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迟深掀开被子下床,肌肉仍有些酸软,但眼神已经恢复锐利。
“林教授和厄里斯实验室有关系,邱霖和潭羽骞是都他的学生,又都恰好在军部工作……”他低声道,“Veil在试探,看我们谁先沉不住气。”
肖驰脸色难看:“那现在怎么办?”
纪迟深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等。”
“等什么?”
“等Veil的下一步。”他冷冷道,“既然他想要游戏,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纪迟深站在医疗中心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抚动着通讯器。林教授的死绝非偶然,而潭羽骞被卷入其中,更说明Veil的局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转身看向肖驰:“林教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你进入医院前半小时。”肖驰翻动数据板,“但有个奇怪的地方,他的腺体被摘除了。”
纪迟深眼神一沉:“腺体?”
“对,后颈的腺体被完整切除,切口极其精准,手法很专业。”肖驰皱眉,“可现场没有手术痕迹,也没有遗留任何工具。”
纪迟深苦笑想到什么:“Veil带走了。”
“带走腺体做什么?”肖驰很懵逼。
“报复。”纪迟深嗓音冰冷,“厄里斯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就是腺体改造,他们应该在报复。”
肖驰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林教授不仅是顾问,他可能……曾经也在里面做非法改造?”
纪迟深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隔壁病房。
潭羽骞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手腕上还连着监测仪,旁边还站着邱霖在给他记录,见纪迟深进来,他勉强扯出一抹笑:“上校。”
“林教授的事,你知道多少?”纪迟深单刀直入,他挥手示意其他人全部出去。
潭羽骞的手指攥紧了被单:“老师他……没跟我说任何事情。”
“但他向你求救。”纪迟深盯着他,“为什么是你?就因为你是他的学生?那为什么不向邱霖?”
潭羽骞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刺眼的光线灼伤。他沉默思索片刻,才低声道:“好吧,其实林教授最近……确实有些反常。”
“说清楚。”纪迟深在病床边坐下,目光如刀。
“三周前,他突然开始整理一批旧档案。”潭羽骞的声音很轻,“有天深夜我去办公室取资料,看见他在看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雪地里。”
纪迟深身体前倾:“照片在哪?”
“我不知道。”潭羽骞继续摇头,“他看到我后立刻收起来了。但那天之后,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资料室,还换了终端的加密系统。”
肖驰突然插话:“林教授死前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潭羽骞的手指无意识地紧握着左手腕上的医用腕带,纪迟深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红痕,像是被什么金属物品勒过。
“潭羽骞。”纪迟深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你隐瞒了什么?”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潭羽骞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监测仪上的心率线陡然攀升,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我……”他的嘴唇颤抖着,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不、不是故意的……他们用神经芯片……”
纪迟深猛地掀开他的病号服,潭羽骞的锁骨下方,赫然嵌着一枚微型芯片,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该死!”肖驰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邱霖!快!”
潭羽骞的痉挛越来越剧烈,嘴角溢出白沫。纪迟深死死按住他,防止他咬伤舌头。医护人员冲进来,迅速注射镇静剂,可监测仪上的数字仍在疯狂跳动。
“芯片在释放神经毒素!”邱霖大喊,“准备手术!”
混乱中,纪迟深被推到一旁。他盯着手术灯下潭羽骞惨白无神的面庞,突然意识到,这也是Veil的陷阱。
如果林教授是饵,潭羽骞是钩,那么他,就是那条被钓的鱼。
“老纪!”肖驰拽住他的胳膊,“外面有情况!”
走廊尽头,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纪迟深箭步冲出去,却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闭,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快速下降。
地下停车场。
纪迟深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间。当他踹开安全门时,刺眼的车灯迎面照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咆哮着撞向他!
