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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试探

作者:知栀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听说江煦找她,莳婉赶忙跟着前去。


    穿过回廊,行至垂花门,不知名的各色花卉簇拥四周,点缀在一片绿意间,顺着白玉石阶,一路延伸至一侧的池塘。莳婉悄悄瞥了几眼,不出意外地被晃了眼,池底大约是铺了什么东西,和煦日光下,泛着粼粼宝光。


    她默默记着路,一路到正房,便见江煦正在看书,身着一身玄色织金缂丝圆领袍,端坐四出官帽椅上。


    泛黄的书卷在他手中,愈发显得玲珑细巧,莳婉下意识回想起牢中对方虚握着她玉牌的姿态,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恰如此刻的场景。


    那卫兵完成任务,恭敬道:“大王,人带来了。”语罢,迅速后撤、关门,接着守在门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莳婉:“......”


    她强压下心底的惧意,规规矩矩道:“大王,您找我是......?”


    江煦没看她,视线仍在书卷上,莳婉悄悄顺着瞧去,这才惊觉,对方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书卷,分明像是信笺!


    莳婉不敢再看,谁料下一瞬,江煦便跟装了什么追踪雷达般,直接锁定,见莳婉小兔子般受了惊,心底嗤笑一声。


    果然是烟柳巷地出来的,畏畏缩缩,没有教养地乱瞟。


    不过......也免了他许多事。


    他道:“休憩许久,感觉如何?”


    从莳婉夜间被掳至靖北军大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多时辰,更别提其中还经历了在牢中被威胁、失血昏迷等一系列事情。


    莳婉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多谢大王关心,小女身体还好。”


    身体还好?


    江煦暼了眼莳婉面白如纸的短命样,见她强忍颤抖,思及探查到的消息,不语。


    无能,还体弱。


    幽州那边莫不是癔症了?


    竟真的派了个这样的人来......还是说,是见前面那些类型的女子行不通,打算另辟蹊径了?


    江煦心头思绪一转,“既然如此,那今日便算了。”


    军中都是男子,打仗杀敌最为擅长,但若要他们端茶倒水,便有些水土不服了。


    倒不如把这细作拴在眼前,一举两得。


    他淡淡道:“明日开始,你便来本王的院子伺候吧。”


    莳婉一怔,又联想到愉儿所说的当丫鬟的言论,一时间整颗心坠至冰底,话也有些不甚利索,“大、大王的意思是......?”


    江煦随口道:“都是琐事,你只管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再每日晨间在院中洒扫一番即可。”


    “本王不喜外人近身。”


    靖北军来济川已经大几日,直至今早才入城安寨扎营,太守府那些仆从们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了。剩下的,也不过是极少数实在没地方去了,才强勉待在这儿,等着大军入城。


    事务繁多,自然是用人不拘。


    莳婉闻言,面上飞快闪过两丝惊喜,“谢大王恩典。”而后不知是想到什么,有些犹豫。


    莳婉从七岁到柳梢台开始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奈何身量纤纤,容貌出挑,吴妈妈这才做主将她留了下来。


    若说伺候人,她虽也会一些,但属实是不太擅长。


    毕竟倒酒揉肩和铺床扫地,两者之间还是很有区别的。


    莳婉这幅模样落在江煦眼底,惹得他眼底神色深了深。


    洛阳的皇亲贵胄多好美色,男女皆可,尤其是姿容美艳,身体孱弱者,更是尤为喜爱。


    这种特殊癖好,由上及下,经由皇城洛阳辐射周围,哪怕是江煦所在的北方地区,此现象亦是屡见不鲜。


    这些见闻还是行军打仗时,父亲的同僚们喝了酒,玩笑话一般曾与他说过的。


    后来,父亲死了,那些开玩笑的同僚们也死了。


    他的思绪飞快掠过,神情不变,语气添上些不耐,“若是不会就去问,本王可没什么多余的机会能给你。”


    莳婉回神,心下松了口气,边默默又加上一笔。


    睚眦必报,性情多变,尤其缺乏耐心。


    每多说上一句,便宛如在老虎头上拔毛,步步惊心。


    她忙调整策略,一口应下,“奴婢会跟着旁人好好学的,定不会辜负大王的信任。”


    莳婉不知江煦心中所想,只下意识认为得让对方觉得她还算是有些用处。


    江煦见状,面色稍霁。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一阵无言,恍然间竟显出了几分和谐之意,窗外淡淡花香萦绕,更添静谧。


    暗香浮动,经由春日微风吹拂,飘至平宿某客栈内。


    屋里,阿凌一觉醒来,整个人头痛欲裂。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乍然起身后,思绪渐明,便惊觉不对——


    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不见莳婉的踪影,又瞧见桌案上摆着的碎银,阿凌顷刻间便回过味来。


    昨夜一到客栈,她不过喝了两盏茶水便头昏脑涨,再加上颈部处隐隐传来的酸痛......


    天塌了!!!


    莳婉定是连夜逃了!


    一时间,阿凌也顾不上什么有的没的,忙脚下生风跑去最近的驿站送信,边马不停蹄往湖州赶。


    驴车依旧待在草垛旁,只这次,被迫跑出一阵残影。


    ......


