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鹿瑶望着泰姆和提卡走廊上远去的背影十分满意。
不急于一时，等提卡安顿好了再跟他商量也来得及。
她拍了拍腿欣慰的起身，简单的换洗完毕后，托着装满圣油的陶罐，做给女神像涂抹圣油的每日例行工作。
鹅毛蘸取圣油剐匀涂抹在神像表面，雪花石膏的女神像看起来除了坚毅外，又多了一丝温柔悲悯。
鹿瑶口中念叨着祭祷词，正满意的检查一下有没有漏掉的部分，没留意一个小小的身影靠近。
“内芙露大人安好，我带小猫来看您了。”小女孩语气活泼道。
鹿瑶回头，凯普里正抱着小猫站在正殿门口对她咧着嘴笑。
“凯普里！”
鹿瑶跳下神像架朝她走去，笑着蹲下摸摸她的脸，“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找你们麻烦？”
“多亏了您让人替我们出头，周围的流浪汉都不敢骚扰我们。”凯普里回答道，把胳膊抬了抬，漏出小猫头给她看。
“小猫也好多了，刚才遇到梅丽特大人，她说伤口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全长好了。”
“太好了。”鹿瑶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小家伙抽着鼻子嗅神庙里的气味，趴在凯普里肩上，眼睛圆睁好奇的打量周围。
受害者无罪，但神庙还是负担起了小猫恢复期间的草药费用。
鹿瑶决定，得找机会问问霍普扎法判决结果怎么样，一定要把这笔钱从罪犯手里讨回来。
“对了，神庙和各位大人这么照顾我们，妈妈让我给大家带了礼物。”
凯普里从灰扑扑的亚麻布包中掏出一叠被棕榈叶小心包裹着的蜂蜜油糕，里边特意放了葡萄干。
她双手捧着礼物送到鹿瑶面前，语气骄傲，“这都是我妈妈用阿斯旺的传统手法亲手做的，特别好吃，我们家每年奥佩特节前都会做！您快尝尝！”
“好香呀。”
鹿瑶接过油糕，香甜的气味与凯普里黑瘦的小手仿佛不是来自同一处。
抓获门贝克那天，临别时鹿瑶给了凯普里一套新裙子，这才短短几天，又变成灰色破洞的样子了。
“你还在折麦秸的工作吗？”她抓过凯普里的手，检查上面麦叶划过也留不下痕迹的茧子。
凯普里自豪的拍了拍胸脯，“当然啦，我干的比周围的男孩都好，工头还把他用过的手套奖励给我呢！”
心里像坠着一万颗苦涩的酸柠檬。
鹿瑶掰下油糕中葡萄干最大的一块儿笑着喂到她面前，凯普里把头扭开连连摆手后退。
“谢谢您，但是我不饿，还是您吃吧，这是妈妈特意做给您和各位祭祀的，我不能吃。”
在鹿瑶百般尝试下，凯普里就是坚持倔强的拧着头不看她，鹿瑶不再勉强，只是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
小凯普里，人不是因为饿才吃东西的。
鹿瑶揽过凯普里瘦小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谢谢你和番缇，这是我收到过最特别的礼物，我相信，神庙的大家都会很喜欢。”
凯普里走后，鹿瑶一个人在女神像前坐着想了很久。
相比贫民窟的其他家庭有男人从事劳作，番缇和凯普里只有更加辛苦，更加拼命才能取得一些微弱的成果。
而她们所挣的微薄收入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根本存不下多余的钱。
油糕里的葡萄干或许是她们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礼物。
这个世界多么不公平。
王室，贵族掌握着埃及大量的财富，贫民窟的人们想要维持温饱都困难，她能做什么？
坏心肠的人滥用优势地位随意欺辱他人，玩弄生命，她能做什么？
倘若她真的能离开，这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能做什么？
她看着女神像慈悲的面庞，久久的愣神。
努特女神站在无花果树上。她的脚下，拉神的猫代表她斩杀黑暗混沌的阿佩普巨蛇，她摊开双手给予人们食物，也带给世界新生。
混乱与秩序交融，希望同正义比肩。
鹿瑶仿佛从女神眼中看到千年后的光影一瞬闪过。
有的，至少还有一件事她能做到。
晚上，她将神庙的祭司们再次召集在一起，大家围坐在就餐处，共同商议神庙的大事。
“事情是这样，我打算在神庙内腾出一个房间用来收集书籍，提供给所有来神庙的人看，平时这个房间也会用来给妇女和儿童做教习室。”
“另外，神庙将来经营制陶厂和珠宝坊、纺布厂赚到的钱，我希望可以抽出一部分作为向神庙寻求帮助人的生活和经营资金。”
她说着观察了下大家的脸色，见大家没有抵触才继续说下去。
“凯普里和番缇的生活状态大家都看到了，那么小的女孩为了谋生甘愿去做成年人才做的苦工，甚至为了来路不明的钱铤而走险······”
鹿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们难道没有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努力劳作吗？可命运又是怎么对她们，怎么对待贵族的？”
珂珂将凯普里带来的油糕分给大家。“这是凯普里和番缇做给大家的油糕，请大家一起尝一尝”
油糕分到祭司们手中，泰姆率先咬了一口，面露惊喜道，“唔，加了葡萄干，很好吃！”
梅丽特和舍娜分别掰下一块送进口中，也点头表示赞同。
鹿瑶手里拿着油糕，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很抱歉这个提议中掺杂了我的私人情感，但我认为，努力讨生活的人，不该被贫穷和身份严苛对待，这也不是努特女神创造新生的初衷。”
祭司中有人点头表示附和。
“我知道想要建立这样的书库和教习室对目前的神庙来说还比较困难，不仅需要人员配备和资金，还要向阿蒙神庙借阅书誊抄，本来承诺分发给各位的钱也会因此变少，所以请大家在充分考虑自己真实的意愿后再做决定……我衷心的希望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无论支持或反对，只要言之有理都会被采纳。”
