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想要我的信息素》 第1章 第 1 章 凌晨一点,伴随着一声惊雷,窗外下起了雨。 虞楚怜刚把视线从远处灯影斑驳的城市夜景移开,又在看到玻璃门上自己的脸时,陷入了沉思。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这时,一道声音从身边传来。 虞楚怜转过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这个年轻男人。 这人长了一张显而易见的英俊却没什么人情味的脸——眉目深邃,鼻梁挺拔,侧脸和下颌线的弧度精致流畅,但眼皮和嘴唇都很薄,瞳孔和唇色也偏浅,透露出几分冷淡。 然而再近距离瞧就会发现他侧脸上赫然印着五个手指印,此刻已经有了红肿的迹象,让这张本就面色不佳的脸变得更加难以直视。 虞楚怜稍显心虚,将裹着毛巾的冰袋贴到男人脸上。 回忆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虞楚怜仍然心有余悸,于是他又问了那个问题—— “你真的是燕以敖?”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还会是谁。” 虞楚怜无法回答。 他记忆里长这张脸的确实只有一个叫燕以敖的,可……燕以敖是他对家啊。 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一觉醒来,燕以敖会从他的对家变成了他的对象?! 事情还要从虞楚怜睡前说起。 彼时虞楚怜刚杀青了一部戏,连续数个月的拍摄让他身心俱疲,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这阵子缺失的睡眠都补回来。 因此回到酒店住所,他匆匆洗了个澡就倒头睡了。 等他醒来,天昏地暗。 虞楚怜当时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沉,好像出了很多汗,身上黏糊糊的哪哪都不舒服。 他略一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自己腰上,将他箍得喘不过气。 半梦半醒间,虞楚怜伸出手在腰上推了一把,又闭眼睡了回去。 过了几秒,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猛地惊醒。 什么情况? 他的床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野男人! 虞楚怜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对方怀里爬了出来。 岂料没等他爬远,虞楚怜就又被拖了回去。 “做噩梦了?”对方的手隔着丝质睡衣布料在虞楚怜后心处揉了揉,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 “……” 虞楚怜无法形容此刻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的心情。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他想揍人。 他手上已经握好了拳头随时准备开揍,嘴上的语气却极尽冷静。 “你哪位?” 对方没有回应。 “问你话呢别装死,你谁啊?” 说着他推了这人一把。 对方像是被推得清醒了点,睁开眼睛,和虞楚怜四目相对。 虞楚怜适应了室内昏暗光线的双眼此时已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脸,不看不要紧,这么一打量,虞楚怜的眉头就缓缓皱了起来。 第一眼,虞楚怜发现这人有点好看。 第二眼,虞楚怜发现这人还有点眼熟。 “燕以敖?”他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对方应了他一声:“嗯。”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虞楚怜出奇的淡定,再次发问。 燕以敖似乎很困,又将眼睛闭了回去,在虞楚怜以为他要睡过去的时候,这人却突然探过身来,将脑袋埋进了虞楚怜颈窝,双手也顺势把虞楚怜揽入了怀里。 他竟然还想抱着虞楚怜睡觉! 虞楚怜当下呼吸一滞。 呼吸扫在皮肤上,虞楚怜切实感受到此人炙热的温度。和这样明显比他有力得多的身躯接触,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燕以敖再次被虞楚怜吵醒,撑起身来看他:“怎么了?” 声音极尽温柔。 这一瞬间,虞楚怜心里生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为了验证这一点,虞楚怜暂时搁置了揍燕以敖一顿的想法,转而先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 “嘶。”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崩溃了起来,一把将身上的燕以敖推开。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有数不清的疑问。 最后,是燕以敖先开口:“又在闹什么?” 闹? ——这个人是不是还没搞明白眼下是个什么局面? 虞楚怜几乎要气笑了:“你在说什么?谁闹了?” 此刻在闹的难道不应该是这个非要往他身上钻的燕以敖吗! 燕以敖,他水火不相容的对家,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上? 虞楚怜已经无法在床上继续待下去,他越过燕以敖下了床,啪地一下把屋内的灯打开。 然后,事情就开始朝着完全脱离虞楚怜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室内布局,虞楚怜石化在原地。 ——他那城市边缘的酒店小套房怎么变成海景大平层了??? 而站在巨大的落地镜面前,虞楚怜看到自己面色红润,头发凌乱,殷红的嘴唇上破了一道小口子,身上只有一件皱巴巴又极不合身的宽大衬衫,暴露在外的皮肤更是多了许多不可描述的暧昧痕迹。 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鏖战。 良久之后,虞楚怜才终于缓过劲来,他转过身,紧绷着背气得发抖:“你干的?” 燕以敖这时也已从床上下来,他倒是毫不掩饰,带着一身事后的证据,随手捞过一件睡袍,松松垮垮套上,路过虞楚怜,目光在虞楚怜白皙的锁骨上停留片刻,又上移到他那张生气的脸上。 “我干的。”他非常坦荡地承认。 虞楚怜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先用哪个词汇咒骂燕以敖。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当然是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燕以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虞楚怜气急败坏:“你都把我睡了你还听不懂?!” “把你睡了,所以呢?”燕以敖像是发自内心的不懂,诚心发问:“这不是你每次回来都缠着我要做的事吗?现在又在闹什么。” “……”虞楚怜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淫词秽语,“大半夜发什么梦呢!