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科举升官路》
1. 水煮芥蓝
闭眼,再睁眼,出现在视野里的依旧是茅草屋顶,还有几团明显的霉迹。
秦高瞻苦笑,原来真不是幻觉,他穿越了,成了一个爹娘身亡留下三个弟弟妹妹的十四岁农家子。
这个茅草屋就是他的新家。他在哪都没父母缘。
“哥,你醒啦!”
一道沙哑又惊喜的声音响起。
“咳咳!”
秦高瞻撑着有些冰凉的床褥坐起来。
“哥,你还病着,别勉强自己啊。”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小跑过来,飞快将枕头立起来,让秦高瞻靠得舒服一些,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哥,要不要喝水…不对,快要喝药了…药还没煎好,喝点水吧,厨房那边特地给你留了热水。”
说完,又咚咚咚的跑出去。
很快外边传来男孩的声音。
“阿琼、阿瑜,大哥醒了,快倒点壶里的热水!”
喉咙难受,秦高瞻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听到三个小孩此起彼伏的声音,他叹了口气。
他和原身同名,穿越之初也接受了对方的记忆。对比后发现,这是一个架空朝代,部分历史与他上辈子相同,部分不同,如今的朝代是大乾朝,当今皇帝是永康帝,如今已经是永康三十年。
原身一家居住在南方的岑县梨花村。
梨花村是个多姓杂居的村落,村民基本都是百年前因战乱从各地逃亡而来的流民后代,如今全村一百多户。
原身九岁那年,秦家正式分家,因为爹娘和爷奶大伯等人闹得不愉快,分家后没什么来往。三年前,秦登山夫妻在县城里感染时疫,两人都没能活着回来。
那之后,原身退学,带着年纪大些的二弟三妹料理田地。
才十一岁的孩子一夜之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除了种田,还会从书坊里接些抄书的活计补贴家用,同时温习。哪怕如此,一家四口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
秦登山夫妇都是种田好手,还会去县城里打短工。在他们去世前,前边几个大点的孩子只需要做些家务、干些轻省些的农活,陡然接手那些田地,亩产大不如前。
原身一直内疚自己无用没能照顾好底下的弟弟妹妹,更是拼了命的耕作和干活,偶尔在县城里得了点好吃的,也留给底下的弟妹,极度缺乏营养,又思虑和劳累过度,一场风寒就倒下了。即便家人卖了些田地寻医问药,他还是没了命。
穿越来了后,秦高瞻能感受到身体的虚弱,同时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仿佛他的穿越让这具身体有了生机。
他穿得迷茫,更不知如何回去,既来之则安之,他想好好活下去。
“大哥,水来了!”
“阿琼,小心些,别摔了跟头撒了水!”
“二哥你好啰嗦呀,我走路稳当得很。”
吵吵闹闹,不算大的房间一下子涌入三个孩子。
其中两个模样有九成像,面黄肌瘦,头发跟杂草似的。碎碎念的那个是老二秦高瞰,性子急的那个是老三秦高琼,两人是龙凤胎,三年前才九岁,就跟着原身一起伺候庄稼。
“哥哥,”一个小人儿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她两条辫子梳得整整齐齐的,个头和脸蛋都很小,乌黑的眼瞳盯着他看,“快点喝水。”
这是老四秦高瑜,出生时就体弱多病,是秦登山夫妻十分精细养着才养好了一些,父母出事时才两岁,被几个哥哥姐姐拉扯着,也勉强长大,只是比同龄人矮小一些。
“大哥,快点喝水吧。”
秦高琼将一个瓷碗递近了些,“手没力气的话,我喂你?”
“不用。”
多日缠绵病榻,秦高瞻的声音也很沙哑。
他将缺了个口子的瓷碗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试了下温度,确定刚刚好,才一饮而尽。
温暖的水入肚后,他整个人也跟着舒服了一点。
“还要吗?厨房里还有。”秦高琼不错眼的盯着他看,生怕他和以前那样,就算喝了药吃了饭,也依旧病殃殃,一副永远好不起来的样子。
“不了,待会不是还要喝药?”
秦高瞻仔细感受了下,再次确定伴随着穿越,这具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生机,他看向三个眼巴巴的弟妹,轻声道,“我感觉好多了,家里的药喝完,就别买了。”
原身昏昏沉沉时,隐约听到过家里卖田的钱也要花完了,他不想再添加负担。
秦高瞰愧疚的低下头,“大哥,是我没用。”
“没有的事,阿瞰,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两姐妹:盯!
“阿琼,阿瑜,也辛苦你们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过上好日子。”
“嗯!”
两姐妹很想扑过来,被秦高瞰一手拽住一个。
“别扑,大哥身体还虚着呢。阿琼,你继续熬药,我去煮饭,阿瑜在这儿陪大哥说话。”
“好的二哥!”
伴随着秦高瞻恢复生气,原本死气沉沉的小家跟着拥有活力。
秦高琼熬药的时候都在哼着小曲。
“阿琼,别高兴得这么早,前几日,大哥也清醒了一次,结果之后一直昏睡……”
“呸呸呸,二哥,你说点好的,该高兴的时候就要高兴。”
女孩叉着腰,皱紧鼻子,“反正我觉得大哥这次肯定能痊愈,我们一家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是是是。”
秦高瞰也这么期盼着。
他熟练的处理早上去摘的野菜,途中又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
秦高琼撇嘴,“那只母鸡还是不下蛋啊?”
“别说攒鸡蛋卖,都没法给大哥补身体了,”秦高瞰胡乱抓了把头发,下定决心,“过几日杀了,给你们补补身体。大哥病了这么久,身体肯定虚。你也是,头发跟杂草似的,阿瑜也好久没吃荤腥了。”
“还有你!”秦高琼强调,“二哥也要补身体,干脆煮一大锅鸡汤一起喝。”
“行!多加点水,咱们用鸡汤泡饭吃。”
哪怕知道所谓的饭是粗粮加米糠,秦高琼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
前世秦高瞻很少吃中药,潜意识里觉得很苦,不过等喝的时候发现味道还挺淡。
余光瞥见秦高瞰愧疚的神色,他反应过来,这次的药应该是上一服反复熬煮,味道才这么淡。以这几个孩子对他的重视程度,估计家里连买一服药的钱都没有了。
“阿瞰,我之前昏昏沉沉不记事,家里还剩多少粮食和银钱?”
自大哥生病就迅速接手家里财政大权的秦高瞰飞快报数。
“家里还有一斗粗粮,一袋米糠,一升豆子,小半罐盐,一只母鸡…卖田得来的四十一两白银就剩下三文,连服药都买不到。”
说着,秦高瞰丧气的垂下头。
秦高瞻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严峻得多。
分家时,他们家得了十五亩水田和十亩旱田。那对爷奶是出了名的偏心,十五亩水田里只有五亩中等,十亩是下等。好在经过秦登山夫妇的精心伺候,水田里有四亩上等,八亩中等。
后来到了几个小孩手里三年,又变成了两亩上等,五亩中等,和八亩下等水田。
在大乾朝,亩产二到三石就算上等水田,根据具体情况和地理位置,能值五到八两银子,亩产一到二石算中等水田,能值三到五两银子,亩产一石以下就是下等水田,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二两。
一般来说,一家五口一年会消耗十八石粮食,平均下来每人每日一升。①但实际上,普通农民绝对不敢这样吃。就算是干活最多的,也会多吃些蔬菜填饱肚子。平时干活不多,主粮就吃得更少了。如此,他们才能在交完税后,留足粮食,防止次年收获不丰。
几兄妹笨手笨脚的伺候田地,忙不过来时请人帮忙,每年交完税,哪怕吃的不如成年人多,余下的粮食其实也不够吃。需要秦高瞻抄书,逮到机会就求人带自己打短工,卖些蔬菜和鸡蛋,才勉强度日。
因此秦高瞻生病时,家里拿不出看病买药的钱,还是老二果断卖了田,才请到大夫。
梨花村,或者说整个岑县不缺下等水田和旱地,急于拿到银钱,秦高瞰只能卖上中田。一开始没全卖,奈何秦高瞻一直没痊愈,最后卖光了。
秦高瞻是出正月病倒,病了快一个月。这期间他没法劳作,秦高瞰忙着卖田请大夫买药,秦高琼要照顾生病的哥哥和年幼的妹妹。在秦高瞻生死不明时,谁也没心思去料理那些田地,只偶尔去菜地里扒拉几下。一家人的开销可谓只出不进。
一般农家收获后,会尽量留足下一个收获季到来前的粮食,秦家留不了那么多,但应该比现在多不少。考虑到他生病花钱的速度,估计卖了一些,才剩下这么点。
他们家有四口人,就算尽量多吃蔬菜野菜,那点主粮也绝对撑不过半个月。
此外,清明前后是浸稻种的好时节。现下清明将近,可他们家连种粮都拿不出来。
心情沉重,不过秦高瞻还是优先安慰弟弟。
“没关系,我不用再吃药,也能劳作,家里的日子会好的。”
“嗯!”秦高瞰勉强笑了笑。
秦高瞻看出他的勉强,也猜到他的担忧。失去良田,就算多了个劳动力,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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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还没决定日后的长久营生,不过他根据原身的记忆,已经找到一个短时日赚些快钱,保证这一两个月吃喝的办法。
只是还没实地验证,不好直接说出口,免得让人白欢喜一场。
简单梳理了家里的财产状况后,秦高瞻吃到穿越来的第一餐——粗粮混米糠,以及水煮芥蓝拌野菜。
饭菜是直接分好端上来的,秦高瞻一眼看出来,他和小妹几乎都是粗粮,另两人则混了许多米糠,其中秦高瞰碗里的米糠更多。
芥蓝拌野菜也是如此。
在心里叹了口气,秦高瞻将碗推出去,轻声道,“大病初愈,一下子吃这么多不好克化,你们帮我吃一些吧。”
秦高瞰不是很懂这些,见大哥一脸真诚,还是小心翼翼舀了一些粗粮,准备给秦高琼。
“二哥,你自己吃,我碗里够多了。”
秦高琼很有先见之明的护住碗。
“不好好吃饭也会生病。”她大声强调。
面黄肌瘦的男孩只得将粗粮舀到自己碗里,很快,他几乎要将脑袋埋在瓷碗里,大力扒了几口,再抬头时,眼眶微红。
“这才对嘛。”
秦高琼满意了,一低头,刚好看到一只颤颤巍巍的小手收回去。
“我的吃不完,给姐姐,”秦高瑜用小手护住自己的碗,咧嘴笑,“不想姐姐生病。”
秦高琼抽了抽鼻子,“嗯。”
过了会,她强调,“下次不允这样,你身体一直都不好。”
小女孩埋头吃饭,闻言动了动耳朵,但没应声。
这是秦高瞻吃过最简陋的饭,却又是向往了很久热闹的一顿饭。
吃完饭后,秦高瞰三兄妹出门了。
“大哥,我们去菜地看看,你看家。”
秦高瞰额外嘱咐,“大哥你别急着出门,先修养几日。”
“好,我知道。”
秦高瞻喜欢这样来自家人的关怀。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比较虚,想出门,最好等明日。
今天还是先在家里转转。许多事只靠原身的记忆,没有多少代入感和真实感。
秦家住的是茅草屋,是分家后秦登山夫妻搭建的,那会秦高瞻已经在读书,老二还跟着老大启蒙,除了三间卧室,还有一间小书房。又另外在院子里搭了个简陋的厨房和柴房,认真打造了一个仓库,仓库还带锁。
秦高瞻去仓库里认真清点了余粮,确定没看到老鼠,又转去厨房。灶台开了两个口,一大一小。大的搁了个旧铁锅。小的搁了个大陶罐。
分家后秦登山夫妇买了口好铁锅,养得锃亮,只是后来几兄妹周转不过来卖了,又抬了口快破口的旧铁锅回来,一直没换。
此外,还有一个用小石块围起来的炉子,上边放着个小瓦罐。
秦高瞻想起来,这是因小妹幼年体弱多病,除了经常吃药,还需要吃些细粮,她的饭食都需单独煮。专门买个铁炉又太贵,干脆用石块和黄泥在厨房里砌了个小炉子。
他这摸摸,那看看,还去看了药渣,最后转到小书房。
书房里只有简单的四书五经,还都是手抄本。
原身读书时家里特地给他备齐了考秀才要用的书,不过后来家里缺钱,他就手抄了份,把装订更好的原本给卖了。
后来也是因此萌发了抄书的念头,只是这个时代印刷技术不差,像这种科考专用书都是大量印刷,根本不用专门请人抄。只有那些印刷少或者古籍才需要找人抄写保存。因此这种活并不常有,过年前,原身就送了最后几本书结了工钱,特地买了些年货和弟弟妹妹一起过年。
拿起一本《诗经》,看清楚上边的字迹,秦高瞻愣住。
原身的字和他的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板正,看着就是个端庄稳重的人。
他轻轻抚摸那些字迹。
“你还是想读书,想参加科举。”
其实他也想。
务农靠天吃饭,风险太高,这个时代又是以‘士’为先,有机会,他肯定要读书参加科举。不过在这之前,先得保证一家人的生存。脚踏实地,才能走得更远。
简单将手里的书看了遍,秦高瞻觉得有些累,干脆回房间睡觉,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外边传来争吵声。
“我们家不欢迎你,快走快走!”
“再不走我拿扫把赶人了!”
“不欢迎,不欢迎。”
“这是对长辈的态度?果然是一群没教养的兔崽子。”
秦高瞻猛的坐起身,心里升起一股愤怒。
这是原身的愤怒。
他也得知不速之客的身份——他那位趁火打劫的大伯。
2. 吓唬大伯
这世上有人重男轻女,有人重长轻幼,秦大壮夫妇则是全都占了。
夫妻俩有四个孩子,老大和老三是男孩,老二和老四是女孩。他们只对老大寄予厚望,希望大儿子能改换门庭,特意取名登科。秦登科出生后就没干过活,早早开蒙读书。
读书最耗银钱,于是两个女儿的婚事跟换钱无异,另一个儿子也早早送去当长工。
供了多年,老大连个童生都不是,也不放弃,硬是想办法给他娶了个秀才之女当媳妇,平时儿媳什么都不用做,就指望着她生个宝贝孙子。
连生两个女孩终于盼来长孙秦高中,四岁跟着秀才外祖父启蒙,六岁到县上私塾学习。
哪怕儿子都去私塾了,秦登科也以要继续在家读书为由不干活,他媳妇也不干活。
哪来钱给秦高中读书?秦大壮夫妇卖力种田,省吃俭用,以及把小儿子赚的钱全贴进去。
秦登山十四岁之前一直在家里料理田地,没机会读书,之后给县里一个富户当长工,吃住全包,一个月能托人给家里送去一两银子。
为何是托人送?
