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燕以敖把你绑架了然后强迫了你,最后还骗你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晚上八点,寸土寸金的滨港市中心,CrossMtn酒吧舞池里的爆闪灯晃个不停,乐声夹杂着尖叫,喧闹无比。
岑念开了瓶酒,抬手轰走角落几个偷偷围观的实习侍应生,看向吧台前坐着的男性omega。
omega穿了件黑色卫衣,身上光影变幻忽明忽暗,哪怕脸被兜帽遮挡了大半,也依旧招眼得很,长了一张精雕细琢的明艳面孔,气质却清纯干净得要命,瘦,但不纤弱,是一种极具少年感的漂亮。
他猛灌了几大口酒,随后将酒瓶子重重放回桌上,“对!没错,你说燕以敖是不是疯……”
话没说完,岑念的掌心贴上虞楚怜额头。
“你干嘛?!”
“我摸摸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岑念不是很确定地探了又探:“这也没病啊……”
虞楚怜一把拍开他的手掌,出离愤怒:“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就是正经,才不正常啊。”
岑念觉得今天的虞楚怜很不对劲,一个小时之前喊他出来喝酒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的,来酒吧一见面,这人又鬼鬼祟祟坐在角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岑念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这花花蝴蝶什么时候这么低调过。
他的全O酒吧又没有狗仔和alpha。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见面之后话没说上两句,虞楚怜就跟他吐槽起了燕以敖。
在虞楚怜滔滔不绝声色俱厉的控诉之下,岑念成功被他说迷糊了。
什么叫一觉睡醒被燕以敖莫名其妙睡了?
燕以敖又什么时候抛下家族企业跑去演戏然后变成虞楚怜的对家了?
他怎么开始有点听不懂中文了?
“我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玩法吗?你平时不是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冲你笑一下你就高兴得要上天,这会儿又在整哪出?”
鉴于以往虞楚怜一系列见色忘友的操作,岑念认为问题出在虞楚怜身上的概率比较大。
虞楚怜此刻酒精上头,在听到“爱得死去活来”时更是狠狠应激,五指用力攥着酒瓶,小脸通红地望着岑念,一副刺猬炸毛的架势。
睡了一晚,噩梦没有结束,反倒显出一种恐怖的真实。
白天他趁燕以敖不在家时把家里里里外外探索了一番,得出他确实和燕以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结论。
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这个世界虞楚怜的手机,在联系人列表甚至发现他们还有不少共同好友。
约岑念见面,虞楚怜本来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但这会儿算是彻底心死了。
没想到他那从穿着开裆裤时期就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也变了,这个世界终于疯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虞楚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问:“我跟燕以敖结婚多久了?”
“算上订婚,应该快五年了吧。”岑念皱着眉道:“什么情况,你这也没喝几杯啊,怎么就断片了?”
“我……我一时忘了。”虞楚怜支支吾吾道。
“……你这忘得有点离谱了吧?”
要知道虞楚怜可是连“第一次送花给燕以敖”这种小事都要搞出来一个纪念日的人。
太不对劲了!
虞楚怜看着他质疑的目光,不敢追问太过,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我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时间有点久远,岑念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起来,认真追溯的话还得从祖辈说起,岑家和虞家算是世交,生意往来,利益牵扯,家族帮衬,他们之间的交情都建立在这些物质基础之上。
“吃奶那么大年纪的事情谁还记得,你打我我打你不就认识了。”岑念啧了一声:“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岑念好像还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那为什么燕以敖就完全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呢?
“没做什么。”虞楚怜百思不得其解,他斟酌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很真的梦,梦里燕以敖变成了我的对家,而你……”
“别、”岑念急忙打断他,“您可别梦了大明星,赶紧喝完回家洗洗睡吧,等会儿燕以敖找过来我可不给你打掩护。”
“为什么你要打掩护,燕以敖很可怕吗?”虞楚怜不由疑惑。
“他不可怕吗?”岑念却反问,“也就你觉得他好相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上位之前对自家叔伯的那些手段……算了,不说了,你也别再喝了,你现在很不对劲你知道吗?”
虞楚怜垂下头,不说话。
当然不对劲了,他从昨天醒过来就没对上劲过!
