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想保持沉默,是贾府里的好玩意儿实在太多,都是送走咱家的心坎上啊!
“我们姑爷心如死灰,就要分宗单过,结果被王家人打断了双腿,还要在祠堂摔死我那才满五岁的外甥!”
兴顺帝看着贾赦浑身狼狈的模样,目光突然定格在他被火燎得焦黄的头发上:
“你头发怎么了?”
贾赦被打断,又“嗝”了一下,然后痛哭流涕叩头,“多谢陛下关心,臣没事儿,死不了!还请陛下听臣讲完,替臣主持公道。
于是在兴顺帝的默许下,贾赦连哭带嚎的讲了自己是如何和王家人理论,如何情急之下轻轻一推……
“谁知道他们祖宗牌位那么不稳,就轻轻一丢,全部啪啪掉地上,肯定是他们作孽,祖宗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公然殴打朝廷一等将军,臣不过略微反抗,他们撞石墩子上了,这能怪臣吗?可王子腾这王八犊子,他怀恨在心,竟然派死士假扮水匪...”
贾赦说到激动处,扯开自己身的破破烂烂的袍子,露出脖子,胸口还有胳膊上的箭伤和烧伤。
“皇上,这是谋杀!谋杀朝廷功勋,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啊皇上...”
贾赦一边嚎,一边“砰砰砰”地磕头,声音洪亮,感情充沛,把一个“受尽委屈、九死一生、忠君爱国”的受害忠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洪公公都看呆了,心想贾将军这唱念做打的功夫,不去唱戏真是梨园行的损失。
皇帝被他嚎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行了行了!别嚎了!你说王子腾派人截杀你,可有证据?”
“有!当然有!”贾赦一抹鼻涕,从怀里掏出带血口供,高高举起:
“这帮人没有打听臣才从海上回来,竟然在水上找事儿,臣活捉了几个,如今就宫门外押着呢,您让人一审便知!”
洪公公连忙上前,把贾赦手里的东西拿着递给兴顺帝,顺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汇报了应天府和刑部的人在外头求见的事儿,尤其说到关于贾赦的时候,眼神朝着跪在下面哭得悲痛欲绝的人看了好几眼。
兴顺帝听完没有搭理,而是落在摊开供状上,看了片刻,再听着贾赦那能把死人都嚎活的控诉,心里跟明镜似的。
王子腾的小动作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把刀,他有大用处,没到关键时刻,他不准备动,至于以后...
贾赦这混球砸人祠堂、打伤王家族老,只怕也没他嘴里讲的那么无辜。两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按他原本的想法,各打五十大板就解决了,但昨日,他已经接到老四派人呈上来的密报。
贾赦说的东边岛屿的银矿已经确定位置,且产量可观,这样大的功劳之下,让他为了这事儿惩罚贾赦?
这不是寒人心吗?
即便他是帝王,也不得不感动贾府的忠君爱国。
缥缈的海上,贾府派人偷偷占了银矿慢慢挖采,小心谨慎一些,几百年的荣华富贵是能有的。
再说,王子腾这手段也着实下作狠毒了些。
不过片刻工夫,已经权衡利弊的兴顺帝。
“行了,别嚎了,你身为朝廷命官,行事鲁莽,惹是生非!砸人祠堂,致人伤残,罪责难逃!”
贾赦的嚎哭声戛然而止,愕然的看向皇帝,配上他如今的模样,当真是滑稽又荒唐,让人没眼看!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口供砸他脸上的冲动,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骂:
“这上头哪个字说了是王子腾派人截杀你们的?”
贾赦吸了吸鼻子,委屈不已:
“自我父亲去世后,我贾府一直不参事非,低调行事,唯二两次出头,都是为了效忠陛下,从而得罪了王子腾他们那帮子人,才落得如此下扬...”
兴顺帝听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气得胡子一抖又一抖:
“你不如直接说,只要是效忠朕的,都会被人算计谋害!”
贾赦连忙磕头,说的不是“微臣不敢”,而是“陛下圣明!”声音又大又洪亮。
兴顺帝看着混不吝的贾赦,突然想起去年跪在下面的贾老太太,两人在这一刻竟奇迹的重合了。
果然是母子同心啊,给人上眼药的功夫都如出一辙!
“念你寻矿有功,此次又确实遭人暗算……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刻滚出京城,南下和四皇子会合,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贾赦一脸懵的看向兴顺帝,慌忙开口:“陛下,臣的妻子马上就要生产了,臣的母亲年岁已高...”
“立刻!马上!给朕滚到海上去,去挖银矿!不把矿挖通,就别给朕滚回来!省得在京城里惹是生非,闹得朕头疼,滚——!”
贾赦一听,脸上瞬间由“悲”转“喜”,那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他麻溜地磕了个头,声音洪亮,哪还有半点哭腔:
“臣贾赦领旨谢恩,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这就滚,立刻滚,马不停蹄地滚去挖矿!保证给皇上挖座金山银山回来!”
说完,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皇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就走。
那步伐轻快得,仿佛不是被发配去挖矿,而是出去游山玩水。
皇帝看着他瞬间生龙活虎的背影,气得直翻白眼,指着他的背影对洪公公吐槽:
“看看!看看!这混账东西,朕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嚎得朕头疼,好让朕把他打发走!滚去挖矿?朕看他乐得很……”
洪公公管憋着笑,连连点头:
“陛下英明,让贾将军去为国挖矿,正是人尽其才……”
心里却想:贾将军这招“以哭遁走”,实在是高!
既告了状上了眼药,又成功躲开了应天府的麻烦,还顺理成章去干他最擅长的事,这一箭多雕的操作,颇有贾府老太君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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