只因第一次月休回家,被爹娘责怪不努力,应该趁着休息打点短工,又说他不如大哥聪明不能读书,只能多赚钱谈门好亲事。
待十八岁后,一个月少说能给家里送二两银子。碰上节日,雇主家有喜事,还能得赏钱。
后来见身边人都成家,也想娶妻生子,便打算辞工回家,又被爹娘骂了顿说他不懂珍惜好工作,又说现在娶亲可费银钱了,要多攒攒。
直到富户一家去了府城,遣散雇佣的长工,他才回家,羞涩的向爹娘提出找媒人给自己说亲。秦大壮夫妻终于露出真面目,理直气壮的表示钱都花光了,想娶妻?可以,找个不要彩礼的。
再气秦登山也没法离开,当时全国各地有民变,物价飞涨,岑县没什么人雇工,没钱没地没房,如果不给家里种田,他会饿死。更何况,如果真离家出走,他就彻底分不到家产了。
而那些有意说亲的得知秦家不肯为小儿子出一点彩礼,都打消了念头。秦登山一直单身,后来娶了个逃难来岑县的女子当媳妇。
钱文玉很快发现公婆偏心哥嫂是懒货,只是公婆不分家,他们就只得忍了委屈勤勤恳恳种田。直到几个孩子相继出生,发现秦大壮夫妇对孙辈也区别对待,长孙可以吃细粮每日有鸡蛋,他们的孩子连粗粮都吃不饱,需要他们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
再后来,秦高瞻六岁,表现出的学习能力比秦高中还强,夫妻俩想将他送去县里读书,遭到秦大壮夫妻的拒绝,秦登科夫妻的嘲笑,两人彻底怒了。一个出门时常和村里妇人聊婆婆对她有多好——每餐给她特别多的米糠,对她孩子有多好——足足半碗饭呢;一个说自己多孝顺,打工多年赚那么多钱都让爹娘收着,将来儿子读书科举有着落了。
村里大多人看得出秦家夫妇的偏心,只是他们有个秀才亲家,大家不敢明着得罪,就当没发现。可若八卦自己送上门,他们乐得背后议论。
就算有人看出秦登山夫妻在阴阳怪气,也不能说他们不孝。毕竟钱文玉说那些话时特别自豪,还一脸的感激,觉得她的婆婆世上第一好。秦登山表现得更是如此,认定他爹娘会把打工的钱花在他儿子身上,毕竟他儿子读书天分那么好,还一度对村里人说‘没钱就算了,有钱家里的孩子读书那么好,不送去科举那不是傻吗’。
秦家其他人没料到这对夫妻能用这招,为了体面,也是为了宝贝孙儿读书人的名声,退了一步,勉强同意让秦高瞻在村塾里读书。秦登山夫妇没逼得太紧,不再提去将儿子送去县里读书的事。
这之后,秦登山夫妻俩留了心眼,平时打短工挣的钱悄悄藏一些,一开饭第一个给自己孩子添饭,装作不知道鸡蛋是给那个宝贝孙的,直接剥了喂孩子。
事实证明,人不要脸,日子可以过得顺遂那么一点点。
又过去三年,秦高瑜出生,体弱多病,时不时需要请大夫。秦大壮夫妻自然不乐意,认为一个赔钱货,不值得花那么多钱。可秦登山夫妻自认父母缘浅,十分珍惜孩子,又使出老一招。
村里不少人同样觉得秦高瑜是个赔钱货,但不妨碍他们看秦家笑话。
但凡他们背后议论,秦大壮夫妻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花钱请大夫。
大半年后,眼看秦高瑜不用经常请大夫,他们要松口气时,秦登山夫妻又开始给她喂细粮。
什么家庭能这么对一个赔钱货啊?
秦大壮夫妻不满,秦登科夫妇更是觉得被占了便宜,一想到弟弟还有个儿子,估计也要囔囔着读书,小女儿又是个体弱的,不知要花多少钱,怂恿着爹娘把家分了。
偏心人分家,秦登山一家注定吃亏,但夫妻俩看着分到的田地,到手的银子,反而信心满满,认为一家人可以过得更好。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
而秦登科那边,因为没有弟弟弟媳可以吸血,宝贝儿子读书开销实在是太大,果断将前头两个女儿嫁了,根本不管她们不是去当后娘,就是给人当小妾。
原本他们连宝贝儿子后头出生的小女儿也要嫁出去,只是那会小女儿实在是太小,又看着瘦瘦弱弱,没人愿意出高价钱,他们家又需要一个洗衣做饭的,便把人留下来了。
以上这些,一些是原身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一些是爹娘心情不舒服时说的,还有些是村里人聊八卦时说的。村里那些人只当小孩不懂,肆无忌惮的在秦高瞻面前嘲笑他爹娘,其实小孩都记住了。
分家后的两年他过得很幸福,可以转去县里读书,教弟弟妹妹们读书,爹娘脸上的笑容变多了,大家都可以吃饱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也逐渐被掩埋了。
反正以后没什么来往,他并不想分出精力给爷奶大伯等人。后来爹娘出事,他也没有带着弟弟妹妹们求上门。
可偏偏在他生病时,弟弟急着卖田找大夫时,大伯主动找过来说要买田。
出价是,上等田和中等田都是一两银子一亩,并且厚颜无耻的自夸,“你们好歹也喊过我大伯,我中等田给你们上等田的价。”
其实那个时候原身意识昏沉,却又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隔着道门大喊‘你给我滚出去’。
秦登科气急败坏的离开,又放言村里没人敢买他们家的田。
能一下子拿出买上等田银钱的村民的确不多,而拿得出的,基本都把孩子送到村塾里读书,将来会和秦高中一起科考。秦登科有个秀才公当岳父,他们并不敢得罪。
好在秦高瞰有主见也能干,见村里人不敢买,就去找了隔壁村的富户。那富户家里不仅有大量田地,在县里也有产业,还有个秀才儿子,并不怕秦登科,买下了秦家的田。
这件事之后,他们家和秦登科之间别说是见面不打招呼的关系,那是见面要打架的关系。
担心弟弟妹妹吃亏,秦高瞻连忙起身出门,一进堂屋,就看到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指着秦高琼骂。
“你居然还想推我,有娘生没娘教的小崽子就是没教养。”
只论长相,秦登科算是英俊,还是村里少有的白皮肤,但他眼底的精明傲慢让他气质大减。
秦高瞻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快要挥到妹妹脸上的手,微笑道,“是啊,大伯这个读书人可真有教养,双手空空探望重病的侄子不说,还要打侄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
发现侄子不仅痊愈,精神还很好,甚至变得伶牙俐齿了,秦登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大伯,你怎么什么都没拿就来啦?”秦高瞻猛的拔高声音,“东西太多待会再送过来?那谢谢了哈!”
分家时秦大壮夫妻不肯让他们一家住青瓦房,他们家是另找村长批了地皮盖了茅草屋。时下都讲究近邻守望相助,因此就算盖房时间晚,附近还是有几户人家。
秦高瞻这一嗓子保准附近想听八卦的人都能听见。村民们不用感谢他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你……”
秦登科手抖个不停。
这瞬间,他在大侄子身上看到了弟弟和弟媳的身影。
那对蠢夫妻当年就是用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换得大侄子读书,小侄女看病。
“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再大点声,”秦高瞻撤去笑容,乌黑的眼瞳阴沉沉的盯着他看,“我记得秦高中这个月才通过县试,四五月会参加府试。如果你再来我家闹事,我可不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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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登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羞,正要骂人,对上秦高瞻的双眼,又退缩了。
这孩子没有开玩笑。
那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手段,比如秦高瞻给他儿子下药,或是故意打伤他儿子错过考试,就算这段时间他雇人保护儿子,秦高瞻也能跑去散播谣言影响他儿子的名声,县令为了减小影响撤去他儿子的考试资格。
毕竟他儿子的确看不起秦高山,而秦高山又的确出了钱供他儿子读书。也许平时无人作证,可当下,村里和他儿子一起去参加县试的人都落榜了,出于嫉妒,那些村民指不定就站出来了。
就像现在,秦高瞻肯定也是因为嫉妒他儿子能读书很优秀,才用这话威胁他。
他咽口水,“你别乱来,你也是个读书人。”
“你看我现在像读书人么?”
‘光脚不怕穿鞋的’,秦登科脑海中闪过这一句话,他又后退了几步,“我以后不来了。”
虽然遗憾大侄子痊愈,这个小家有了主心骨,余下的田地不好拿到手,可毕竟是一点下等田和旱地,等他儿子考上秀才,随便给人写几幅字就有不少润笔。
哼,他根本看不上这点田地。
秦登科匆匆离开,并不敢去看周围的房屋是否有人出来。
“那家伙总算走了。”
秦高琼气鼓鼓的抱着手,“世上怎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啊?还读书人,呸!”
“别气了,为这种人气坏身体不值当。”秦高瞻劝。
“大哥,你说得对,我才不会这种恶心人生气。”
“大哥,要是那话被他传出去,会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将讨人厌的大伯赶走是很开心,秦高瞰又不由自主担心起来,这是上次秦登科放言村里人无人会买他们家田留下的阴影。
他急于拿钱请大夫,愿意出比平时低一些的价格。这是极划算的事,他本不把秦登科的话放在心里,结果无人买后,他才知道有个秀才当亲家是多厉害,读书人的身份是多高贵。
在他心里,大哥也是读书人,等将来日子好些,肯定要让大哥继续读书。既然要继续科举,就必须考虑名声问题。
一只手探过来,将他眉心的褶皱抚平。
“放心,刚刚我也没说具体要做什么,是他自己怕了。再说,无凭无据,不会有人相信他。难道你们会站出来作证?”
“才不会!”秦高瞰和秦高琼立马说。
“不会不会!”其实听不太懂,但秦高瑜不想被落下,举着小手努力跳起来,“不会不会!”
秦高瞻弯腰捏了捏她的脸颊。
“那就不用担心了。对了,待会他让人送来东西,直接收下。”
“他真会给?”
秦高瞰思索:“我们刚刚出门摘菜时表现得很开心,一路遇到的村民都问我们你是不是痊愈了,他应该就是听到大家的议论过来探探虚实。”
“那就对了,村里人也许不会上门来看,却一定会关注他。这会,估计不少人都在说他两手空空探病。为了颜面,他都会让人送点吃的用的过来。”
“其实我不是很想要,”秦高瞰低声道,“不想要他们家的东西。”
“那是给我们的赔偿,他让我们生气了。”
秦高瞻明白弟弟说的是不希望两家有任何来往。
可同住一村,就算分家爷奶还是他们的爷奶,就很难彻底分割。要不想那些人给他们添堵,除了威胁,最好还要让他们出点血。如果每次招惹他们都会失去一些东西,久而久之,远远见到他们就会避开,那同住一村,也不怕什么了。
那家人小气,不会给什么好东西。只是向来都是他们吸秦登山夫妻的血,如今哪怕是送出一碗糠,都会难受,心里堵得慌。秦高瞻就是要利用这样的心理。
秦高琼则是嘟囔:“给再多,都比不上爹娘们给他们的。”
分家时她六岁,已经懂得很多了,也将村里人的议论记在心里。用她爹当长工挣的钱盖的青瓦房,他们不能住;添置的家具厨具,不肯给;购置的田地,分差的给他们家;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基本都给那一房。
哼,也就是那家人没让她去吃饭,否则她要把爹娘该得的都吃回来!
3. 鸡蛋羹
看到自家的青瓦房,回忆起弟弟家那破烂的茅草屋,秦登科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他大步进了堂屋,早就等他的孙氏连忙迎上来。
“怎样,那小子真痊愈了?前几日大夫不是说不行了么?”
“这年头庸医多得很,”秦登科没好气道,“那小子不仅痊愈,还恢复成他爹娘没出事前那般伶俐,说话一套一套的,啧,果然是那两人的孩子,看着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
“怎会这样?不是不成么?”
因为保养的好,孙氏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不少,此刻蹙起柳眉,倒是让秦登科心里一动,想到更年轻时的风情,一看到孙氏眸底和他差不多的算计和嫉妒,又歇了那心思。
他没什么趣味的摆手。
“你还在计较当年夫子说的话?那也是幼时他聪明了些,被耽搁这些年,他家里又落魄成这样,哪来银钱读书?就算读了,也追赶不上咱们家高中。”
一般人都唤家中孩子哥儿姐儿,他们却喜欢喊秦登科和秦高中的名。
登科及第。
高中状元。
多好的寓意。
就像早些年,他们喜欢唤老大老二招娣和盼娣,果然盼来了宝贝儿子。唯一不灵的是唤了小女儿来娣这么些年,不见再来个儿子。一定是来娣那丫头平时总偷懒耍滑的原因!
提及儿子秦登科就洋洋得意。
“我去问过夫子,高中今年府试肯定能过,也就是今年学政不来巡视不组织院试,否则咱们儿子今年就是秀才,你就是秀才他娘了。”
孙氏听了,心情好了一些。
“我才不稀罕什么秀才,我爹就是秀才,高中肯定能进士及第当个大官为我挣个诰命。”
“我是大官他爹,将来肯定不少人捧着银子找我办事。”秦登科也得意。
“你去看过瞻哥儿?”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夫妻俩一跳。
两人扭头一看,发现赵氏站在通往厨房的那扇小门边,大半个身体都在阴影里,也不知听了多久。
孙氏素来看不起这个婆婆,大字不识一个,比同龄人苍老,还有些驼背,蒸个饭炒个菜都斤斤计较,她借粮出去还要念叨,完全上不得台面。因此并不怕被听到这些话。她就不信赵氏不想要诰命。
秦登科就有些心虚了。刚刚那番对话仿佛盼着侄子去死,会不会影响他在娘心里的形象?
“嗯,去了,”秦登科试图先告状,“娘,我和你说,瞻哥儿那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还敢顶撞我这个大伯。这孩子是彻底废了,登山他们没读过书,终究是不会养孩子。”
赵氏不关心这些机锋,她只问,“你带礼去了没?”
秦登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孙氏不干了,“只是过去看看,哪里还需要带礼?”
“我从外边回来,现在村里都晓得那孩子醒了,能走能说,也知晓登科这个大伯去过。去看望侄子连颗鸡蛋都不拿,他们会怎么看登科,怎么看高中?”
“随他们去,”孙氏一脸不屑,“一群泥腿罢了,县太爷哪里会在乎他们?就算为了高中的名声,也只需在乎他在读书人那儿的名声。”
赵氏眼皮狠狠一跳。
秦登科忙说:“我听到消息太高兴,出门忘了。不然娘这会送去?”
又担心赵氏给太多,赶紧补充,“高中为府试做准备,每日的吃食必须精细,待考完又少不得应酬,需不少银两。”
见媳妇还要说话,他赶紧把人往里屋扯。
赵氏盯着他们俩的背影看了会,这才翻出个竹篮,去仓库里用竹筒装了升粗粮。想了想,她倒出一半,用缝了补丁的粗布袋子装了许多米糠,将竹篮塞了个大半。余下小半又放了些时令蔬菜,小半个巴掌大的腌肉,这才走到院子鸡窝旁。
孙女秦来娣正在喂鸡,大部分是她抓来的虫子,再掺了些米糠。他们家的母鸡每日都能下蛋,八成和那些虫子有关系,为此她才默许孙女每日忙完家里的活计出门找虫子,不多过问她去了哪儿。
“来娣,捡两个鸡蛋,和这些一起送到你叔叔家。”
赵氏提醒她,“别人要是问麻袋里装了什么,就说是粗粮,竹筒里是细粮,不要在外边打开。还有,这块肉和鸡蛋要露在最外边。”
秦来娣乖巧点头,去鸡窝里摸鸡蛋,很快摸出四个。
转过身时,她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奶,我看到它们挨在一起,就都摸出来了,要放回去两个么?”
赵氏有些心疼。
他们家的鸡蛋大,一枚能值一文呢。
“不用了,一起拿过去,别人要是问怎么送这么多,就说也给瞰哥儿他们补补身体。最近照顾他们大哥辛苦了。”
秦来娣乖巧应了。
·
秦高瞻正和弟弟妹妹一起处理蔬菜。下午三兄妹出门,摘了些菘菜(小白菜)、莴苣和白萝卜回来。
厨房就建在院子里,外边有点动静就能听见。
听到秦高琼和人说话的声音,秦高瞻兄弟俩都站起来,越过窗户往外看,发现妹妹正和一个年纪更大些同样穿着粗布的女孩交谈。
“果然是四堂姐来。”
秦高瞰撇嘴,“其他几个都要脸,不想被人看热闹。”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院子外跟着秦来娣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身上。
秦高琼快步将院门关了,表达的态度很明显,外边那些人才陆续散了。
见妹妹待秦来娣态度不错,秦高瞻还有些惊讶。
他赶紧在原身记忆里翻找。
穿越来后,原身的记忆就像是一个资料包发送到他大脑里。最初时主动展示一些重点,余下的,得秦高瞻需要,输入关键词检索。
未分家前,纵然是瞧不上的女儿,那位大伯母孙氏也不让几个堂姐和他们玩,说他们笨,要是这愚笨通过几个女儿传给宝贝儿子,那就亏了。
这种大脑有病的发言居然得到秦登科以及秦大壮夫妻的认可。是以当时住在一屋檐下,他们和堂姐堂哥关系也不好,分家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我病时,堂姐来过?”