    *


    书房内,莳婉离开后,恰逢副将景彦搜寻归来。


    今日夜间突袭所得,可谓收获满满。


    景彦稍稍一松,袋里的金饼、珠宝便尽数散落开来,他找出其中一块儿,上前递给江煦。


    拳头大的金饼,重量十分敦实,边角处有个微微的凸起,打着“吴”字。


    世家大族多会以此来表现身份,彰显财力。


    江煦仔仔细细看过,不置可否。


    南元朝堂,外部瞧着金碧辉煌,实则内里早就腐朽不堪,只是江煦未尝想到,军费有亏空不假,但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停驻在方才整理出的信笺上,信上所写,皆是这两三日从叛徒口中审问出的信息。


    “刺史五千金。”


    “县令七百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有的地方官职在这封信上皆可寻到。


    官员的任命、擢升等皆是由吏部负责,江煦神色转冷,脑海中思及吏部尚书裴晟的那张脸,抿唇不语。


    吴家和张家虽是所谓世家,雄踞一方,可要直接联络到洛阳城的裴尚书,那定是不成的。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金色的霞光覆于江煦面颊之上,更显得其鼻挺唇薄,纤长睫毛微微眨动,视线静止某处,无端增添几缕肃杀气息。


    与一般世家子弟从小熟读圣贤书的成长经历不同,江煦的孩童时期皆是在行军打仗的实践中度过的。


    这也导致他很多文绉绉的事情是半路出家,想要学成,就须得付出更多的精力。譬如字迹,自十四岁起,这八年来潜移默化,日日用功,才练成如今一手出色的楷体。


    半晌,江煦手执朱笔,在信笺上划上几笔,其中“沈奂”的名讳被着重圈了出来。


    幽州最大粮商沈国玉的独子,此人性情独断,刚愎自用,然而却是家族坚定的拥趸,故而颇受沈家话事人沈青的信任。


    副将景彦见状,赶忙继续汇报道:“沈刺史一到封地,就以‘备边屯田’之名,圈民田三千顷。不仅如此,次日便派遣手下持槊丈地,遇良田则插帜,美名其曰为‘官用’。”


    思及此,江煦不免哂笑出声,“官用?”


    江煦不必继续往后再问,也能凭这寥寥几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


    这白底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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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沾染上的人命必定只多不少。


    他神色冷冷,“金印换白骨,真是好手段啊。”


    江煦当即蘸了墨,细写下几人的名讳,而后用金饼压住信笺,放置于桌案一角,吩咐道:“快马加鞭,把名单转交给萧驰节。”嗓音冷然,暗藏杀意,“天赐良机,当断其喉。”


    景彦依言接过,告退离去。


    *


    不过大半日,全军上下都知道自家大王身边破天荒地多了个女子。


    虽说是在院内做些芝麻大小的活儿,但传言传到最后,俨然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等消息传出济川,已经变成靖北王“收了”莳婉。


    然而,此刻正身处风暴中心的人,却对此浑然不觉。


    莳婉回来时临近午时,丫鬟愉儿见她回来,赶忙把特意留下的大半块儿烧饼递给她吃。


    莳婉忙道了声谢,便专心吃起来。


    饼皮酥脆,呈淡淡的金黄色,一口咬下去直掉渣。饼的中间不知撒了什么香料,麦子的焦香和淡淡的咸味混合其中,一浪又一浪,冲击着她的味蕾。


    莳婉饿了许久,但她的吃相素来斯文,于是在愉儿眼里,便只能瞧见莳婉如同一只小仓鼠般,一口连一口,中间咀嚼的停顿都极为短暂。


    愉儿脸色微红,“婉儿姐姐,你慢些吃,厨房那边还有!”


    吃完饼,就着温茶润了润嗓,待彻底填饱肚子,莳婉心里反倒短暂松缓了几分。


    江煦给她派了外院的活儿干,证明短时间内她便不必像今夜在牢中那般,每时每刻与其打交道。且大军才入城不久,百废俱兴,他身为主帅,要忙的大事小事肯定不少。


    比起柳梢台的吴妈妈,至少眼下她不必日日卖笑唱曲儿了。江煦身份贵重,真想听曲儿,外头那些也会一拥而上,根本轮不到她献丑。


    再者,打扫这种活计,她其实是会的,只是从未扫过这么贵重的宅院,想来上手也就是小几日的功夫罢。莳婉苦中作乐地想着,边和愉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试图询问一些干活的要点和细节。


    愉儿宛如慈母看见子女将要远行,思索着知晓的那些规矩,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洒扫时,尤其是庭院中的青石板要擦干净些,你切记。”


    “大王喝的茶水要七分烫,你切记。”


    莳婉闻言,一一点头记下。


    半晌,愉儿交代完,听见外头有人来喊,忙应了声,便拍了拍衣裳起身出门。临走前似乎是想到什么,猛然转头,语调显得格外高扬,“对了,婉儿姐姐!”


    “大王每日寅时三刻要起来练剑。”


    “你切记!”


    莳婉的脑袋点至一半,下意识缩了回去,不可置信地喃喃自问,“......寅时三刻?!”


    “每日?!”


    这句善意的提醒仿佛魔音,子夜时分还在莳婉的脑中不停晃悠,以至于翌日晨起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强撑着又多敷了两层脂粉,才勉强盖住眼下的青黑,赶在寅时二刻赶去了正院。


    一路匆匆,院中,江煦已经在练剑了。


    这会儿天色还有些暗,廊檐悬挂着的灯渲染出星点暖光,两者交融一处,分割出大片的阴影,而江煦正身处这片暗色中。


    两人泾渭分明。


    莳婉呼吸微滞,打起精神凑到他附近,“大王。”


    江煦恍然未觉,仍继续练习着,随着动作,衣角随风曳动,手中长剑似蛇,速度极快,百转千回。莳婉悄悄观察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空气中的杂陈碎屑大概尚未落地,便会被这剑气所吞噬。


    下一刻,江煦倏然转动剑柄。


    一切不过刹那——


    待莳婉目光停驻,剑尖已直直朝向她,连带着凌冽的寒气与锋芒,尽数汇聚一点。


    距离极近,不过毫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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