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暑假,八月一准时报道。
边兰对江今澄期末成绩倒没什么指教,学校没来及出选科名次。如果她捧着六七十的历化地还能排前二百,那一中是真完蛋了。
杜宁原本和她说好一起去图书馆当志愿者做社会实践,但家里帮她找了社区的志愿服务,江今澄只好一个人来图书馆。
她分的书库人少,书架上多是些农业科技什么的,不说借阅,进来自习的人都少。
大部分时间她都坐在离自助借还机十米左右的第二张实木桌写暑假作业,光线不刺眼又足够明亮。
说来学校也是精明,省里发的暑假作业不做,做学校自印的试卷,每科一沓订好发给他们。
回家和其他班同学一交流,发现只有语数外卷子一样。小科卷子分选修必修,没法问学这门的人抄个相对正确的答案。
她皱着眉头在想工业流程大题,没注意自助借还机前来了人。那人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惊得她夹在指尖的黑笔都掉落在木地板上。
“你好,什么事?”
“我那个逾期怎么办?”
“逾期,逾期你找服务台——”
话募地断了。
江今澄起身诶了一声,刚刚还坐在服务台的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可能有事不在。你如果着急可以去一楼总服务总,缴费就行。不急的话可以坐着等等。”
“哦哦,行,那我去一楼还吧。”
“好的好的,还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如果服务台姐姐在,她可以陪男生过去,但姐姐不在,她就更不能离开书库了。
“谢谢啊。”
“不客气。”
等男生转过身走出几米,江今澄才扶着桌沿坐下。本来就没想好怎么做,这个更不会了。
江今澄又单手撑脸开始转笔,她转笔也一般,像划桨一样划出一个个弧。
她叹了口气,余光偶然瞥到有人在走近,以为是逾期的人又回来。
“你好,还有——”
“温天南?”
江今澄转头扫了圈身后的桌子,没人。书库就他们两个人,但开着门,讲话声还是不能太大。
“你来这儿学习吗?”
“不是,我路过,看你在学习就没打扰。”
“那挺巧的,有事找我?”
她和温天南没好到路过还得专门打个招呼吧。
“你来做社会实践?”
温天南另起了一个话题。
“对。”
她身上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显而易见。
“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今天最后一天。”
原本图书馆要求必须干够七天才能盖章,但一中就放了十天假。图书馆松口说来五天,然后表格上可以多写几天。
“你没找到社会实践?现在来不及了吧,快开学了。”
“不是,我就路过。”
书库本就安静,他们没话说,流动的空气也静滞般。江今澄虎口压在桌沿,犹豫几次都没开口。
“你这题——”
“小江,你表格盖好了在服务台,走时候别忘了拿。”
“哦好,谢谢姐姐。”
温天南站在她正对面,江今澄不得不斜着身子拔高点嗓音回话。
“小事儿。”
坐在服务台的人很随意地扬扬手。
她视线再落回温天南身上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点。
“这题,这题我再想想就行。我还有挺多卷子没写的,马上开学了。”
“好,那开学见。”
“开学见。”
温天南还不算迟钝,能明白她意思。
江今澄轻呼了口气坐下。
——
她开学并没有见到温天南,许是不在一层楼。
他们班换了数学和物理老师。不巧,物理老师之前带江今澄。
因为还在转科自由时限内,走廊随处可见移桌子搬书本的学生。他们班有两人转去小语种,连选科也改了。
隔壁十一班又进了几个借读生。高一结束借读费又降了点,各平行班多多少少都塞了点人,但没人转进物生政。
科任老师对他们这个选科觉得新奇,学校领导也常忽略他们班,年级同学提到十二班也会忘记是什么选科组合。
相比他们年级的变化,高三总能更引起人的注意。滚动高考倒计时的大屏,从五楼拉到一楼的励志横幅...
永远只为高三准备的二号楼总是灯火通明,方方正正的教室框住一届又一届学生。
江今澄觉得恐怖,又说不出具体恐怖在哪。只觉得人在那里很渺小,小到看不出人与人的不同。
榆海八月多雨,每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天就阴沉下去,淅淅沥沥下一个多小时,在晚读开始前又彻底晴朗。
彩虹晚霞广播,每个傍晚都很相似。
杜宁有时不愿意去食堂,都是江今澄帮忙带饭,还遇到过几次想蹭伞的周期。于是她又成了班内伞最多的人,遇到谁都能从身后掏出一把。
学校进了教辅书因连着两周下雨也不敢囤,按货车来的顺序让各班下去领书。
轮到他们班去领,已过去两节课,太阳正大得人睁不开眼。
杜宁挽着江今澄手臂等灰色小货车倒好,师傅打开卡扣让他们往下搬。最前面的男生茫然地问哪些是他们班的。
师傅见怪不怪地笑笑,泛黄的手套随意拍了一摞书说:“这一车都是你们班的,搬吧。”
“啊!”