“嗯,”秦高瞰解释,“我们还没卖田的一天晚上,她悄悄来的,送了几个鸡蛋和十文钱。”
不算多,但对比薄情的爷奶大伯等人,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哪怕十文钱对秦高瞻的病来说是杯水车薪,几兄妹还是记在心里,待秦来娣这个堂姐的态度也就不一样。
“后来卖了田,我把十文钱还回去了,只收下鸡蛋,”秦高瞰又说,“哥,别对外说她藏了私房钱。”
“我晓得。”
“大哥,二哥,把东西整理下,我要把篮子还给堂姐。”
秦高琼急匆匆的走进来,另一个女孩则是在院子里等着。
秦高瞻其实听到妹妹邀请对方进屋坐会,只是被拒绝了,对方甚至知道他们都在厨房里,却不肯往这边看一眼。
如此抗拒,他便配合的没出门打招呼。
看到那四颗鸡蛋,瞅了眼锅里已经沸腾的水,秦高瞻轻声提议,“不如现在煮两颗,一颗给堂姐,一颗我们分了?晚些蒸饭的时候,咱们再蒸鸡蛋。”
弟弟妹妹们都没意见。
沸水煮鸡蛋也花费不了多久,不过对于整理那点东西,又过于久了。
站在院子里,秦来娣迷茫的眨眼。
“堂姐,你先喝点水吧。”
秦高琼端了碗温水出来。
“我哥他们还在整理,待会就把篮子还给你。”
秦来娣只当这是为让自己喝碗水的借口,十分干脆的一饮而尽。
“还你。”
秦高琼接了碗,并不走。
两个女孩大眼瞪大眼。
又过了一会,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出来。
“好啦,鸡蛋煮好啦。”
负责跑腿的秦高瑜开心的跑出来,早得了吩咐的她不由分说的将热乎乎的鸡蛋塞到秦来娣的手里。
“烫烫的,姐姐赶紧吃。”
“你没烫到吧?”秦高琼赶紧蹲下来查看。
“没有啦,”小女孩举起手,“哥哥让我用袖子包着。”
秦高琼这才放心了,又去看愣住的堂姐。
“快吃啊,免得回去被发现了。”
怕堂姐不自在,她又一只手抱起妹妹,另一只手拿着碗,“我再给你倒碗水。”
被留下来的秦来娣呆愣了会,才慢吞吞将鸡蛋剥了,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真好吃。”
豆大的眼泪往下落。
姐姐出嫁后,家里的鸡一直都是她负责喂,鸡窝也是她打扫,可生下的鸡蛋,她只吃过一次。就是这个月,她那位备受宠爱的哥哥通过了县试,爷奶一开心,就多煮了颗鸡蛋给她。
更早一些吃到鸡蛋是什么时候?
秦来娣回忆,是她的叔叔婶婶终于决定反抗,如果奶奶只煮三颗鸡蛋,就直接拿走,有一次,悄悄塞了她一个。
厨房里,分食一颗鸡蛋的四兄妹开心得不行。
这天晚上,原本打算喝粥的他们还是煮了干饭,虽说加了米糠,可每人舀上满满一大勺的鸡蛋羹,搅拌均匀,米糠也成了世间美味。
莴苣之类的青菜是水煮的,捞起来及时,吃起来也很鲜嫩可口。
秦高瞻吃得心满意足,又忍不住想念炒菜,可家里没油了。等赚了钱,一定要买点油回来。
第二天早上几人喝的蔬菜粥。
粥快熟了的时候,将几种绿叶菜切碎扔进去煮,再撒一点点盐。之后添起来微微晾凉,尽管很稀,一家四口也吃得干干净净。
“中午咱们吃干饭,”看到一连几餐大哥胃口都很好,最近几乎都要数着粒数煮饭的秦高瞰大方起来,他有着朴素的观念,只要能吃,身体就会好,现在不是小气的时候,“饭快熟的时候,咱们把腌肉切些铺上去,再煮点青菜。”
说着又遗憾起来,“家里没油,不然青菜炒腌肉更好吃。”
秦高琼姐妹俩开始咽口水,“吃肉啊,好久没吃肉了。”
见他们这样,秦高瞻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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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
已经将二弟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他抢在对方开口前说,“我想去看看田地的情况,耽搁了些日子,得想法子补救。”
秦高瞰本想劝他继续休息,又想到自己种田的水平比大哥还差,只得默默闭嘴。他想着,到时候就让大哥出口指点,他来干活好了。
一家四口用竹筒装了些水,带了些农具和一个背篓,一起出发去田里。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看到秦高瞻面色苍白,可走路稳当,彻底相信他痊愈了,有些还主动打招呼。
“瞻哥儿早啊!”
“婶子早。”
还有的提醒,“快到浸稻种的时节了,你们家田还没犁,得抓紧了。”
可等一家四口走远,他们又马上换了话题。
“瞻哥儿是救回来了,可就剩那么些下等田,他们又不会侍弄,接下来日子怕是不好过。”
“据说何家出手大方,都没议价,那七亩田怕是卖了不少。有这钱,都能去县城里换个营生,也不知瞰哥儿怎么想的。以前读书没他的份,现在银子也被他大哥花了。”
“是啊,他们爹和大房那边的事还没给他教训?”
远处。
发现秦高琼停下脚步,表情还有些不好看,秦高瞻担心道,“阿琼,是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不舒服,”秦高琼揉揉耳朵,“只是担心我们家的地太薄,今年收成不好。”
一行人几乎穿越大半个村的田地,才在村庄边缘,靠近山麓的地方找到自家的八亩水田。
这八亩水田被称作下等田,不仅仅是因地薄,还因它们距离村里的水井、村外的河流太远,不利于灌溉。
这三年,兄妹几人不擅侍弄田地是真,灌溉期抢水抢不赢其他人,路途遥远劳力不够运水也是收成不好的原因。
去岁收成后,秦高瞻就带着弟弟将田翻了,将虫卵翻出来冻死。只是又过去几个月,这土地难免板结,还有些缺水。
这条件,是种不了稻的。
秦高瞰着急:“大哥,咱们得赶紧去借牛,犁了田,再灌点水。”
秦高瞻没马上应他。
他下了田,用力抓了把土,碾碎后仔细观察。一连八亩田的情况差不多。
总结来说,地太贫瘠了,强行种植水稻或者改种小麦,收成都不会好。
他倒是会堆肥,可原料少,还需要时间。
“我想了想,”其实从昨晚开始,秦高瞻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望向弟弟妹妹,“水稻小麦要求地肥,还需精心照顾,咱们家现在粮少,因此最要紧的是囤一批粮,无论是什么粮。”
“大哥,”秦高瞰反应过来,“你是说种点别的?种什么?”
“苦荞麦。”
迎上三人迷茫的目光,秦高瞻细细解释,“苦荞麦耐贫瘠耐旱,从播种到成熟基本在七十到九十天之间,春播的话只需要浅耕,刚好适合咱家田地和劳动力的情况。及时收获后刚好赶上夏播大豆,大豆又能改善土壤,到大豆成熟时,咱们攒的肥也不少,一起用上,这个时候没法种水稻了,那就种植冬小麦,待明年立夏又能收获一批。”
秦高瞰赶紧算了算,这样下来,一天到头田地都不得闲。而且明年立夏后又能种一批主粮。他们勤奋些,应该不至于饿肚子。
只是……秦高琼抢先说,“可是大哥,我们没种过苦荞麦和小麦。爹娘他们以前在旱地种过小麦,分家后就没种了。”
岑县多种稻,鲜少有人在水田放水后,改种小麦。
“我在书里看到过一些种植要点,”秦高瞻搬出原身为抄书出入书坊这件事,“也听一些商人提到过别的州府开始试行稻麦轮作,这样做是为合理利用田地。”
后半句倒不是在骗人,原身以前去县里的确听说过别的州府稻麦轮作的事。不过目前大多百姓只接受了稻豆轮作改善土地,要让南方全面实施稻麦轮作,需要一定时间,也需要地方官的魄力。
秦高瞰果然信了,表情舒展,语气还有些雀跃,“那我今日就去和村长申请用牛,村里大多人都犁了田,应该很快轮到我们家。”
“我也要去看牛牛。”秦高瑜努力举起小爪子。
“好,我带你去。”
秦高瞰将妹妹抱起来,欢喜的走了。
秦高瞻则是带着另一个妹妹,去找自家的旱地。
他们家十亩旱地位置也很差,山脚有几亩,余下的都在向阳的一片荒坡,距离这一带的山林不远。
这会旱地里有菘菜、莴苣、白萝卜之类的蔬菜,长势不如其他家的好,胜在种植面积广,因此不仅够他们一家吃,还能在时节时摘一些去县里叫卖。
秦高琼:“咱们家水田少了,能腾出手照顾这些旱地,大哥你看看,咱们除了蔬菜,还能种些什么?也种苦荞麦或者大豆?”
迟迟没等来回应,她疑惑的看过去,发现自家大哥在眺望远处的山林,表情还有些期待。
“大哥,难道你想进山?”她不解,“今天来晚了,山里的菌子估计被摘完了。”
“我想摘的不是菌子。”
4. 咸肉焖饭
岑县并不多山,为数不多的山林也低矮不广袤,可以轻松穿越。
像梨花村旁的这座山,有几十年没听说有野猪狼鹿之类的动物出没。如果当猎户,靠这片山是吃不饱的。
县衙将这片山划分了区域,分别给了附近几个村庄。每个村庄的村民都能去固定区域捡柴火,摘菌子和一些野菜。因此,除非是菌子野菜疯长的时节,或是缺柴了,一般这座山对村民没太大诱惑。
这是普通村民了解到的情报。
不过,秦高瞻曾搜索过原身的记忆,得知隔壁村有个采药人,识得不少草药,仅仅是去属于他们村的区域采药,就能养活一家人。那个采药人还很大胆,去了临县的深山采药,供得家里孩子读书。
而在现代,秦高瞻工作学习之余的爱好就是刷视频,特别是某字母站。他关注了一批种田、手工博主,也跟着认识一些中药。其中一个博主就常在南方的山林采药,就算是架空朝代,南方的草药分布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领着秦高琼一起进入山林,果然看到几个村民背着柴火和一些野菜菌子离开。
即将进入农忙,村民们大多趁着清晨来山里转转,其余时候依旧扑在养活他们的田地上。
“哥,给你。”
秦高琼从地上捡了两根粗粗的棍子,递给秦高瞻一根,她主动背起背篓,时不时用木棍打路边的草丛。
秦高瞻有学有样,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小锄头。
往山里走了一刻钟左右,秦高瞻的目光黏在路边几株绿植上。
这些绿植都没抽条开花,他不是很确定,便凑近些仔细观察那些长出的枝叶。
“初生苗,叶似小葵叶…特征太少了,还是挖出来看看。”
“哥,你在那边嘀咕些什么呢?”
秦高琼大步折返,学着他的模样去看几根细苗。
“不就是杂草么,哥,你要挖来玩?”
秦高瞻一时说不清,他简单清理了周围的杂草,轻轻用锄头翻动土地,又慢慢深挖,看到粗壮的根部后,面露喜色。
“我没看错,真是沙参。”
他对妹妹解释更简单了,“是一种草药,能卖钱。”
秦高琼顿时激动了。
她不懂这种草药在地下的结构,干脆用手细致刨土。
“阿琼,先别用手,小心锄到你。”
秦高琼只能收回手,又眼巴巴瞧着自家大哥将周围挖开,小心掏出一些沙参的根。
“好神奇,明明就那么点细苗,底下却这么大,还这么多。”
“因为沙参是多年生草本,每年的新生苗不起眼,其实底下一直在悄悄长大。”
就刚刚看到的几株幼苗,往下挖,竟是挖了不少,许多还没来得及生新苗,就被他一窝端了。
轻轻抖落沙参根上的土,他小心翼翼放入背篓里,又用锄头将地面恢复原样,等着妹妹询问。
哪料女孩只是欢喜道:“哥,这山里会不会还有许多?咱们继续找吧!”
“这个不好说,毕竟不是人工大范围种植,”秦高瞻只得主动拿出酝酿好的说辞,“我以前去县里,曾看过采药人给医馆送药,有些人不会炮制,甚至是连带着枝叶一起带过去,被我记住了。”
“哇,大哥你真厉害!”
秦高琼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哥,你还记得哪些?咱们一起找!”
来了个开门红,秦高瞻也有了信心,“好,我们一起找。”
又走出一段路,秦高瞻再次盯着一些绿植看,努力回忆自己记得的特征。
许多药材是春秋两季挖根,而采药人多是秋季挖根,只因那个时候这些草药都已经抽条开花,枝叶茂盛,更好辨认。
确定山上有草药,秦高瞻秋天肯定会再来,可当下,他也需要在春天挣钱解决燃眉之急。
“赌一把。”
挖出粗壮的根后,秦高瞻展颜。
“赌对了,这是丹参的根,不知多少年没人挖,你看,多粗壮。”
秦高琼旁观了大哥的动作,自认学会了些,这会也帮忙,嘴里还念叨。
“这个颜色有点红,是丹参,刚刚那个是沙参,不过我只听过人参,人参肯定值钱。”
“其实有个口诀,”秦高瞻轻声道,“人参入脾,沙参入肺,玄参入肾,牡蒙入肝,丹参入心。”①
秦高琼摇头晃脑,“这个牡蒙落单了,应该换个名字。”
“哈哈哈,是的,它还有个别名叫紫参,就像丹参也叫赤参,五参五色配五脏。”
秦高瞻大笑了几声,惊飞几只鸟雀,他赶紧压低声音,“阿琼,你去采点野菜,盖在上边,遮一遮。”
女孩瞬间明了,赶紧就近摘了一些。这会他们还没深入山里,外围鲜嫩些的野菜都被摘完了,她只得摘了一些比较老的,还有些郁闷。
不过,在大哥又找到一些丹参还完整挖出来后,她喜笑颜开。
“也不知能卖多少钱,和人参一样都叫参,应该很值钱。”
秦高瞻没这么乐观。其他四参肯定不如人参值钱,不过没关系,这座山一直没人采药,他可以靠量取胜。
之后,两人不停用棍子打草,往山里走了走,又挖到一些沙参,还找到一些桔梗,也挖了根。桔梗的根只有小指大,挖了一丛,看上去也没那些沙参丹参多。
不知觉要到正午,秦高琼见大哥面色比之前白,陡然想起来大哥大病初愈,拽住他不让继续往里走。
“大哥,我们回家吧,这些够了,咱们明日再来。”
秦高瞻也没勉强。
这具身体病了快一个月,没这么快好全。他也就是走走山路,蹲下来挖挖药,这会竟开始头昏眼花,双腿发软。
再不回去休息,他怕自己会倒下。
“行,咱们下山。”
两人换了条路下山,既离村子更近,也想碰碰运气。
“那边那些有点眼熟。”
秦高瞻脚尖一转,走到一簇丛生的草前。
他试探的挖了一株,仔细看了看,点头,“是柴胡。”
“这个我知道,柴胡可以退热。”
“没错,阿琼,你也来帮忙,柴胡向来丛生,这一片都是,别漏了。”
兄妹俩埋头忙活,又心满意足的下山。
期间秦高瞻几次要把背篓拿过来,秦高琼都拒绝了。
“哥,我力气大着呢,再背一个你都没问题。”
秦高瞻只觉妹妹面黄肌瘦,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见她神采飞扬,便没反驳。
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正午,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往两人鼻子里钻。
“咕噜咕噜。”
兄妹俩齐刷刷捂着肚子,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到家时,就见小妹站在院子里张望,看到他们俩,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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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大哥和姐姐回来啦!”
秦高瞰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妹妹放下背篓,背篓里是满满当当的野菜,叹气。
“这些野菜都老了,其实也没必要去摘,地里的青菜还够吃。”
又见秦高瞻脸色苍白,额头带汗,吓了一跳。
“大哥,快去擦汗,别又着凉了。”
余光瞥见妹妹一声不吭提着背篓往厨房里走,拔高声音,“阿琼,你也去擦汗洗手!”
“二哥还是这么啰嗦。”
秦高琼嘀咕着,却也忍住炫耀的心情,真去擦了汗洗了手,一家四口重新聚在厨房里,才把背篓最上层的野菜抓出来,又小心翼翼将草药一一取出来。
“哼,我们才不是去摘野菜,大哥认识好多草药,我们是去挖药卖钱!”