我缠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怎么都不可能!我缠谁也不可能缠你!” 听到这句话的燕以敖冷笑了一声,“是吗?你最好是。”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看虞楚怜的眼神也变得更冷,那种审视一般的目光,就好像虞楚怜真的在什么时候对他死缠烂打过,竟然让虞楚怜莫名有一瞬间的心虚和自我怀疑。 “你什么意思,这难不成还是我先招惹的你吗?” 虞楚怜发誓他从没有主动招惹过燕以敖。 相反,他和燕以敖会成为对家,归根结底还是拜燕以敖所赐。 当年那场绯闻风波里,虞楚怜才是被无辜殃及的对象,他只不过恰好和媒体拍到的“燕以敖绯闻男友”长得相似,就被卷入了舆论风暴之中。 彼时的虞楚怜还是刚出道的新人,年轻气盛,看到网上一些不实流言,很是气愤,用个人社交账号回应,表示并不认识燕以敖。 虞楚怜想表达的本意是:本人单身铁直,并不是燕以敖的小男朋友呢,别扒我也别骂我啦 网友所解读出来的却是:听说我和燕以敖的恋情被你们拍到了?太好啦!快来扒我快来骂我吧 是的,就是这么离谱,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堆人可以完全曲解他的意思,然后不顾他人死活地胡乱造谣。 那会儿他在圈内的咖位、知名度以及观众缘和燕以敖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燕以敖在天,虞楚怜在地,虞楚怜这么一回应,燕以敖绯闻男友的话题很快就引发了更大批量的关注和讨论,两人一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虞楚怜一个十八线小糊咖,难逃蹭热度之嫌,当即被燕以敖粉丝给冲了个半死,这也是虞楚怜出道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全网黑,从那之后他就成了招黑体质,再后来虞楚怜靠自己的作品逆风翻盘,他和燕以敖也渐渐成了双方粉丝口中的“对家”。 娱乐圈是个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导致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十分尴尬,虞楚怜只在出席活动的时候远远见过燕以敖,没和他说过几回话。 因此,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现在会和燕以敖混到一起。 他走错房间了? 不可能。 他住的是酒店不是海景房。 那么就只可能是燕以敖把他搞到这个地方来的。 可燕以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等等。”虞楚怜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认错谁?” “……就那个,你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小男朋友。” 或许燕以敖的绯闻小男友是虞楚怜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虞楚怜这样想。 燕以敖目光专注地看虞楚怜的脸,像在打量什么,又像是在思考虞楚怜这句话。 过了会儿,他说:“对,我们偷偷的,不要被发现了。” 话音落下,燕以敖缓缓俯身,靠近虞楚怜,他背光的身躯在楚怜身上留下阴影,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 下一刻,他在虞楚怜唇角亲了一口。 “。” 虞楚怜身体一晃,整个人感到一种凌乱的眩晕。 天呢。 他简直不可置信。 燕以敖亲了他。 燕以敖,非但承认,居然还在他们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亲了他。 来不及细思,虞楚怜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下一刻就伸出手,半点儿没含糊,朝燕以敖这个无耻之徒的脸上狠狠招呼过去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再然后,就是最开始的这个局面。 . 客厅的灯也都被点亮,在灯光下,燕以敖脸上的巴掌印更加明显了。 燕以敖终于不再动手动脚,变回记忆里那张冷漠的冰山脸。 虞楚怜的理智也终于重新回来,而他此刻关注的重点却从“被燕以敖睡了”转移到“我是谁、我在哪、我接下来该去哪”这一人生三大哲学问题上。 他发现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具体表现在他和燕以敖的关系上。 如何看出来的呢? 很简单。 虞楚怜只需要向燕以敖提出问题:“你为什么要亲我?” 就能得到燕以敖这样的反问:“亲你怎么了,只许你想亲就亲,我亲就不可以?” 而当虞楚怜问他:“所以这儿是你的家?” 燕以敖则会纠正:“不是我家,是我们的家。” 虞楚怜再追问:“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空口白牙辱人清白,说这样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燕以敖就会略带讽刺地:“虞楚怜,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 除此之外,虞楚怜还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可疑照片。 照片里的虞楚怜依赖地坐在燕以敖怀里,燕以敖的双手从后将他整个环抱,整个画面洋溢着一种扑面而来的甜蜜气息。 诡异程度让虞楚怜险些要拿不稳相框。 虞楚怜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他和燕以敖疯了。 太不可思议了。 ——一觉醒来,他不仅和燕以敖睡了,还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燕以敖成立了一个家庭! 当然,虞楚怜也思考过穿越时空这种超自然但在文学界广为流传的现象发生的可能性。 这一猜想,在他把烫手的相框甩掉又去打开冰箱,偶然发现里面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食物时,得到了非常有说服力的佐证。 同样的人,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喜好,只除了经历不同。 综上,如果穿越成立的话,那他应该是穿到某个平行时空来了。 可是这个时空里的他为什么会和燕以敖鬼混到一块儿去呢? 燕以敖可是他的对家啊。 “又在脑子里演什么?” 虞楚怜过于长久的走神再次招致燕以敖的不满,虞楚怜这才意识到自己拿着冰袋的手已经在燕以敖脸上停留了太久。 他把冰袋翻了个面,又给燕以敖敷上,继续发问:“那你是燕以敖的话,我是谁呢?” “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了。” “可你也没答啊。” 燕以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你是猪。” 虞楚怜把冰袋砸到燕以敖身上。 燕以敖不怒反笑,“终于演够了?” 虞楚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演技还没有好到可以和燕以敖打情骂俏的程度,但燕以敖似乎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在和他演戏呢。 “谁在演啊,你才是影帝,戏如人生,没人演得过你!”虞楚怜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不想燕以敖非但没有被攻击到,反倒牵起了他的手,一把将虞楚怜又压倒在了沙发上。 虞楚怜的后背陷入柔软的毛毯之中,他偏过头,刚要抬手把燕以敖从他身上掀下去,就被制住了。 “好了,不闹了。”后颈某个部位被燕以敖小心触碰,“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腺体,好像有点肿了……” 虞楚怜身体一软,挣扎的动作停下:“什么腺体?”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虞楚怜五雷轰顶百感交集。 真的不是闹,他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这到底是穿到哪里来了? 为什么他脖子后面会有一个能被摸到的腺体啊啊啊! 第2章 第 2 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燕以敖把你绑架了然后强迫了你,最后还骗你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晚上八点,寸土寸金的滨港市中心,CrossMtn酒吧舞池里的爆闪灯晃个不停,乐声夹杂着尖叫,喧闹无比。 岑念开了瓶酒,抬手轰走角落几个偷偷围观的实习侍应生,看向吧台前坐着的男性omega。 omega穿了件黑色卫衣,身上光影变幻忽明忽暗,哪怕脸被兜帽遮挡了大半,也依旧招眼得很,长了一张精雕细琢的明艳面孔,气质却清纯干净得要命,瘦,但不纤弱,是一种极具少年感的漂亮。 他猛灌了几大口酒,随后将酒瓶子重重放回桌上,“对!没错,你说燕以敖是不是疯……” 话没说完,岑念的掌心贴上虞楚怜额头。 “你干嘛?!” “我摸摸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岑念不是很确定地探了又探:“这也没病啊……” 虞楚怜一把拍开他的手掌,出离愤怒:“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就是正经,才不正常啊。” 岑念觉得今天的虞楚怜很不对劲,一个小时之前喊他出来喝酒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的,来酒吧一见面,这人又鬼鬼祟祟坐在角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岑念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这花花蝴蝶什么时候这么低调过。 他的全O酒吧又没有狗仔和alpha。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见面之后话没说上两句,虞楚怜就跟他吐槽起了燕以敖。 在虞楚怜滔滔不绝声色俱厉的控诉之下,岑念成功被他说迷糊了。 什么叫一觉睡醒被燕以敖莫名其妙睡了? 燕以敖又什么时候抛下家族企业跑去演戏然后变成虞楚怜的对家了? 他怎么开始有点听不懂中文了? “我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玩法吗?你平时不是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冲你笑一下你就高兴得要上天,这会儿又在整哪出?” 鉴于以往虞楚怜一系列见色忘友的操作,岑念认为问题出在虞楚怜身上的概率比较大。 虞楚怜此刻酒精上头,在听到“爱得死去活来”时更是狠狠应激,五指用力攥着酒瓶,小脸通红地望着岑念,一副刺猬炸毛的架势。 睡了一晚,噩梦没有结束,反倒显出一种恐怖的真实。 白天他趁燕以敖不在家时把家里里里外外探索了一番,得出他确实和燕以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结论。 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这个世界虞楚怜的手机,在联系人列表甚至发现他们还有不少共同好友。 约岑念见面,虞楚怜本来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但这会儿算是彻底心死了。 没想到他那从穿着开裆裤时期就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也变了,这个世界终于疯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虞楚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问:“我跟燕以敖结婚多久了?” “算上订婚,应该快五年了吧。”岑念皱着眉道:“什么情况,你这也没喝几杯啊,怎么就断片了?” “我……我一时忘了。”虞楚怜支支吾吾道。 “……你这忘得有点离谱了吧?” 要知道虞楚怜可是连“第一次送花给燕以敖”这种小事都要搞出来一个纪念日的人。 太不对劲了! 虞楚怜看着他质疑的目光,不敢追问太过,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我再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时间有点久远,岑念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起来,认真追溯的话还得从祖辈说起,岑家和虞家算是世交,生意往来,利益牵扯,家族帮衬,他们之间的交情都建立在这些物质基础之上。 “吃奶那么大年纪的事情谁还记得,你打我我打你不就认识了。”岑念啧了一声:“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岑念好像还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那为什么燕以敖就完全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呢? “没做什么。”虞楚怜百思不得其解,他斟酌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很真的梦,梦里燕以敖变成了我的对家,而你……” “别、”岑念急忙打断他,“您可别梦了大明星,赶紧喝完回家洗洗睡吧,等会儿燕以敖找过来我可不给你打掩护。” “为什么你要打掩护,燕以敖很可怕吗?”虞楚怜不由疑惑。 “他不可怕吗?”岑念却反问,“也就你觉得他好相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上位之前对自家叔伯的那些手段……算了,不说了,你也别再喝了,你现在很不对劲你知道吗?” 虞楚怜垂下头,不说话。 当然不对劲了,他从昨天醒过来就没对上劲过! 这时,虞楚怜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上赫然是“老公”两个字。 “……”虞楚怜两眼一黑,一个甩手把手机扔了。 “欸!”岑念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手机掉进香槟桶里。 他把手机捞出来,正要递回去震动就停了。 