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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自吞孽果

作者:夫子哂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彦清一声冷笑道:“钱如意,楚芸儿死时毒手帕的细节、琴声骤停与跳窗逃跑的时序配合得天衣无缝,若非亲身经历,如何能如此精确地诱出,恐怕连说书先生都现编不出吧!


    钱如意一时顿住,却仍强辩:“我与那楚芸儿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说我替相爷灭口?证据何在?就凭那袋钱?那是我帮人修理古琴应得的工钱!你们抓不到真凶,就想拿我这无权无势的琴师顶罪,天大的冤枉!”


    苏彦清一声冷笑:“有意思。本官何时提过‘相爷灭口’?你这般急于撇清,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钱如意脸色骤白,急欲辩解,却支吾半晌,吐不出一字。


    苏彦清正色道:“钱如意,事已至此,容不得你撒泼抵赖。不过,为叫你心服口服——陈聘,呈物证!”


    两名衙役应声捧上托盘。盘中所盛,赫然是几样从吉水县“缘来客栈”顶楼密室搜出的证物:一双军靴、几截断裂生锈的特制镣铐;一方绣着九道缠蛟的锦帕;一本记录巨额不明银钱出入的暗账,落款处有几个模糊可辨的“阎”字花押;还有几页烧毁大半、残留着“陈”、“动向”、“速报”等字的焦黑纸片。


    “可认得?”苏彦清目光如刀,直刺钱如意,“从你吉水县‘制琴仓库’——实则是你替主子经营多年的情报据点——搜出来的!”


    钱如意见到那锦帕和暗账花押,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剧烈颤抖,连呼冤声都卡在喉间:“那……那顶楼……小人只是租来存放木料和半成品琴……这些东西……小人实在不知!”


    “不知?!”苏彦清厉声喝断,随手抽起那双沾泥的独特军靴,狠狠掼在钱如意面前!“这靴子,是本官命人从你住处床下搜出!看这靴底纹路——”他指向一旁拓印画像,“与楚芸儿悬梁时脚下所踩凳面遗留的鞋印,分毫不差!再看他的左臂!”


    话音未落,陈聘已箭步上前,一把扯开钱如意袖子——左臂上,赫然刺着九蛟图案!


    苏彦清离席近前,俯视着瘫软的钱如意,冷嗤道:“你果然是九蛟堂的人!谁人不知,九蛟堂是相爷的?要不要本官在牢里提个堂中人来问问?”


    钱如意缩成一团,噤若寒蝉。苏彦清蹲下身,目光如冰,盯着他的头顶:“钱如意,说!严相为何要杀楚芸儿?”


    钱如意死命摇头,冷汗早已浸透囚衣,紧贴脊背。


    苏彦清忽地拈出一方手帕——与钱如意毒害楚芸儿那只别无二致——抬手便去拭他额角的汗。钱如意如避蛇蝎,踉跄急退。


    “慌什么?”苏彦清一声冷笑,指尖慢条斯理地叠着手帕,“你可知楚芸儿毙命当日,我缘何立时便至?”见钱如意仍是摇头,他眸光骤寒,“她与你同为严相暗桩,却未似你这般心肠歹毒。她对刚直仁厚的陈大人暗生情愫,你逼她下的毒……她不忍,悄悄换下。谁知阴差阳错,竟被陈府仆人误饮。”他向前逼近一步,字字如刀,“那日傍晚,我恰至陈府,待追至醉仙楼……她已遭你灭口!”


    “大——大人——怎知——她是暗桩?”钱如意艰难问道。


    苏彦清站起身,回到正座上,肃声道:“我自是不知,但陈大人早已料到。陈兄念及旧情,不忍揭穿,可恨的是尔等无情无义之辈,视性命如草芥!据聚仙楼掌柜所言,那楚芸儿当初,还是你引荐去的。彼时,她不过总角之年……钱如意,你——好——狠的——心肠!”


    苏彦清将那堂木敲得啪嚓作响,而那一字一顿的怒斥,亦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砸在钱如意心头。他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瘫软在地,涕泗横流。


    堂上鸦雀无声,苏彦清紧绷的面容稍稍缓和,眼中锐利的光芒渐渐沉淀为一种洞察真相后的冷肃:“钱如意,你还不认罪吗?”


    苏彦清揉了揉太阳穴,晃眼间注意到了靠近大堂门口的一对母子,那年轻妇人形容憔悴、眼神惊惶躲闪,妇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同样沉默不语、小脸苍白的孩子。孩子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浅浅的、未褪尽的淤痕。


    “钱如意!”苏彦清指着那对母子,“你告诉本官,他们又是谁?”