再激动,她也压低了嗓音,生怕传出太远。
看到铺了一大片的草药,秦高瞰傻眼了。
“大哥识得草药?”
秦高瞻喝了一碗温水,略微缓过来,重复了之前的说辞,又补充,“我留了心,又时常在书坊里找书看,对一些常见草药略有了解,过年那会就打算今岁开春试一试,即便挖错了,也不亏。”
“不会挖错,”秦高瑜其实还没明白,无条件的相信大哥,“大哥最厉害!”
“没错,大哥肯定不会弄错。”
秦高瞰对自家大哥也有盲目的信任。
三年前,爹娘去世,就是大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待会我把这些药材简单清理下,明日就由阿瞰送去医馆如何?”
梨花村距离县城太远,中午出发晚上极可能赶不回来,村里有牛车的人家非特殊情况都是早上出发,而秦高瞻也不忍心弟弟背着重物步行走两个时辰去县城。
“好。”秦高瞰一口应下,他也不放心大哥这个身体状况去县城。
一股饭香传来。
秦高瞰回过神,赶紧去切腌肉。
他原本打算将这小半个巴掌大的腌肉分四餐吃,这会狠狠心,一次切了一半,片成片后,掀开蒸笼盖,把腌肉均匀码在大瓷碗快蒸好的米饭上,又将装了青菜的碗放进去一起蒸。
有时为了省事,没油炒菜也不想水煮,就会直接蒸菜。
而锅里烧得滚烫的水既可以舀起来喝,也能用来沐浴,能省不少柴火。
趁着这个功夫,秦高瞻领着二弟三妹,将四种药物的须根去了,洗净。
秦高瞰不解:“留着须根不会更重更值钱么?”
“这些须根没什么药效,如果我没猜错,带须根不清理一个价,不带须根简单清理一个价,炮制好后又是一个价,阿瞰,明日你问清楚,有些药物炮制比较简单,我在书里看过,日后银钱不紧张了,可以炮制好再送去。”
秦高瞰认真记下,又仔细观察四种药物,还询问了四种药物的一些药效,确定自己不会弄混淆。
又过了一会,蔬菜的清香和腌肉的咸香传来,四兄妹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叫起来。
“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
“二哥,放着我来,我来分饭。”
秦高琼抢到分饭大权,将咸肉平分,完全不给二哥让肉的机会。
她飞快将碗筷摆好,一把将二哥按在座位上。
秦高瞻竖起大拇指,秦高瑜有学有样。
才十一岁的男孩无奈,唇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5. 咸肉青菜粥
美美吃完一顿饭,四兄妹继续整理那些草药。
发现自己数次不小心掰断主根,秦高琼干脆去拿水桶,“我去提水。”
秦高瑜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成果,“我可以舀水。”
整理草药的主力就剩下两兄弟了。
他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逐渐熟练。
秦高瞰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安排,“村长说后天排到我们家用耕牛,这两天咱们多割些草料,得让牛儿吃饱。苦荞麦春播只需浅耕的话,八亩田很快就能犁好,我和阿琼去就行。”
秦高瞻之前检查过仓库,发现家里有个曲辕犁,能节省人力和畜力,也没争抢着犁田,“那我上山挖药,挣点钱买粮种。”
“那大哥挖一会歇一会,千万别晕在山里,那儿蛇虫不少。”
“我晓得,我身体也没那么虚。”
秦高瞰不吭声了,显然不赞同这话。
秦高瞻只得换了个话题,“你明日将药换了钱,就都买了粗粮和油。”
“不先买粮种?”
“不急,而且山里还有好多药呢,我们今日只去了很小一块地方。”
秦高瞰开始期待明日的到来。
过了许久,秦高琼才提着一桶水回来。
“今天打水的人有点多,好在排到我后没什么人了,我再去打几桶。”
梨花村有一口公用的水井,有些人家有了银钱,也去县城里请人来打井,不必和其他村民那般排队。没分家前,他们是不必去公用水井排队打水的。
“我也去。”
秦高瞰拿起家里另一个水桶,“大哥,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一家人哪有麻不麻烦。”
秦高瞻摆手。
等简单处理好药材,秦高瞻喝了碗水就去休息了。
再睁眼时,他发现天色昏暗,脸色一变。
“我睡了多久?”
出门一看,老二老三不在,只有老四在院子里和老母鸡说话。
“你再不下蛋我们就要吃掉你了,你好不好吃啊?”
“咯咯咯!”
“很好吃呀,滋溜~”
小女孩吸溜了下口水。
“咯咯咯!”
秦高瞻哭笑不得的将她扶起来。
“你二哥和姐姐呢?”
“二哥去割草了,姐姐去菜地,有一片地吃完了可以翻,”秦高瑜口齿清晰的传话,“二哥说,大哥累了就好好休息,晚上和我一起煮饭,煮粥就可以,家里没多少粮啦。”
“行,那就继续煮青菜粥,咱们现在去洗菜。”
秦高瞻叹了口气,他还真的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居然睡了快一下午,明天不能这样了,宁愿上午少干点,也不能把下午睡过去浪费了时间。
晚上煮粥的时候,秦高瞻切了四片腌肉。待晚上弟弟妹妹回来,他抢先说,“腌肉里有盐,加了肉就不用加盐,多划算。”
“反正我说不过大哥。”秦高瞰脸上没多少抱怨。他其实很喜欢看到大哥这样有活力话也多的样子。这不仅证明大哥逐渐康复,还证明大哥没以前那么郁结于心,恢复了爹娘没出事前的性格。
那时大哥每日教他们读书,脸上常有笑容,也愿意和人交流。而不是和后来三年那样,一日比一日沉闷,眉头的褶皱也越来越深。
喝粥的时候,四兄妹都选择快喝完才吃掉那块腌肉。
“感觉咱家有点奢侈,一天居然吃了两顿荤,”秦高琼回味着肉味,“不过我不介意更奢侈点,有本钱才能够过这样的日子嘛。”
一天总共就吃了几片腌肉就叫两顿荤,秦高瞻鼓励她,“大胆想象,以后咱们一天两顿荤是吃烧鸡喝排骨汤。”
几兄妹齐刷刷咽口水,幻想着烧鸡和排骨,只觉得肚子又饿了。
但吃是不能再吃的,他们家主粮不多了。
洗漱完后,秦高瞰来找大哥,“哥,现在你好得差不多了,那我搬回来住吧。”
以前兄弟俩住一间房,哪怕爹娘去世也没变过。后来秦高瞻生病,怕将病气过给弟弟,将人赶到爹娘的房里住。吃饭时也坚持分餐,担心传染给弟妹们。
秦高瞻理解弟弟不想住爹娘房间的心态。仿佛只要不住,爹娘就还在身边。
可现实无情,他们的爹娘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不过安慰才11岁的弟弟,肯定不能直说。
“我们俩都在发育期,骨架只会越来越大,再睡一张床挤得慌。早晚得分开歇,不如这会就开始。”
见弟弟依旧犹豫,秦高瞻又说,“咱们换也行,我把这些被褥木盆之类的搬过去。习惯了这个房间,也不知换个地能不能睡着。”
“还是我住那边吧,”秦高瞰忙说,“夜深了,大哥你赶紧歇息,别忙活。”
他匆匆离开,生怕秦高瞻又来个‘灵机一动’。
目的得逞的秦高瞻心情很好的躺下,彻底入睡前还惦记着明日清晨嘱咐弟弟入城的话,结果次日一醒,才知弟弟早就背着背篓,带着家里余下的几文钱去搭牛车了。
“搭牛车一文钱,入城费一文钱,”秦高琼将温在蒸笼里的粥端出来,不留情的揭了二哥的底,“二哥说,就凭这么大的开销,怎么样也要多去几家医馆,将药卖个好价钱。”
“对呢,”早就吃完的秦高瑜抱着根白萝卜,“二哥还说,他要早点回来去割草。”
粥的温度刚刚好,秦高瞻端起来,快速扒拉了几下,很快喝完。
“不如这样,今日我独自去挖药,你带着阿瑜去割草?等阿瞰回来,怕是很晚了。”
“好啊,”秦高琼一口答应,不过她还记得大哥的身体情况,“中午我去接你,咱们就在昨天出来的那个地方见。”
“没问题。”
这次入山时,秦高瞻又和几个村民撞见。
“瞻哥儿,你来摘野菜?怕是得去很里边了,你身体吃得消么?”
主动开口的是村里的寡妇周氏,独自抚养一个孩子,那孩子比秦高瞻大些,在村塾里念书。
原身和她交集不多,只知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有一说一。
再看她神色,的确没有任何八卦看好戏的意思。和昨日他从山里回来,明里暗里打听他家余粮和秦登科一家纠纷的村民不一样。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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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些柴火。”
瞥了眼周氏的背篓,他笑道,“婶子眼利,收获不少呀。”
其他和周氏一起来的婶子姑娘们都跟着打趣。
周氏也不谦虚,“我何止眼利,手脚也快。趁着时辰早,瞻哥儿你去吧,我们不耽误你。”
秦高瞻打了声招呼,大步进了山。
他一走,就又成了话题中心。
有个大娘叹气:“人是好起来,可没了良田,又不读书,这日子可怎么过?”
“就这样过呗,”周氏截住话头,“四兄妹关系和睦,互相帮扶,一点点来,日子肯定能好起来。脚踏实地总比心比天高好。”
这话一出,原本想顺势带出秦高瞰,挑拨兄弟俩关系的一个大娘不吭声了。她晓得周氏那张嘴,这当头开了口,肯定会被怼得面红耳赤。
秦高瞻不知这些对话,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
他装模作样捡了几根柴,便又开始寻找草药,这一次花了些功夫找到一些丹参和柴胡,之后运气极佳的撞见大片黄精。
没急着挖,先将初生的苗掐了,整齐的摆放在旁边。
黄精春季的初生苗又叫笔管菜,摘了焯水去苦味是道佳肴。
他们家不算缺蔬菜,可春天不吃野菜,对不起大自然的馈赠。
采摘初苗花了些时间,之后一点点挖根又耗费了大量时间。
快到正午时,发现还没挖完这片黄精,他也不强求,转头去找了些木柴,拽断一根藤捆好,将野菜铺在背篓上,去了约定的地方。
这会他庆幸家里有两个背篓,否则换成木桶,装不了多少还重。
秦高琼两姐妹后脚到了,一个用扁担挑着一担草料,另一个则是抱着一小捆,嫌弃草料扎脸,一直偏着脑袋,看到他时,也是偏着脑袋喊,“哥,哥。”
秦高瞻连忙将那小捆草料拿过来。
“今天上午收获不少,还没挖完,下午再去。”
怕被秦高琼抢着背背篓拿柴火,他加快脚步。
“肚子好饿,快些回家做饭吧。阿琼,阿瑜,咱们比比谁先到家。”
两姐妹的胜负欲瞬间上来了。
一段时间后,秦高琼先一步到家,扔了担子叉着腰大笑。
“哈哈哈,我是第一!”
落后的小女孩鼓着脸捏着拳头,卖力跑着。
“我什么都没拿,也、也跑不过姐姐。”
瞥见秦高瞻落在她身后,眼前一亮,“可我赢了哥哥。”
小短腿顿时跑得更快了。
秦高瞻始终保持落后一步。
昨天好好休息了,今日上午没那么卖力,他现在精神尚可,还能控制步伐。
并没看出哥哥放水,秦高瑜奖励自己一个大拇指。
“我真厉害!”
“没错,厉害的阿瑜能去舀些水来洗手么?”
“交给我吧!”
待吃过饭,秦高瞻放心不下被挖开的那片地,也没休息,继续背着背篓上山,将余下的黄精挖了,又捡了些柴。
等他再下山回来时,去翻菜地的秦高琼也回了,正双眼亮闪闪看着秦高瞰背回来的东西。
6. 凉拌萝卜丝
其实秦高瞰只带回三样东西:粗粮,油和盐。
油和盐都很少,不过粗粮看上去有一斗左右,秦高琼难免兴奋。
“我们家之前才只剩一斗粗粮吧?转眼又有一斗,真好。”
秦高瑜捏着自己的小手,附和的点头,“真好,真好。”
和别人家的存粮比起来,这算少的,不过秦高瞰也没泼冷水。他望向放下背篓的大哥,语气兴奋,“哥,这些药卖了一百零九文,其中丹参的价格最高。”
说着,他报了一串数字。
“没处理的桔梗五文一斤,简单处理的是六文,炮制好的是二十八文。沙参则分别是七文,九文和三十八文一斤。柴胡分别是十文,十二文和三十三文一斤。最后是丹参,分别是十二文,十四文和三十九文一斤。我总共带去一斤半的桔梗,两斤柴胡,三斤的沙参和三斤半的丹参。”
一旁的秦高琼开始晕乎乎的计算,秦高瑜主动伸出双手借给她用。
秦高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来。
“可是哥,为什么没处理的桔梗五文一斤,炮制好的是二十八文,没处理的柴胡就有十文一斤,可炮制好的只有三十三文?”
秦高瞻已经心算完了,确定弟弟没被人忽悠。闻言,他简单解释,“这和不同草药炮制一斤干货需要的鲜货量有关。像桔梗,大概是五斤鲜货炮制成一斤干货,而柴胡三斤鲜货就能炮制成一斤干货。”
以此类推,五斤鲜沙参炮制成一斤,三斤鲜丹参炮制成一斤。
“此外,价格还和鲜货处理和炮制难度有关。桔梗处理简单,因此就算我们整理好,也只增加一文。沙参、丹参还有柴胡就稍难一些,增加了两文。不过就炮制难度来说,这几种都差不多,都是简单处理后再晒干或者趁鲜切片再晒干。因此只给每斤三文的炮制费用,说是炮制费,不如说是帮忙去须根晒干的费用。当然,像丹参,还能酒炙和醋炙,只是医馆大概不放心,不随意收,否则那是另外的价钱,还得将酒钱和醋钱算进去呢。”
说完后,秦高瞻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多,正寻思着要不要拿‘书上简单记载’当挡箭牌,就见弟弟一脸恍然。
“那难怪黄精炮制后的价格是六十六文一斤,明明鲜货价格分别是七文和八文,肯定炮制一斤需要的量多,难度也比较高。”
“没错,书上记载六斤黄精才能炮制成一斤,还需要九蒸九晒,比普通的晒干难多了。不过相对丹参的酒炙和醋炙,一般人也能上手操作。”
这时,正把小手借出去的秦高瑜‘啊’了一声,吓得几个哥哥姐姐赶紧看过去。
“黄精。”
她指了指秦高瞻上午挖回来的那些草药,又从野菜缝隙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改为指着背篓,“黄精。”
“阿瑜真厉害,这些都是黄精。”
秦高瞻蹲下来,笑眯眯将小妹的小手挪了个方向,“那边的是丹参,旁边的是柴胡,不过最多的肯定是黄精,我挖了一大片。指不定有个十几二十斤,或者更多。”
秦高瑜的眼睛几乎要变成铜钱的模样。
“钱,好多钱。”
“不对,是如果炮制好才好多钱,九蒸九晒啊,听上去很麻烦,还会花费许久。”秦高琼在幻想小钱钱的同时,保持了一丝理智。
“蒸起来倒是不麻烦,只要柴火足够,有人看着随时查看情况。至于晾晒,若是老天作美,连着多日都是大太阳,十来天就可以完成。”
“最近多日应该不会下雨,”秦高瞰忽然说,他期待的看着秦高瞻,“大哥,要是你会炮制,那黄精咱们炮制后再卖吧,我可以多打柴回来。医馆给的炮制黄精人工费算下来是一斤干货二十四文,也就是一斤鲜货四文,足足可以买一升陈粮。”
他顺势说了最近的粮价。
“稻谷的话,新粮是六文一升,陈粮是四文,我买了一斗的陈粮,花了四十文。又各买了十文的菜籽油和盐。盐价没变,还是六十文一斤,考虑到每日都要吃一点,我便买了些。油没买太多,之后杀了那只鸡,能得一些鸡油,吃好些日子。担心回来遇到乡亲们,不好解释,我没全买粮食,可以之后去卖药的时候,一点点往家里买。”
男孩掏出一个荷包,“我早上出门带了家里最后的三文钱,这里边是五十文,哥,你收起来吧。”
“放你房间吧,”秦高瞻没接,“还是放爹娘留的那个带锁小箱子里,钥匙我记得有三把,咱们一人一把。”
他弯腰对秦高瑜说:“等你再大些,也给你配一把。”
“嗯呐!”