十来人齐齐惊讶。
班长打断还未发酵开的窃窃私语,张罗着每人一摞往班内提。力气大的提南方凤凰台和步步高,力气小的提语文各种选修。
这一提,讲台台阶上堆了有三排还多的新书。班主任将每本书固定到个人身上,发完再反馈多还是少。
江今澄要去搬第二趟的时候被在楼梯口守株待兔般的数学老师叫上楼。
这个男老师是从高三下来到他们班,尚不能将他们班所有人名字和脸对上号,怎么偏叫了她。
回想过去一周,似乎只有周测没考好这一个原因。
她战战兢兢进门,拐到数学老师办公桌这列发现还有三个同班同学。
一起训总比单独训好,江今澄松了口气。
开始谈话前,数学老师从侧面拿出一摞答题卡,最上面盖张卷子。不是周测卷子也不是期末,而是六月某个下午没有后续的突击考。
“找大家来,是因为上次的初赛你们考得很好,学校让我问问你们对上数竞课的想法。”
“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整个省竞赛氛围比不上南方省份。如果有金牌银牌也大概率是省南的高中。今年咱们学校考了七个清北,其中一个是我带的,拿到降分录取资格去了华大。”
听完江今澄和其他人一样都倒吸了口凉气。华大,多高不可攀的存在,说得这样平淡。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说吧。我个人不鼓励大家去上数竞。并不是说我不相信各位能力,觉得你们没天赋,拿不到奖。我也看了大家的试卷,应该从小上过类似课程有点基础。但这条路太难走,现在也错过了最好的学习时间。”
“目前你们能参加的就是九月的省赛,最多还有一个月吧。不说整个省,就榆海市,咱们一中,这一个月你们怎么和那些初中实打实学了三年,高一就拿到省奖的人比。”
说到这儿他声音大了点,空调恰好又没吹风。江今澄听到自己呼吸声有点重,有意识地控制,缓慢吸气吐气。
“当然你说再学一年,高三参加也可以。但那时一轮复习都要过完了,你得多能学还能兼顾高考和竞赛。假设你是个天才,一年就能拿国奖,有了强基和自招资格那当然好。”
最里面的男生没忍住笑出声来,江今澄也想笑但忍住了。假设自己是天才,这也太假了。
“能承认自己不是天才也不容易,各位很有觉悟。再说回去,每年又有几人能进省队又能拿到国奖。”
“寥寥无几。”他自己接了句。
“就像我刚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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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要有一个人考上华大,那老师学校都好交代,至于其他辛辛苦苦学了几年什么奖也没有的有人关心吗?没有,你们也不会关心,大家都只记得那七个清北生。”
“广撒网只要能捕到一个清北就行,是谁都无所谓。所以,没有人会为你的人生负责。”
江今澄坐得屁股有点麻,但又不敢动怕发出动静。大家都低着头摆弄手指,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过去只对优等生开放且需要交钱的竞赛课免费捧到他们面前,美梦还没来得及触及,就被狠狠碾碎露出里面的不堪。
江今澄知道竞赛最好的拿奖时间是高一,如果高一拿不到省一,基本不会再执着。所以暑假一开学竞赛班又转走好几个人。
学校愿意给机会让他们免费上,又明知一年不可能出什么成绩,无非是想赌会不会遇上天才。
竞赛是个独木桥,还是个努力与成绩不成正比的独木桥。一旦发现不合适只能及时止损,没有任何缓和地带。
但还是不一样,即便挤不上这个独木桥,它也代表着最前列的学生。
这听起来很荒诞,她和李元口中养蛊的竞赛班一样,将成绩作为评判一个学生的重要标准。
她会不自觉地因为成绩比不过别人而心生自卑,仰望别人又藐视自己。痛恨自己不够聪明,又不愿显露她的愚钝。
纠结矛盾反复,以至于有时她也接受不了那些难以理清对错的想法,只好与别人拉开距离。避开被看穿,也避开没控制好的情绪伤害别人。
“当然选择权还是在大家手中,我只是说个普遍现象。考虑好要去的明天晚读前到我办公室,不过你们晚自习要没事也可以去听听,反正不要钱。”
江今澄回家没和边兰说这事儿。她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事无巨细地和边兰分享。
可能是小时候不愿意上奥数被骂了一通,也可能是为了中考加分学毛笔字,结果政策取消了她也没练成。还有可能是她中考完不想参加一中自主招生被骂没志气,试都不敢试。
边兰总是温柔地和她说试试万一呢,不强制她去任何补习班也不强求她能有多优秀。
一切都是她自愿,一切都遵从她的想法。
可当她表示不愿意去上奥数课练毛笔字和补习班时,边兰又会翻脸问为什么不去,明明为了她好,是她不知好歹。当她真的听信学成什么样是什么样不要有压力时,边兰又会因为没达到预期而责备她不肯下功夫。
所以,为了避免和边兰想法不一致,江今澄选择不和边兰说。
没有预想中那样纠结矛盾反复权衡利弊,她放弃了。
江今澄没那么执着,也知道执着没用。她不是天才。
总是仰望别人前面就会有无数的人。
确认不上数竞课的名额会收回学校再分配给其他人,江今澄和其他三个人在放弃后约定一起翘了节英语晚自习去旁听。
下楼梯时大家神色各异,还是在办公室没憋住笑那个男生挑破了氛围。
“也没我想的那么高深莫测嘛,不过不上晚自习挺爽的,以后谁想翘课不好意思去可以加我一个。”
楼道安静无人,只有安全出口亮着绿光照明,她们三个女生轻声笑着,谁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后来一直到省赛结束,他们都没有人再去旁听过。
八月里的天总是透亮,但雨一场接着一场下,雷声轰鸣,雨声淅沥,世界很喧哗,也很遥远。
江今澄只能感受到雨季的潮湿。人像被淹在井中,四面八方的水汽钝化她的五感。
后来这样的潮湿她也渐渐习惯,就像习惯梧桐大道的绿色不再占据人的全部注意力。
夏天不会永远明朗,雨季也终会过去。
没有落雨的那个下午她考完月考准备迎接正式开学。
那晚她拿到手机,给几天前许松年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江林医科大学一临临床医学
是他想上的。
小许医生得偿所愿了。
只是白露将至,她要过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