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分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程以沫身侧。
程以沫尚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身影已伸手搭在她的肩头。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的身形荡开一圈涟漪，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程局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纪凡。
脸上的肿胀滑稽，眼神却冰冷彻骨。
“呵呵。”他发出低笑，声线沙哑，“想杀我？”
纪凡点了点头，神色坦然：“你算计我这么多次，不死不休的局面也是你一手促成。我当然要杀了你。”
说完，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坤技，落日！
掌心之中，灵力疯狂汇聚。
一轮并不算大的赤红骄阳悄然浮现。
红日内部，仿佛无数更细小的落日虚影生灭旋转，散发着令在扬武王心惊肉跳的恐怖灵压。
程局长另一边完好的脸庞露出一丝嘲弄：“输也好，死也罢，我依旧看不起你。得了些许机遇，便不知天高地厚，心性太差，终究走不远。”
“行了！”安世清终于沉声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威严，“胜负已分，到此为止！”
纪凡恍若未闻。
坤速！
一步踏出，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狼狈不堪的程局长身后。
这一步，快到极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
那轮赤红骄阳，被他轻轻按向程局长后心要害。
“再见了，老程。”
淡漠之音，在程局长耳畔响起。
纪凡身影在红日触碰程局长身体的刹那，消失不见。
下一刻。
轰——！！！！
那轮赤红骄阳骤然爆开！
刺目红光瞬间吞噬程局长的身体，以及他周遭十米方圆的空间。
红光中，无数细小落日虚影疯狂旋转、湮灭，释放难以想象的毁灭能量。
空间似乎都发生轻微扭曲。
光芒散尽，原地只余一片焦黑深坑。
深坑之中，一具残留着些许焦黑血肉的森然白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半跪在那里，头颅低垂。
街上，死一般的寂静。
安世清霍然起身，来到深坑边缘。
他低头扫过那具白骨，猛地转向纪凡。
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仿佛淬了冰：“你没听到老夫说，停手吗？”
纪凡望向安世清，语气平静：“刚才我与孙前辈交手，安局似乎也没在乎我们当中会不会死人。”
“放肆！”安世清周身气劲勃发，压向纪凡，“你忘了老夫说过的话？镇守一城之人不能杀，更何况还是临安市武炼局的局长！”
死一个程武王，他不在乎。
但这小子方才还一脸要“将功折罪”的讨好，转眼就敢当众打脸，这让他很是不快。
“安局息怒。”
纪凡肩头微沉，灵力在体内流转，轻易抵消了那股威压。
他耸了耸肩：“我与老程，不死不休。”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由我来接替他的位置，岂不刚刚好？”
安世清眯眼，目光在纪凡脸上停留片刻：“看来，是老夫打了眼。”
这小子，竟能在他气势压迫下谈笑自若？
纪凡轻叹一声：“当不当这个临安局长，我无所谓。”
“我终究出生在江城，对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我还是有那么一颗守护之心的，不管您老信不信。”
“守护？”安世清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嗤，“这个时候，你还在打真灵脉的主意。”
他背过手，转身走向街上那张孤零零的茶桌。
“好，老夫就看看，你怎么‘守护’这座城市。”
韩劲松的小动作，他早已察觉，本还想着庇护一二。
此刻，他改了主意：袖手旁观，任其自生自灭。
韩劲松看着这一幕，目光微闪。
程远城府太深，如今死了，对韩家而言，未必全是坏事，反而能更好地掌控程以沫。
这纪凡惹得安世清不快，安老头定然不会再插手。
只需等三叔一到，便可彻底除掉此子。
与此同时，江城大桥之上。
寒风呜咽。
程以沫刚从分身略显僵硬的手中挣脱，正欲赶回南河街。
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已然自那个方向轰然爆发。
她脚步一顿，怔怔望向南河街方向。
声音轻颤，会被风吹散：“为什么……”
分身立在原地，毫无反应，如一尊冰冷的石雕。
程以沫缓缓转过身，看着分身那张与纪凡一般无二却毫无生气的脸。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我程以沫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在意那虚无缥缈的皇境！
但我怎么能不在乎我母亲的性命？
你明明那么强，昨夜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一定要在三个月前，逼我做出选择？
一滴冰凉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滑落脸颊。
滚烫地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再也撑不住了。
脑海中，那个曾经以为已经淡忘的身影，在今夜变得无比清晰。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又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爱恨交织，如万蚁噬心。
她体内与生俱来的寒气，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越发汹涌。
四肢百骸的经脉中，灵力竟开始自行疯狂运转，与彻骨寒气不断交汇、融合。
丹田气海内，一滴晶莹剔透、散发淡蓝色微光的液态灵力，悄然凝聚。
刹那间，程以沫周身浮现一层肉眼可见的淡蓝色雾气。
如梦，似幻。
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更是以惊人的速度，自发根处开始，一寸寸化为纯粹的雪白！
一股凛然、孤高、冰寒刺骨的气息，自她娇弱身躯中轰然散发，冲天而起！
夜空中，风雪为之一滞。
那道沉默的分身，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江北省年轻一辈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武王境，在这一刻，诞生了。
“好好好，不愧是我韩家的媳妇。”
一个嘶哑苍老，如同枯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风雪呼啸的桥面响起。
桥尾，一个光头老人缓步走来，身形佝偻得不成样子。
他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每踏出一步，手中龙头拐杖点在桥面，都似用尽全身力气，步履蹒跚。
然而转眼间，他已来到两人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