这时,虞楚怜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上赫然是“老公”两个字。
“……”虞楚怜两眼一黑,一个甩手把手机扔了。
“欸!”岑念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手机掉进香槟桶里。
他把手机捞出来,正要递回去震动就停了。
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虞楚怜绯红的脸上,岑念叹了口气,“你是又和他吵架了吧?”
虞楚怜摇头,“现在不是吵架不吵架的问题,现在是我的世界崩塌了的问题。”
“和燕以敖吵个架你世界就崩塌了?”
……谁来救救他。
“你不懂。”
虞楚怜抱着酒瓶沉浸在无法与人言说的悲伤里。
“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我当然不懂。”岑念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下回吵完架出来买醉最好也别叫我!”
虞楚怜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跟燕以敖经常吵架吗?为什么?”
看来他和燕以敖真是有斩不断的孽缘,两个世界都是冤家,燕以敖昨天亲他一定都是假的。
岑念:“你自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完伤心了偷偷跑出来哭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虞楚怜一听这话,急了,“谁热脸贴他冷屁股了?”
听到这人连自己做过的事都否认,岑念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不一直这样么?从小到大追他追得都找不着北,人家勾勾手指头你就凑上去了。”
“?”
岑念接着又说:“可我看你自己也没有快活到哪里去啊?别的就算了,这要是连性生活也不和谐那还有什么意思?婚后第一年守活寡,现在你又搞什么强制爱,倒把自个儿搞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了,你何苦呢?强扭的瓜就这么甜?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和燕以敖过得不痛快,干脆放手离了得了,反正你们也只是联姻……”
“停!”
岑念越说越离谱,虞楚怜越听越绝望,没想到他不仅和燕以敖组建家庭,还是主动搞强制爱的那一个!
“什么跟什么啊,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我一要劝分你就不乐意了!”岑念忽然气得站了起来。
“……我不是那意思。”
“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不管你了,你就这么跟燕以敖过一辈子去吧!”
“……”
眼看着岑念拿一种“看恋爱脑没救了”的目光盯着自己,虞楚怜有苦说不出。
这个世界的虞楚怜到底是有多喜欢燕以敖啊?
“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啊?”虞楚怜这下也站起来,恋爱脑没有好下场,这句话在他出道的第一年他就吸烟入肺了,他做最强大脑也不可能做恋爱脑啊!
“哎呀,别说燕以敖了,他不重要!”
“哦,不重要。”岑念疑道:“所以你半个小时前在长篇大论讨伐的是——?”
“……就是不重要!你别再提他了。”虞楚怜气得倒仰,“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不,我就没喜欢过他!我今天找你是有另外的要紧事相商。”
岑念对他前半句鬼话嗤之以鼻,“什么事?”
“就是、就是……”虞楚怜往四周望望,一咬牙,侧过脑袋给岑念看脖颈,他闭上眼,“你自己看吧!”
岑念低头,目光往他修长的脖颈上来回打量一遍。
“什么意思?他给你咬伤了?”
虞楚怜紧闭的眼睛睁开,转回一点头,见岑念丝毫没有惊奇,“不是,你没看见吗?你再仔细看看,就在我耳朵后面。”
他急得恨不得把岑念脑袋按在他脖子上看。
岑念鼻子动了动,呼吸变得急促,他手探进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撕掉红色包装,随后把那东西拍到虞楚怜脖颈上。
“嘶。”虞楚怜痛得抽气,“你干嘛?”
“你疯了吗?带着一身alpha信息素往谁身上凑呢!”
据岑念所知,虞楚怜十分排斥alpha信息素,这气味很显然只有燕以敖才能留下。
只是没想到这人非但一反常态沾着他人的信息素出门,居然还敢让岑念凑近去闻,还好他带了阻隔贴,S级alpha的信息素虽然强劲,但阻隔贴能有效隔绝。
“α?”虞楚怜的瞳孔缓缓变圆。
什么是阿尔法,信息素又是什么鬼,虞楚怜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岑念往他身上贴的又是什么东西?
