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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关于梦

作者:寺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祝喜也不是真生气。她只不过给裴眠点时间好好想清楚。她相信裴眠会想清楚的。


    走在道上,她点开一个名为“前线狗仔队”的微信群。


    发了一条消息:据当事人交代,在暧昧,刚拉手。


    凌晨这个点,202都睡得沉了。到第二天练早功的时候,除了楚冉冉之外的三人对了对眼神。


    这段时间楚冉冉该排练排练,该睡觉睡觉。作息稳定,精神稳定,没对着手机傻笑,也没一个人偷偷摸摸脱离寝室。除了饭量变小之外,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黄静茹认为俩人也不过是普通朋友。女生们关系亲密点很正常。唐棠持反对意见,她认为很有可能楚冉冉和裴眠谈上了,但是柏拉图。


    而苏橙才跟上节奏,主张不要给楚冉冉太多压力,朋友还是别的关系,开心就好。


    但耐不住黄静茹和唐棠打赌了,赌注很高,输的人得连续一学期给对方打水。


    一问,楚冉冉笑了笑,不说话。


    二问,楚冉冉装没听见,直直冲向食堂队伍里打饭。


    三问,楚冉冉看着装作不在意但竖起耳朵的黄静茹和唐棠,“怎么这么在意这事……嘶,你们是不是打赌了?!”


    被戳中的黄静茹和唐棠这下老实了。军情没刺探到,差点还把自己还卖了。


    苏橙却在楚冉冉避而不答的态度里品味出几分不寻常。


    楚冉冉是个挺直接,挺坦荡的人。但她对这事的态度倒是遮遮掩掩的,不像她。


    其实楚冉冉并不是遮遮掩掩。她无法给别人一个答案,是因为连自己也想不清楚。


    两人的联系仅限微信,还忽远忽近、时快时慢。见不着人,楚冉冉老做奇怪的梦。梦里她把裴眠的衣服一件一件蜕干净,把试图遮挡的手臂拉开,在弥漫的水汽里去亲吻她羞涩的眼帘。梦醒了,指尖还残留着裴眠肌肤的触感,陌生的感受从她的腹部生长出来,发酸、发麻。


    这梦每隔两天就来骚扰楚冉冉,场景不断变换,内容倒是相当一致。


    是的,楚冉冉第一次做春梦,就是连续剧。楚冉冉被这梦折磨得有点茶不思饭不想。楚冉冉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她不能删掉自己脑子里关于裴眠赤身**的记忆,只好放慢回复消息的频率,有时候干脆就不回了。但楚冉冉手机提示音一响,打开一看,不是裴眠的消息。那感觉就像是心脏从高处重重坠落。


    楚冉冉开始对自己不受控的期待感到恐慌。


    她和裴眠没到那一步,不是像小说里或者电影里那样,不和裴眠爱个死去活来的就活不下去。楚冉冉浅尝辄止,尝试再退一步。


    至于究竟是不是喜欢,合不合适在一起,甚至牵扯到爱的命题,楚冉冉想不清楚,所以索性抛到脑后不去想。


    楚冉冉心态很好。但不代表黄静茹和唐棠的心态很好。


    两人正小声咬耳朵,争着到底谁比较接近正确答案。


    这时候已经到了课间休息。四人窝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教室里闹哄哄的,楚冉冉把头埋在手臂间,像是睡着了。


    黄静茹:“暧昧离谈十万八千里远呢。”


    唐棠据理力争:“暧昧离朋友还十万八千里远呢。”


    黄静茹歪理邪说,“你没听过一歌吗,懂一个人也需要忍耐,要经过了意外,才了解所谓的爱。现在忍耐了吗?意外了吗?爱了吗?没有,所谓顶多是朋友关系了。”


    黄静茹把r&b唱得豪气万千的,唐棠一脸不忍直视,“你别唱了嗷,有话说话,禁止使用精神攻击。”


    黄静茹哼了一声,“你就是没理了。”


    唐棠不服,“你会和朋友搂着腰摸脸吗?”


    黄静茹理直气壮,“那咋了?亲嘴摸胸都行。都是女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唐棠哑口无言,扭头对苏橙,“你评评理啊橙子,有人为了赢脸都不要了啊。”


    苏橙摇了摇头,小声说,“别说了。”她又摇了摇楚冉冉的肩膀,“冉冉,快上课了。”


    没办法再装睡了。


    楚冉冉慢吞吞地爬起来。手肘撑着脸颊,“好吵哦,刚刚你们聊什么这么起劲?什么暧昧什么朋友的?谁暧昧了?”


    唐棠想另一位当事人也招了,索性就托盘而出了。但不巧上课铃打了起来。


    这节课是影视赏析课,大白话就是拉片课。这老师特严,课上玩手机聊天吃零食迟到睡觉……被抓到一次就算一次缺勤。三次缺勤直接算挂科。


    唐棠是不敢惹这位光明顶的。光明顶往讲台一站,先吹吹保温杯里泡的枸杞菊花茶,喝了两口,公鸭嗓响了起来,“今天我们要赏析的是美国往事……”