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虞楚怜绯红的脸上,岑念叹了口气,“你是又和他吵架了吧?” 虞楚怜摇头,“现在不是吵架不吵架的问题,现在是我的世界崩塌了的问题。” “和燕以敖吵个架你世界就崩塌了?” ……谁来救救他。 “你不懂。” 虞楚怜抱着酒瓶沉浸在无法与人言说的悲伤里。 “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我当然不懂。”岑念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下回吵完架出来买醉最好也别叫我!” 虞楚怜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跟燕以敖经常吵架吗?为什么?” 看来他和燕以敖真是有斩不断的孽缘,两个世界都是冤家,燕以敖昨天亲他一定都是假的。 岑念:“你自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完伤心了偷偷跑出来哭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虞楚怜一听这话,急了,“谁热脸贴他冷屁股了?” 听到这人连自己做过的事都否认,岑念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不一直这样么?从小到大追他追得都找不着北,人家勾勾手指头你就凑上去了。” “?” 岑念接着又说:“可我看你自己也没有快活到哪里去啊?别的就算了,这要是连性生活也不和谐那还有什么意思?婚后第一年守活寡,现在你又搞什么强制爱,倒把自个儿搞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了,你何苦呢?强扭的瓜就这么甜?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和燕以敖过得不痛快,干脆放手离了得了,反正你们也只是联姻……” “停!” 岑念越说越离谱,虞楚怜越听越绝望,没想到他不仅和燕以敖组建家庭,还是主动搞强制爱的那一个! “什么跟什么啊,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我一要劝分你就不乐意了!”岑念忽然气得站了起来。 “……我不是那意思。” “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不管你了,你就这么跟燕以敖过一辈子去吧!” “……” 眼看着岑念拿一种“看恋爱脑没救了”的目光盯着自己,虞楚怜有苦说不出。 这个世界的虞楚怜到底是有多喜欢燕以敖啊? “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啊?”虞楚怜这下也站起来,恋爱脑没有好下场,这句话在他出道的第一年他就吸烟入肺了,他做最强大脑也不可能做恋爱脑啊! “哎呀,别说燕以敖了,他不重要!” “哦,不重要。”岑念疑道:“所以你半个小时前在长篇大论讨伐的是——?” “……就是不重要!你别再提他了。”虞楚怜气得倒仰,“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不,我就没喜欢过他!我今天找你是有另外的要紧事相商。” 岑念对他前半句鬼话嗤之以鼻,“什么事?” “就是、就是……”虞楚怜往四周望望,一咬牙,侧过脑袋给岑念看脖颈,他闭上眼,“你自己看吧!” 岑念低头,目光往他修长的脖颈上来回打量一遍。 “什么意思?他给你咬伤了?” 虞楚怜紧闭的眼睛睁开,转回一点头,见岑念丝毫没有惊奇,“不是,你没看见吗?你再仔细看看,就在我耳朵后面。” 他急得恨不得把岑念脑袋按在他脖子上看。 岑念鼻子动了动,呼吸变得急促,他手探进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撕掉红色包装,随后把那东西拍到虞楚怜脖颈上。 “嘶。”虞楚怜痛得抽气,“你干嘛?” “你疯了吗?带着一身alpha信息素往谁身上凑呢!” 据岑念所知,虞楚怜十分排斥alpha信息素,这气味很显然只有燕以敖才能留下。 只是没想到这人非但一反常态沾着他人的信息素出门,居然还敢让岑念凑近去闻,还好他带了阻隔贴,S级alpha的信息素虽然强劲,但阻隔贴能有效隔绝。 “α?”虞楚怜的瞳孔缓缓变圆。 什么是阿尔法,信息素又是什么鬼,虞楚怜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岑念往他身上贴的又是什么东西? 虞楚怜这时候定睛一看,发现岑念的后颈竟然也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他从昨天晚上在镜子上看到后颈那块硬币大小的印记时就心存疑惑,已经在思考要不要什么时候上医院看看了,可看岑念的反应,这玩意儿似乎他们都有。 虞楚怜探手到后颈摸了摸,想起昨晚燕以敖要查看这里的时候,反应也很是寻常。 只有他像是活见鬼,一把将燕以敖推开躲了起来。 虞楚怜完全没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酒精进入血液漫延全身,夹杂着刚刚接受来的杂乱信息,搅得他更是头晕脑涨,思维浑沌,他这边神游天外,也没注意到岑念此时正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岑念摇摇头,拿起虞楚怜的手机,给燕以敖拨去了一个电话。 · 半小时后,燕以敖的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夜晚的温度骤降,冷风拂面,虞楚怜打了个寒战,在岑念怀里醉得不省人事。 燕以敖下车,大步走来,一张冷脸在看到虞楚怜的醉态时又沉了几分。 “他喝了多少?” 岑念:“不多,也就一瓶吧。” 虞楚怜半瓶倒的酒量,这会儿能站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麻烦你了。”燕以敖淡淡道,从岑念那儿接过虞楚怜。 他是那种很标准的英俊长相,个高腿长,身形挺拔,上位者做得久了,不笑的时候气质冷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站在他面前,岑念不由感到一丝心虚,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在背地里对虞楚怜发表的一大段劝分言论。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那样说确实有点不地道。 虽然虞楚怜老跟他抱怨燕以敖如何冰山冷漠不解风情自己如何受不了,导致岑念一直觉得燕以敖并非他的良人,可岑念不了解燕以敖还不了解虞楚怜么? 这货本质就是个死性不改的恋爱脑! 岑念苦口婆心的劝解在别人听来不过是挑拨离间,吃力不讨好,保不齐还会开罪于两家,招来许多麻烦。 因此纵然心里对燕以敖颇有微词,明面上岑念还是要假意维持体面。 他看着此刻正靠在燕以敖怀里的虞楚怜,神情一言难尽。 燕以敖并没有马上离开,像是捕捉到什么,微微眯眼,问:“你想说什么?” 岑念一愣,思忖再三,还是把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燕总平时工作再忙,也要多关心一下身边人吧。” 燕以敖低了一点头,似乎在看怀里的人,夜色中他没有瑕疵的脸上探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虞楚怜突然抓住燕以敖领口,脸难受地皱成一团,“唔…我想吐。” 