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说得晕头转向,思绪混乱。
从他的语气中,我并未找到分毫欺骗的意思。
细细回想,我出嫁时,好像确实无人同我提起我要嫁的人是谁?是我自己一直以为,要嫁的人是西域王。
我突然想起,今日西域王身旁空着、无人的位置,难不成是为他准备的?可他作为新郎又为何没来?
他的语气到底是刻意隐藏,还是本就为实?
我实在猜不透,干脆不说话,等着他的反应。
良久,他见我不出声收起万才的不悦,语气略带玩笑说道:“弄了半天,你竟连自己嫁给谁都不知!我该怎么说你才好?也罢,只要是你,无论怎样我都喜欢。”
方才所缓和的耳尖,又因他口无遮拦的话,爆红起来,从耳根子蔓延至脸颊。
太不正常了!一点也不像芸瑾公主。今夜的我,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接着,他轻轻松开了我,柔声道:“你看看我,转过来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着你这辈子相伴余生的夫君,以后可别再认错了。”
我从他口中的“以后”莫名读出几分故人重逢的意味,不过也仅仅一丝。
说实话,我仍是有几分不信他,可他已开口,为了维持我装出的乖巧柔弱形象,我只能妥协。
思着片刻,我缓慢在他怀中转身,借着暗淡几乎不可寻的幽光,看清了他。
他生得俊。专属于西域人的眉尾和眼窝,隆起憧到好处的鼻梁和一张殷红泛着笑意的薄唇。
浑然自带一股西域人的野气,可这野气并非是蛮横,而是一种给人心安的无形野性。
这样一张俊美的脸,才对视几秒,心脏狂跳不止,再度攀爬上灼人的热意。
可这次却直抵心脏,烧得我有些不自然,似要将整个身体烧通。
我偷偷伸出手按住躯体内那颗躁动的心。
“别害怕,安心睡吧!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在异国,最可信、最忠诚的靠山,没人能伤得了你,我会护你一辈子,直至我死!”
他直白的情话,直击我漂泊的灵魂。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我可以信他,可以把他当靠山,可以护我一靠子。
人总是贪心的,总会痴迷于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我心底泛起酸涩,眼尾湿热。
我不承认,我竟为这一句飘渺的话,流下了一辈子不多见的泪。
良久,暗色模糊,我心底里才有些明白,我确实哭了,因他这句话,也因他今夜立下的誓言。
他的话是否为假,我有些不愿去想,毕竟从未吃过糖的人,偶然尝到了它的美好,又怎会舍得将它拒之门外。
我似乎愿意为了他,第一次尝试接受,第一次掀开一身刺,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外。
我好像听见了心口裂开的声音,像永封的冰湖破裂,虚拟的清脆声像首摇篮曲安抚颠簸的心。
今夜,必将是个安稳夜。
——
我醒来后,身侧空荡,仿佛昨夜是场梦语。
我怀疑了几秒,否定这个想法,昨夜绝不是一场梦,他去哪了?
在后来的几日,我也未能见到他。
在我再次陷入怀疑时,他出现了。
鹰击长空,幽鸣久绝,他从马背奔下,唇边笑意被风拂得温柔如水,不受控入了我眼。
那一刻,我僵在原处,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只知我所见到的是——唯他,无他。
这感觉只对他有过,像是一秒沦陷。
在我发愣的瞬间,他拥抱住我,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仔细。
西域人魁梧高拔,他也不例外,甚至与旁人站在一处,算是佼佼者,耀眼得很。
我手心一热,他的大掌握住了我,朝我手心里塞东西。
我偏过目光看向手心。
是一朵很特别的花,花蕊泛着魅人的紫色。六片花瓣是罕见的深蓝色。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花朵,美得像绝世舞姬。
“这是图兰朵,只生长在西域,你要收好了。只有一朵,弄丢了就没有了。”
他轻抵我的发丝,说出来的话,像泡在蜜饯里很久。
他只对我说过几句话,可每一句都莫名刻在心上,挠着我发烫。
“喜欢花吗?”
“喜欢。”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不自觉回答了他的话。
“很喜欢吗?”
“很喜欢。”
两个字反复重复,似在强调什么。
他抱着我,手又紧了几分,好像心情极好。
“西域冬季极寒,看不到花海,你再等等,等到来年开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那。那万里花海延绵,是我最大都诚意。”
……
“这朵花,不比寻常,你要好好收着。这是我第一次送花,是为你,也只为你。”
他温柔的声线飘在雪中,余下是一片炽热,将每一片雪花化开、烧开,冒着热气,扭成一股飘向远方。
我的心跳似乎又快了些,准确来说是为他,也只为了他。
——
这几日,大雪来势愈猛,风裹挟的寒气毒上几分。
我也不愿出去,整日待在帐内。
大皇子命人送了几趟保暖衣物到帐内,他虽日日来看我,但每次来都不超过一柱香。
今日他挟了食盒到我帐中一同晚膳,用过膳后,没说几句话,来了几人将他带走。
他走时,同我解释道,近日雪厚,西域王那边有几座帐篷被雪压垮,他要去看看,明日再来看我。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雪地逐渐失去色泽,被夜色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帐前逐一燃起篝火。
周围的雪褪去夜色施压,被烧得通红。
入夜了,我在外逛了会,回到自己帐中,命人重新换两个新暖炉,随后屏退所有人,坐在铜镜前,从怀中掏出短笛,眼尾温热,看得出神。
“公主,可是想萧嫔了?”
身后毫无征兆响起一道男声,于我熟悉得紧,我被吓一跳,猛然抬眸盯着铜镜中的熟人。
眸底一瞬爬上寒气,“以你的地位,不配提她。”
萧嫔是我母亲,我母亲的妹妹曾嫁入韩家。两年后,因染恶疾离世。
如今算来,我与朝溯实为同宗,多少有些关系在身上。
因母亲入宫为嫔,不便走动,自然就与韩家没多大联系。
“公主难道就不好奇,我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进来的吗?”他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的确好奇。
“以你那些下作手段,混进来是件难事吗?”
“公主还挺会夸人。”
“你脸皮可还真厚!”我毫不客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