    ……


    展映前,裴眠和祝喜都没见上面。直到这片的摄影给祝喜打了个电话,问怎么个事怎么还补拍了。


    祝喜一愣,这消息她也没听说啊。但她和裴眠的较劲只处在和裴眠之间,于是将摄影好好地哄了过去。


    挂了电话,祝喜抱着胳膊想了会,最终还是没播打裴眠的电话。


    离展映只剩三天,裴眠补了自己觉着能更好的镜头,一头扎进机房,和小徐没日没夜的倒着班剪片子。


    所幸的是终于赶上了。


    毕设展映,在学校的影音室,来的不止他们这批要毕业的,不少大一、大二的、甚至外校的也过来凑热闹了。


    裴眠抽的签很不巧,是第一个。


    先放了片子。故事讲的是某年某月某日,有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停在原地,开始看着天空。调皮的小孩撒了鸟食在他身上。有人摸他的口袋,有人叱骂他挡路。有人热心叫了警察。


    两个警察上来和他对话,这时候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这个人身上落满了海鸟。


    警察说什么,这人都不答。警察只好上前试图搬动这个人。结果被鸟啄得匆匆跑了。


    但这事又不能不管,第二天又来了一组全副武装的武警和救护车。也真是奇怪了,这人看起来极瘦弱的,可脚就和黏在地上似的,怎么也挪动不了。鸟衔了树枝在他的胡子和头发上筑巢。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得破破烂烂。


    带队的警察接了个电话,只好作罢,排了俩武警拉了围条,在那站岗。医生抽了一管血也走了。这一天有记者来了,开始报道这一现象。事情从这开始,性质改变,他突然变成了一个行为艺术家,成为了当地的一个文化座标。门口开始有人收费,有人排队就为了和他合照一张。


    还有保育员。刚来的保育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梨涡。她和别人不一样,会给他梳头发和胡子里的鸟类粪便和鸟食残渣。然后小心地撒上新的鸟食。她会拿粉笔画出他皮鞋的轮廓,用皮尺量他双手之间的距离,看他是不是真的没动。也会拿报纸来给他说最近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从夏天到冬天,他被换上了厚重的军大衣,上面还有不少人的涂鸦。冬天,候鸟都飞尽了,于是广场上多了一个鸟笼。一个夜。很深的夜。星期三的保育员偷偷放走了鸟笼里的鸟,她昂起头同他道别。她说她要走了。她和他说了许多许多,直到意识到没什么好说。


    她走了,又回头。她慢慢走回来。她模仿着这男人的动作,望向天空。


    漆黑的夜空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火红的光。要把世界吞噬。男人的眼睛依旧望着天空,他突然流了一颗眼泪。


    故事结束了。


    影音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裴眠和主创团队上了台。六七十个座,往下一望,能瞧见几张前排的脸。


    没有楚冉冉。


    Q&A环节。


    先起来提问的是个长发男生,先说他挺喜欢裴眠这片,发表了三分钟他的见解,最后问裴眠如何理解创作中虚幻和现实的边界。


    裴眠差点被这长发男绕晕,拿着麦,眨巴眨巴眼,说,“不知道。”


    她这直白的回答惹得全场沉默了一瞬。边上祝喜怼了裴眠的胳膊。裴眠叹了口气,慢吞吞说,“非要说,我认为创作本身就是虚假的,基于感受或事件去创作,只能尽可能贴近某一瞬间的真实,而无法完全到达现实。嗯……就好比我俩坐在这,我们谈论的是同一件事,但其实压根不是同一件事。表达不具备描述真实的能力,每个人也只能同自己说话。”


    这一番话把长发男绕晕了。后面又有几个同学开始问镜头的设计、调度,怎么找的拍摄场地等等问题。祝喜和摄影答了。


    眼见Q&A快结束,后排站起来个女生,肩膀笼在黑色大衣里,领子紧扣着,头发盘在后面,露出一张有棱有角的小脸,鼻尖有颗小痣,像是工匠提笔丢下的墨点。


    简而言之,这女人长得一副很有钱,但嫌钱铜臭味太重的样。


    祝喜之前提到的陈沁是也。


    裴眠有点愣神。陈沁先出了声,她的嗓子和名字一样,沁人心脾的,缓缓流淌着,“我想问一下本片的导演,设置保育员的角色用意是什么呢?这个怪人是否指代导演的超我呢,如果是,为什么要用男性来指代呢?”


    问题问得尖锐。保育员还能有什么用意?因为怪人也渴望有人能看到他眼中的世界。那要这么回答,就要掉入第二个问题乃至于第三个问题的陷阱里。


    裴眠无奈,只好说,“我想,我们每个人或许都会遇到一个时刻,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怪人。大家都害怕变成怪人。害怕的是一连串的坏事。但坏事无法避免,好事也会发生。人群里或许也不止有一个怪人。设定成男性,只不过里面有个半裸镜头,相较我们接触的女演员,男演员比较能接受这个镜头。”


    遥遥站着的陈沁没满意这个答案,挑了挑眉,坐下了。


    下了台,裴眠和祝喜溜到门口抽烟。


    裴眠:“陈沁你请来的?”


    祝喜:“怎么算我请来的?我只是顺口一提毕设展映。她说那天是你生日,她过来看看你。她没和你说?”


    “没啊。”裴眠有点狐疑,“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


    祝喜越说越没底气:“啊,也就拉了组里的人还有楚冉冉几个,艺考时候的几个朋友,给你约了个ktv一起唱唱歌放松一下。”


    “没见你之前给我过什么生日啊……”


    “我就不能良心发现了啊!”糊弄不过去,祝喜只好调转话题,“话说回来,这成片出乎我意料啊,就先听你的,咱们先投投。”


    随即大力地拍了拍裴眠的肩,溜了。


    只留裴眠一个人站那,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莫名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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