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三声闷响，敲在武王杨家的朱漆大门上，也敲在每个杨家人的心头。
“谁？”门内是压抑着颤抖的警惕。
“纪凡。”
门内死寂。
这个名字，是过去三天悬在整个江北省所有修炼世家头顶的利剑。
片刻后，沉重的门轴转动，一身紫衣的杨嘉禾站在门后。
她没有看纪凡，而是垂下眼帘，盈盈施了一个万福。
“纪先生。”
纪凡双手负后，目光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扫过，笑了笑。
“换做去年，想都不敢想，能有你这样的女人主动出来迎接。”
杨嘉禾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今天是第三天，是纪凡给杨家退还韩家产业的最后期限。
“带我去见见你们杨家的定海神针吧。”纪凡说道。
杨嘉禾贝齿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刚踏入杨家大院，纪凡身形微微一沉。
大院的护族阵法，悄然运转。
他却毫不在意，脚步不停，反而有闲心打量着这座气派的府邸，边走边看。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确实要比临安的程府恢弘不少。
至于韩家的院子，他横推过后，再进去就没什么看点了。
杨家大院外，数百米高的一栋摩天大楼天台上。
江北省的一众武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安世清背着手，轻轻叹了口气。
“遭受皇境反噬，哪怕侥幸活下来，也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使用那种逆天的秘法。”
他语气中透着一股惋惜。
“不论结果如何，终究……是江北省的损失。”
杨洪波死死地盯着小院方向，手心已满是冷汗。
在扬的所有武王世家已经达成协议，再加上安世清亲自作保，只要老祖赢了，韩家的庞大产业，都将由杨家全权接管，并且，不许任何人从中生事。
至于输了……
杨洪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世清的背影。
江北省，如今再也经不起一个武王世家的覆灭了。
所以，即便输了，杨家也不会落得和韩家一样的下扬。
这扬豪赌，值得！
纪凡穿过几重庭院，终点是一处幽静的翠竹小院。
一个枯瘦老人陷在摇椅中，仿佛早已死去。
纪凡出现的瞬间，老人并未睁眼，沙哑的声音却响彻庭院。
“其实韩无全很厉害，江北省近乎无人能敌。只因碰上你这种不讲道理的秘法，才死得憋屈。”
杨嘉禾躬身一礼，悄然退下。
小院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
纪凡能感到，老人身上的死气比韩无全更浓郁，这是一具早已被岁月掏空的躯壳。
他很好奇：“老前辈不打算求个饶？你要是死了，杨家这江北省第一世家的美梦，可就做不成了。”
老人眼皮微抬，露出一丝讥讽。
“你要是以皇境的修为，进入这个院子，老夫可以不要这张老脸，为了杨家给你跪下，哪怕是磕头，也要磕到你满意为止。”
话音未落，院内空气竟凭空凝出水汽。
一缕缕森白的雾气，如蛇似蟒，从湿润的空气中钻出，盘旋着涌入老人干枯的身体。
老人花白的头发肉眼可见地转黑，勃勃生机自体内勃发。
纪凡见状，悠然道：“看来，老前辈是瞧不上我这一星武王的修为了。”
老人缓缓站起身，赤脚踏上青石地面，一股恐怖的气势节节攀升。
“意境圆满有点看头，难怪你能在皇境的反噬活下来，若是在外面，老夫当然避之不及。”
老人环顾小院，脸上浮现一丝自得。
“但这院里的阵法，是燕京一位大师的手笔，对老夫的修为，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加持。在这里，勉强可以称得上皇境以下无敌。”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纪凡。
“老夫觉得，该你考虑考虑，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贸然来到杨家。”
纪凡不由啧啧了两声。
“老前辈这气势之强，怕是韩无全把天玄三变用到极致，来到这里，也只能仰望。”
“要不，晚辈今日就不打扰了，等老前辈哪天走了，我再来上门赠送挽联。”
老人眼角的皱纹也逐渐消失，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慈祥。
“你小子是江北省最不讲规矩的人，屠了临安世家，又敲诈所有武王世家。”
“还是留在这里，等老夫百年之后，抱着你的骨灰坛子，住进同一个棺材里，也方便老夫在另一个世界，继续镇压你这个祸害。”
纪凡听得一阵恶寒，这老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换做是杨嘉禾这么说，还尚能接受。
他摇了摇头：“老前辈，看来，我没法给你留个全尸了。”
此时，庭院中所有的龙形白雾，终于尽数灌入老人体内。
璀璨的白光自他体内绽放，一股磅礴气势冲天而起，竟无限接近当日纪凡踏足皇境的门槛。
院外的天空，云层受其牵引，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老夫曾听闻，你说，武王境对你没有意义。”
老人的声音不再沙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整座杨家大院回响。
“那么，老夫这个皇境以下无敌，对你而言……”
“是不是，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踏出一步。
轰！
整个庭院的青石地面，无声下陷三寸。
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足以让任何半步皇境暂避锋芒。
纪凡却依旧双手负后，身形挺拔如松。
他看着那个仿佛年轻了五十岁的老人，点了点头。
“老前辈是确定我不能再次踏入皇境，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不过，老前辈的判断确实没错。”
“只是可惜了。”
他说完，竟在老人诧异的目光中，身形缓缓变淡。
如同清晨的薄雾，在阳光下消散。
跑了？
老人正欲踏出的第二步，就这么凝在半空。
不对！
分身绝无可能瞒过他此刻的感知，那股独特的气息，也并未远去。
就在他惊疑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两根……柱子。
不，那不是柱子。
是两条覆盖着奇异金色纹路的……腿。
老人僵硬地抬起头，顺着那仿佛能撑起天空的巨腿，一寸寸向上望去。
最终，他看到了。
一个近百米高的金色巨人，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他。
那双眼眸，比夜空中的皓月更庞大，其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片漠然的空无。
仿佛神明，在俯瞰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地龙锁天阵”在瞬间被激发到极致，无数符文从地面、墙壁、假山中疯狂涌出，哀鸣着试图抵抗。
噗！
老人一口鲜血喷出，周身璀璨的白光如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黯淡。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地龙锁天阵，彻底破碎！
天空中刚刚汇聚的云层漩涡，随之烟消云散。
数百米外，摩天大楼的天台上。
安世清手中的青瓷茶杯，无声化为齑粉。
他失神地望着那贯通天地的巨人虚影，嘴唇翕动，喃喃自语。
“法身之躯……”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