秦高瑜重重点头,盯着大哥看了几息,忽然小声说,“大哥,你不开心么?”
另两人一愣,“大哥不开心?”
秦高瞰试探:“哥,你觉得医馆给的价低了?”
“不是这个。”
秦高瞻直起身,表情严肃的盯着弟弟,“还剩五十文,意味着你是背着一斗米走回来的。”
才十一岁的男孩顿时一慌,下意识去提放在地上的背篓,“我去放在仓库里。”
“二哥,我来。”
秦高琼直接提起背篓,大步往外走,还不忘嘱咐,“大哥,你要狠狠教训他。昨晚都那样嘱咐过了,不要舍不得搭牛车的一文钱。”
“二哥你不乖,”秦高瑜言语匮乏的批评,她抓住对方的手,“我们会心疼你。”
秦高瞰顿时红了眼,他背过身,用力抹了抹眼角。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迟迟没听到秦高瞻的声音,又干巴巴道,“我是觉得你们肯定会去打草,我不用急着回来才……”
没忍住,他回头偷看,结果被带进并不宽厚的怀抱里。
“阿瞰,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只是去卖点药。大哥才是,明明才痊愈,结果每日都要上山……”
“为了卖出这样的价格,跑了好几个医馆吧?”
沉默了会,秦高瞰闷闷道,“妙手堂的学徒见我年纪小,觉得我是门外汉,居然想把几种药用一斤五文全买去。我本想等出诊的杨大夫回来再说,可那个学徒说话忒难听,我就去了别处,最后卖给了仁心堂。”
他口中的杨大夫,便是为秦高瞻诊治的大夫,近一个月双方打了许多交道,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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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品行。不过杨大夫也只是妙手堂的坐堂大夫之一,并非东家。
自爹娘去世,秦高瞰其实习惯了外人的冷眼或者恶意,大哥病倒后更是如此。他不想让家人担心,也不想说在外的经历,可这会被大哥抱着,轻轻拍着背,实在没忍住说出那些委屈。
“仁心堂的学徒倒没压价,只对我的问题不耐烦,不愿多言,我等在一边,偷听他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交流…后来注意到我,就没说下去,我便只听到这些。除了黄精的价格,还听说我们这儿丹参、柴胡、黄精、当归比较多,劝他们别等秋天采,医馆春天就需要许多。”
秦高瞻:“应该是去别处采购的价格高,才劝那些老手春日多挖药。待到了秋日,这些草药好辨别,价格许会降下来。”
他松开手,改为按住弟弟的肩膀,直视那双泛红的眼睛。他猜得到弟弟隐瞒了更多的细节,因为过去三年里,原身去县城时,从读书人变成到处求人带着打短工后,也遭受许多白眼。为小妹请大夫时,接待他的学徒也是各种不耐烦翻白眼,看到穿补丁的衣服还言语鄙夷。
“阿瞰,你做得很好,头脑灵活,考虑周全,算术好,对我们这些亲人也好。那你该明白,我们对你的关心和你一样。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徒步走两个时辰,我们会担心你累了,渴了饿了甚至不小心晕倒在路边,下次不许这样了。”
秦高瞰脸有点红的应了。
“不肯多花一文钱坐牛车,那中午肯定也只吃了带去的那点干粮,罚你晚上多吃不加米糠的粗粮,再把腌肉全和菘菜一起炒了,你也要多吃。”
秦高瞰又应了。
秦高瞻继续:“既然明日开始犁田,那明日把鸡杀了煲汤,每日吃一点,犁田的这几日吃完,如何?”
秦高瞰张嘴,又在大哥的微笑中闭嘴,点点头。
秦高瞻满意了。希望经过这次坦白,弟弟不会在小钱上过于节省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当然,要彻底扭转这种习惯,还是需要多赚钱。赚得够多了,就不会发生今日这样为省一文钱背着一斗米走两个时辰的事。成年人徒步两个时辰都会觉得累,更何况是一个缺乏营养的十一岁小孩呢?
“到我了,到我了。”
个头矮的秦高瑜忍不住蹦跶了下。
秦高瞻退开,秦高瞰也配合的蹲下,被妹妹用力的抱住,拍背。
“二哥下次不许这样。”
小女孩有学有样,末了认真说,“二哥是世上最好的二哥。”
退开时,她仰头,对秦高瞻露出笑容,“大哥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瞥见秦高琼大步走进来,连忙说,“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嗯?”
秦高琼茫然,又不客气的应下,“那当然,你也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嗯嗯,我们都是世上最好。”
秦高瞻佩服小妹端水的本事。从侧面也说明小妹聪明伶俐。
这天的晚饭比较丰富。
他们难得蒸饭时不加米糠,又用油炒了盘咸肉菘菜,还将笔管菜焯水,只加了点盐,完整保留了风味,最后还拌了个萝卜丝。
7. 冲突
菘菜爽脆可口,咸肉浸润了油汁更加下饭。笔管菜鲜嫩,萝卜丝清甜,四人吃得干干净净。
“不加米糠的饭就是好吃。”
秦高琼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
“山上还有很多药没挖,咱们家地里以后也有收成,以后都不加米糠。”秦高瞻认真道。
这几年风调雨顺,梨花村基本没人吃饭加米糠麦麸,如果自己加工稻谷,米糠基本拿去卖了,或是家里富裕,拿来喂鸡喂猪。更多的人在交完税后,拿新粮换更多的陈粮,也有将差额换成银钱存下来以作他用。
别看上次赵氏让孙女送来大半篮子的米糠,其实在他们家,米糠都是用来喂鸡或是堆在仓库里以防万一,平时就算是最节约的秦大壮夫妇都不吃。
不过这会吃了他们家的腌肉,秦高瞻只腹诽了一息,就去处理今日挖的药材。
秦高琼自觉力气大,没去帮忙,而是洗碗。老二和小妹则是跟着大哥走了。
“今天大概挖了两斤丹参,一斤柴胡,明日忙,就不拿去卖,”纵然熟练了,秦高瞻处理时也小心翼翼,“黄精比较多,趁着天晴,我明日就开始蒸晒。”
“那明天我和阿琼犁田,哥你带着阿瑜在家炮制黄精。”
秦高瞻含糊应了。
其实黄精前几次蒸制时间短,他完全可以借着做早饭的功夫蒸好搬出去晾晒。
之后,弟弟妹妹去牵牛犁田,他可以再去山里挖药。如此,既可以赚八文一斤的炮制费,也不耽误他干活。如果不够划算,他还不如卖鲜货。
等中午回来,他能给弟妹们煮饭,再把鸡杀了煲汤。下午再和其中一人交换,对方留在家里休息给黄精翻面,他去犁田。
不管如何,他这具身体比老二老三大三岁,心理年龄大更多,没打算完全将犁田的任务交给他们。
只是这话不能提前说,说了弟弟妹妹肯定天不亮就跑去干活,不给他机会。
次日,吃过早饭,几个弟妹就帮着把蒸好的黄精端出去。
他们家厨房侧边是块空地,也在院子里,阳光足,因为侧边院外小径狭窄,平时路过的人少,刚好可以在这边支起架子,再把大簸箕之类能晾晒的工具都搬出来。
“刚刚好。”
秦高琼拍拍手,目光落在前院空地上。
“等以后多起来,就得去那边晒,瞒不过周围的人。”
“那时再说。”
采药和种田不一样,如果有哪个人家一个收获季卖了一百文,村里人只会觉得收成太低。但野生草药是大自然的馈赠,基本算白得,还一天就白得一百文,眼红的人肯定多。
不过就原身观察隔壁采药人的生活,眼红的人多,有分寸的人更多。想吃这碗饭,得看本事。
很快,秦高瞰兄妹带着农具、装了水的竹筒和不少草料去村长家,秦高瞻则是拿起背篓和锄头准备进山。
出门前,他叮嘱秦高瑜,“你在家守着,要是有人喊你出门,别答应。要是忽然变天要下雨,就去地里喊二哥和姐姐他们。能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么?”
“能!”
小女孩努力严肃脸,拍拍心口,“哥,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阿瑜真厉害。”
“嘿嘿~”
等大哥出门,小女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和母鸡说话,偶尔看眼仓库、二哥卧室的窗户以及厨房的方向。
她知道,他们家的财产全在这儿呢。
这次秦高瞻没那么好运找到价格较高的丹参或是大片的黄精,好在他已经熟悉了沙参和柴胡的苗,挖到了一些根,之后又找到据医馆的人所说这一片比较多的当归,准备下山的时候,又看到一些南苍术,量不多,他也不嫌弃,直接挖了。
“这儿都没能摘的野菜,往那边走走看,换条路下山。”
用棍子拍打着两边的草丛,秦高瞻寻思着下次去县城里买点驱蛇的药包。
这座山是没大型野兽,可开春了,是蛇类活跃的时节,他没碰到不代表山里没有。这个时代可没血清。
提防着随时可能窜出来的蛇,秦高瞻的目光也左右移动,视野里跃入一个金灿灿的大脸盘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是我眼花了?”
快步走近,才发现这一片有好些个大脸盘,也就是他所熟知的向日葵。
在他熟悉的历史里,向日葵是明朝传入。如今所在的世界是架空朝代,自唐之后发生了很大改变,包括和外邦的交流。算算时间,向日葵出现的时间比原历史早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向日葵已经传入大乾,那玉米、番薯、马铃薯有没有可能也传入了?
仔细在原身记忆里搜索,从未听说过这几种作物的秦高瞻又冷静下来。
“这些作物产量高,如果已经传入却没被推广,证明传入时间较短,大家还没发现它们的价值。”
当然也不排除执政者脑子有问题,看出价值也不推广。
岑县还是太小,消息并不灵通。
不过,不说尚不知情报的玉米、番薯和马铃薯,向日葵可是实实在在出现在他眼前,先割几个带回去研究。
要知向日葵是非常好的油料,有着不同于时下流行的菜籽油、芝麻油、豆油的营养价值。多一种油料,老百姓也能多种选择。
此外,葵花籽本身营养丰富,炒来吃也不错,也能药用。根系发达可以修复污染的土地,茎杆可以造纸、当燃料、当动物饲料,总之好处多多。①
虽说是野生,可这些向日葵的脸盘也很大,最终秦高瞻只割了两个放在背篓里,就急急忙忙下山准备回家做饭。临走前,他特地在附近留了几个记号。
快到家时,他看到邻居王大娘在他家门口徘徊。
院子里,小妹则是紧张的拽着衣角,疑惑的看着王大娘。
“王大娘,您这是?”
“瞻哥儿,你可算回来了,”王大娘也不卖关子,快嘴道,“快去村长家吧,你弟弟妹妹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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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吵起来了。本来你们家今天用的牛已经被你爷爷牵走了。”
秦高瞻连忙将背篓送到屋里,路过害怕的小妹,犹豫了下,“大娘,我能让阿瑜去你家待会么?”
他不知事情原委,也担心到时发生冲突。
村里为耕牛用水打架是时有的事,小妹才五岁,不能让她看到这些画面。
“没问题,阿瑜,来,跟大娘走。”
秦高瞻弯腰安慰了几句,“我去去就回,二哥和姐姐也马上回来,不会有事的。”
小女孩抿着嘴巴,轻轻点头。
安顿好妹妹,秦高瞻寻着记忆去村长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有头绪。
秦登科家有耕牛,还是当年用他爹打工挣的钱买的。分家时秦大壮夫妇自然不愿意把牛分给他们家,又怕人说闲话,多给了点农具。
大乾重农桑,早就规定各个县衙根据各村落的实际情况分配耕牛,由村长统一管理。有些家庭富裕,能自个儿买牛,农忙时耕地,平时当牛车出行,偶尔挣点钱。若是有牛还和没牛的村民抢着用衙门分配的耕牛,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秦登科那么重颜面,当下又是他儿子要参加府试的关键时期,怎么会和他们家抢牛用?
而距离他和弟弟妹妹分别大概过去两个时辰,这期间若是他们回家找他,刚刚小妹就会告诉他,可两人没回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快到村长家时,被人叫住。
“瞻哥儿。”
秦高瞻心烦意乱的看过去,发现是周氏周春燕,正提着个篮子,里边放着一些碎布头。
“周婶,怎么了?”
周春燕更直白,“七八日前,秦登科把耕牛借给了邻村一个酒友用,那人照料不仔细,牛病了,承诺将牛治好再还回来,同时也帮忙耕几亩地,秦登科一直瞒着家里。直到今日,大壮叔去地里浇水,发现远些的那几亩地没动,就催着秦登科找村长。偏巧今天是你们家用牛,也不知他们在村长家说了什么,瞰哥儿他们正用着,牛就被抢了。”
说到这儿时,周春燕表情还有几分嫌弃。显然她也清楚,换做是其他家今日用牛,秦大壮和秦登科绝不敢这么做。
秦高瞻也明白这一点,“谢谢婶。”
理清楚前因后果,他心里就有数了,辞别了周春燕,大步进了村长的院子里。
村长家盖了青瓦房,院子也大,今日天气好,晒了不少东西,不过这会有几个簸箕被打翻了,竟没人收拾。
他那对弟妹正红着眼拦住秦登科,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王村长则是立在门口抽着旱烟。屋檐下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眼神游移。村长媳妇则是站在厨房门口,遥遥瞪着那个年轻女人,时不时心疼的望向被打落在地的几样东西。
秦高瞻进院子时,秦登科正欠欠的说,“你们不尊敬我这个大伯就算了,你们亲爷爷要用牛,你们也不让?你们爹娘当年不孝,总气你们爷爷,你们也有学有样?”
8. 寸步不让
“不许你污蔑我爹娘,”秦高瞰怒道,“他们就是太孝顺了!”
听到村长的咳嗽声,男孩又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都因愤怒而颤抖。
“我们已经分家了,凡事讲规矩,先来后到,你们家要用牛,那就提前和村长伯伯说,排到你们再来,而不是我们正耕着地,就把牛牵走了。”
“你们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我都听烦了,那可是你们亲爷爷,你们也太不孝顺了。”
秦登科气笑了,他快步走近,挡在弟弟妹妹跟前。
“大伯你可太孝顺了,担忧爷爷因为过于空闲身体不适,宁愿将耕牛借给别人家,也要爷爷出门活动,村里没人比你更孝顺,难怪爷爷这般康健。”
秦登科哽住。来了,这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味道。
且不说他将耕牛借给别人家的事,就说身体康健,他爹的身体还真不算康健。毕竟他和他媳妇很少干活,儿子要读书,小女儿没用,家里的农活都是爹娘做的。比起别人家有青壮帮忙,爹娘更辛苦,也就更苍老体弱些。
清楚是一回事,并未因此心疼爹娘是一回事,被看不上的侄子挑明又是一回事。
“刚好,瞻哥儿你来了,那评评理。”
“评什么理?”秦高瞻一副气坏的模样,“你犯错让我们家吃亏,还拿爷爷说事?爷爷肯定被你蒙蔽了,他知道我们家情况,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抢我们家的耕牛,他可是我们的亲爷爷啊,哪来不心疼孙子孙女的爷爷呢!”