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燕以敖眉头蹙起,很快把人扶去一边。 虞楚怜蹲街边干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来什么,燕以敖俯身抚摸他的背,等到虞楚怜好点了,才抄着他膝弯把他抱起来。 然而虞楚怜却没征兆地掉下眼泪。 他一边默默流眼泪一边说:“燕以敖……我追你那么久,你喜欢我一下是会死吗?” 岑念:…… 标记过的omega会对他的alpha伴侣产生依赖,在外面燕以敖无法给虞楚怜释放信息素,他低下头,在虞楚怜的唇角动作很轻地亲了两下,稍作安抚。 虞楚怜就把眼睛闭上了。 一旁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岑念移开目光。 他现在属实是有点看不懂了。 这又是在上演哪出虐恋情深的戏码? 没苦硬吃? “那个,冒昧问一句,你最近和小怜相处得怎么样?” 燕以敖闻言抬起眼,“我们很好,怎么了?” 这怎么和他了解到的出入有点大呢?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岑念又问:“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奇怪……” 燕以敖:“没有。” 他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 岑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一晚和虞楚怜的谈话都太怪异了,燕以敖的举止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但岑念对燕以敖了解太少了,大半的印象几乎都是从虞楚怜口中拼凑出来的,另一半则来自各大家族派系里的道听途说。 他困惑地看着这两人,却见燕以敖以一种比往日更为疏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淡色的瞳孔冷漠到近乎显出几分敌意,让岑念面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 “他的手机呢?”燕以敖冷不丁问。 岑念差点忘了这茬,赶忙把手机递过去。 “谢谢。”燕以敖接过,“还有什么事吗?” “呃,没、没有了。” 燕以敖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把手机顺手扔进大衣口袋里,带着虞楚怜离开了。 等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隐入深夜的车流之中,渐渐行驶远去,岑念才后知后觉品出燕以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不觉得虞楚怜有任何问题,甚至还认为怪异的人是岑念自己! 第3章 第 3 章 上车之后,虞楚怜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燕以敖近在咫尺的脸,窗外的城市夜光照进车内,他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虞楚怜坐直身体,离开燕以敖的怀抱。 很奇怪的是,他明明应该抗拒和燕以敖接触,但他的身体却在下意识地想要靠近燕以敖,虞楚怜需要很努力坚定意志,才能克制住自己这样难以启齿的本能。 窗外又下起雨,雨点细细密密打在玻璃上,让虞楚怜想起昨夜也是这样。 密闭的环境,潮湿的天气,暖色调夜灯下,陌生却亲密的燕以敖。 虞楚怜抿紧嘴,一声不吭,浑然不知自己内心的矛盾焦躁此时已尽数展现在脸上,被燕以敖一一收入眼底。 “很难受吗?” 燕以敖看了一会儿,开口。 虞楚怜点点头。 “哪里难受?” “身上……很热。”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作祟的缘故,虞楚怜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些变化,他没法向燕以敖诚实表达这种难耐感受,只能含糊其辞,“可能是我今晚喝得有点多了。” 可是喝多了为什么会想要靠近燕以敖呢? 虞楚怜这样想着,上半身已经忍不住要凑过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意外好闻的香气,清爽,冷冽,像冬季雪山顶上的风刮过植被,淡淡的,若有似无。 这气味在靠近燕以敖时就浓一点,在虞楚怜理智回笼,和燕以敖拉开距离时又消失。 “你喷的什么香水,好香……” 虞楚怜几乎可以断定气味是从燕以敖身上散发出来的,可燕以敖却否认。 “没喷香水。” “是吗?”虞楚怜觉得自己挺变态的,前一天还冲人家又打又骂,今天又对着人家闻来闻去,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又或者这个身体还保留原主人的习惯,不然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对燕以敖产生一种近似于依赖的情感。 想燕以敖像刚刚一样抱着他,想埋进燕以敖怀里大吸一口。 想…… 虞楚怜猛地惊醒,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往后退,动作幅度很大,后脑嘭一下撞在车门的玻璃窗上。 燕以敖眉头拧起,“你……” “别过来!” 这一撞算是彻底把虞楚怜给撞清醒了,他此刻看燕以敖犹如看洪水猛兽。 虞楚怜伸出手,做出抵挡的姿势,连后脑勺疼得他耳朵嗡嗡响也顾不上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淡定地继续开车。 后座的两人对视了会儿,燕以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沉。 他问:“为什么出去喝酒?” “你管我,我想喝就喝……”虞楚怜顺手拿过车后面的枕头,抱在胸前,给自己营造安全感。 从昨天到现在,虞楚怜还是第一次在燕以敖脸上看到这种阴沉的表情,他想起不久前从岑念那里打探过来的信息碎片,对燕以敖的印象除了“冰山脸”“对家”“突然冒出来的老公”这几个标签外又多了一个“被虞楚怜疯狂追求过的联姻对象”。 难怪燕以敖说话总是冲冲的,原来他们之间的婚后感情并没有那么和谐。 也是,换作是现在的虞楚怜,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燕以敖,更别提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了。 而燕以敖看上去也不像那种很会爱人的人,虞楚怜同样也想象不出来燕以敖爱上他会是什么样子。 那张看似亲昵的照片,实际只是其中一人的一厢情愿。 燕以敖说:“随便你,回去别难受得求我就行。”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虞楚怜这两天已经听过太多,渐渐免疫,他心里懒得和燕以敖掰扯,嘴上却不肯落了下风,因此学着燕以敖的语气来了句,“几个意思,我喝个酒怎么就难受得要求你了?” 燕以敖没再理他。 窗外夜景变幻,喧嚣市区远去,车行驶进环山公路,露出大片的海,海浪拍岸声格外凶,棕榈树在风中摇曳不止。 目的地位于霰湾,滨港有名的富人别墅区,背靠麓弥山。又行驶了一段路,雨势转小,住宅处的灯光显现。抵达时云气消散,雨水停息。 虞楚怜起初还觉得燕以敖胡说八道,可等到了家,他却发现自己的步伐格外虚浮,甚至下车的时候腿还软了一下,险些站不稳,一脚踩进水洼里。 燕以敖从另一边下车,往大门口走,他不由自主就跟过去。 