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污蔑我爹娘,”秦高瞰怒道,“他们就是太孝顺了!”
听到村长的咳嗽声,男孩又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都因愤怒而颤抖。
“我们已经分家了,凡事讲规矩,先来后到,你们家要用牛,那就提前和村长伯伯说,排到你们再来,而不是我们正耕着地,就把牛牵走了。”
“你们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我都听烦了,那可是你们亲爷爷,你们也太不孝顺了。”
秦登科气笑了,他快步走近,挡在弟弟妹妹跟前。
“大伯你可太孝顺了,担忧爷爷因为过于空闲身体不适,宁愿将耕牛借给别人家,也要爷爷出门活动,村里没人比你更孝顺,难怪爷爷这般康健。”
秦登科哽住。来了,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味道。
且不说他将耕牛借给别人家的事,就说身体康健,他爹的身体还真不算康健。毕竟他和他媳妇很少干活,儿子要读书,小女儿没用,家里的农活都是爹娘做的。比起别人家有青壮帮忙,爹娘更辛苦,也就更苍老体弱些。
清楚是一回事,并未因此心疼爹娘是一回事,被看不上的侄子挑明又是一回事。
“刚好,瞻哥儿你来了,那评评理。”
“评什么理?”秦高瞻一副气坏的模样,“你犯错让我们家吃亏,还拿爷爷说事?爷爷肯定被你蒙蔽了,他知道我们家情况,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抢我们家的耕牛,他可是我们的亲爷爷啊,哪来不心疼孙子孙女的爷爷呢!”
正在抽烟的王村长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脸色陡变的秦登科,有些惊讶。
瞻哥儿这是病一场后,以往的机灵劲都回来了?这话一出,秦登科就没法用孝道压人了。只是哪怕这样,事情也没解决。
王村长郁闷的抽了口烟。
秦登科更郁闷。
他一点都不想对上秦高瞻,不过好在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行,你们要讲规矩,那我们就讲规矩,”秦登科淡定道,“我们家先登记用牛,今明两日是我们家,之后才轮到你们家。”
“不是这样的,”秦高瞰急了,“我前日来的时候和村长伯伯说好了,村长伯伯也登记了。”
见大哥来了,秦高琼早就放下了举起的拳头,闻言,连忙说,“不信让村长伯伯把记录拿出来看。”
耕牛和用水不一样,如果村民因为用水发生冲突,村长只能调节,但耕牛是朝廷分配,由村长负责安排。牛又是活物,在不同人家间来回时,难免生病受伤。
因此,为了用牛的公平,以及确定责任和事后赔偿,每个村的村长都会准备单独的册子对使用耕牛情况进行记录,甚至要求村民按手印。
秦高瞰提出看登记册子,不出意外,会是最好的证据。只是,这话一出,王村长家三人表情微变,反倒是秦登科有恃无恐。
秦高瞻自入院就将几人的眉眼官司瞧得清清楚楚,再结合王大娘找他的时间点,周春燕说的那些话,以及王村长裤腿沾上的新鲜泥土,他差不多将整件事捋清楚了。
今天早上,弟妹和他分开后,的确成功领到耕牛,带到田里开始犁地。过了段时间,秦大壮父子直接去地里抢耕牛,双方肯定发生了冲突,弟妹来找村长说理。
根据新鲜的泥土和村长的郁闷,可见他是事后匆匆赶回来,那么秦登科之前来村长家,是和谁交流,交流了什么?
答案就是那个年轻女人,村长的小儿媳陶氏。
双方做了一些交易,才让秦登科有恃无恐。
这意味着如果逼迫村长拿出记录,只会看到被更改的记录。为遮掩小儿媳的过错,同时维护自己身为村长的权威,村长只能认下这件事,这对他们家不利。就算村长因此愧疚,愧疚能值几个钱?
更何况从他们进来到现在,村长一句话都没说。是在想对策,也是在看他们谁占据上风就帮谁。
甚至他能以恶意揣度,村长巴不得秦登科用孝道成功压制他们家,免得最后提出看登记册子。
册子能改,但也会留下证据。王村长肯定不希望被他们看到。
“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陶氏勉强露出笑容来打圆场。
“瞻哥儿,你病才好,不急着下田,就让你爷爷他们先用,后天就轮到你们了。”
秦高瞰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陶氏避开他的目光,却和秦高琼的目光对上,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啊,都是一家人,大伯不如就让让我这个病才好的侄子?”
秦高瞻根本不愿意退让,耕牛这么重要的事都能退,以后全村人都可以欺负他们家了。
“这几日我们用,用完就轮到你们。”
秦高瞻微笑:“要想快些用牛也行,你们自己带着农具来帮我们家,指不定两日就翻完地。”
“你!”
秦登科气红了脸,扭头对一直沉默的村长说,“王村长,把登记册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王村长:“……”
“哥,”秦高瞰不安道,“也许……”
“没事,我有办法解决。”
秦高瞻并没压低嗓音,这话也引来院子里几人各异的目光。
他目光对准面露得意的秦登科,话却是对村长说的。
“朝廷素来重视农桑,一度针对耕牛制定了多条律法。我觉得这件事已不是咱们一个村的事,不如去请里正来。里正就住在隔壁村,快去快回还不耽搁他用午饭呢。”
王村长还没给点反应,秦登科和陶氏就急了。
“你这孩子,这点小事何必惊动里正?”陶氏责怪道,“你爹娘可不会和你这样大惊小怪。”
“就是,瞻哥儿,别胡闹,这件事闹大对你没好处。”秦登科劝道。
“他们早就去世,来不及教我们,”秦高瞻不为所动,还能继续加码,“对了,我明日打算去县城一趟,刚好知道县衙怎么走。新来的县令体恤百姓,听说农忙时还会亲自下地,我们家地太贫瘠,我想找县令大人请教如何改善,想必爱民如子的县令大人不会拒绝。”
秦登科和陶氏傻眼了。
就为这点事要闹到县令那儿?
