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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花飞花谢

作者:凤箫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火,四面八方都是火。


    红彤彤照亮了暗夜,跳跃着随风暴涨,滚滚热浪汹涌来袭。正是隆冬旱季,林木成了绝佳的柴,火舌毕毕剥剥乱窜,营帐、粮仓、房屋连成焰海,屋前屋后的海棠树在黑烟中化为劫灰。


    鸣金声喧闹如沸,孟书瑶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在北顶山的火海。


    她突然想起,师父和副将都不在营地。


    几大营校尉已集合完毕,一拨人突围、一拨人伐木砍出隔离带,掩护中军向深山撤离。


    最精锐的斥候营和破阵营聚在一起,见她走来,两营校尉征询地看向她:“我们想合营分为三拨,两拨掩护左右翼,一拨断后。”


    斥候营最熟悉地形、轻身功夫最好,破阵营最武艺高强。


    她沉吟片刻道:“就这样,我带人断后。”


    两营校尉齐齐一怔——她虽职务不高,但进步神速、又得大将军亲手教导,众人已将她看作北顶军少主。


    “啰嗦什么,不得贻误战机”,她声音拔高,一边背起强弓、箭筒,一手拿刀,“断后的跟我来,对面主帅是谁?翊王幼子元恪?”


    “袍泽们跟我一起,会一会这天潢贵胄的广平侯!”


    重重木石阵后的出山主路口,元恪骑在马背上,望着山谷中滔天红莲焰,脸上露出笑意:“早这样多好,何必冒死去趟木石阵,一把火烧了便是。”


    副将裴羽落后他半肩,火光在眼中跳跃、眼神忧心忡忡:“如此私自调兵冒进、杀戮太重,还涉及隐蝠卫,若陛下知晓,恐……”


    “怕什么,一胜遮百过”,元恪拍了拍裴羽肩膀,“阿母坐太久王位、心也软了,咱们杀这点人放她年轻时都不够看。至于隐蝠卫,咱们不过借用一下樊州指挥使的,又没动她近卫,不怕,出了事本宫担着。”


    裴羽没说话,望着熊熊大火,愁色更重。


    元恪转头继续看向山里,满意地点头:“一群山匪,五六年都没剿下来,今天可算一锅端了。”


    裴羽忽然神色大变,纵身一跃将元恪压倒,一支箭擦着他头顶飞过,射落兜鍪上红缨。元恪反应极快,拔刀劈向接连而来的两支箭。


    却听轰隆巨响,前方滚下无数圆木巨石,阻塞行军道路。


    元恪勒马后退几步,看向山谷放声大笑:“早知你想在两翼设伏,若上了当,我白学二十年兵法。所谓白衣将军,不过如此!”


    他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无数火球被抛飞,劈头盖脸打来,像下了一场火雨。翊军训练有素,坐骑却纷纷跳将起来,往后拼命奔逃。


    木城群山地势陡峭,山路狭窄,马匹一乱、铁蹄纷沓。跟随在后的步兵见状忙散开,却已避让不及,踩踏声、惨叫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元恪一边勒马,一边四下张望,方才那阵火雨带来大量黑烟,整片军阵陷在浓厚烟霭中,失去方向和道路。


    烟雾后,风声凌厉、冷箭穿梭,织成密密匝匝的网,几名骑士忙举着盾牌围护到他周围。


    惊变陡生,黑沉沉盾牌中,他腿下骤然剧烈颠簸起来,一股热流从马身涌出,顷刻浸透两条腿。他惊愕往下看,一条白影从马腹一闪而过,豁出红艳艳血流如一匹深红锦缎。


    身下马匹痛嘶几声,无力倒下。


    即将摔下马背时,元恪身体的直觉比脑子反应快,一臂撑开压在上方的盾阵,就势贴地一滚,佩刀出鞘、断然劈出。


    “叮”,刀势被硬接住,迅速被对方招式缠住、旋转数圈压向地面。元恪被震得虎口发麻,胶着的瞬间才看清,对面是个白衣少年,才十六七岁模样,面容俊秀、眉眼冷峻。


    年纪这样轻,轻身工夫和力量却如此了得。元恪顿时好胜心起,挥退亲兵,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刀,要与这少年一决高下。


    裴羽迟疑:“殿下……”


    “这小娃娃有点本事,能逼我使出双刀。”元恪冷笑着铺开双刀,化作一团亮白重影冲去。


    白衣少年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却听耳边鸣镝呼啸,他下意识偏头避开右侧两支重箭,左肩却猛然刺痛,一支白羽轻箭借鸣镝掩盖,无声钉进他的骨缝。


    同一时刻,亲兵传来惊呼:“谁?啊——”惨叫戛然而止。


    “你姑奶奶!”