正在抽烟的王村长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脸色陡变的秦登科,有些惊讶。
瞻哥儿这是病一场后,以往的机灵劲都回来了?这话一出,秦登科就没法用孝道压人了。只是哪怕这样,事情也没解决。
王村长郁闷的抽了口烟。
秦登科更郁闷。
他一点都不想对上秦高瞻,不过好在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行,你们要讲规矩,那我们就讲规矩,”秦登科淡定道,“我们家先登记用牛,今明两日是我们家,之后才轮到你们家。”
“不是这样的,”秦高瞰急了,“我前日来的时候和村长伯伯说好了,村长伯伯也登记了。”
见大哥来了,秦高琼早就放下了举起的拳头,闻言,连忙说,“不信让村长伯伯把记录拿出来看。”
耕牛和用水不一样,如果村民因为用水发生冲突,村长只能调节,但耕牛是朝廷分配,由村长负责安排。牛又是活物,在不同人家间来回时,难免生病受伤。
因此,为了用牛的公平,以及确定责任和事后赔偿,每个村的村长都会准备单独的册子对使用耕牛情况进行记录,甚至要求村民按手印。
秦高瞰提出看登记册子,不出意外,会是最好的证据。只是,这话一出,王村长家三人表情微变,反倒是秦登科有恃无恐。
秦高瞻自入院就将几人的眉眼官司瞧得清清楚楚,再结合王大娘找他的时间点,周春燕说的那些话,以及王村长裤腿沾上的新鲜泥土,他差不多将整件事捋清楚了。
今天早上,弟妹和他分开后,的确成功领到耕牛,带到田里开始犁地。过了段时间,秦大壮父子直接去地里抢耕牛,双方肯定发生了冲突,弟妹来找村长说理。
根据新鲜的泥土和村长的郁闷,可见他是事后匆匆赶回来,那么秦登科之前来村长家,是和谁交流,交流了什么?
答案就是那个年轻女人,村长的小儿媳陶氏。
双方做了一些交易,才让秦登科有恃无恐。
这意味着如果逼迫村长拿出记录,只会看到被更改的记录。为遮掩小儿媳的过错,同时维护自己身为村长的权威,村长只能认下这件事,这对他们家不利。就算村长因此愧疚,愧疚能值几个钱?
更何况从他们进来到现在,村长一句话都没说。是在想对策,也是在看他们谁占据上风就帮谁。
甚至他能以恶意揣度,村长巴不得秦登科用孝道成功压制他们家,免得最后提出看登记册子。
册子能改,但也会留下证据。王村长肯定不希望被他们看到。
“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陶氏勉强露出笑容来打圆场。
“瞻哥儿,你病才好,不急着下田,就让你爷爷他们先用,后天就轮到你们了。”
秦高瞰隐约意识到什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陶氏避开他的目光,却和秦高琼的目光对上,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啊,都是一家人,大伯不如就让让我这个病才好的侄子?”
秦高瞻根本不愿意退让,耕牛这么重要的事都能退,以后全村人都可以欺负他们家了。
“这几日我们用,用完就轮到你们。”
秦高瞻微笑:“要想快些用牛也行,你们自己带着农具来帮我们家,指不定两日就翻完地。”
“你!”
秦登科气红了脸,扭头对一直沉默的村长说,“王村长,把登记册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王村长:“……”
“哥,”秦高瞰不安道,“也许……”
“没事,我有办法解决。”
秦高瞻并没压低嗓音,这话也引来院子里几人各异的目光。
他目光对准面露得意的秦登科,话却是对村长说的。
“朝廷素来重视农桑,一度针对耕牛制定了多条律法。我觉得这件事已不是咱们一个村的事,不如去请里正来。里正就住在隔壁村,快去快回还不耽搁他用午饭呢。”
王村长还没给点反应,秦登科和陶氏就急了。
“你这孩子,这点小事何必惊动里正?”陶氏责怪道,“你爹娘可不会和你这样大惊小怪。”
“就是,瞻哥儿,别胡闹,这件事闹大对你没好处。”秦登科劝道。
“他们早就去世,来不及教我们,”秦高瞻不为所动,还能继续加码,“对了,我明日打算去县城一趟,刚好知道县衙怎么走。新来的县令体恤百姓,听说农忙时还会亲自下地,我们家地太贫瘠,我想找县令大人请教如何改善,想必爱民如子的县令大人不会拒绝。”
秦登科和陶氏傻眼了。
就为这点事要闹到县令那儿?
前者更是惧怕影响儿子府试。
原本以为更改登记册子就高枕无忧,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狠毒。
“哥,我去找里正。”
秦高琼将大人们的反应收入眼底,直接跟兔子似的窜到院子口,“我知道里正住……”
“够了!”
王村长终于开口了。
他制止了秦高琼,深深看了秦高瞻一眼,最终注视着秦登科。
“你记错了,你们家是登记在瞻哥儿家后头,是也不是?”
“…是。”秦登科不太情愿的应下。
要是闹到县令那,王村长被革职是小,他们家高中丢了府试资格是大。
“一起去地里,我让爹把牛牵过来。”
“不行,”秦高瞻制止狂喜抬脚准备跟着离开的弟弟,“你去牛牵过来,咱们当着村长的面检查耕牛,交接耕牛。”
秦登科又气又恼,愤愤瞪了秦高瞻一眼,转身就走。
王村长看向儿媳,“去厨房帮忙。”
陶氏连忙走了。
“瞻哥儿,这件事……”
“村长伯伯,不急,等他们家把耕牛还回来再商量。”秦高瞻语气不变。
王村长讪讪闭嘴。
他一面感激秦高瞻没真的把事情说开,闹到全村人都知道,一面又恼怒被威胁了。可终究是他们家的人做错事,他很快将这份恼怒转移到秦登科和小儿媳身上。
没多久,秦登科牵着牛回来。
王村长主动检查耕牛,确定没问题,将牛交给眼巴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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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秦高瞰。
秦登科重重哼了声,转身欲走,被喊住。
“等等。”
“你还有完没完?”
秦高瞻只觉好笑。
做错事的人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你必须当着村长的面承诺,接下来几日,你们一家不会以任何理由抢走耕牛。”
“你在质疑我的品行?”
秦高瞻惊讶脸。
他一句话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秦登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行,我承诺我们一家不会抢你们家的牛。”
“还有……”
“还有?!”
“大伯,你耽误我们家半天的农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秦高瞻一直注意着弟弟妹妹们的情绪。
刚刚来时发现他们没受伤,松了口气,可很快,他发现弟弟妹妹处于十分压抑痛苦的情绪里。
这是这些人带来的,不狠狠出口气,宰一顿,都对不起弟弟妹妹的担心受怕。他们才十一岁,失去爹娘,又为大哥的病担心受怕,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犁个田,还被搞事。
秦登科听懂了,这是索要赔偿,正如他上次去探病反而被讹一样。
真是把他那对短命爹娘的土匪作风学得一干二净。
“小孩家家,半天能做多少事?”
“你觉得能做多少事?”秦高瞻反问。
他表情没太大变化,可自觉将他带入恶鬼的秦登科忍不住在想,难道这是在说,赔偿不让他满意,就会搞事?
后怕涌上心头。
当然,小气也涌上心头,秦登科一时无言。
旁观的王村长忽然说:“我没说清用牛的先后顺序,也有责任,耽误你们家半天农活,你们三又素来勤奋。这样,我赔你们家一只小母鸡,十颗鸡蛋和两升米。”
站在厨房门口的陶氏忍不住道:“爹,这也太多了吧?”
“你闭嘴。”王村长一字一顿。
陶氏只得去劝另一人,“娘,你去劝劝……”
村长媳妇不语,转身去存鸡蛋的地方捡了十颗鸡蛋,又装了两升粗粮,麻利的抓了一只小母鸡,送到秦高瞰手边。
男孩有些犹豫,动作慢了拍,秦高琼却毫不犹豫接过来,反手塞到二哥手里。
“婶,我们一起捡捡吧,刚刚太激动打翻了它们。”
村长媳妇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捡这些东西,她都心疼了好一会。
至于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她不傻,知道不仅仅是赔礼,还是封口费,一点都不算多。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秦高琼还是帮忙捡了。
发现妹妹的心情好了些后,秦高瞻又盯着秦登科。
他不说话,眼神让人很有压力。
秦登科咬牙,“我也赔这么多,你自己去……”
“麻烦你们送到村长家,我们还牛的时候会拿。”
秦高瞻太清楚这个大伯的性格了,对外人大方,对家人亲人小气。别看这会答应得好好的,转头他们上门拿,不是让赵氏骂他们,就是耍赖,最后能给他们一些米糠就不错了。
他满脸写着‘我不相信你’,秦登科还不能说什么。
“行,按你说的办,我现在能走了吧?”
秦高瞻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村长说,“到时麻烦您了,村长伯伯。”
“不麻烦,”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多说,知道这是同意隐瞒,王村长心情也好了点,余光瞥见秦登科没出院门,拔高了声音,“一村人总在地里碰到,要是他们太忙忘了,我帮你催催。”
秦登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瞪了眼。
厨房里,瞧见这一幕的陶氏跺脚,轻声道。
“爹他真是的,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9. 宰鸡
秦高瞻三兄妹带着赔偿和耕牛回家了。
一路上,有不少中午回家吃饭的村民探头探脑。
快到家时,秦高瞻先去接了小妹,又要给王大娘两颗鸡蛋。
“麻烦您照顾阿瑜了,也多谢您提醒我。”
上午做农活的人多,肯定不少人看到两家人的争执,快中午回家吃饭的人多,也肯定知道村长家的吵闹,可提醒他的,只有王大娘和周婶。
“哎呀,一点小事,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王大娘不接,她望向秦高瞻瘦削苍白的脸,“留着给自己补补身体。”
秦高瞻没收回去,“刚好我家今日要煮鸡汤,您不想吃鸡蛋的话,那我待会端两碗汤过来,您和叔都尝尝。”
“不用不用,”王大娘赶紧把鸡蛋接过来,“有这些就够了,千万别端鸡汤过来。”
秦高瞻这才带着妹妹回家。
见小妹闷闷不乐,他回到堂屋后,蹲下来,露出笑容。
“之前事情没解决,不好和你说,现在解决完了,可以和你说了。”
小女孩原本暗淡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让二哥和姐姐和你说,他们知道得最清楚。”
秦高琼正在喂牛,秦高瞰在放下小母鸡后,过来解释了几句。
和秦高瞻推理得差不多,他们在地里和秦登科父子发生了冲突。
“奶也在,我们吵不赢,又怕伤了牛,”这声‘奶’秦高瞰喊得很不情愿,“最终被他们抢去,他们俩急着去犁地,秦登科留下来嘲讽了我们几句,阿琼一气之下,拽着他去找村长评理。”
秦高瞻惊讶妹妹能拖动一个成年人,那秦登科到底有多虚啊。
“村长是后来回来的,一直没做声,之后大哥你来了。”
说到这,秦高瞰迟疑道,“哥,我们真要收村长的赔偿?”
“这件事他们家本有责任,怎么不能收?”
“可他是村长,以后我们家用牛还需要靠他……”
秦高瞻摇头,“经过这件事后,他以后更不敢在用牛上为难我们。”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是觉得取回耕牛就好,不想把事情闹大,得罪村长,也让村里人看笑话?”
“…嗯。”
“可是阿瞰,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抢水浇灌的事吗?有人把我们家的田开了个口,他们家的稻谷吃足了水,咱们家的却渴了好几天,咱们是不是息事宁人了?”
秦高瞰的顿时白了脸,他知道大哥想说什么了。
“这证明,”喂完牛的秦高琼大步走进来,“一味退让是没用的,当初能抢我们家的水,现在就能抢牛,以后只会做更过分的事。”
她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去年有两户人家就因为浇水的事打起来,村长劝都没用,最终是里正出面才解决。咱们都没开始打呢,真是便宜那个家伙了。”
“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打架解决,”想起了不久前妹妹举起又放下的拳头,秦高瞻劝,“有时候言语威胁更有用。你们看,这样我们家就有两只小母鸡了,不用花钱买。”
又对恢复一点精神的秦高瑜说,“以后喂鸡的事就交给你啦。”
“没问题!”
小女孩重重点头,不过她的思绪没被带歪,“我明白了,那个坏蛋又欺负我们家了,总有一天,我们要欺负回去!”
“是报复,”秦高琼纠正,“我们是正当防卫。”
“没错!”
秦高瞻扶额,轮到秦高瞰劝了。
他真怕两个妹妹找机会给秦登科套麻袋打一顿,打伤秦登科无所谓,可要是伤到自己,那可不划算。
这时候,他不得不搬出两家人给赔偿的事。
“给了赔偿事情就结束了…吧,”他不确定的看向秦高瞻,“村长真不会事后报复我们家?我怀疑登记册子被修改过。”
“正因为被修改过,他才不敢大张旗鼓偏袒,”秦高瞻安抚,“毕竟,他这个村长位子坐得并不安稳。”
“哎?”余下三兄妹露出同款疑惑脸。
“你以为我这个位子坐得很稳?”
王家,关上门后,村长朝小儿媳低吼,“还嫌赔礼给多了要追回,我巴不得给更多!”
那可是事关他村长一职的封口费,仅仅一只小母鸡,一点米和鸡蛋哪里算多?
他又不敢给太多,那些人一路从田里闹到他们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如果秦高瞻等人离开他们家带走太多东西,就是明晃晃告诉村里人,他这个村长心虚,会引起好事之人的追查。反过来,给了一些对他们家来说不算贵重的东西,既不让村民怀疑,还能让大家觉得他这人有担当,行事大气,会更加信服他。
想到那册子上还登记了一些人名,至少得等那几家人用完耕牛,确定完耕牛无事再次按印,他才能找理由烧了册子,烧毁证据。意味着他还需要担心受怕多日,王村长心里就气。
被吼的陶氏只觉委屈。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咱们梨花村和别的村不一样,宗族势力不强,每户人家在村里就几个亲戚,甚至没有亲戚。那靠什么选村长?只能靠学识、威信和时机。你爹当初就是因为读了些书,和村里不少人家交好,又遇到机会,才成为村长。”
陶氏听得晕乎乎。她以前生活的村子不是这样的,村长基本都是宗族里辈分高资历深的人当选。因为一村子人都是亲戚,选谁都没太大差别。
“可你看看现在,”叶氏试图借机扭转小儿媳的观念,耐心劝说,“大家日子好过了,连着两代人都有不少在读书。他们比你爹更年轻,读书的日子更久。但凡你爹犯了错被他们抓住机会,村长这位子就是别人家的。”
陶氏心头这才涌上害怕。
可想到赔出去的东西,秦登科的怒气,以及秦高瞻的嚣张,她还是忍不住嘟囔,“我就不信瞻哥儿真敢去找里正或者县令大人,要真这么强硬,以前别人抢他们家水时,他们就不会忍气吞声了。几个小孩子,爹也没必要怕他们。”
王村长气笑了。
“是啊,十几年前,不少人都是这样看待周氏的。孤儿寡母,多好欺负,从抢房子抢田到抢水,最后呢,周氏爆发了,上任村长被抓了,我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陶氏弱弱道:“我才嫁过来几年,不知道周姐的事。”
王村长似笑非笑。
陶氏心虚的别开眼。她当然知道公公口里的周氏是周春燕。在嫁过来后,她和村里女人聊天时,就听说过周春燕的八卦。据说周春燕没嫁人,以及男人没死前,性格温婉甚至有些懦弱,和现在泼辣爽利的性格判若两人。
看似懦弱的人会爆发从此性情大改,十四的小孩也敢威胁她公公,陶氏后知后觉,“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招惹他们家了。瞻哥儿笑里藏刀,我也不敢招惹了。”
说完匆匆转身,“我去做饭。”
“站住。”
陶氏转回来,表情怯生生。
“今天你娘在家,你见了秦登科,我就不说男女那些事,你至少有点分寸。不过,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同意在册子上动手脚?”
提到这个,陶氏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盛哥儿四岁,也该启蒙了。我寻思着高中那孩子就是四岁启蒙,如今都是童生了,也想把盛哥儿送到孙秀才那儿启蒙。”
“什么童生?”王村长冷笑,“还没过府试呢,算什么童生?”
陶氏不解,“可他今年极可能通过府试,指不定明年就是秀才,足见孙秀才的能耐。”
王村长扯了扯唇角。
孙秀才为何将女儿嫁到村里,其他人也许不知情,他后来成为村长去县里走动,还是略听到些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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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四岁启蒙,六岁就在县里最好的私塾读书,孙秀才就教了两年,起到的作用不大。”
“可孙氏说她爹私下里时常教导高中,还说私塾的夫子不如她爹。”
王村长嗤笑:“高中去的那家私塾可是有举人当夫子,怎的,朝廷认证的举人不如一个秀才,那她爹怎么不去考举人,是不想中举么?”