    钱如意抬眼看了一眼,战战兢兢道:“他们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为何要捡?你莫要说见他们可怜。”见钱如意不再言语,苏彦卿追问道:“你为何将他们用铁链锁在你密室的暗格里?为何那孩子身上有新旧的伤痕?为何他们母子自被救出以来,至今惊魂未定,不肯开口?!是天生哑巴,还是——”苏彦清的目光死死钉住钱如意,“被你们长期囚禁、恐吓,不敢开口?!”


    那妇人听到“铁链”、“密室”、“伤痕”等字眼,身体猛地一颤,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眼中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依旧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孩子也把脸深深埋进母亲怀里。


    堂上一片死寂。


    忽然,那年轻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沙哑道:“大人,救——救我们!”


    钱如意被妇人突然的开口惊住道:“你——你不是哑巴!”


    苏彦清急忙搀扶起妇人,妇人颤颤巍巍道:“哑巴?我何曾是哑巴!不过是不屑与你言语!大人!正是他,正是他们将我们母子囚禁,胁迫为质!只因……只因他们掳了我丈夫去当细作!只要我们母子尚在人间,他便不得不昧着良心,替他们卖命!卖命啊!”


    “好,你且不要惧他,他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了。你刚刚说他们——他们是?”苏彦清急切问道。


    妇人正欲开口,钱如意崩溃得大喊:“啊——”,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与绝望。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右手食指塞入口中,狠狠一咬!动作快得惊人!


    “不好!”陈聘离得最近,第一个察觉不对,飞身扑上,但已然迟了。


    只见钱如意浑身剧烈抽搐,口鼻中瞬间涌出大量黑紫色的污血,腥臭刺鼻。他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恐怖声响,眼神死死盯着堂上那方锦帕,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诡异的解脱。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抽搐便停止了,钱如意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气息全无。


    “他嘴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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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毒!”仵作余晖探了探鼻息,脸色铁青地站起身,对苏彦清摇了摇头,“剧毒封喉,顷刻毙命!”


    堂上一片哗然!衙役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慌乱。眼看就要拿到指证当朝宰相的关键口供,人犯竟在画押前一刻服毒自尽!


    “大人!这……”一旁的录事参军看着钱如意迅速变得青黑的尸体,又惊又怒,“人犯猝死,未能画押,这堂录口供……这案子……”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彦清身上。


    聚仙楼琴师跟旦角低声议论道:“这相爷也是神了,这钱如意宁可自裁,也不认罪。”


    陈聘也眉头紧锁,看向苏彦清,沉声道:“大人,人证物证虽在,但主犯未及画押便死,恐生枝节。”


    苏彦清缓缓从主位上站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扫视了一眼钱如意的尸身,目光冰冷,随即转向惶惑的众人,沉声道:“刑律昭昭,断案虽重口供,却并非‘无供不判’!《唐律疏议》有载:‘若赃状露验,理不可疑,虽不承引,即据状断之!’”


    他走到堂中,目光如炬,一一扫过那些关键证物:沾毒的手帕、带泥的军靴与鞋印拓片、吉水据点搜出的镣铐碎片、图腾锦帕、残留字迹的焦纸、记录着阎相花押的暗账……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对依旧紧紧依偎、瑟瑟发抖的母子身上。


    “此案,”苏彦清的声音斩钉截铁,“人证、物证皆在!钱如意杀人、囚禁、为严相充当爪牙之罪行,赃状露验,理不可疑!纵使其未及画押便畏罪自裁,本官亦当依据律法‘据证定罪’原则,定其罪状,结此案宗!此乃法理,亦是天理!”


    苏彦清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字字铿锵,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堂上浮动的人心。旋即惊堂木一拍,众人心神俱震,听他朗声下令:“清理公堂,详录案卷。”


    “是!大人,那他们母子?”陈聘一边说着一边朝其他衙役挥了挥手。


    苏彦清的目光转向角落那对惊魂未定的母子,忙将他们请至偏室并温声道:“孩子,夫人,莫怕。凶徒已伏法,你们安全了。可否告知本官,你们姓氏名谁?孩子父亲现在身处何处?本官好施法营救,好让你们亲人团聚。”


    然而,那妇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张了张嘴又合上,眼中充满了为难。她怀里的孩子也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将小脸深深埋着,一声不吭。


    苏彦清看着他们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惊惶,心中了然。他又将陈聘拉至一旁道:“这对母子身份特殊,恐怕来了京城更是凶险,加之二人受惊过度,需静心调养。苏府虽非铜墙铁壁,但谅那幕后之人,短期内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将他们安置在我处,待其心神稍定,再行打算。你看如何?”


    陈聘郑重拱手:“大人思虑周全,如此安排甚好!有苏府庇护,定可保他们无虞。”


    苏彦清点点头道:“那你去请舅母安排,着人仔细收拾两间厢房,派可靠的婆子丫鬟小心伺候。再请郎中过府,务必治好孩子身上的伤。我改日回府,亲自问询。”


    “是,大人!”陈聘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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