怎么形容呢? 这感觉就像是兔子追着胡萝卜,猫咪迷恋猫薄荷,刚才在车上的那种焦灼不安又重新回到他身体,让他气血翻涌,神智不清。 “等……等等我。”燕以敖脚步不停,虞楚怜追得气喘吁吁,他不知道燕以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就因为他出去喝了个酒吗? 还是昨晚打的那一巴掌没有气消? 眼前事物变得重影,虞楚怜追不动了,他停下来,冲着燕以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燕以敖终于停下来,转过身。 他一言不发,像是真的在耐心等他。虞楚怜反应过来,趁机追上去。 等走到人面前,燕以敖朝他伸出一只手。 虞楚怜低头望着他宽大的手掌,不知怎么,突然掉了两滴泪下来。 他眨了两下眼睛,迟钝地朝脸上摸去,触碰到一片潮湿。 “……” 完了,我现在已经脆弱到这种地步了? 虞楚怜在心里想。 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发生的一切,像是小孩子第一次离开家那样,一种既迷茫、又无助的情绪在他胸膛膨胀开来,越涨越大,越涨越难受,原本一点儿不想哭的虞楚怜这会儿倒真有点想哭了。 燕以敖伸出的手指慢慢收拢,却没有收回,而是扣住虞楚怜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马上到家了,在外面哭什么?” 虞楚怜别过脸,燕以敖却突然加大手劲,不让他动,虞楚怜动弹不得,只好仰着头瞪燕以敖。 “五天了,到底还要闹多久?” 燕以敖这时候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五天?”虞楚怜不解。 他不是昨天才穿过来的? 哪来的五天? “从上一次吵架到现在,闹了五天还没闹够。”燕以敖抬指抹掉虞楚怜脸上的泪珠,加重语气,“就因为不陪你回虞家,那里到底有什么好?废物的爹,自私的妈,吸血的哥,还养出来你这么一个……” “你说什么呢!”虞楚怜把他的手拍开,被捏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这话却气愤非常。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哥?” 家人是虞楚怜的底线,哪个世界的燕以敖都不能这么说他们。 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双亲,后来哥哥也不在了,自己摸爬滚打长大,多少次想家,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思念。 虞楚怜在原本那个世界已经永远没有家人,如果这个世界的虞楚怜还有亲人在世,那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 但或许这只是对虞楚怜而言的好事,从燕以敖的言行来看,他应该是很讨厌虞家人。 这其中,也包括自己。 虞楚怜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他用力地擦了又擦,把脸弄得通红,这种生理反应已经过分超出常理与掌控——他根本不是那种爱哭的人。 虞楚怜意识到他身体或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下意识的,他觉得这和自己后颈上的什么腺体有着密切关联。 他对燕以敖的莫名渴求很可能也源于此,不然他怎么会平白无故昏了头,在这样对峙的氛围里还想要贴着燕以敖呢? 越想虞楚怜就哭得越猛,他身体也站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在那一个人小声抽抽,觉得未来充满了灰暗,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燕以敖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下个月陪你回去,可以吗?” 他放缓语气,仿佛妥协。 两个信息完全不对等的人,竟然各说各话从昨天聊到今天,沟通恍如毫无障碍,燕以敖似乎也没有发现虞楚怜一点不对。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发现了,虞楚怜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当作什么东西,说不定燕以敖会觉得他疯了,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虞楚怜可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因此,虽然内心很不想和燕以敖相处,虞楚怜还是决定能忍则忍,先按兵不动,暗中观察,慢慢找到回去的契机,方为上策。 “好吧。”虞楚怜借坡下驴,表示原谅燕以敖。 一阵风吹过,在这样近的距离里,虞楚怜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冷香。 虞楚怜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带着鼻音说:“你身上真的很好闻……” “又在转移话题?” “什么转移话题?”虞楚怜不明白,他渐渐开始有点晕头转向:“我没骗你,真的…真的很好闻,能不能让我多闻一会儿。” “为什么?” 虞楚怜咽了咽口水,“闻一闻,会很舒服。” 燕以敖说:“不是说不求我吗?” “我没有求你,我只是想闻一闻。” 刚才发生的种种似乎眨眼间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翻篇了就忘了,虞楚怜睁大眼,认真无比地看着燕以敖,表面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眼神却已经显而易见地有些迷离。 他身体晃了两下,整个人越贴越近,在鼻尖快要抵到对方领口的时候,燕以敖伸出手,扣住了虞楚怜的肩膀。 “不行。” 虞楚怜听到燕以敖的声音变得模糊而沙哑。 他说:“回家再给你。” “……给什么?” “还问给什么。”燕以敖勾起唇角,缓慢道:“自己发情了,也不知道吗?” 虞楚怜:“……啊?” 第4章 第 4 章 虞楚怜渐渐发现,这个世界的燕以敖和他所认知的有些不太一样。 换作从前的虞楚怜,根本无法想象,像“发情”这样露骨的字眼,会从燕以敖的嘴里说出来。 毕竟燕以敖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冷漠凉薄,不近人情,只讲利益,不谈真心,为了自己的权益不受侵害,甚至可以不折手段。 他隐约还记得,当年卷入那场绯闻风波之后,燕以敖的团队和他取得联系,以影视资源、代言和金钱利诱,要求他以好友的身份帮忙澄清。 虞楚怜觉得好笑。 为燕以敖团队这样愚蠢的公关手段,以及把人往火坑里推的行为感到不齿,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燕以敖结交过啊,这是要他澄清还是坐实传闻呢? 这件事发酵成这样,怪谁呢,怪偷拍的狗仔?报道的记者?还是添油加醋的各大媒体? 怪来怪去,也只能怪燕以敖自己不小心,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地下恋情,在公共场合和爱人亲密太过,留下这样让人可以大做文章的把柄。 虞楚怜清楚,一旦自己出面表示那张亲密照片里的人是自己,他的演艺生涯就完了,没人会相信他的清白。 