陶氏终于听出王村长对秦登科一家的态度。
就算这件事是孙氏夸海口,可…“高中极可能是咱们村这些年第一个秀才,那般聪明,让咱们盛哥儿沾沾……”
王村长听不下去,不耐烦的摆手。
“盛哥儿先在村学里开蒙,读个几年看看情况,若真是读书的苗子,我豁出这张老脸也让他去有举人的那家私塾读书。拜入举人门下不比什么这秀才那秀才好?”
陶氏立马欢喜的应了。
为讨好公公,她还说,“那我以后不和孙氏来往了。”
又赶紧去厨房里忙碌表现自己。
王村长叹气,捏了捏眉心。
他媳妇在一旁安慰:“总归是为了孩子,她也没多大坏心。”
“哼,她是没那个能力和权力,不是村长就敢对册子动手脚,要不是怕声张出去,我都想把她赶回娘家冷静几个月。”
要是冷静不下来,还不如休了,免得以后殃及他儿子和孙子。
“希望她说到做到,以后别为难瞻哥儿一家,也别和孙氏走得太近。”
“最近讨好赵氏孙氏的人可不少,怎么,你不看好高中?”
面对老妻,王村长态度好不少。他平时既要干农活,也要处理村里大小事宜,这个家基本都靠老妻维持。老妻的为人处世对底下的孩子们有深远的影响。
“我和你仔细算算,高中是四岁启蒙,六岁就跟着举人读书,十岁第一次下场吧?”
叶氏点头,又顺着他的话说,“如今他二十岁,十年里,这是第二次通过县试,不过这次排名比较好,赵氏和孙氏说夫子都觉得高中能过府试。”
“要当秀才,最重要的是院试,”王村长直白道,“要我看,咱们村就有好几个孩子有秀才之资,为何考不上?因为名额。”
发现自己说远了,王村长又将话题扯回来,“总之,读了十六年的书,下场十次,在今年才进府试,我可不觉得高中那孩子是读书的好苗子。当年他爹也是早早读书早早下场,至今一事无成,还说不过一个孩子。”
王村长忍着没说,在他看来,要是把秦高中的读书资源给村里其他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早考到秀才了。
这话说出去得罪人,而且秦家有本事找一个秀才公当亲家,一家人也愿意供老大以及老大孩子读书,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看瞻哥儿那孩子缓过劲来了,以后指不定有大造化,”叶氏忽然说,“这封口费要不要再加点?”
“别,外边人都看着呢。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日后要是他们遇到事,就帮一把。”
不少村民都注意到村长家的动静,当做吃饭的谈资,秦家的事又反复被提及。
作为谈资之一的秦高瞻等人却顾不了那么多,他们正对家里的老母鸡发愁。
“我只看过爹娘杀鸡。”秦高瞻提着把刀,有些无处下手。
“我也没杀过鸡。”秦高瞰干巴巴道。
被嘱咐捂住眼的秦高瑜悄悄张开指缝,下意识跟上节奏,“我也没杀过。”
“我来试试。”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秦高琼抢过菜刀,一把提起那只老母鸡,手起刀落,按照自己曾看过的画面开始放血。
放完血再将母鸡放入滚烫的水里,开始拔毛。
两个哥哥这才反应过来,争抢着拔毛。
“我来我来。”
三兄妹不约而同的想,刚刚妹妹/姐姐好飒啊。
10. 春笋炒鸡
鸡毛被秦高琼要去了。
她对妹妹说:“过几天做些毽子,留一个我们玩,其余卖了。”
秦高瞰正在剁肉,秦高瞻在一旁淘米洗菜,闻言问,“咱们村有人做毽子拿去城里卖?”
“对啊,我经常看周婶在村里收鸡鸭毛做毽子,她还会收些碎布头做些好看的绢花发带拿去城里卖。她家田地不多,还租出去了,她儿子却能读书,做这些肯定能赚到钱。”
秦高瞻赞同的点头,难怪之前看到周春燕时,对方提着的篮子里装了些碎布头,当时他以为是拿回家纳鞋底的。
没多久,他们家也燃起了炊烟。
厨房里本就有两个灶口,这会一个蒸着饭,另一个则是在炼鸡油。
将鸡脂飞快焯水去掉一些水分和异味,再和姜块、葱节一起小火炼制。炼好后,将大部分添起来晾凉,余下的油用来炒鸡,放些秦高瞻上午找到的春笋。
春笋改刀后也焯过水,加入后略微翻炒,再次将大部分添起来放入陶罐里。
陶罐就搁在小石炉上,里边已经放了些生姜葱节,这会放入春笋炒鸡,再加入清水没入食材,小火慢炖。
盖上盖子后,四兄妹的目光落在铁锅里没完全熟透的春笋炒鸡上,不约而同的咽口水。这将是他们中午最重要的一道菜。
炒完鸡肉,往锅里倒点鸡油,炒了一大盘青菜。
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鸡的鲜香味,早就饿坏的四人纷纷添饭,大口吃起来,表情虔诚。
那些不开心随着食物入肚,都逐渐消失。
吃饱喝足后,秦高瞻就着逐渐香浓的鸡汤味和弟妹们商量。
“阿瞰,我记得你约了三日的耕牛。”
“嗯,现在只余下两日半,不过村长也许会宽限半日,今天上午又不是我们的错。”
“这样,为防止又有变故,我们轮流去犁田。”
上午的事也给秦高瞻敲响了警钟。他之前打算半日挖药半日犁田,现在看来,还是一整日去地里盯着比较好。谁知道走了个秦登科,会不会又来一些人招惹他们家。
爹娘去世,爷奶不管,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五岁,看着就好欺负。梨花村算是民风淳朴了,可任何地方和群体都不缺害群之马,他可不敢赌。
秦高瞰兄妹同样想到上午的事,难得没有拒绝。
略微休息后,三兄妹趁着大太阳将黄精翻面,又将喂鸡看东西的任务交给小妹,嘱咐她遇到事就喊隔壁家的王大娘,这才牵着牛出门。
路上有村民打听上午的事,他们都没理睬,一心想着快些犁田。
一整个下午,三人一牛都是轮流犁田和休息。说是休息,空闲下来的那个人不是去附近割草,就是将翻过的田地耙一遍。
到了傍晚,兄弟俩一致决定让妹妹牵着牛回家。
“你先回去喂牛,收黄精,煮饭,我们趁着还有亮光,再犁会。”
畜力不够人力来补,这是农村常有的做法。
秦高琼也没矫情,只是说,“那明天我和你们其中一个换。”
她带着牛回家后,兄弟俩又忙活了快一个时辰,天差不多黑透了,才回家。
到家时,牛已经吃饱饭去堂屋休息了。
他们家没专门的牛棚,厨房和仓库东西多,只能将牛安顿到堂屋里。春日夜晚寒意重,要是冻坏了牛,耽误农耕还要赔偿,那可不划算。
黄精也被收起来,晚饭也已经煮好了。
“我添了一些汤到锅里,又加了些水和不少青菜,煮了满满一大锅,喝汤或者泡饭都行。”秦高琼说。
兄妹四人选择一致,先添一小碗汤,慢悠悠喝了暖暖胃,再来个汤泡饭。
白天得了村长家的两升米,过两日秦登科也得给两升米,蒸饭时秦高琼就大方起来。以前他们经常饿肚子干活,现在终于能在劳作之后饱餐一顿了。
一大锅汤和足量的米饭都被吃完了。
“嗝。”
不知道是谁先打了嗝,紧接着第二个人也开始打嗝。
兄妹几人互相看了看,哈哈笑起来。
“今天我负责洗碗。”秦高瑜举起小手,积极踊跃。
秦高琼干脆舀了些温水到木盆里,放在凳子上,等妹妹洗好碗筷,她再接过擦干,放进橱柜里。
“走,”她牵起妹妹的手,“我们也去处理药材。”
四人合作,很快处理好秦高瞻上午挖的那些药,又纷纷去舀热水泡脚。
兄弟俩一个盆,姐妹俩一个盆。
“哥,你摘那个大脸盘子回来,是准备炒着吃么?”
秦高琼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两朵向日葵。
“我以前见村里人摘来炒过,说是没什么味。”
“得加点盐炒才有味,”秦高瞻解释,“那你有见过大家摘了籽来种么?”
“怎么种?种来有什么用?”秦高琼茫然脸。
秦高瞻又去看另两个。
两人跟着摇头。
“哥,你想种?”秦高瞰敏锐找到重点。
“有这个想法。”
犁田是劳力活不是脑力活,秦高瞻白天一会在心里背书,一会惦记着山上的向日葵。
“咱们家有十亩旱地,基本都在种菜,其实咱们吃不了那么多,余下的菜是种来卖。可是咱们家蔬菜没别人家种得好,村里种来卖的人也不少,带着县城里去卖,挣不了几个钱。”
三兄妹齐刷刷点头,“卖的人太多了。”
“我们家的菜叶子总被虫啃出洞。”
“我们也不太会种菜。”
“好多地在山坡上,种什么都不方便。”
“总结来说,咱们家的旱地其实想用来挣钱,那就能种植经济作物,向……大脸盘子其实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秦高瞻简单说了几点,“它的籽咱们可以炒成咸的甜的五香的,可以赶集的时候卖,不用去城里。也可以和卖货郎那样,在城里大街小巷叫卖。只有我们家有,一旦有人喜欢,就只能找我们买。不过,我更看好它能榨油,就像菜籽、芝麻和大豆那样。”
“炒来卖可以试试,总有人愿意尝鲜,第一次少种些,肯定不会亏,”秦高瞰中肯道,“榨油就比较麻烦,一般油坊不会同意,担心损坏他们的东西。”
“我也这样想,要是有自己的油坊就不用担心了,”秦高瞻笑了两声,“可惜没钱。”
要是有足够的钱,他能以向日葵为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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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组建产业链。
只能梦里想想了。
“说不定以后就有钱开油坊呢?”秦高琼捧着脸幻想,“只有咱们家有的油,还是没见过的油,可以吹得天花乱坠高价卖给那些富人啊,他们肯定愿意当冤大头。”
“咳咳,阿琼,”秦高瞰提醒妹妹,“不能当奸商。”
秦高琼朝他做鬼脸,“我又没打算经商。”
“那你打算做什么?”
“我……”秦高琼陷入沉思,过了会,装作睡着开始打呼噜。
秦高瞰无奈,擦干脚穿好鞋后推推她,“水要冷了,快点擦干回房睡。”
又回头对秦高瞻说,“反正我们家种的蔬菜不好,卖的钱也不多,可以今年拿两三亩试试种这个大脸盘子。不过这些不够当种吧?”
“山上还有许多,咱们找个机会带回来,”秦高瞻迟疑了会,“真让我试试?我只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觉得能行,可未必能行。”
“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秦高琼忽然睁开眼,俏皮道,“没准这就是书给大哥你的黄金屋呢?就像那些草药一样。”
“没错,黄金屋。”年纪最小的秦高瑜努力加入谈话中。可以听不懂,但一定要发表意见。
秦高瞻有些感动。
他压下眼角的热意,“等犁完田,收完地里的蔬菜,咱们再好好商量。”
次日早上,秦高瞻炒了一大盘菠菜鸡蛋,煮了比较干的粥,又抓紧时间再次蒸制黄精。
吃完饭后几人迅速将黄精摆出去晾晒,留小妹看家,急急忙忙去地里。
快中午时,秦高瞰牵着牛回家,牛儿休息,他和小妹做饭。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秦高瞻兄妹才带着农具回来吃饭。
和昨晚一样,秦高瞰也煮了一大锅汤,蒸了足量的饭。
给黄精翻面后,三个哥哥姐姐再次急匆匆出门。
到了傍晚,秦高瞻先牵着牛回来。
如此劳作了两日半,在陶罐里的鸡汤彻底喝完时,他们也将水田犁完了。
傍晚时,秦高瞻一人去还牛取赔偿。
他回来得很快,才放下小母鸡,就被弟弟妹妹们围起来。
“这是怎么了?”
“奶没去找你麻烦吧?”秦高瞰着急道,“阿瑜说,昨晚你回来做饭时,奶来过,你不让她出来看。”
“爷没去找你麻烦吧?”秦高琼也着急道,“我上午在地里碰到他时,他又骂又瞪。”
“他骂你了?”兄弟俩齐刷刷看向妹妹,“怎么不说?”
秦高琼刮刮脸。
“今天我没碰到他们,”秦高瞻先解释,“昨晚奶的确来过,不想给赔偿又不想丢脸,想拿孝道压我。我站在院子里大喊‘使不得使不得,奶你别给这么多,留着自己吃吧’,附近几户有人出来看热闹,她立马跑了。我对那些人举起了空空的双手。”
他朝弟弟妹妹眨眼,“对付爱惜颜面的人,这招百试百灵,说不定还能讹点东西。”
“不是讹,”秦高瑜捏着拳头,奶声奶气,“是赔偿。”
哥哥姐姐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对,是赔偿。”
笑够了,又盯着秦高琼看。
11. 去县城
秦高琼老老实实说了上午的经历。
因为这日黄精蒸制的时间长一些,她一个人先牵着牛去田里,路上遇到扛着锄头的秦大壮。
“翻来覆去就骂那几句呗,和他宝贝儿子一样,”秦高琼一脸无所谓,“我都不想喊他爷。”
秦高瞻想了想,“以后如果有外人,可以喊声装一装,要是没外人,不想喊就不喊。他们瞪你们,就瞪回去。他们要是骂,你们也可以骂回去。”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他厌恶秦登科夫妇连同儿子吸秦登山夫妇的血,也厌恶秦大壮夫妇这对罪魁祸首。他们对秦登山一家已经不是偏心,而是丧良心的程度了。
尽管他来后和秦登科交集比较多,可他有原身的记忆,对两件事印象深刻。
一是秦登山夫妇去世时,只有赵氏带着孙女来参加葬礼。其余人不来,不是因为农忙,而是觉得秦登山夫妇感染疫病十分晦气。可当时,县城里有不少人因为疫病去世。
吸血鬼们早就抛弃了人籍,不指望他们有点良心。可连亲生父母都这么想,未免太冷血无情。
秦大壮干脆不来,赵氏来了避开宾客对他们一群小孩说晦气,甚至还想带走宾客给的奠仪。
二是原身病重秦登科趁火打劫。别人不清楚秦登科的本性,他的父母还不清楚?秦大壮夫妇没阻止秦登科,就是默许,默许他们的宝贝儿子逼迫他们孙子孙女去死。
这种血缘关系,不如不要。
听了大哥的话,秦高琼立马欢喜应下。
“我早想骂了!”
秦高瞰提醒:“是没其他人时,别留把柄。”
说话时他皱着眉头,不太理解这种长辈可以逼迫晚辈,而晚辈反击就是不孝的观念。
“好了,别为不相干的人烦心,今天好好休息,咱们明日又要开始忙了。”
地已经犁了,趁着太阳好晒晒土。
秦高瞻也趁着弟弟妹妹空闲了,除了看家的小妹,都带到山里。
他们将家里两个背篓,一副担子都带来。
担子装柴火,背篓装些草药、向日葵,再放点野菜。
人多力量大,如此三天,就囤了不少柴,将发现的那片向日葵全都摘回来,还挖了不少药。第三日又趁着天还没黑时,在山里挖了不少腐烂的叶子回来,从第二天起就开始暴晒。
“哥,你不是说山里大部分腐烂叶子已经发酵好了,不用沤肥,怎么还要暴晒?”
