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宫内,朱红宫门紧闭。
世家子弟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六日,期间他们出不去,也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仿佛与世隔绝。
令颐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哥哥的安危,在殿内来回踱步。
“再这么走下去,地板都要被你磨穿了。”
燕珩懒洋洋地靠在窗棂边,嘴角噙着笑看她。
他一条腿曲起踩在窗台上,另一条腿随意垂落。
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令颐瞪他:“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啊。”
她眼眶红得像小兔子,偏瞪圆了杏眼强撑气势。
像只受了惊吓强装凶悍的兔子,瞧着更可爱了。
燕珩笑着从窗台跃下,衣袂翻飞。
“你这么担心你哥哥,干脆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令颐眼眸一亮:“你有办法?”
可随即,她望着重兵把守的宫门,面露迟疑。
“外面都是禁军,怎么出去啊?”
“我自有方法,跟我去就是了。”
他看了看令颐发打扮:“不过,你需要换身衣服,在这等我一会。”
不多时,燕珩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套宫女服饰。
“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令颐“唔”了一声,乖乖去换衣服。
半柱香后,屏风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燕珩看着从屏风后挪出来的小姑娘,眉梢微挑。
宽大的宫女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衬得她腰肢不堪一握。
头发扎成两个圆滚滚小团子,可爱到让人想抱走。
燕珩突然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抖动。
令颐问:“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
他拼尽全力才压住嘴角弧度:“走吧。”
*
此时,巍峨宫阙的另一端。
金銮殿上,年轻的宣和帝坐于龙椅,龙袍稍显宽大。
目光时不时飘向御阶下那道绯红身影,眼神带着请示。
阶下众臣见到这一幕,各怀心思。
他们谁都清楚,这场宫变,最得意之人无疑是颜彻。
以雷霆手段拨乱反正,只手扶新帝登基,如今,权势凌驾于众官之上。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一御史出列参奏。
“陛下!臣要参内阁大学士颜浔之!”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颜大人假公济私,公报私仇!郑康安虽罪有应得,但颜大人竟敢公然在诏狱之中动用私刑,将其逼死!此乃藐视国法,践踏刑律!”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颜彻身上。
象征权势顶峰的绯红官袍穿在他颀长的身姿上,未显半分俗艳,反被衬出一种清贵绝伦、不染尘埃之感。
待御史话音落下,颜彻缓缓抬眸。
“张御史此言差矣。本官奉旨协查郑康安一案,昨日前往诏狱,不过是依循太皇太后旨意,与他聊了几句案情罢了。”
他放缓语调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郑康安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戕,与本官何干?御史大人如此言之凿凿,可有实证?”
张御史老脸涨红,须发微颤。
“实证?颜大人真是巧舌如簧!诏狱守卫分明看见你屏退左右,独自进入郑康安牢房。你进去不久,郑康安便暴毙身亡,这难道不是铁证!”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
“难道颜大人几句话,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甘愿赴死不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哦?”
颜彻面上的笑意深了些。
“张大人若不信,改日,不妨试试。”
赤裸裸的威胁扑面而来。
张御史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四肢百骸,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殿内一时死寂。
众人心中惊涛骇浪,皆不解颜彻为何敢在御前如此张扬跋扈。
唯有太皇太后心知肚明。
此事,本就是她的授意。
她开了口:“郑康安谋逆作乱,畏罪自戕,死有余辜。张御史关心国法是好,但捕风捉影,危言耸听,非御史本分。”
“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扬了扬手,宫人高声唱喏:“退——朝——”
颜彻在百官的目光下,步履沉稳踏出金銮殿。
没走多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甬道传来,伴着几声急切的呼唤。
“颜大人!颜大人请留步!”
颜彻回身,只见九公主萧明玥从御花园的方向小跑而来。
九公主跑到他近前,粉颊泛红。
“颜大人!真的是你!方才听嬷嬷说大人今日入宫了,我还不信呢!”
她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皇家贵女特有的娇憨。
让他想起某个小姑娘。
颜彻脑海中瞬间闪过另一张脸,面上的冷峻悄然敛去。
他微微躬身:“见过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连连摆手:“大人快快免礼!”
“大人,您快去南三宫看看令颐姐姐吧!她……她可想死您了!您是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
“令颐?”
颜彻问:“她可还安好?”
“好?怎么会好!”
九公主拧着眉,小脸皱成一团。
“大人您是没瞧见,令颐姐姐这些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每天都要跑到最靠近宫门那处回廊下,巴巴望着外面,一站就是好久好久。”
“我昨日去看她,她也是心不在焉的,一遍遍问我有没有大人的消息。”
颜彻负在身后的手无声收紧。
九公主说得激动,眼睛都泛红了。
“大人,您既然平安无事,怎么还不去见她呀?您不知道她有多想您!”
颜彻面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多谢九公主殿下告知,下官这就去接舍妹。”
*
这厢,令颐和燕珩避开巡逻的宫人,悄悄来到西侧宫墙下。
令颐仰头望着高耸的宫墙,樱唇一点点张大。
“你说的方法……就是翻墙?”
“怎么,颜大小姐连偷溜出府都不会?”
说罢,他动作利落地攀上墙头,回头看她,眼神促狭。
令颐当然没有翻过墙,她一向乖巧听话,连偷溜出府都没有。
但她还是嘴硬道:“谁、谁说我不会!”