因此,虞楚怜并没有接受对方团队提出的合作,选择用正当手段维护自己的声誉不受损害,否认了和燕以敖虚假的“恋情”。 结果换来铺天盖地的黑通稿,被人肉开盒,所有个人信息,他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过的言论甚至他身边的亲友全都被扒了个遍,甚至论坛上还传出来不少伪造信息。 最初,是有人匿名投稿了一篇长达数千字的帖子,标题很长,写的是“当前大热三字顶流和他的男友瓜,谈一谈高岭之花如何被惑人心智的狐狸精拉下云端最后惨遭抛弃的二三事”。 毫无疑问,惑人心智的狐狸精说的是虞楚怜,而燕以敖,则是那朵被祸害糟蹋的高岭之花。 该投稿有鼻子有眼地描述他和燕以敖是如何从相识到相爱、从竹马到成年,又是如何反目成仇撕破脸,最后形同陌路,甚至还附上了照片和时间轴,澄清了网传亲密照片的拍摄时间点并非当下而是多年以前,两人早已分手,将燕以敖刚爆出来没多久的恋情舆论,以一己之力逆转,划上了“多年恋情惨淡收场”的句点,同时也给虞楚怜钉上了一个“始乱终弃谎话连篇”的污点。 只在最后用极小的字号标了个模凌两可的“本瓜不保真,大家理性探讨,信则有不信则无”的tag,充当免责声明。 由于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极具狗血性,再在投稿者流畅生动的文笔、清晰合理的逻辑以及Be美学等等多方因素的加持之下,该投稿一夜之间就火了。 关键那爆料附带的亲密照片还特别真实,打眼一看就是燕以敖和虞楚怜二人无疑,两个人那标志性的泪痣和锁骨痣都长得一模一样,清晰可见,无任何PS痕迹,可以说是个惊天大猛锤了。 片段被截图转载,又引发了广泛的关注讨论,越传越起劲,越传越离谱,虞楚怜甚至还刷到过燕以敖曾为虞楚怜身中一刀危在旦夕,以及自己曾不顾世俗眼光及家人反对为爱打胎后又变性的不实传言。 简直一派胡言! 别说是相爱了,虞楚怜此前压根儿就没见过燕以敖! 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谁干的…… 虞楚怜看过那些假料,气得发抖,一边用小号在评论区底下激情开麦,一边想着要发律师函把这些无法无天的人通通抓进局子里去。 为爱打胎没有,为恨打人要不要看啊? 这些都算了,悠悠众口难堵,虞楚怜只有一双手,就算不拍戏不吃饭天天在网络上和别人对线,他也无法制止所有的造谣。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被流言蜚语缠身过,虞楚怜是要干大事的人,枪林弹雨都没在怕的,怎么会轻易被流言打败? 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虞楚怜捂住耳朵不看就是了。 岂料更阴险的还在后面等着他,在虞楚怜拼了老命把自己开解好之后,他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戏拍了。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试镜机会,人前还聊得好好的,回去就再无后续。 没关系,这很正常。 虞楚怜安慰自己,天下机会多的是,这个没抓住还有下一个。 然后没过几天,之前谈好已经在走合同流程的本子莫名飞走,虞楚怜打电话去询问缘由,被制片人告知自己的血型不符合角色设定要求。 “是这样的啊小虞,咱们这个角色是个武将,有三百场打戏,剧组刀剑无眼的,你一个稀有血型,这磕磕碰碰的万一出事了我们很难办啊。” ……不是,o型血怎么就稀有了?是我填错信息还是他看错字母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个剧组要了,结果到了片场演了半个月坐着轮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口不能言的残疾人,人都给演自闭了,谁想拍到最后导演还跑路了! 那阵子虞楚怜可以说是点背到极致,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上黑热搜,发个动态不出一分钟,评论区就有黑子来访,还有人喊他嫂子,更有甚者问他什么时候和燕以敖复合,又说什么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复什么合,在一起过吗就复合?你们这些磕起来的人是认真的吗? 再说吞一千根针他还能活吗?想要我死就直说。 艰难地熬过这段阴暗时光,一直到之后虞楚怜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团队,虞楚怜才知道,当年操控那大批量舆论的幕后黑手,来自燕以敖所在的传媒公司。 燕以敖一言不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躲避掉伤害,保护了自己和他真正的爱人,所有的风暴由虞楚怜这只替罪羔羊承担。 他是被高高捧起一尘不染的高岭之花,虞楚怜则是他花路上的绊脚石,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这才是全部的真相。 虞楚怜初入这样的花花世界,被娱乐圈大染缸光鲜靓丽的色彩给迷住眼,失了足,跌进藏污纳垢的角落,才知道里头有多脏。 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微小至极的举动都有可能招来祸端。 燕以敖拿他挡枪,没有出面为他澄清一句话,默许了外界对他的伤害,是虞楚怜该自认倒霉。 因此虞楚怜一点儿也不喜欢燕以敖。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在另一个世界,虞楚怜非但和自己讨厌的人结婚,产生肢体接触、情感牵扯,生理上似乎也表现出臣服的势头。 像是被卷入什么由他人执笔的故事里,虞楚怜贡献出名字、声誉,又贡献出身体、灵魂。 万物失序,一切都乱了套。 · 怎么回答的燕以敖,又是怎么跟着燕以敖进的房间,虞楚怜已经记不清了,意识飘忽不定,只能感觉自己和燕以敖贴得很近,似乎无距离。 原先那股若隐若现的冷香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浓郁,呈指数倍暴涨,疯狂而极具侵略性,充斥着整片空间。 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刻,虞楚怜会睁开眼,对着燕以敖沾了汗的侧脸晃神。 如果说昨夜的心情是惊恐愤怒,那么此刻的感受就是煎熬折磨。 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 昨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多抽几个巴掌让燕以敖清醒清醒呢? 现在搞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我去你的燕以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我跟你很熟吗?”怎么敢这样对他?! “不熟。不熟你还追着我闻?”燕以敖用力。 虞楚怜快要昏过去。 “追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你这个卑鄙,下流…无耻、小人,我…杀你,还差不多…”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都快睁不开,虞楚怜也不忘继续抽空放狠话。 “怎么杀?”燕以敖问:“用嘴杀吗?” 