自犁完田后,他们家就没闲着,白天去山里,傍晚则是在山坡那挖洞,花了两天挖成功,开始沤肥。除了人畜粪便,还放了家里囤积的秸秆落叶还有菜叶蛋壳。说是要等几个月,彻底腐熟才能用。
苦荞麦是赶不上这批肥料了,可以给大豆或者旱地别的作物用。这期间还能制第二批,给冬小麦用。总之,要一批批制作,肥料永远不够用。
“山里的这些虽然腐熟好了,但是虫卵之类的多,必须彻底暴晒,否则之后咱们家的荞麦隔三差五出问题,那还不如不用。”
秦高琼点头,“那我知道了,待会热起来时,我时不时翻动。”
“嗯,辛苦你了。”
将黄精和那些腐烂叶子交给三妹,又将两只小母鸡交给小妹,秦高瞻就带着弟弟,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去村口搭牛车。
这几日囤足了草药,一个人根本背不完。而且他们还要买粮食和苦荞麦粮种,一个人也顾不过来。
到村口时,已经有牛车在那儿等着了。
牛车主人姓何,和隔壁村的富户何家算是远亲,家里地多,也有余钱买牛,平时何叔早晚都赶着牛车赚钱,一文钱一人,如果是亲戚,大概率不要钱。
“何叔,早啊。”
“瞻哥儿,瞰哥儿,早啊。”
何叔好奇的打量两人的背篓,“你们这是背了什么去县城里?前几日瞰哥儿就背着东西去过吧?”
这话一出,其他等在一旁的村民都好奇的看过来,背篓里的东西用麻袋装着,袋口系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也闻不到什么味道。
秦高瞰顿时有点紧张。
秦高瞻正要搪塞过去,就听到一道风风火火的声音。
“何大哥,你车什么时候走啊,我急着去交货呢。”
话音落下时,背着大包小包的周春燕快步到了跟前。
秦高瞻带着弟弟喊了声‘周婶’,立马靠边站,将舞台交给她。
何叔笑眯眯道:“再等几个人就出发。大妹子啊,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好啊。”
“哪有的事,城里人就那么多,也就尝个鲜。”
有村民笑:“可你总去那些大铺子偷师,别人推出个新鲜样子,你这边就有新鲜样子。”
“切,什么偷师,会不会说话,”周春燕半真半假的抱怨,“我们是互相学习互相进步,不少铺子还仿我的样子呢。”
村民们就着这事聊起来。
言谈间,秦高瞻倒是听明白周春燕的生意了。
平时她会去县城里那些高档些的胭脂水粉店转悠,回来后收集些碎布头,制作一些绢花发带,模样和大店铺的大概有五分像,余下五分则全是她的创意。
大店铺材料好,卖得也贵,平时只有大户人家才会买,一般家庭咬咬牙,也许一年才买一次。周春燕用的就是简单的布,有时根据上边的花纹制作,有时候自己再绣几笔。她灵感足花样多,卖得也便宜,县城普通人家都爱买。
一开始摆摊卖,后来则是在县城里找了几个人卖,她负责提供货源。
这不就是找了几个经销商?
秦高瞻开始佩服周春燕的手艺和经商头脑。这样一来,她不用频繁去县城叫卖,有充足时间生产商品,而供货后,风险则是转移到那些经销商身上。
又等了几个人后,何叔开始驾车去县城。
就算是坐牛车,也要大半个时辰到县城。村民们只能靠聊天打发时间,话题不知觉间转回到秦高瞻兄弟俩身上。
“那天在村长家发生了什么,村长怎么送你们家一只小母鸡?”
“你们怎么不去问村长?”周春燕快语,“尽会欺负小孩。”
“妹子,这就冤枉我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周春燕翻白眼。
秦高瞻朝问话的大婶露出腼腆的笑容,“这个嘛,村长和大伯让我保密,不如你去问他们?”
“多大点事还保密?”
秦高瞻继续腼腆笑:“我爹娘从小教我要诚信,我答应了村长他们,不能食言。”
那婶子顿时无趣,嘟囔了声‘书呆子’,又故作爽朗一笑,“那我去问村长,不为难你一个小孩。”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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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瞻笑笑不说话,他打赌这人不会去问村长。距离事发当日过去好几天了,有那么多机会能问,真敢问何必等现在?
他已经收了封口费,当然不会泄露细节。同时,做错事的不是他,他没必要绞尽脑汁找说辞,全推给村长和秦登科就行。要真有人敢去问,也是那两人找理由。
一旁的秦高瞰若有所思。他懂了,这叫转移麻烦。学会了学会了。
到了县城门口,何叔就让他们下来。他不打算进城,没必要花一文钱。
进了县城,大家就各自分开。
有秦高瞰带路,两人很快来到仁心堂。
两人背了足足两背篓的药,学徒也认得秦高瞰,记得他们家的草药清理干净不说,还分类包好,不像有的人胡乱采摘,将杂草和草药混在一起,让学徒们自己清理。
两种情况自然是两个价。
“你们挖了不少,来这边清点吧。”
学徒将人带到另一处,又请更资深的学徒过来清点辨认以及称重。
很快称重结果出来了。
桔梗四斤,苦参三斤,沙参四斤,当归十斤,南苍术四斤,柴胡六斤,丹参四斤。
其中苦参和桔梗一个价,南苍术、当归都和沙参一个价。一共是三百三十二文。
这些药是四天半的成果,其中一天他大部分时间用来挖黄精,还有三天虽说有弟弟妹妹帮忙,却也花费不少功夫在向日葵和捡柴上。
家里正在九制的黄精不出意料能得四斤,按照炮制价卖能得两百六十四文。
算上第一日赚的一百零九文,挖药日均收入约一百二十八文。他们这一带当归、黄精、柴胡和丹参多,其中丹参鲜货价格最高,黄精九制后赚钱。
分配给梨花村的山很大,他只去了很小一片,如此一来,整个春天都能有挖药的收入,可以度过家里的危机。
之后到了夏天,有夏季的药能挖,他有了这段时间做缓冲,也能想想别的法子赚钱。
整体来说,日子有盼头。养活自己和弟弟妹妹后,就可以考虑读书的事了。
学徒给他们数了三百三十二文。得知秦高瞻要买驱蛇粉,直接送了两包,嘱咐,“要是有空多挖些,别的地多雨,药材一时不好运过来。”
送过来淋了雨的药材也会减弱药效。
秦高瞻应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挖药,和这些人打好关系,没准能多获得一些情报。
他只收了药粉,转手将钱给了弟弟。
秦高瞰接过来,数了几遍,才小心翼翼放入荷包。
“好了,可以去买粮了。”
秦高瞻语气轻松,秦高瞰也跟着笑起来。
“像是在做梦一样。”
明明前不久家里还在卖田,卖田的银子花得只剩下三文,转眼间就有这么多收入,而且这种收入还是持续的。就算老天不作美粮食歉收,也能靠挖药买粮度过危机。
“嘶。”
脸颊传来痛楚时,男孩睁大眼,无辜的看向哥哥。
“还觉得是在做梦么?”
“不是做梦。”
秦高瞰不好意思的揉揉脸。
离开医馆时,秦高瞰不经意扫了眼正拽着一个学徒询问的人,连忙拉着大哥走开。
秦高瞻很配合,到了拐角处才问,“你看到谁啦?”
12. 消费
“秦登科的一个酒友,就住在隔壁何家村。”
秦高瞰不掩饰自己对这个人的不喜,“他脸色那么红润,不像是拉肚子的样子,怎么会来买治疗腹泻的药?”
“可能是家人生病了。”
秦高瞻回头看了眼,并未找到弟弟说的那人。
“他对家人小气得很,上到爹娘下到孩子生病,都只会骂媳妇,不会给钱买药。”
“这样啊。”
秦高瞻有个猜测,不过没有证据,便没说出来。
“好了,他的事与我们无关,还是快些去买粮。”
两人去了粮店,买了两斗的陈粮,花了八十文,又买了一斗苦荞麦,花了五十文。
“一亩田大概需要撒种一升荞麦,又可能遇到意外需要补种,买一斗比较合适,”秦高瞻解释,“就算没用完,剩下的我们吃了就行。”
“嗯!”
尽管心疼花出去的钱,可背篓重新沉甸甸后,秦高瞰心里只余下开心了。
他们家又多了不少粮食!
“哥,我们回去吧。”
“不急,难得来县里一趟,我们逛逛。”
这一逛,秦高瞰便眼睁睁看着哥哥买了十五文钱的红糖,又买了十五文的糕点。
“红糖水对身体好,以前爹娘不常给我们化红糖水喝吗?”
发现弟弟眼睛都直了,秦高瞻好笑的解释,“至于糕点,你忘啦,马上就是你和阿琼的生日,我特地选了长寿糕,还是说你不喜欢,那我现在去买白面,咱们自己擀面做长寿面。”
他不会做手工面,印象中弟弟妹妹也没做过,才没买白面。
“不了不了,这些就够了。”秦高瞰想到白面的价格就头皮发麻。再看那各式各样的糕点,心头又暖乎乎。
被家人惦记关怀的感觉真好。
等秦高瞻买了十文的纸钱时,他一言不发。是啊,清明将近,要去祭拜爹娘了。
路过书坊时,秦高瞻被叫住。
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孔时,秦高瞻忙道,“唐叔。”
唐老板朝他招招手,待人走近了才问,“听说你生了场病,现在可好了?”
“已经痊愈了,谢谢唐叔关心。”
秦高瞻安静等着,果然,下一息唐老板便问他何时可以接活回家抄书。
“之前生病耽误了农耕,这几个月怕是要一直忙着地里的事,”在唐老板皱眉时,秦高瞻话锋一转,“不过我认识一些书生,到时把他们的字帖拿来给您看看,若您有看中的,将活计转给那人可行?”
见唐老板迟疑,他补充,“当然,酬劳和我相当。”
“那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拿几份字帖来看看。我信得过你,你先挑挑。”
秦高瞻笑着应了。
待转去别的街道,秦高瞰有些兴奋道,“哥,你真厉害,连书坊的老板都给你面子。”
“阿瞰,你还真信老板的话?真正让他心动的是价格。”
有了挖药的收入后,抄书的三瓜两枣就不划算了。而且白日干活,他晚上只想睡觉,点油灯抄书又费油费眼。
可直接拒绝唐老板也不合适,毕竟当初是唐老板在无人担保的情况,同意让他带着书籍和纸张回家试试。
“能在县私塾读书的学子大多家境优渥,”秦高瞻细细和弟弟解释,“就算有那么几个想抄书赚些花费,要价也高。”
后者是他自己猜测的,之前唐老板也是因为价格才松口。
“抄书只需要字迹工整并不难看就行,县私塾的学子能胜任,村学的学子也能胜任,后者更划算。”
秦高瞰‘嗷’了声,总结道,“原来商人喜欢说漂亮话。话说得好听,又不吃亏。”
“是这个理。”
“哥,你打算介绍谁去?村里那些读书的人你好像都没接触了,而且个别几个你千万别心软介绍他们去。”
想到往事,秦高瞰就咬牙切齿。
秦高瞻知道他想起了哪件事。
原身六岁在村学开蒙,读了三年书后秦家分家,被送到县里读书,两年后因为爹娘去世接手家里的田地,偶尔接些抄书的活计。
一次原身给书坊送书时,遇到了村塾里唯一的教学先生李夫子。李夫子怜惜原身的际遇,欣赏他的才华,看他选择抄书,认为他对读书科考还有眷念,便提议私下单独布置些课业,每隔几日将课业送去批阅。
这话的意思是不收束脩了。
村塾比县里的私塾便宜,按年收费,一年也快一两,也可以折算成粮食。
他们家拿不出来,秦高瞻更不可能不管田地和弟妹坐在学堂里读书。
李夫子的提议切合实际,原身激动应下的同时,其实也有给夫子送些粮食和蔬菜,对方批阅指点得也很用心。
只是一段时间后,这件事被学堂的一个学子发现了。因为很久之前被拿来和秦高瞻比较过还落了下风,那学子便宣扬开,不少学子和家长都有意见了。有的人还趁机博取同情,也希望夫子不收束脩。
别看李夫子一年一个孩子能收近一两的学费,可一来村里不是家家户户都让孩子读书,二来他的妻子体弱,不能种田只能做些绣品赚些钱,可偏偏他们家的儿子多病,甚至不良于行,每年的医药钱很高。李家一年也攒不了多少钱。
原身不想夫子为难,果断站出来表示是自己厚脸皮缠着夫子,如今知道这样不对,日后再也不去寻夫子了,这件事才结束。
即便后来在村里遇见,李夫子提议送课业时更隐秘些,原身也没同意,表示自己已经断了读书的念想。
“我心里有数,”见弟弟气呼呼,秦高瞻拍了拍他的头,“我没那么大方,记得别人的好,也会记得别人做过的那些事。不过我比较喜欢有仇当场就报。”
那学子对此有意见,其他人也不允许夫子免费教秦高瞻,可以理解。唯一不妥的是,不该趁机让夫子减免费用。大家没考虑过一点,如果夫子在梨花村教学养不活家人,会选择离开,到时上哪儿再找一个秀才过来?
梨花村不是大村,也比不上隔壁何家村富裕,何家村的村学甚至有两个秀才坐镇,都比得上县里一些小私塾了。
因此原身对那学子和曾指责他的家长没太大意见。
秦高瞰则是想到两次吃败仗的秦登科,心情转好,“没错,哥你有仇都是当场就报,这样很好,以后继续保持。”
“心情好啦?那咱们去肉铺看看。”
“啊?”
秦高瞰苦着脸跟着大哥走。
出门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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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家里余下的五十文也带上了,虽说收入增加,可紧接着花了一百七十文,再把来回的车费和入城费算上,只余下两百零六文了。
他也说不出别买肉这种话。
就算才吃了鸡,每日也吃鸡蛋,他们一家还是瘦巴巴缺油水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反对,大哥也能想到理由说服他。
那还是免去这个过程吧。
弟弟一言不发,秦高瞻便自由发挥了。
到了猪肉铺子,他将每个部位都问了价。五花肉最贵,要十八文一斤,梅花肉、腿肉等次之,肋排还要便宜一点,下水都是一个价,八文一斤,剃得干干净净的猪大骨最便宜,两文一斤。
秦高瞻买了半斤五花肉,两斤猪肝和一些大骨,花了三十文。
“好了,回去吧。”
秦高瞰忙说:“放我这边吧。”
秦高瞻没拒绝,他背篓里放了更多的粮,的确有些重。
两人顺势整理了下背篓,拿特地带来的麻布将背篓盖好,这才朝城门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时,又被人叫住。
“瞻哥儿,有个事麻烦你。”
周春燕追过来,站稳平复呼吸,“我今天要见的人有点多,谈完了估计城门关了回不去,麻烦你和我家昌茂说声。”
“这个没问题,只是周婶,你晚上住哪?”
“我一个朋友家。”
周春燕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准备摆摊卖货的中年女人。
秦高瞻又问了那人的名字和住处,这才点点头。
周春燕笑了,从提着的包袱里掏出两朵绢花。
“带回去给你妹妹们吧。”
这时,秦高瞻已经看到那个中年女人拿出一个木牌,上边写清了不同绢花发带还有毽子的价格,字迹铁画银钩。
有的人冲着这字都会停下来看一眼。
按照标价,绢花根据款式和花色分别是三到八文不等,发带则是一文到四文不等。
周春燕送的这两朵应该是四文一朵。
仔细看,做工相对粗糙,款式也不复杂,比不上那些大店铺精心制作的,不过两者制作的原料、流程以及花费的时间肯定完全不同,顾客群体也不同。
“婶子你太客气了,传个话而已。”
秦高瞻不肯收,“您之前不也帮了我们?”
不管是他去村长家前的提醒,还是在牛车上帮忙说话,没准等牛车时,周春燕问何叔出发时间,都是在帮他们解围。
秦高瞰不住的点头,“婶子你别客气。”
“那这样,你们拿鸡毛去我家换绢花发带如何?”
周春燕眨眼,“你们家应该有新鲜的鸡毛。”
说着,将绢花塞到秦高瞻手里,快步走了。
秦高瞻无奈。就算送鸡毛过去,还是他们占便宜了。
以及,村里是一点秘密都没有啊,他们家宰个鸡,都能从村这头传到那头。
“哥,现在怎么办?”
秦高瞻将绢花收起来,“先回去吧,鸡毛不够,我们还可以送些菜。”
“那行。”
没在城门口找到何叔,秦高瞻两人是坐隔壁村一人的牛车,又在道路岔口下车,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慢吞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