    清脆女声近在脑后,他悚然一惊,格住前方白衣少年,向右避让。脊背一凉,后知后觉刺痛锥心。他旋身回防,一名蒙着面巾的白衣少女腾然跃起,轻灵得像风、敏捷得像一团虚影,他竟一时瞧不准位置。


    分神的刹那,他右肩、腿、腹部已被割开数刀。


    “所谓延熹王之子,不过如此!”少女笑盈盈的,刀锋毫不留情向他颈部抹去。


    又是“叮”一声,刀锋被弹开。早在亲兵发出惊呼被抹了喉时,亲兵、裴羽朝着缠斗的三人狂奔,位置偏后的隐蝠卫也纷纷跃起,从前方士兵肩上跨过,疾速驰援。


    眨眼功夫,他们身边已围了十几人,将元恪、白衣少年和白衣少女分隔开来。更有上百人赶来,若非地势狭窄,只怕早被围得水泄不通。


    隐蝠卫已开始顺着峭壁向上攀爬,手里拉着钉绳。


    “走!”少年见先机已失,对少女招呼一声。二人似两片树叶,从激战的刀光中轻轻飘起,贴着峭壁蜿蜒游上去,像两条灵活的蛇。细看才发现,烟雾中不知何时伸下极细的绳索,绑在他们腰间,将他们飞快拉回浓烟。


    隐蝠卫哪里肯放,挥刀斩断他们上方绳索,二人坠落的瞬间,钉绳飞快弹射而出,在上方织成八角大网。


    二三十人站上大网,像密密麻麻狩猎的蜘蛛。


    “放箭!”


    裴羽一边搀起元恪,一边下令。


    下一刻,一道白光劈开浓烟、裹挟寒意席卷而来。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白光卷起即将坠入刀戟丛林的二人,将八角大网撞开个破洞,冲向山顶。


    时间仿佛凝固了。


    直到守在绳网上的隐蝠卫纷纷坠地,弓箭手发出哀嚎,靠近元恪的十来名亲兵应声倒地、血流如注,众人才反应过来。


    “那就是北顶军的白衣将军!助我诛杀匪首者,赏十万金!”


    元恪忍住剧痛,狂奔着越过横陈一地的亲兵尸首,拉起押后的弩车,往内装填重箭。


    姜昀原本一手拎着一个人,听他声音,动作一顿,旋即右臂猛然抬起、将白衣少年抛向谷顶。


    烟气中伸出双强壮胳膊,迅速将白衣少年拉上去。


    姜昀左手拉着白衣少女,“站”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瑶瑶,看清了,这就是翊军常见的军械和士卒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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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想让少女看得更仔细些,他忽然扭身、顺峭壁飞奔直下,元恪还在调整弩车朝向,忽觉白光耀眼、寒气透骨,弩臂应声断裂,裂痕距自己手臂仅仅半寸。


    姜昀站在弩车上,傩祭面具后两道精光盯着元恪。元恪向来心高气傲,却在对视的刹那如被攥住心脏,全身僵住。


    “算警告,第一次。”


    姜昀声音平静无波,拉着少女穿过装备森严的士卒,那些人一惊,竟不自觉两腿发颤,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


    孟书瑶被他牵着,穿过刀戟丛林,却无比踏实和骄傲。


    即将再次从峭壁上山时,姜昀甚至轻轻笑了:“自己上去,看你练功有没有偷懒。”


    孟书瑶满心欢喜摆好架势,助跑几步、双足交替蹬在崖壁,向山顶窜去。忽听脑后风声刀吟,紧跟着传来裴羽的惨呼“小殿下!”和急促的脚步声。


    元恪眼看即将功亏一篑,竟咬牙拔出双刀,冲向即将离开视线的两人。


    姜昀头也没回,甚至步伐都没慢半拍,底下人只见他略微抬了抬手臂,袖底白光暴涨、须臾平息,元恪和裴羽同时被抡飞,空中洒下点点滚热殷红。


    “裴叔叔!”元恪抱住奄奄一息的裴羽,跌坐在地嚎啕痛呼。


    “不自量力……第二次!”头顶传来姜昀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


    “师父,你可算回来了”,孟书瑶半躺在床上,欣喜得快跳起来,又有点遗憾,“可惜,没能解决掉元恪。”


    姜昀淡淡说:“拖住他们就够了,死一个自大冒进的元恪,换来个稳重周全的积年老将,有何裨益?”


    孟书瑶有点担心:“打斗中面容可能被他瞧见了,也不要紧?”


    “无妨,元恪最好面子,被小那么多的姑娘教训一顿,他打死都不会往外说”,姜昀拿出一盒药膏,拔开木塞放在床头,“烫伤膏,自己涂。”


    顿了顿,他声音透出无奈:“这种险事往后少做,你还年轻,要惜命。”


    孟书瑶这才发现,自己小臂外侧烫得血肉模糊,季沧南已替她清洗过。


    她一边涂,一边打量姜昀,突然盯向他右臂,那儿白衣破损好大一块、边缘焦黑,露出血肉模糊的大块烫疤。


    “师父,你怎么也被烫伤了?”


    季沧南唉声叹气:“大将军是为抢救焉酸草,木城山几大焉酸草生长地,全被这场火烧光了。”


    她声音低沉点头附和:“是有点麻烦,很多解药都需要焉酸草。”


    季沧南噎住,道了声“我去看看其他伤者”,推门而出。


    “季先生是担心你”,姜昀摇摇头,“你是在外头中的毒,以后更要注意些,莫要再着了道。”


    她甜甜笑了:“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姜昀动作一僵,目光沉沉盯着她:“瑶瑶,你总要长大,不可能永远跟在师父身后。”


    烫伤好得差不多,恰逢上元节,孟书瑶在伙房忙了一下午,揉面、发酵、切削,又挖了几棵荠菜和野葱,终于煮出一碗麦香扑鼻的汤面。


    她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到书案前:“师父,吃口汤面再看公文。”


    姜昀接过面碗,愣了愣,目光落在她粘着面粉的手臂和外衣上:“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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