完祸了~”
李时慕讪笑两声,于裴缘择对面坐下,将手中的砚台如同献宝般捧到裴缘择眼前。
“登登登珰~”
“看看明珠带回来了什么!”
裴缘择抬眸看去,发现是枚做工复杂的名贵砚台,男人挑眉问道:“从何处诓来的?”
李时慕不答,转移话语道:“师父身体的伤还痛吗?”
裴缘择:“尚可。”
李时慕又道:“师父怎么又独自下棋,可以喊明珠来陪师父一起啊~”
裴缘择沉声回:“五子棋?”
456:【噗~】
李时慕:砰!
456坐在石桌上,黑汪汪的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含着一泡泪,头顶上鼓起个亮眼的大包。
明珠:“不行不行!我没看见那个,你拿回去,我要放这里。”
裴缘择不做反抗,将自己的白字收回,等待着属于明珠的黑字落下。
这样幼稚又简单的游戏,两人一直玩到日头西落,注意到光线的变化,李时慕这才仰起头,看着西坠的太阳与发黄的树叶。
“哥哥…秋天要到了呢~”
裴缘择:“嗯。”
细算下来他与明珠相识于夏天,那时谷内的桂花树开的正艳丽,总是闻着花香入眠。
如今明珠来到了自己身边,每每都是嗅闻着明珠身上的香味入眠。
裴缘择想或许有天明珠离开自己,自己将永远无法安眠了。
李时慕望着天,忽觉身体落下件重重的东西,回头才见是裴缘择为李时慕披上了他的外衫。
夕阳伴着黄昏,在此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