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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秉烛夜话

作者:凤箫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鄞和孟书瑶一下马车,顿时惊呆了。


    暮色乍起,从祖宅到山门那段台阶,几十盏灯笼灯火通明,进山门的牌楼下,站着“白压压”一群人。


    仔细看是一群老者,有头发花白的、有须发俱白的,约二十来人。男左女右,由仆妇小厮搀扶着,整整齐齐候在山门。


    一见孟书瑶,为首长辈忙抬着椅子,将她请到高处坐下。待萧鄞归入族老身后,众人哆嗦着老寒腿,齐刷刷跪了下去。


    君权大过天,公主无论出降哪一家,族中长辈对其施礼,公主都该坐着安然受之,返拜不答。唯独驸马四拜,公主坐受两拜、站受两拜,为夫妻之义。


    然而令萧鄞意外的是,孟书瑶在他们第一拜时就站了起来。待他们跪拜完毕,更是左腿后退小半步,双膝微曲、两掌置于右腰,上半身和头部微倾,对他们回了个端庄淑仪的敛衽礼。


    让族老感动得热泪盈眶——长公主对这驸马有多恩宠,才能爱屋及乌、连他们都敬重上了。


    前堂已摆好接风筵席,往昔坐最低位次的萧鄞、没资格上桌的蓉娘,此刻被一群耄耋族老簇拥在上座。炊金馔玉、觥筹交错,一顿饭吃得又热闹又喜兴。


    孟书瑶一向高冷,在宫宴上都不假辞色,跟这群老者倒和颜悦色,推杯换盏也极其有耐心,没有丝毫架子,甚至主动举杯敬酒:“葳蕤繁祉,延彼遐龄,定远萧氏遗风蔚然,晚辈有幸,有幸。”


    萧鄞受宠若惊,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混账女人,干起正事着实靠谱,外头颜面给得也实在足。


    忙顺着她说:“晚辈在外远游数年,一直惦记诸位长辈。略备薄礼不成敬意,已让南风送到各院,还望莫要嫌弃。”


    连族谱也进不了的外室子,一朝一飞冲天,却无贫儿乍富的骄矜之气,不卑不亢与他们把酒言欢。礼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惦记,竟比萧郁还妥贴周到些。


    一群老者原本对萧鄞的印象,仅限于萧策那不成器的外室子。这一来好感陡增,纷纷惊叹他心性沉稳,是个能成事的。


    宴罢离场,宾主尽欢。


    孟书瑶多饮了几杯,走路有些打晃,萧鄞扶她回卧房,顿时热血冲到脑门。


    又又又是好大一张床!好小一张榻!


    更过分的是,没有沐浴专用的次间。


    真不知这些修房子、制家具的工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浴桶里加满热水,眼见石兰正在替孟书瑶褪外袍,萧鄞用力揉了揉脸,滚烫的、烧手。一定是酒喝多了,他慢悠悠踱步到外间,杜蘅正在整理二人衣袍。


    他一眼就看到,杜蘅打开箱笼,先抱出一叠洁白中衣,放到竖柜,再抱出一叠同样洁白、尺寸略小的中衣,最后拿出一叠……


    水红、霞绯、浅粉、藕荷……颜色各异,绫娟材质,还泛着润泽柔光。


    从前到后,分别是他的中衣、她的中衣和她的……肚兜。


    这屋子待不得了。


    他好似感觉一阵麻痒在身上搔拂,呼吸都困难几分,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往外走。


    杜蘅忙贴心地问:“这么晚,驸马要寻什么东西,给婢子说一声就是。”


    萧鄞干笑两声:“没事,我就……出去走走,醒醒酒。”


    屋外月黑风高,萧鄞心慌意乱,忘了拿风灯。抹黑抓瞎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磕到假山石两次、踩空三次,还有次险些崴了脚。方才宴席上饮下不少酒,冷风一吹,头开始发晕,看廊檐下的灯笼都觉分外刺眼。


    估摸着时间,公主沐浴已毕,于是他晃悠悠推门进去。却见仆妇们正抬着热水进进出出,抬出的是公主的洗澡水,抬进的是……


    “里衣和热水已备好,醒酒汤在桌上,驸马请慢用。”石兰抿嘴一笑,走出里间,顺手带上槅门。


    孟书瑶已沐浴完毕,一张俏脸洗尽铅华,青丝松松散散披在脑后,还有些湿润,正懒洋洋坐在床前看书。听见他脚步声,头也没抬、指了指屏风:“车马劳顿一整天,是该松快松快。”


    比新婚夜好些,她这次穿一件白色寝衣,遮得严严实实,没露出半点肌肤。


    萧鄞松了口气,一边蹑手蹑脚拖着纨素叠屏、围好浴桶,一边吸气稳定心绪。宽衣解带时,他觑了眼外间,石兰和杜蘅好好守在门口,于是咽下那句“能不能转过去”,披着里衣、踩着踏凳,慢吞吞浸到热水里。


