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日后,世家公子和小姐们进宫的日子。
令颐一大早就已被芳菲和晴雪伺候着梳妆完毕。
马车已等在了颜府外,几个同文馆的人前来送行。
祝颂然替令颐仔细整好衣襟。
“颜先生一早就被急召入宫议事了,他特意派人嘱咐我来送你。”
“莫要难受,先生有他的难处。”
令颐摇了摇脑袋,笑得明媚。
“师姐放心,令颐不难受。”
只有她才知道哥哥为了她入宫的事费了多少心血。
这几日她晚上总是失眠,倚梦症愈发严重了,颜彻便寸步不离守着她。
甚至昨晚还在床边给她念《宫规》,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又一遍。
片刻后,芳菲在一旁提醒:“姑娘,该启程了。”
“这么快吗……”
祝颂然红了眼,将令颐搂进怀里。
“记住,若是受了委屈,有同文馆里的师姐和师兄撑腰。”
“嗯嗯,我知道啦。”
令颐也抱紧了她:“师姐别难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用力将眼泪憋回去,给师姐做了个鬼脸。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颜府门口的几人渐渐消失不见,令颐才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芳菲安慰她:“姑娘真坚强,这次没有哭呢,若是大公子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
晴雪也笑着说:“二姑娘板着脸憋泪的样子瞧着更可爱了呢。”
“诶呀你们干嘛笑我嘛!”
三人说着闹着,原本伤感的路程倒也变得欢声笑语。
半个时辰后,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一行华盖马车鱼贯驶入南三宫。
此处是皇子和公主们的住所,令颐透过纱帘望去,满目红墙金瓦,重重叠叠,看不到尽头。
芳菲小声嘀咕:“听说这次光九公主就选了十二位伴读呢。”
晴雪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多!”
“是呢,这次入宫不一样,不光是给十二皇子和九公主选伴读,皇上也是为了让世家子弟们有学习的机会,笼络重臣。”
几人正说着,马车停住。
一行人下了车,被宫人引着走入一处宫殿。
“姑娘们这边请。”
公主府正殿内,令颐同其他几个世家小姐一样入席而坐。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有贵女掩帕问身旁人:“这便是颜状元的妹妹?”
此前她们便听说,这次入宫名单的榜首是颜府的小姐。
虽说他们此前从未给见过这位颜二小姐,但此女既是名动京华的颜状元胞妹,又能在众多贵女中夺魁,定是才学出众。
原以为是个清婉端庄又富有书卷气的女子,可这位二小姐看着娇娇小小的,满脸稚气,分明一副年纪不大的样子。
一张极度明艳秀丽的脸,面如春桃,星目流波。
樱唇微启时,颊边梨涡忽现,活脱脱一个嫣然巧笑的小美人儿。
与时人眼中才女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说是宫里娇养的金枝玉叶也不为过。
单单坐在那里,便将满屋寡淡木讷的世家小姐比了下去。
方才还矜持端方的贵女们此刻面面相觑,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呵,谁家正经闺阁养得出这般尤物?小妖精似的,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是,再美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哪儿比得过葛小姐,人家可是葛太傅的千金。”
“听说还是没爹没娘的,有才气也白搭。”
贵女们心里那点子妒意化作了酸涩,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一会看看令颐,一会又将目光移向一旁身着绿衣,纤柔娴雅女子。
令颐向来迟钝,端坐在席上专注玩着臂间碧色披帛,将披帛绕成个蝴蝶结。
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满室焦点。
恰在这时,一人从身后唤她:“颜二姑娘。”
令颐扭头,却见葛家小姐葛娰宁朝她走来。
葛姒宁道:“我与颜姑娘前不久才见过,没想到这般有缘。上月丰乐楼雅集,二姑娘那阙《菩萨蛮》当真精妙。”
令颐有些懵懵的。
可哥哥教过她要保持礼貌,既然对方向自己表达友好,她便也高高兴兴和她寒暄。
她一心想着要大大方方不能给哥哥丢人,浑然不觉对方的话有多么夹枪带棒。
葛姒宁的确因为丰乐楼的事心怀芥蒂。
可眼下跟令颐说了几句话,心道这丫头原来是个没心眼的,便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傻子置气,心里那股气竟也消了大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直到一声宫人的高喊响起。
“九公主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丽宫服的少女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九公主萧明玥,年方及笄,鹅蛋脸面,眉眼弯弯,脖上挂着缨络圈,还有一对如意金锁。
有人小声道:“听说九公主乃是贤妃娘娘所生,与七皇子殿下是一母同胞。”
“难怪,贤妃娘娘貌美,生的两位皇子都这般好看。”
九公主好奇地扫视殿内的人。
忽然,她发现什么,提着裙向下跑去。
“你好漂亮,方才阿玥在屏风后偷看,还当是画上走下来的桃花仙呢!”
