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迟深的新婚夜是在书房度过的。
他站在婚房门外,指尖刚搭在门把上,又缓缓收回。
里面是他的Omega,一个被政府军队硬塞来的联姻对象,信息素淡得像温室里圈养的蝴蝶,脆弱、温顺、毫无威胁。
纪迟深的腺体隐隐发烫,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走廊地毯伴随着他踩过的步伐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他闭了闭眼,转身走向书房。
他的信息素曾经冻碎过一个omega少尉的肋骨,而这个联姻对象看起来明显还要更……脆弱。信息素会直接冻死他的,这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
书房没有开灯。
他扯开军装领口,将抑制剂狠狠扎进后颈。液体推进血管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铁锈味,他的易感期比常人频繁,大多数Alpha四个月一次,他一个月一次。
窗外月光惨白无色,照在桌面的婚约文件上。
【夏氏Omega:夏希尔,信息素类型:蝶弥生,适配度:99%】
“荒谬。”纪迟深冷笑,指腹碾过那个虚假的数字。军部的检测仪一定出了故障。
军队为了夏家的航运线,居然说他是个能抗寒的Omega,看着完全不像,他不相信。和夏希尔见面的第一次,他的信息素明显淡得像一缕青丝。何来抗寒一说?纪迟深皱了下眉头,恐怕连他易感期的余波都扛不住。
不过娶谁都一样,他不打算标记任何人。
一只抑制剂根本不管用,纪迟深又拿了两支往后颈的方向扎了下去,不一会儿,书房才如往常恢复室温。
“上校。”通讯器突然亮起,副官的声音传来,“夏家送来了新婚贺礼,需要您签收。”
“放着。”纪迟深语气冰冷。
“是…夏少爷的私人用品,管家说需要您过目。”
纪迟深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起身走向大厅。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僵在了原地。
客厅中央,夏希尔正弯腰整理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他穿着灰色丝质睡袍,领口宽松,露出大片雪白的后颈。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紫色。
“抱歉先生,打扰您休息了。”夏希尔很轻,像羽毛轻轻扫过耳膜,“管家说这些是我的私人物品,需要您确认没有危险品才能带入卧室。”
纪迟深的目光却下意识钉在那截纤细的脖颈上。淡蓝色的抑制贴边缘微微翘起,隐约可见底下泛红的腺体。
“为什么不在房间等?”纪迟深声线又低又轻,强压着一股冷躁。
夏希尔微微低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薄的唇:“我以为…您今晚不会过来了。”
这句话一瞬间把纪迟深点到,他确实是不打算过去。
他走近几步,越是靠近面前的Omega,信息素越是不受控地溢出,大厅温度也随之骤降。夏希尔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寒。
“回去。”纪迟深猛地转身,声音沙哑,“回你的房间。”他正在克制自己。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时,纪迟深一拳砸在墙上,冰霜顺着他的拳头蔓延开来。
他闻到了。
在那一瞬间,夏希尔的信息素泄露的一丝信息素,温柔而细腻,若非抑制剂起效,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对那个Omega做出什么。
婚房卧室内,夏希尔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羊毛地毯上。他扯下颈后的抑制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一口热气。
房间里的温度正常,但他的皮肤上还沾染着纪迟深散发出的信息素气息,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个时刻。
“这么久了,”夏希尔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摸索着那颗军扣,“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闭上双眸,嘴角微微扬起,那一幕又在眼前浮现。
八年前。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被父亲强制送去洛费佩海域,在厄里斯实验室被剥削改造,经历了惨遭非人待遇,原本他对人生已经了无生趣,但随着爆炸导致实验室坍塌的事件,才彻底将他解放。
躺在手术台上被做实验的他,因为爆炸泄露的生化信息导致发情期失控暴走,让所有靠近的人陷入癫狂迷失,直到那个穿军装的Alpha踏进火场。
冰霜顺着军靴蔓延到他身边,冻结了飞舞的蝶粉。Alpha一把将他扛起,后颈的花香信息素却刺得十四岁的夏希尔腺体生疼,却又迷恋这段凛冽,让他清醒地记住了对方的面孔。
“坚持住。”那人说,嗓音比信息素更冷。
夏希尔在昏迷前咬下了对方军装上的扣子。
他查了很久,由于军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在暗网流通的信息海洋里,才知道,救他的人是前线特种部队指挥官——纪迟深。
当纪迟深在婚约上签下名字时,夏希尔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涌。
这一步棋,他走了八年。
从黑进军部系统篡改匹配数据,到引导军方相信这场联姻有利可图……甚至,包括今天刻意收敛的信息素。
他当然不会告诉纪迟深。
所谓99%的契合度,不过是他的蝴蝶信息素……能骗过所有检测仪罢了。
冰霜早已化掉,随即代替的是那愈发滚烫的腺体在作祟,他的发情期到了吗?应该是刚才闻到了纪迟深的信息素而爆发的。
他走向崭新的梳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支微型注射器。液体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蓝色,与纪迟深的信息素颜色几乎一致。
夏希尔将注射器对准自己的腺体,缓缓推入。他的瞳孔在药物作用下瞬间扩大,淡紫色的虹膜上浮现出细小的银色纹路,像蝴蝶翅膀上的脉络。
痛苦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但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他对着空气低语,“纪迟深,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忍耐吗?”
