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如炬，正一寸寸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身上那身作训服，确实沾着些草屑，额角还有未干的汗渍，纽扣似乎也掉了一颗，松松垮垮。
“团长好！”
叶凡立正敬礼。
康雷微微颔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带着几分温和：“坐吧，叶凡。”
陈连长嘿嘿一笑，识趣地说道：“团长，那我就先回连里了？这小子交给您，我放心！”
他朝叶凡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抓紧机会。
“嗯，去吧。”康雷摆了摆手。
陈连长走到叶凡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小子，机灵点！这可是康师傅，咱们铁拳团的定海神针！”
“好好表现，别给咱六连丢人！”
说完，又挤眉弄眼一番，这才咧着嘴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康雷和叶凡两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康雷似乎并不急着开口，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缸沿磕碰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叶凡。
这年轻人，倒是沉得住气。
叶凡则安静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等待下文。
他大概能猜到，团长找自己，十有八九和这次演习有关。
毕竟，他在演习中的表现，确实不那么循规蹈矩。
“叶凡啊。”康雷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次演习，你的表现，我和政委，还有参谋长，都看在眼里。说实话，刚开始收到战报，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个人，端掉蓝军一个加强排的指挥部，还顺手牵羊了他们的通讯设备，搅得他们鸡飞狗跳。”
“你小子，可以啊，藏得够深。”
叶凡谦虚道：“都是团长和连长指挥得当，给了我机会，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他琢磨着，这话虽然是场面上的，但也有一半是真心。
没有陈连长最初的“放任”，没有康团长后续的默许和暗中支持，他也没机会在演习中崭露头角。
康雷笑了笑，对叶凡这种不骄不躁的态度很是满意：“少来这套虚的。功是功，过是过。你的功劳，团里都记着。”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认真起来：“这次演习总结表彰大会，明天上午召开。”
“你的事情，我已经和上面汇报过了。”康雷看着叶凡，一字一句地说道，“战区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重视，会有一次专门的表彰。”
叶凡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何况他也没想躲。
“所以，今天你就别回养殖场那边了。”康雷继续说道，“味道太冲，影响不好。”他嘴角似乎向上挑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就在团部招待所休息一晚，好好拾掇拾掇，明天直接参加大会。”
这个安排，叶凡自然没有异议。
他也确实不想再穿着这身“原味限量款”作训服回去了，虽然陈连长说没事儿，但见那么多大佬，总归不太雅观。
“是，一切听从团长安排。”叶凡干脆地回答。
康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不仅能力强，态度也好，是个好苗子，就是有时候胆子太大了点，不过年轻人嘛，没点冲劲也不行。
“还有一件事。”康雷话锋一转。
“根据战区首长们的意思，这次表彰，需要你上台，讲几句。”
“嗯？”叶凡微微挑眉，上台演讲？
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以为就是发个奖章，握个手，顶多再来个合影留念，没想到还有这种环节。
“怎么，有问题？”康雷见他似乎有些意外，问道，“怯场了？”
叶凡迅速回过神，“团长放心，没问题！”
开玩笑，演讲而已，小场面。
想当年，他虽然是个死肥宅，但在穿越前，好歹也是在各种学术会议、项目汇报上侃侃而谈过的人，面对几百上千人发言的经验还是有的。
虽然听众从西装革履的同行变成了身着戎装的军人，但本质上，没太大区别，都是用实力说话。
康雷看着叶凡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忧也放下了。
他还真怕这小子平日里跟猪打交道久了，突然要面对那么多高级将领发言，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需要我给你准备个演讲稿什么的？”康雷还是多问了一句，毕竟这关系到铁拳团的脸面，万一这小子在台上胡言乱语，那乐子可就大了。
叶凡摇了摇头：“不用了，团长。我自己简单构思一下就好，照本宣科不是我的风格。”
他可不想念那些千篇一律的稿子，那种感觉，太尬了。
“行，我相信你。”康雷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人，一向很准。
“不过，言多必失，注意分寸。”
“明白。”
“那就好，你先去招待所安顿下来，养足精神，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康雷站起身。
叶凡也跟着站起：“是，团长！”
……
第二天，上午八点。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铁拳团的大礼堂上。
康雷一早就忙着去迎接陆续抵达的战区大佬们，叶凡便独自一人前往礼堂。
招待所的床铺比养殖场的硬板床舒服太多，他难得睡了个好觉，此刻精神饱满。
站在礼堂外宽阔的广场上，叶凡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庄重气息，夹杂着松枝和泥土的清新。
礼堂门口，两侧摆满了盛开的鲜花，红色的地毯从台阶一直铺到礼堂内部，崭新得仿佛能映出人影。
台阶两旁，站着两列手持上了雪亮军刺的八一杠步枪的礼仪兵，身姿笔挺，宛如雕塑，眼神坚毅，目不斜视。
每一个细节，都在昭示着今天这场大会的规格之高。
路过的军官和士兵，无不神情肃穆，脚步匆匆。
偶尔有目光投向叶凡，带着几分探究。
叶凡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知道，今天过后，他的人生，将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