前者更是惧怕影响儿子府试。
原本以为更改登记册子就高枕无忧,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狠毒。
“哥,我去找里正。”
秦高琼将大人们的反应收入眼底,直接跟兔子似的窜到院子口,“我知道里正住……”
“够了!”
王村长终于开口了。
他制止了秦高琼,深深看了秦高瞻一眼,最终注视着秦登科。
“你记错了,你们家是登记在瞻哥儿家后头,是也不是?”
“…是。”秦登科不太情愿的应下。
要是闹到县令那,王村长被革职是小,他们家高中丢了府试资格是大。
“一起去地里,我让爹把牛牵过来。”
“不行,”秦高瞻制止狂喜抬脚准备跟着离开的弟弟,“你去牛牵过来,咱们当着村长的面检查耕牛,交接耕牛。”
秦登科又气又恼,愤愤瞪了秦高瞻一眼,转身就走。
王村长看向儿媳,“去厨房帮忙。”
陶氏连忙走了。
“瞻哥儿,这件事……”
“村长伯伯,不急,等他们家把耕牛还回来再商量。”秦高瞻语气不变。
王村长讪讪闭嘴。
他一面感激秦高瞻没真的把事情说开,闹到全村人都知道,一面又恼怒被威胁了。可终究是他们家的人做错事,他很快将这份恼怒转移到秦登科和小儿媳身上。
没多久,秦登科牵着牛回来。
王村长主动检查耕牛,确定没问题,将牛交给眼巴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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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秦高瞰。
秦登科重重哼了声,转身欲走,被喊住。
“等等。”
“你还有完没完?”
秦高瞻只觉好笑。
做错事的人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你必须当着村长的面承诺,接下来几日,你们一家不会以任何理由抢走耕牛。”
“你在质疑我的品行?”
秦高瞻惊讶脸。
他一句话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秦登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行,我承诺我们一家不会抢你们家的牛。”
“还有……”
“还有?!”
“大伯,你耽误我们家半天的农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秦高瞻一直注意着弟弟妹妹们的情绪。
刚刚来时发现他们没受伤,松了口气,可很快,他发现弟弟妹妹处于十分压抑痛苦的情绪里。
这是这些人带来的,不狠狠出口气,宰一顿,都对不起弟弟妹妹的担心受怕。他们才十一岁,失去爹娘,又为大哥的病担心受怕,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犁个田,还被搞事。
秦登科听懂了,这是索要赔偿,正如他上次去探病反而被讹一样。
真是把他那对短命爹娘的土匪作风学得一干二净。
“小孩家家,半天能做多少事?”
“你觉得能做多少事?”秦高瞻反问。
他表情没太大变化,可自觉将他带入恶鬼的秦登科忍不住在想,难道这是在说,赔偿不让他满意,就会搞事?
后怕涌上心头。
当然,小气也涌上心头,秦登科一时无言。
旁观的王村长忽然说:“我没说清用牛的先后顺序,也有责任,耽误你们家半天农活,你们三又素来勤奋。这样,我赔你们家一只小母鸡,十颗鸡蛋和两升米。”
站在厨房门口的陶氏忍不住道:“爹,这也太多了吧?”
“你闭嘴。”王村长一字一顿。
陶氏只得去劝另一人,“娘,你去劝劝……”
村长媳妇不语,转身去存鸡蛋的地方捡了十颗鸡蛋,又装了两升粗粮,麻利的抓了一只小母鸡,送到秦高瞰手边。
男孩有些犹豫,动作慢了拍,秦高琼却毫不犹豫接过来,反手塞到二哥手里。
“婶,我们一起捡捡吧,刚刚太激动打翻了它们。”
村长媳妇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捡这些东西,她都心疼了好一会。
至于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她不傻,知道不仅仅是赔礼,还是封口费,一点都不算多。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秦高琼还是帮忙捡了。
发现妹妹的心情好了些后,秦高瞻又盯着秦登科。
他不说话,眼神让人很有压力。
秦登科咬牙,“我也赔这么多,你自己去……”
“麻烦你们送到村长家,我们还牛的时候会拿。”
秦高瞻太清楚这个大伯的性格了,对外人大方,对家人亲人小气。别看这会答应得好好的,转头他们上门拿,不是让赵氏骂他们,就是耍赖,最后能给他们一些米糠就不错了。
他满脸写着‘我不相信你’,秦登科还不能说什么。
“行,按你说的办,我现在能走了吧?”
秦高瞻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村长说,“到时麻烦您了,村长伯伯。”
“不麻烦,”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多说,知道这是同意隐瞒,王村长心情也好了点,余光瞥见秦登科没出院门,拔高了声音,“一村人总在地里碰到,要是他们太忙忘了,我帮你催催。”
秦登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瞪了眼。
厨房里,瞧见这一幕的陶氏跺脚,轻声道。
“爹他真是的,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