    突然想到,她方才就用的这浴桶,他顷刻头皮都炸了,感觉温热水流化作无数双手,环绕他身体,不断纠缠拂拭。


    又想起方才瞧见的那叠肚兜,水红、浅绯、藕荷……绣着鱼戏莲叶、桃花双蝶、竹涧鸳鸯,全是夫妻欢好的意头,那柔软细腻光滑,如肌肤。


    简直是酷刑。


    孟书瑶埋头看书,听见屏风后水声哗啦,不知怎的,也有些心不在焉。秋夜寒凉,热水散出丝缕水汽,像云烟,卧房白气弥漫,逐渐变得潮湿闷热。


    她突然有些热,口干舌燥,正要吩咐人倒茶,想起萧鄞还在沐浴。于是放下书册,自去桌前倒水喝。


    酒喝得有些多,走路歪歪斜斜,临到桌前脚底一软,整个人扑到屏风上。叠屏本是竹骨镂空,糊上一层薄薄纨素,很轻,被她倾身一扑,整扇屏风倒向浴桶。


    萧鄞反应快,伸手一撑,反向将她身子推正。再扶正屏风,三下五除二擦了擦身上水滴,穿好中衣走过去:“有没有伤着?”


    孟书瑶没说话,闭目、撑着头在桌边坐下。


    萧鄞将屏风归位,推门出去了,槅门开开关关,是仆妇在往外倒洗澡水。


    孟书瑶不断用眼角余光、觑那扇屏风,这半月来,她目力已恢复许多,所以清清楚楚看到,纨素上印着的水痕:两个手掌,一痕臂膀。


    臂膀劲瘦有力,散发着潮湿热气,温软、鲜活、朝气蓬勃。就那样,隔薄薄一层纨素,紧贴她掌心。


    她埋头,翻来覆去注视手掌心,又看了眼那道水淋淋的印痕,似乎仍残留着热气,一滴滴、洇到她手掌,氤得她两眼和心底一片潮热。


    “手怎么了?”男声在背后响起,她一个激灵,转头看见萧鄞,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关切注视着她双手。


    他中衣穿得严严实实,裹着劲瘦高挑的年轻躯体,却盖不住身体散发的潮湿热气,头发半干半湿,喉结伏在玉白皮肤下,继续往上看,那张脸……


    以往不是没同枕而卧过,也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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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他如此穿着,她一向古井无澜,今晚却不知怎的,却越看越碍眼。


    瞥见他搭在一旁的外袍,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站起来,拎起外袍、兜头照脸扔到他身上,呵斥道:“穿好!”


    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只穿着中衣,顿时更不自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外间,没头没脑开始找外袍。


    石兰被吵醒,忙过去帮她:“公主要找哪件?”


    杜蘅也醒了,温声劝道:“公主,早点安歇吧,明天还要早起。”


    孟书瑶动作一顿,如梦初醒,吞咽几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石兰忧心忡忡:“可您刚饮了酒。”


    萧鄞已穿好衣袍出来,石兰眼睛一亮、像是心领神会:“驸马也没歇息,你们是想秉烛夜游吗?”


    孟书瑶就坡下驴:“嗯,这院子景色好,月光也好,出去……出去走走。”


    杜蘅忧郁地望着天边一钩残月,行吧,公主说月色好,月色自然是好的。


    一刻钟后,萧鄞左手擎风灯,右手搀孟书瑶,慢悠悠穿行在园林假山中。以往习以为常的静默,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尴尬。


    萧鄞率先开了口:“谢谢。”


    孟书瑶莞尔:“好像从订婚到现在,一直听你说谢谢。”


    “每次都不一样”,萧鄞认真地说,“上次,是谢你替娘亲撑腰,这次,是谢你替我在本家铺后路。”


    孟书瑶垂首看着地面:“萧策对你有成见,怎么捂都捂不热,这些族老却不一样,在他们眼里,你和萧郁都是后辈。你如今不必敛锋藏拙,权势地位相去不远,再对他们更亲热谦卑些,出身如何也没那么要紧。


    “长辈嘛,都喜欢上进又乖顺的晚辈,他们中不少人在前朝颇负盛名,门生故旧遍布朝堂江湖……”


    萧鄞试探道:“所以,我这三年……”


    “除了我安排你做的那些,你也多拉拢些人,发展自己的势力。三年,来得及。”她依然垂眸,语调懒懒散散的,他却听出了郑重。


    迟疑许久,他鼓起勇气张嘴:“我能否问……”


    “不为什么”,她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淡淡笑了,“有时候,拒绝别人真诚的好意,也是一种残忍。”


    她在昏暗灯光下抬眸注视他,明明是笑着,眼眶却有点泛红、似有泪光隐隐。然而,不过须臾,她若无其事别开脸,仰头看向幽沉夜空。


    他怀疑自己吃醉了酒,才生出这般错觉。


    思忖片刻,他疾步追上她:“这几天晚上公主总夜读,可是眼睛好些了?”


    孟书瑶颔首:“那药有用,不止眼睛、我睡眠也好了很多。”


    萧鄞:“娘说解药须得花些功夫,公主可能还要……”


    “本就很难,不必强求”,孟书瑶毫不在意地笑笑,继续往前走,“我跟你的交易,并不包含解毒。”


    她总这样,疯起来像罗刹鬼,静下来像槁木死灰。真不知经历过什么,才养成这副性子。


    萧鄞盯着她背影,发了半晌愣,又追上去试探道:“你的筋骨和武艺,都有办法恢复。”


    孟书瑶一愣:“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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