珂珂拿来纸笔分给大家，随后从桌下搬起一个胖陶罐放到长木桌上给大家展示。
“那么，请大家投票吧，同意神庙做这件事的人，就在纸上画圆，不同意的画三角。这个罐子会摆到女神像前，大家今夜可以考虑清楚再投票，明早我们再来公布结果。”
祭祀们面对面坐着，彼此用眼神交谈，就餐处死水一般的安静。
鹿瑶说完忐忑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捏着自己手里的莎草纸片，手心的汗将薄薄的纸张浸的有些软，纸上工整的圆形一点都没有被模糊。
不知道她今晚一通自说自话大家有没有听进去。
迪姆西克的混蛋行为波及到凯普里她们安稳的生活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帮助凯普里和番缇只是她个人的心愿，但既然她能帮助她们，为什么不能将范围扩大呢。
当然，她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苦衷。
她是个来自未来的理想主义者，这种在未来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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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做到的事，不应该苛责这个时空的人们做出不利于自己的牺牲。
如果是孟图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鹿瑶对着摇曳的烛火发呆，他才走了一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这，她猛地回过神来。
对啊！她还不知道孟图什么时候回来！
那她昨天兴冲冲到王宫找他是为了什么！
既没问到远征军归期，也没得到关于穿越的任何线索。
鹿瑶懊悔的脸皱成一团，把头埋进针头里狠狠的在床上锤了两下。
没用的话聊了一堆，有用的信息一点没从他嘴里套出来，白白浪费了她一整晚的感情。
她颓废的从床上滑落到地上，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绝望。
怎么能被他的美貌迷昏了头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鹿瑶一骨碌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完整的莎草纸，铺在桌子上。
即使她的书写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她仍选择了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芦苇笔蘸取碳粉和蛋清制成的墨水，鹿瑶在莎草纸上照着单词本一笔一划的描摹，“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将信折好塞进油莎草扎成的小袋子里，边缘处用蜂蜜黏合后贴上一片贝母。
明天问问提卡将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信送到孟图手里吧。
床垫中的芦苇草束早就被贴心的珂珂拍拍松软了，鹿瑶吹灭烛火后躺了上去，心里对明天投票的结果一点底都没有。
蝉鸣聒噪，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硬是熬到天亮，就这么顶着一对肿眼泡前往正殿。
开始晨间仪式前，鹿瑶当着所有祭祀的面，摇匀陶罐，将里面的莎草纸一一拿出，每拿一张出来，就当着大家的面展开并让珂珂记录结果。
“圆。”是个好的开始。
“圆。”哦？成绩比想象中要好。
“圆。”各位祭司会不会受胁迫了？
······
她最后认出自己写的那张，被浸湿又干燥后有些微微褶皱的莎草纸，一个和所有结果都相同的，工整的圆。
“全票通过。”鹿瑶放下陶罐，意外的感到不可置信，眼睛有些酸涩。
她低下头试图让情绪平缓，却难以压制扬起的嘴角，失声笑了出来，“大家是不想让我这个提议的大祭司失望吗？”
“内芙露大人，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因为你。”梅丽特笑着站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您回来之前，神庙不是也没有什么收入吗？”
舍娜和另外两位祭司回到各自岗位前路过她身边，也同样挨个拍了拍她，“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神庙的作用不就是替努特女神降下福泽吗？”
大家似乎觉得这只是件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的事，云淡风轻的了解完结果后，就自行散去，为晨间仪式准备清洁用的圣水和供奉的祭品，留鹿瑶一个人在原地。
亏她昨晚担忧的一整夜没睡着。
鹿瑶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地太阳穴，打算主持完晨间仪式后再找时间补个觉，神庙门口却不安分，好像有人大声喧哗，脚步声嘈杂。
她走过去，几个穿着单肩短袍和缠腰布的中年男人围着提卡，正激动的说着什么。
“怎么了？”她问道。
提卡见鹿瑶前来，立刻跪下行礼，其余几位中年男人也一起跪下。
提卡冷静皱眉道，“抱歉打扰神庙和您的清静，是我名下的制陶厂着火了，本将立刻派人去处理，请您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