九公主径直朝令颐走来,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开心。
令颐今日按照哥哥教她的方法,化的是桃花妆。
额间用胭脂绘成桃花,花蕊处缀着米粒大的珍珠,配着鹅黄色月华裙,当真是清丽绝俗。
“阿玥喜欢漂亮的人,阿玥要和这个姐姐玩。”
说着,拉着令颐的手腕就要往殿外跑。
一旁的嬷嬷赶忙拦住:“公主殿下使不得,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
*
京城,杨府。
正厅内,当朝首辅杨连昌和颜彻对坐品茗。
首辅大人年近六旬,眉宇间沉淀着数十年宦海沉浮的稳重。
他缓缓开口,同眼前人道:“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大皇子与三皇子相争已有五载,如今六部要职已各有所属,这盘棋……倒是越下越明了。”
“浔之,老夫知你志在社稷,不在权术,这二位殿下,怕是入不得你的眼。”
颜彻道:“大人谬赞,大人多年周旋于阉宦之间,力保朝堂清明,才是居功至伟。”
杨连昌捋了捋胡须,看向这个清贵儒雅,面色从容的年轻官员。
目光带着欣赏,与忌惮。
真是年轻有为啊。
寒门出身,却浑身带着王族的傲气、贵气。
不过弱冠之龄就有如此城府,谈吐间滴水不漏,做事若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绝不出手。
表面温和笑着,但永远想不到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杨连昌笑着摇了摇头。
他忍不住想象,若这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主动出刃,该是怎样的光景。
只怕对方,绝无活路可言。
“三皇子软弱,阉党将宝压到他身上,真不知该说他们慧眼独具还是愚不可及。”
颜彻道:“鹬蚌相争,七殿下倒可借此良机韬光养晦。”
杨连昌点头。
两人又聊了些朝政要务,已是茶过三巡。
杨连昌道:“方才七殿下遣人送来密信,信中提到,他已托九公主殿下多为照看令妹。”
颜彻神情起了一丝波澜。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将情绪收敛,恢复方才的疏冷淡然。
杨连昌继续道:“至于淮容侯府那边,皇上将要推行军马政,想来侯爷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暇顾及他事。”
颜彻拱手作揖。
“有劳七殿下与首辅大人如此周全,下官铭感五内。”
*
令颐觉得,九公主似乎格外喜欢她。
太傅和御史们授课时倒还正常,但只要一下了课,她便拉着她去放纸鸢。
令颐很少和同龄姑娘来往,几日相处下来,两人竟是兴趣相仿,十分聊得来。
这日,两人倚着栏杆在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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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池旁喂鱼,聊着明天的课业。
九公主道:“听说明日授课的李御史是二甲第一名,在翰林院讲学过。”
“那还是我哥哥更厉害,我哥哥可是状元郎!”
令颐很少和人攀比,比哥哥除外。
在她眼里,她家浔之哥哥无所不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九公主生出好奇:“你说颜大人啊。”
“令颐姐姐,颜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阿玥总是见他和一帮大人站在一起,瞧着好出众。”
令颐骄傲仰起小脸,给九公主讲她的哥哥,还有同文馆,还有她的师兄师姐们。
九公主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有一个疼你的哥哥真好,阿玥就不能跟哥哥们太亲近,宫里头的人大多对我也是恭敬疏远。”
她落寞垂下眼。
令颐心中微涩,安慰她:“殿下别不开心,你住这么漂亮的宫殿,还有这么多人陪你上课,也很令人羡慕啊。”
九公主道:“姐姐你不知,阿玥在宫中有太多限制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父皇和母妃也见不上几次……”
令颐见小公主一副要掉泪珠的样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她。
忽然一股香气传来,令颐眼眸一亮。
“殿下闻闻,这是不是板酥鸭的香气!”
九公主抬起泪眼:“嗯?”
不远处就是御膳房,一股酥香飘到两人跟前。
“正是板酥鸭!听说这鸭子是金陵贡来的,上次我与姐姐都说好吃,可惜一人只得半片。”
宫里规矩多,每人用膳多少都有严格限制。
九公主想起什么,声音激动起来:“姐姐,不如我们提前去尝尝鲜!”
“……提前去?”
没过一会,两个娇小的身影贴着廊道潜行,鬼鬼祟祟往御膳房方向去。
令颐很少做这么出格的事,想起哥哥教她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心里一阵心虚。
但想着能让九公主开心,她在心里不停宽慰自己。
没事没事,事出有因,哥哥会原谅我的……
御膳房热气蒸腾,蒸笼里,油亮酥鸭泛着好看的蜜色光泽。
九公主格外激动,将酥鸭揣了好几只。
“什么人在里面!”
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眼看就要冲进来。
九公主吓得脸色煞白。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父皇知道了会罚我关禁闭的!”
她扭头看见一个一人高的柜子,对令颐道:“姐姐,你快躲在这里,我是公主,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令颐摇头,反手用力将九公主往柜门里塞。
“不,殿下躲在这里,我跑得快,我去引开他们!”
她说罢就把九公主推了进去,从另一侧门跑出。
令颐哒哒跑在廊道上,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小时候她也调皮,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但从来没有捅过这么大的篓子。
万一被逮住,会不会让哥哥丢脸啊!
她越想越慌,小腿迈得飞快。
正是慌不择路之际,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已近在咫尺!
眼见就要被追上,一个人影闪出将她拽到一边!
“唔!”
令颐尚未惊叫出声,便被一只手捂住双唇。
远处响起侍卫们的脚步声。
“仔细点,别让人跑了!”
角落处,令颐被人死死钳制着。
身后人粗粝的掌心粗粝磨得她颧骨生疼。
她想挣扎,头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别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们的声音远去,身后那人终于缓缓松开她。
令颐踉跄挣脱,揉着自己发痛的脸,眼泛泪花。
“你是谁,怎么这般无礼!”
用那么大力,都要把她的脸给捏碎了!
对方并未回答,反而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片刻,一声带着了然和戏谑的低笑响起。
“这不是小桃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