第二天清晨,纪迟深推开餐厅门时,夏希尔已经坐在那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边光丝。他穿着高领毛衣,正小口喝着红茶,看起来比昨晚更加脆弱易碎。
“早安,先生。”夏希尔抬头微笑,声音轻柔,“我做了早餐,希望合您口味。”
纪迟深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煎蛋、吐司、水果,简单的餐点摆放得一丝不苟。他注意到夏希尔的手指上有几处细小的烫伤。
“不必做这些。”纪迟深拉开椅子坐下,“家里有阿姨。”
“我想试试。”夏希尔将一杯黑咖啡推到他面前,“听说您喜欢不加糖的。”手指上的烫伤若隐若现。
纪迟深端起杯子,咖啡的温度刚好。他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味道比他平时喝的淡了些,但却意外地丝滑顺口。
“不合口味吗?”夏希尔有些紧张地问。
“还行。”纪迟深放下杯子,突然伸手扣住夏希尔的手腕,“这是什么?”
夏希尔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颜色很淡,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小时候不小心划伤的。”夏希尔垂眸回答,睫毛掩去眼底暗涌,想抽回手,但纪迟深没有松开。
“不像普通划伤。”纪迟深拇指摩挲过那道疤痕,“像手术痕迹。”
夏希尔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垂下眼帘:“嗯对,十四岁那年做过一次腺体检查,取样留下的。”
纪迟深松开手,没有追问。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纪迟深起身时,夏希尔望向他突然开口:“今晚…您会回来吃饭吗?”
纪迟深系着军装扣子的双手顿了一下:“有军务。”
“我明白了。”夏希尔低头整理餐具,“祝您工作顺利。”
纪迟深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夏希尔在他身后眯着眼问候道别。
接下来的日子,纪迟深都没有回来过,留夏希尔在这偌大的公馆里独守空房。
……
直到一个月后,夏希尔才鼓起勇气来到郊区站在军部大楼前,手里边还提着餐盒。
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抱歉,这里禁止无关人员进入。”
夏希尔微微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又细又长:“我是纪上校的配偶,来给他送午餐。”他抬起手腕,露出嵌有纪家徽章的抑制手环,“这是他落在家里的文件,我顺便带来了。”
卫兵犹豫了一下,最后通过对讲机联系确认后放行。
电梯上行时,夏希尔对着金属壁整理领口。今天他特意穿了纪迟深喜欢的蓝色系,领口别着一枚玫瑰形状的胸针,那是他从纪家花园摘来亲手制作的,虽然只剩下枯枝。
“上校在会议室。”副官见到他时明显一愣,“您…需要稍等。”
“没关系,我去他办公室等。”夏希尔微笑,将餐盒放在桌上,“能麻烦你告诉我茶水间在哪吗?我想泡杯茶。”
副官带他过去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传闻中纪上校联姻的Omega配偶是个耐寒的贵族少爷,可眼前人虽然纤细,气质柔弱像温室里花骨朵,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
夏希尔泡好茶回到办公室,状似无意地碰倒了笔筒。弯腰收拾时,他的指尖在桌底轻轻一抹,一个微型监听器便粘了上去。
“你在干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夏希尔抬头,看到纪迟深站在那里,军装笔挺,眉眼如刀,直直盯着。
“先生。”夏希尔站起身,手里还拿着几支笔,“我不小心碰倒了笔筒。”
纪迟深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餐盒和茶杯,眉头微蹙:“谁让你来的?”
“您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夏希尔轻声说,将笔筒放回原处,淡紫色的眼眸泛起水光,“我担心您……”
办公室里的温度突然极速降低。
几个跟进来的军官不约而同后退一步,这是纪迟深信息素不稳定爆发的前兆。
夏希尔注意到他暗沉的脸,也下意识退了两步,低垂着头,指尖微微发颤,像风中振翅的蝴蝶。
“出去。”纪迟深声音低沉得可怕,“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他的体内正被一股莫名的东西控制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