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翠姨又送走了一位媒婆。
她关了院门后回屋说道:“夫人,自小姐之前行了笄礼,加之还有二三个月便要入秋,这上门提亲的便多了。”
梁母放下手中缝了一半的中衣说道:“嗯,二三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过了夏天,秋收冬藏,加之冬天又是农闲的日子,经过了秋日的收获,人们手中的资用充裕了一些,在此期间嫁娶最为合适,所以提亲的才多了些,过段时日就好了。”
“但若总拒绝,于我们家小姐的名声不好啊。”翠姨有些忧心的说道。
梁母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若是不去书院,我们家兮儿已经在绣嫁衣了。翠姨,你看傅家大郎如何?”
翠姨立马就笑了,她赞道:“谦谦君子,身子骨也好,就他那日练剑之时,我看到他胳膊这里,鼓鼓的,肉肌结实,是小姐喜欢的那种类型。”
梁母笑了,她也看到了,她想了想道:“那此次兮儿休假回来之时,便将婚约之事告之于她吧,她若是愿意,便给傅家大郎去信,让傅夫人着媒人上门提亲,大张旗鼓、热热闹闹,相信此事很快便能传出去了。”
“夫人,如此甚好。我有种预感,那傅公子,小姐定会喜欢的。容貌、家世、人品、肉肌,样样都有了。”
“是啊,前些年,她没少笑山伯是文弱书生,不堪一击,这下子,给她一个身强体健有肉肌的郎君,她肯定满意。”
梁母说着,又拿起缝了一半的中衣,这是给兮儿的,她那里越长越大,中衣若不宽松些,很容易露馅儿。
这边,两人想得挺好,其实原本也挺好,但是,凡事就怕有个但是啊。
翠姨挑亮了些灯芯说道:“夫人,你这样熬眼睛,小姐知道了又要说我没看好您了。”
梁母笑道:“她回来时我不这样,放心,兮儿不会知道的。如今日子好了,不纺纱不织布的,若是连衣裳都不让我做,还不闷着我了啊。”
“小姐也没说不让您做,是晚上不让您做。”
“这不有灯吗?这两个孩子都不在家,晚上除了做衣裳,也没人陪我说些新鲜事儿啊。”
“这倒也是。”如今翠姨也常常觉得无事可做。
因为柴不用她去捡了,也不用她自己砍了。
水也不用她去挑了。
因为头一回小姐回来之时,给了隔壁二柱每日10文钱,让他照看着一些家里。
二柱素来老实,做事从不偷奸耍滑,这活儿给她干的都很利索。
翠姨又道:“若是公子早日成亲了,那咱家岂不是有大胖孙子可抱了?”
“这个暂时也就想想吧,一要等三年书院学习之后,二呢,也不知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从前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官人治水之时,岂止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啊,常常是,大半年大半年的见不着人影。你说,山伯若要治水,便会常年不在家,姑娘嫁进来就要独守空房,哪家疼女儿的爹娘,愿意姑娘吃这个苦啊。”
“夫人说得是,若是遇到个志同道合身子骨又好的姑娘就好了,说不得,还能陪着公子一起去治水呢,那样,两人也就不用分开了。”
“说的是啊,可是,这样的姑娘到哪儿去找啊。”梁母其实并不操心山伯的亲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兮儿。
女子花期短,婚姻大事何等重要?
若是必要,退学回来成亲也行。
不可因为官人的梦话,便耽误了亲闺女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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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山书院,东厢房
王大人坐立难安,他是朝廷派来的中正考评官,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家伙,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着学子们在书院酗酒闹事。
不行,此事他不管不行,非管不可。
王大人说管便管,此事还得由山长出面,请陶先生离开,他风风火火的便去了山长的院中。
山长夫人看王大人的脸色不太好,将他引入自家相公的书房后,便对正一心吃零嘴的小蕙说道:“你快去,将文才叫来。”
小蕙连忙抓了根棒棒糖道:“好,我这就去。”
书房内,山长正在查看今日大舅哥交给他的学子们的书法作业呢,便见王大人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王大人,不知何事如此愤怒?”
王大人声色俱厉的说道: “赶紧将那陶渊明辞退了!”
辞他大舅哥?这可不行,撇开大舅哥那不讨喜的性格不谈,他那个人,还是很有本事的,辞不得。
山长倒了杯茶给王大人道:“王大人,您先消消气,究竟发生何事了?您喝杯茶,慢慢说。”
“发生何事了?整个书院都知道,那姓陶带着学子们在讲堂上喝酒闹事,这么大的事,你作为一个山长,能不知道?你休要包庇他,书院是何等神圣之地,岂容他那般玷辱,不尊重?”王大人痛心疾首的说道。
山长一听,原来是这事啊,不是又要逐出哪个学子就成。
他安抚道:“王大人莫急,先喝口茶,消消气嘛,这气大伤身啊。”
王大人兰花指一翘道:“不喝不喝,没心情喝,今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山长暗暗叹了口气,老实说,他最不爱与朝廷派来的这些官员打交道了,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却又自以为自己十分的敬岗爱业,书院之事,什么都要插一手。
若是可以,真想把他们都踢出去。
“王大人,凡事都好商量,不过,您先帮我品鉴品鉴这些书法如何?”山长说着,好性子的将一摞作业递给了他。
见王山长愿意辞退陶先生,王大人心气顿时便顺畅了好些,他接过来看了看,惊喜的说道:“这些字写的不错啊。”
说着,他从中抽出了三张,指着其中一张,激动的说道:
“王山长,你看这张行草,这风骨,这意境,似乎让我看到了兵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啊!请问,这是哪位书法大师的得意之作?”
王山长笑道:“这些皆是今日上交的书法课的作业,您手上那份,刚好就马文才的。”
“马文才的?哎呀,我这贤侄不错嘛,写的这般好,都可以来做先生了。”不过,他那个个性,来做先生不合适。
王大人又拿起一篇说道:“王山长,你再看这个,淳古朴茂、简淡玄远,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啊。”
“这是梁山伯写的。”山长说道,“那孩子素来勤奋淳朴,下面那个是祝英台的。”
王大人点头,是挺淳朴的,说好了两个人伺候他,实际上只有他一人,他每日里还挺开心的。
“祝英台这个也不错。”王大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