说罢,她学着他的样子,一步步攀了上去。
“真乖。”
燕珩纵身体跃下,朝她伸出手:“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上墙容易下墙难。
令颐望着两人多高的宫墙,吓得脸色发白,迟迟不敢挪一步。
燕珩在下面喊着:“再磨蹭,禁军可就回来了。”
“啊?”
令颐闭上眼,手握成拳,拼命给自己鼓劲。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想到不知安危的浔之哥哥,她把心一横,闭眼往下一跃。
谁知,脚磕到凸起的砖块上。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往下跌。
“啊——”
这么高摔下去,鼻子会摔断的!
令颐已经来不及捂住脸,绝望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跌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熟悉的香气息萦绕鼻尖。
她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熟悉的凤眸。
“哥哥?!”
小姑娘愣在原地,圆圆的杏眼一点点睁大。
“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这一声呼唤里裹着太多的情绪,惊喜,委屈,后怕,还有无尽的思念。
她带着哭腔扑进颜彻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颜彻顿住,无奈笑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方才在宫里见到了九公主,便想着过来寻你。”
“朝堂诸事已定,我过几日就接你回家。”
他温柔安哄,低头看向怀里哭得抽搭搭的小姑娘。
自家乖巧的妹妹此时衣衫不整,不合身的宫女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袖口太长,只露出几根纤细的指尖,可怜巴巴揪着他的衣襟。
脸上脏兮兮的蹭了好几道灰痕,鼻尖还沾着墙头的尘土,发髻也凌乱不堪。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接住,这丫头怕是要摔个脸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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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
她,跟人学了爬墙?
颜彻目光瞥向一旁的少年。
令颐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今日哥哥身上透着股陌生的寒意。
她抬起泪眼看向哥哥,身后的燕珩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原来是颜大人。”
燕珩世家出身,行礼的姿态挑不出错处,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颜彻敛去眸光,将妹妹往身后带了带。
燕珩道:“在下燕珩,家父是——”
“淮容侯世子。”
颜彻唇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三年前秋猎,世子一箭射中白鹿的风采,本官至今难忘。”
燕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不想颜大人还记得这等小事。”
令颐绞着衣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一旁的赵福忠却敏锐地嗅到了暗涌。
三年前那场秋猎,淮容侯故意为难颜彻,命其当众射箭。
他本以为颜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借此机会羞辱于他。
结果颜彻大展手脚,狠狠打了他的脸。
如今他旧事重提,显然不是在表示友好之意。
颜彻道:“小侯爷说笑了,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与舍妹出现在此处。”
“在下记得,南三宫已被禁军戒严。”
令颐急急从颜彻身后探出脑袋。
“哥哥,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想探听消息才求燕珩帮忙的!”
她不想连累别人,急于撇清燕珩的干系。
却未察觉这话听在兄长耳中,像是在维护外人。
“原来如此,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他又看向燕珩。
“只是这宫墙重地,小侯爷带着未出阁的姑娘翻墙越户,若被人知晓,怕是不妥。”
令颐觉得今天的哥哥有些不一样。
不仅说话听着尖锐,眼神也透着淡漠疏离,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望着人时,眸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温度。
两人很长时间没见,她不知道哥哥经历了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害怕。
久别重逢的喜悦渐渐被不安取代。
燕珩沉默片刻,忽然后退半步,郑重其事行了个大礼。
“颜大人明鉴,在下对令妹一片真心。今日冒昧,实属无奈。若大人允准,燕珩愿三媒六聘,迎娶令颐过门。”
令颐瞬间呆住,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赵福忠同样如遭雷劈,连忙扭头去看主子的脸色。
只见颜彻唇边仅存的一点笑意渐渐敛去,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深如寒潭。
“燕小侯爷可知,贵府九年前那纸退婚书,现在还收在我颜家祠堂。”
令颐察觉出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浔之哥哥很少拒绝人,他要么是微笑沉默,要么是引导对方改变主意,不会像这般斩钉截铁。
燕珩单膝跪地抱拳,姿态恭敬又不卑微。
“颜大人,九年前退婚是我燕家之过。但燕珩对令妹一片真心,只求大人成全。”
颜彻不为所动。
他将令颐护在身后,声音像是淬了冰:“家妹年纪尚小,怕是当不起侯府厚爱。”
两人正要转身,却听燕珩扬声道:“可令颐已和我定下终身!”
颜彻身形骤然顿住。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刮过燕珩,最后落在妹妹脸上。
“当真?”
令颐一向单纯,且从不在哥哥面前撒谎,咬着唇点了点头。
颜彻闭了闭眼,似乎在压下什么情绪。
“婚姻大事,需从长计议。”
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到令颐身上,把妹妹裹得严严实实。
“令颐,你今日先和我回去。”
原本他并未打算即刻接走妹妹,此刻却改了主意。
燕珩刚想说颜彻不能随便把人带走,余光瞥到他腰间的鎏金令牌。
伸出的手在空中乍然顿住。
那是太皇太后亲赐的入宫令,非心腹重臣、功勋卓著者不可得。
持此令者,莫说带自家妹妹出宫,便是夜闯宫禁也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一点点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