他侧身滚避,轮胎擦着衣角碾过。车窗降下,戴着银面具的Hrafn朝他勾了勾手指,随后猛打方向盘冲出停车场。
纪迟深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远处传来肖驰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但他知道,Veil和Hrafn不会等。
这是一场邀请。
他冲向最近的军用车,扯断电线发动引擎。仪表盘亮起的瞬间,副驾驶座上的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老式怀表,表盖打开,里面嵌着张新照片:
年幼的纪迟深站在实验室里,后颈腺体上贴着编号标签。照片模糊以至于看不清上面的字,但确确实实是纪迟深的脸,可他从来没有在那个年纪去过那个地方。
纪迟深的手指死死攥住怀表,金属边缘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重复确定,照片里的男孩确实是他,尤其是那双眼睛,甚至连左眉弓上那颗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样。
他盯着照片,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被封锁的记忆正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引擎轰鸣,纪迟深一脚油门冲出停车场。黑色越野车的尾灯在前方拐角处一闪而过,他猛打方向盘追了上去。
通讯器突然响起,肖驰的声音急促传来:“老纪!邱霖锁骨下的芯片取出来了,但里面”
刺耳的电流声打断了他的话。
“里面怎么了?”纪迟深厉声问。
“芯片内部刻了一串数字……”肖驰的声音透着寒意,“和你军籍编号一模一样。”
纪迟深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的军籍编号是绝密信息,除了军部高层,没有人知道完整序列。除非……
除非这个编号,从一开始就不是军部的。
前方的红色跑车突然急刹,横停在废弃码头边缘。纪迟深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潮湿的地面上擦出尖锐的声响。
他打开车门,四周只有黑漆漆的船只,丝毫没有看到目标人影,他知道他又一次被耍了,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能又重新回到医疗室,听到肖驰说潭羽骞一时半会醒不来的信息,他有些麻木,现在线索已经断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关于他的身份泄露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暴躁。
堂堂上将居然被这些小喽喽耍的团团转。
肖驰见他状态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太晚了,你要不要回去。”毕竟家里有个Omega能更好安抚纪迟深。
纪迟深这两天也是被彻底磨灭了好脾气,“行,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肖驰开着军车送他回公馆,深夜的雪已经积得极厚,车轮碾过时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碾碎了一层又一层松脆的冰块。车灯照过去,雪面泛着冷蓝的微光,蓬松的积雪几乎要没过路沿,堆在两侧的雪墙高得几乎能碰到车窗。
远处的公馆屋顶被雪压得低垂,黑瓦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道臃肿的雪脊,车轮偶尔打滑,肖驰不得不放慢速度,碾过的地方留下深深的辙印,转眼又被新落的雪无声地掩埋。
纪迟深推开车门,军靴重重地踩进积雪里,发出“咯嚓”一声闷响。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冰冷刺骨的湿意立刻渗进皮革。
“就送到这儿吧。”他扶着车门,对肖驰摆了摆手,“明天继续,你先回去。”
肖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有事随时联系。”
纪迟深关上车门,目送军车的尾灯在雪幕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他转身走向公馆,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落的雪粒填平。
公馆的台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伸手推门时,稀稀簌簌的雪块从门框上滑落,砸在他的肩头,碎成冰凉的粉末。门锁“咔哒”一声弹开,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他冻僵的皮肤微微刺痛。
他甩掉靴子上的雪,反手带上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壁炉里未熄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纪迟深没有开灯。他径直走向酒柜,玻璃杯在黑暗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他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他很久没有用酒精麻痹自己了。
自从这两年易感期愈发频繁的不受控制,他的能力也被渐渐剥削,每每使用都得耗费神经,以至于军方将他从前线调离回来,来管城内外的稀碎琐事,他不甘心。
窗外,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听到楼下有声音,下来看看,没想到您回来了。”夏希尔径直走他的面前,拿起玻璃杯倒了杯热水。将杯子递给他,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纪迟深微微一怔。Omega身上淡淡的蔷薇香在空气中浮动,像一缕暖风,稍稍融化了室内凝滞的寒意。
“您看起来很疲惫。”夏希尔轻声说,目光落在他眉间的褶皱上,“需要我为您准备些吃的吗?”
纪迟深摇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不用。”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
夏希尔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壁炉的余烬在他的瞳孔里跳动,映出一片柔和的暖色。纪迟深忽然注意到他穿着单薄的睡衣,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温润雪白的玉。
“去睡吧。”纪迟深移开视线。
“您呢?”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夏希尔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您这里看起来跳得很厉害。”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不如让我帮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