虞楚怜这时候定睛一看,发现岑念的后颈竟然也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他从昨天晚上在镜子上看到后颈那块硬币大小的印记时就心存疑惑,已经在思考要不要什么时候上医院看看了,可看岑念的反应,这玩意儿似乎他们都有。
虞楚怜探手到后颈摸了摸,想起昨晚燕以敖要查看这里的时候,反应也很是寻常。
只有他像是活见鬼,一把将燕以敖推开躲了起来。
虞楚怜完全没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酒精进入血液漫延全身,夹杂着刚刚接受来的杂乱信息,搅得他更是头晕脑涨,思维浑沌,他这边神游天外,也没注意到岑念此时正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岑念摇摇头,拿起虞楚怜的手机,给燕以敖拨去了一个电话。
·
半小时后,燕以敖的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夜晚的温度骤降,冷风拂面,虞楚怜打了个寒战,在岑念怀里醉得不省人事。
燕以敖下车,大步走来,一张冷脸在看到虞楚怜的醉态时又沉了几分。
“他喝了多少?”
岑念:“不多,也就一瓶吧。”
虞楚怜半瓶倒的酒量,这会儿能站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麻烦你了。”燕以敖淡淡道,从岑念那儿接过虞楚怜。
他是那种很标准的英俊长相,个高腿长,身形挺拔,上位者做得久了,不笑的时候气质冷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站在他面前,岑念不由感到一丝心虚,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在背地里对虞楚怜发表的一大段劝分言论。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那样说确实有点不地道。
虽然虞楚怜老跟他抱怨燕以敖如何冰山冷漠不解风情自己如何受不了,导致岑念一直觉得燕以敖并非他的良人,可岑念不了解燕以敖还不了解虞楚怜么?
这货本质就是个死性不改的恋爱脑!
岑念苦口婆心的劝解在别人听来不过是挑拨离间,吃力不讨好,保不齐还会开罪于两家,招来许多麻烦。
因此纵然心里对燕以敖颇有微词,明面上岑念还是要假意维持体面。
他看着此刻正靠在燕以敖怀里的虞楚怜,神情一言难尽。
燕以敖并没有马上离开,像是捕捉到什么,微微眯眼,问:“你想说什么?”
岑念一愣,思忖再三,还是把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燕总平时工作再忙,也要多关心一下身边人吧。”
燕以敖低了一点头,似乎在看怀里的人,夜色中他没有瑕疵的脸上探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虞楚怜突然抓住燕以敖领口,脸难受地皱成一团,“唔…我想吐。”
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燕以敖眉头蹙起,很快把人扶去一边。
虞楚怜蹲街边干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来什么,燕以敖俯身抚摸他的背,等到虞楚怜好点了,才抄着他膝弯把他抱起来。
然而虞楚怜却没征兆地掉下眼泪。
他一边默默流眼泪一边说:“燕以敖……我追你那么久,你喜欢我一下是会死吗?”
岑念:……
标记过的omega会对他的alpha伴侣产生依赖,在外面燕以敖无法给虞楚怜释放信息素,他低下头,在虞楚怜的唇角动作很轻地亲了两下,稍作安抚。
虞楚怜就把眼睛闭上了。
一旁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岑念移开目光。
他现在属实是有点看不懂了。
这又是在上演哪出虐恋情深的戏码?
没苦硬吃?
“那个,冒昧问一句,你最近和小怜相处得怎么样?”
燕以敖闻言抬起眼,“我们很好,怎么了?”
这怎么和他了解到的出入有点大呢?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岑念又问:“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奇怪……”
燕以敖:“没有。”
他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
岑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一晚和虞楚怜的谈话都太怪异了,燕以敖的举止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但岑念对燕以敖了解太少了,大半的印象几乎都是从虞楚怜口中拼凑出来的,另一半则来自各大家族派系里的道听途说。
他困惑地看着这两人,却见燕以敖以一种比往日更为疏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淡色的瞳孔冷漠到近乎显出几分敌意,让岑念面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
“他的手机呢?”燕以敖冷不丁问。
岑念差点忘了这茬,赶忙把手机递过去。
“谢谢。”燕以敖接过,“还有什么事吗?”
“呃,没、没有了。”
燕以敖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把手机顺手扔进大衣口袋里,带着虞楚怜离开了。
等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隐入深夜的车流之中,渐渐行驶远去,岑念才后知后觉品出燕以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不觉得虞楚怜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认为怪异的人是岑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