蝴蝶骨下弯出一道脆弱优美的弧形,虞楚怜坠落深渊,成为溺水之人,燕以敖是作恶的浪,又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虞楚怜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既失态,又失控。 “我…捅死你,曝光你…让你…身败名裂…” 他咬着牙,断断续续发表自己对燕以敖的杀法,声音几不成调,贴在燕以敖耳边。 明明是很恶毒的话,可是因为没有丝毫实质性的杀伤力,因此听上去反倒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甚至燕以敖还发狠地笑了笑,觉得不够,“还有呢?你就这点能耐?” 这个兴风作浪的恶人非但没有被恐吓到,还胆敢挑衅他! 虞楚怜瞪了他一眼,指甲在他身上抓。 毫无效用,虞楚怜逐渐喘不上气,浑身颤抖起来,只能嘴上不停地疯狂咒骂燕以敖。 燕以敖自然也没有放过他。 一直到虞楚怜彻底没力气了,骂也骂不动了,带着哭腔留下一句“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就要睡过去。 燕以敖才停下来,抬起了头。 他看着虞楚怜,像是有些不解,浅色的眼睛在月色下如同琥珀。 虞楚怜的神情太过可怜,燕以敖抬指去擦他的眼泪,被虞楚怜无意识地躲开。 燕以敖短暂的怜惜就收回去了。 他再次把虞楚怜弄醒。 后半夜又起了风,雨水降落,越下越急。 滨港的雨季来了。 · 这场折磨断断续续,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清晨,虞楚怜醒来。 雨终于停了,窗外一抹喜人的绿,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光却已经能透进来,屋内安静宁和,空气中温度与湿度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身上很清爽,不适感消了大半,衣服也整洁齐全。 但虞楚怜的心情却低到谷底。 和燕以敖睡一次,勉强可以解释为意外。 那睡很多次,该怎么自我劝解? 虞楚怜觉得他根本劝解不了一点。 对,他说过,他要杀了燕以敖。 从这间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踏入第三次的房间离开,虞楚怜下楼,看到燕以敖穿着黑色的棉质睡衣,整个人慵懒利落,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手上的一份文件,茶几上放着一杯咖啡。 虞楚怜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上的拳头握得很紧。 燕以敖放下文件,站了起来。 下意识地,虞楚怜神经抽动,往后退了一步。 燕以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到虞楚怜这样明显躲避的动作,唇抿得更紧。 两个人无声对峙片刻,最后,燕以敖问:“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这个人还有脸问! 虞楚怜没搭理他。 燕以敖又说:“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一句话勾起虞楚怜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这几天他吃饭都没离开房间,全是燕以敖端进来喂给他的,现在回想起那些画面虞楚怜甚至都感到怀疑,他居然能和燕以敖厮混这么久,而且还活着。 这么一回想,更多的记忆就涌了出来。 关于他质问燕以敖是不是给他下药了等等一系列问题,燕以敖给过他解答。 “你昨晚说,我是o……”o那什么来着? 虞楚怜隐约记得是个什么希腊字母。 “omega。”燕以敖提醒说。 “对。”虞楚怜又说:“而你是……” “你的alpha,唯一合法伴侣,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99.9%,你身上有我的永久标记,omega发情期需要他的alpha的信息素安抚,而度过发情期最好的办法是……” 燕以敖低沉嗓音一字一顿,后面几个字没能说完,被虞楚怜捂住了嘴。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重复!” 几天时间,虞楚怜的羞耻心已经碎了一地,再也捡不起了。 燕以敖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丝笑意。 他说:“我以为你睡了一觉又忘了。” 在床上的时候虞楚怜思维并不清醒,这会儿他没喝酒也没发情,头脑得以正常运转,总算是能好好思考。 燕以敖的言论并非没有依据,虞楚怜做演员的那些年,也是有刷到过abo文学这类题材的小说的。 但他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类题材存在,并没有仔细品读过,因此脑子里关于此类的知识可以说是约等于无。 虞楚怜觉得有点扯了,这种只在书上听过的东西有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吗? 他该不会是穿书了吧?! 他又瞥一眼燕以敖神色,心里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他都无知到这种地步,而燕以敖却没有对他的身份表现出一丝怀疑! 难道就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伴侣已经性情大变只知道一味埋头苦干吗? 从这几天接收到的消息来看,虞楚怜猜测,或许他们婚后只是纯粹的床伴关系,身体上是一对爱人,灵魂上是一对陌生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一切矛盾。 也是,联姻能有什么感情呢。 虞楚怜:“如果我说,我确实忘了一些东西呢?” 燕以敖:“是忘了。” 虞楚怜一惊:“你……你知道了?” “把脑子也忘了。”燕以敖把话说完。 “……” 没脑子的到底是谁啊! 真想把燕以敖的嘴撕烂再掰开燕以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毒气还是水。 虞楚怜觉得自己不能再和燕以敖这么各说各话下去了,不然两个人至少要疯一个,不是燕以敖死,就是虞楚怜亡。 主要这几天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大阴影,再这么留在燕以敖身边,他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真把燕以敖给杀了。 而且万一哪天露出马脚,燕以敖脑子终于灵光起来,发现了虞楚怜躯壳底下已经换成另一个灵魂,那很有可能死的就是虞楚怜本怜了。 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大好,虽说莫名穿了个越,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独立人格,怎么能任由自己在他人手里消耗,围着他讨厌的人转? 虞楚怜眼珠子转动,胡思乱想一通,最后把目光投向燕以敖。 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 他要好好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与此同时,还得想个办法,和燕以敖离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